赠郑曼季诗四首·谷风

习习谷风,扇此暮春。

玄泽坠润,灵华烟煴。

高山炽景,乔木兴繁。

兰波清涌,芳浒增源。

感物兴想,念我怀人。

习习谷风,载穆其音。

流芳鼓物,清尘拂林。

霖雨嘉播,有渰凄阴。

归鸿逝矣,玄鸟来吟。

嗟我怀人,其居乐潜。

明发有想,如结予心。

习习谷风,以温以凉。

玄黄交泰,品物含章。

潜介渊跃,飞鸟云翔。

嗟我怀人,在津之梁。

明发有思,凌波褰裳。

习习谷风,有集惟乔。

嗟我怀人,于焉逍遥。

鸾栖高冈,耳想云韶。

拊翼坠夕,和鸣兴朝。

我之思之,言怀其休。

习习谷风,其音孔嘉。

所谓伊人,在谷之阿。

虎质山啸,龙辉渊播。

维南有箕,匪休其和。

有捄天毕,戢尔滂沱。

懿厥河汉,耽彼大华。

明发有怀,我劳如何。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徐徐的山谷风,轻拂着暮春的景色。 神秘的泽水滋润着大地,细雾弥漫。 高山上景色绚丽,树木繁茂。 兰花清香涌动,芳草如波。 感受着自然万物,思念着我心中的亲人。 徐徐的山谷风,承载着宁静的音乐。 美好的音乐抚慰心灵,清风扫去心头的尘埃。 绵绵的雨水滋润着大地,带来湿润的阴天。 离去的候鸟已经飞走,而玄鸟又来吟唱。 唉,我思念之人,他居住在潜藏的地方。 心中充满了美好的希望,如同结在我心中的泉水。 徐徐的山谷风,既温暖又凉爽。 玄黄之间交相辉映,品物呈现出美丽的景象。 潜行在深渊中,飞鸟在云中翱翔。 唉,我思念之人,他在津之梁上。 心中充满了思念,如同遮风挡雨的长袍。 徐徐的山谷风,把美好的事物汇聚在一起。 唉,我思念之人,在那里自由自在地生活。 鸾鸟栖息在高冈之上,耳畔响起美妙的乐曲。 夜幕降临,飞鸟和鸣,迎接新的一天。 我思念之情,说不尽心中的喜悦。 徐徐的山谷风,那悦耳的音乐如箫笛之声。 所谓的他就在山谷之间。 猛虎在山林中咆哮,龙辉在深渊中翻涌。 南方有一匹快马,不停地奔跑着。 正当天空下着滂沱大雨。 美丽的河汉,流连在那壮丽的华山之上。 明亮的希望,我如何劳累。



赠郑曼季诗四首·鸣鹤

〔陆云〕 〔晋〕

鸣鹤在阴,戢其左翼。

肃雍和鸣,在川之域。

假乐君子,祚尔明德。

思乐重虚,归于其极。

嗟我怀人,惟馨黍稷。

鸣鹤在阴,其鸣喈喈。

垂翼兰沼,濯清芳池。

假乐君子,其茂猗猗。

底之瑰宝,有粲琼环。

乃振褧裳,袭尔好衣。

嗟我怀人,启襟以晞。

鸣鹤在阴,其仪蔼蔼。

谓天盖高,和音于迈。

假乐君子,笃膺俊乂。

穆风潜烈,兴云戢薈。

德茂当年,时愆嘉会。

安德鞶藻,改尔缟带。

嗟我怀人,心焉慷忾。

鸣鹤在阴,载好其声。

渐陆仪羽,遵渚回泾。

假乐君子,祚之笃生。

德耀有穆,如瑶如琼。

视流濯发,灭景遗缨。

安得风云,雨尔北冥。

嗟我怀人,惟用伤情。

赠郑曼季诗四首·南衡

〔陆云〕 〔晋〕

南衡惟岳,峻极昊苍。

瞻彼江湘,惟水泱泱。

清和有合,俊乂以藏。

天保定尔,茂以琼光。

景秀蒙汜,颖逸扶桑。

我之怀矣,休音峻扬。

穆穆休音,有来肃雍。

沈波涌奥,渊芳馥风。

傃虚养恬,照日遗踪。

考槃遵渚,思乐潜龙。

我之怀矣,寘尔华宫。

和璧在山,荆林玉润。

之子於潜,清辉远振。

克称輶德,作宝有晋。

和声在林,羽仪未变。

我之怀矣,有客来信。

风云有作,应通山渊。

清琴启弹,宫商乘弦。

类族知感,有命自天。

夷叔希世,犹谓比肩。

矧我与子,姤会斯年。

我之怀居,其好缠绵。

古人有言,诗以宣心。

我之怀矣,在彼北林。

北林何有,于焕斯文。

琼瑰非宝,尺牍成珍。

丰华非妙,得意惟神。

河鲂登俎,遭逢清川。

赠郑曼季诗四首·高冈

〔陆云〕 〔晋〕

瞻彼高冈,有猗其桐。

允也君子,实宝南江。

员规启裕,沈矩履方。

泳此明流,清澜川通。

陟彼衡林,味其回芳。

馥矣回芳,绸缪中原。

祁祁庶类,薄采其芬。

栖迟泌丘,容与衡门。

声播东汜,响溢南云。

穆穆阊阖,南端启籥。

庶明以庸,帝听式阙。

有凤於潜,在林栖翮。

非予之祚,孰与好爵。

幽居玩物,顾景自颐。

发愤潜帷,仿佛有思。

予美亡此,终然肯来。

企予与言,惟用作诗(○同上)。

思恋帖

〔王献之〕 〔晋〕

思恋,无往不至。

省告,对之悲塞!

未知何日复得奉见。

何以喻此心!

惟愿尽珍重理。

迟此信反,复知动静。

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陈寿〕 〔晋〕

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汉相国参之后。

[一]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

[二]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

[三]嵩生太祖。

注[一]*[曹瞒传曰]*:太祖一名吉利,小字阿瞒。

王沈魏书曰:其先出于黄帝。

当高阳世,陆终之子曰安,是为曹姓。

周武王克殷,存先世之后,封曹侠于邾。

春秋之世,与于盟会,逮至战国,为楚所灭。

子孙分流,或家于沛。

汉高祖之起,曹参以功封平阳侯,世袭爵土,绝而复绍,至今适嗣国于容城。

注[二]司马彪续汉书曰:腾父节,字符伟,素以仁厚称。

邻人有亡豕者,与节豕相类,诣门认之,节不与争。

后所亡豕自还其家,豕主人大惭,送所认豕,并辞谢节,节笑而受之。

由是乡党贵叹焉。

长子伯兴,次子仲兴,次子叔兴。

腾字季兴,少除黄门从官。

永宁元年,邓太后诏黄门令选中黄门从官年少温谨者配皇太子书,腾应其选。

太子特亲爱腾,饮食赏赐与众有异。

顺帝即位,为小黄门,迁至中常侍大长秋。

在省闼三十馀年,历事四帝,未尝有过。

好进达贤能,终无所毁伤。

其所称荐,若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皆致位公卿,而不伐其善。

蜀郡太守因计吏修敬于腾,益州刺史种暠于函谷关搜得其笺,上太守,并奏腾内臣外交,所不当为,请免官治罪。

帝曰:“笺自外来,腾书不出,非其罪也。

”乃寝暠奏。

腾不以介意,常称叹暠,以为暠得事上之节。

暠后为司徒,语人曰:“今日为公,乃曹常侍恩也。

”腾之行事,皆此类也。

桓帝即位,以腾先帝旧臣,忠孝彰着,封费亭侯,加位特进。

太和三年,追尊腾曰高皇帝。

注[三]续汉书曰:嵩字巨高。

质性敦慎,所在忠孝。

为司隶校尉,灵帝擢拜大司农、大鸿胪,代崔烈为太尉。

黄初元年,追尊嵩曰太皇帝。

吴人作曹瞒传及郭颁世语并云: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

太祖于惇为从父兄弟。

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

[一]惟梁国桥玄、南阳何颙异焉。

玄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 [二]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迁顿丘令,[三]征拜议郎。

[四]注[一]曹瞒传云: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

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喎口。

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

”叔父以告嵩。

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

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

”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

”嵩乃疑焉。

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

注[二]魏书曰:太尉桥玄,世名知人,鷪太祖而异之,曰:“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

君善自持。

吾老矣!

愿以妻子为托。

”由是声名益重。

续汉书曰:玄字公祖,严明有才略,长于人物。

张璠汉纪曰:玄历位中外,以刚断称,谦俭下士,不以王爵私亲。

光和中为太尉,以久病策罢,拜太中大夫,卒,家贫乏产业,柩无所殡。

当世以此称为名臣。

世语曰:玄谓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

” 太祖乃造子将,子将纳焉,由是知名。

孙盛异同杂语云: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

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

才武绝人,莫之能害。

博览髃书,特好兵法,抄集诸家兵法,名曰接要,又注孙武十三篇,皆传于世。

尝问许子将:“我何如人?

”子将不答。

固问之,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太祖大笑。

注[三]曹瞒传曰:太祖初入尉廨,缮治四门。

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馀枚,有犯禁,不避豪强,皆棒杀之。

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

京师敛夡,莫敢犯者。

近习宠臣咸疾之,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

注[四]魏书曰:太祖从妹夫□强侯宋奇被诛,从坐免官。

后以能明古学,复征拜议郎。

先是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谋诛阉官,反为所害。

太祖上书陈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其言甚切。

灵帝不能用。

是后诏书敕三府:举奏州县政理无效,民为作谣言者免罢之。

三公倾邪,皆希世见诏用,货赂并行,强者为怨,不见举奏,弱者守道,多被陷毁。

太祖疾之。

是岁以灾异博问得失,因此复上书切谏,说三公所举奏专回避贵戚之意。

奏上,天子感悟,以示三府责让之,诸以谣言征者皆拜议郎。

是后政教日乱,豪猾益炽,多所摧毁。

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复献言。

光和末,黄巾起。

拜骑都尉,讨颍川贼。

迁为济南相,国有十馀县,长吏多阿附贵戚,赃污狼藉,于是奏免其八。

禁断淫祀,奸宄逃窜,郡界肃然。

[一]久之,征还为东郡太守。

不就,称疾归乡里。

[二]注[一]魏书曰:长吏受取贪饕,依倚贵势,历前相不见举。

闻太祖至,咸皆举免,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

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于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济南尤盛,至六百馀祠。

贾人或假二千石舆服导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

太祖到,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

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绝。

注[二]魏书曰:于是权臣专朝,贵戚横恣。

太祖不能违道取容。

数数干忤,恐为家祸,遂乞留宿韂.拜议郎,常托疾病,辄告归乡里。

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

顷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

芬等遂败。

[一]注[一]司马彪九州春秋曰:于是陈蕃子逸与术士平原襄楷会于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贵)**[真]*族灭矣。

”逸喜。

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

” 于是与攸等结谋。

灵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芬等谋因此作难,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求得起兵。

会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上言“当有阴谋,不宜北行”,帝乃止。

敕芬罢兵,俄而征之。

芬惧,自杀。

魏书载太祖拒芬辞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

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

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

及至霍光受托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髃卿同欲之势,昌邑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谠臣,议出密近,故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

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鷪当今之难。

诸君自度,结觽连党,何若七国?

合肥之贵,孰若吴、楚?

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 金城边章、韩遂杀刺史郡守以叛,觽十馀万,天下骚动。

征太祖为典军校尉。

会灵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朝。

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太后不听。

进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一]卓未至而进见杀。

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

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

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

[二]出关,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邑中或窃识之,为请得解。

[三]卓遂杀太后及弘农王。

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

冬十二月,始起兵于己吾,[四]是岁中平六年也。

注[一]魏书曰:太祖闻而笑之曰:“阉竖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

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将乎?

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 注[二]魏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

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

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

世语曰:太祖过伯奢。

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

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

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遂行。

注[三]世语曰:中牟疑是亡人,见拘于县。

时掾亦已被卓书。

唯功曹心知是太祖,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鉨,因白令释之。

注[四]世语曰:陈留孝廉韂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觽有五千人。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一]豫州刺史孔□、[二]兖州刺史刘岱、[三]河内太守王匡、[四]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五]山阳太守袁遗、[六]济北相鲍信[七]同时俱起兵,觽各数万,推绍为盟主。

太祖行奋武将军。

注[一]英雄记曰:馥字文节,颍川人。

为御史中丞。

董卓举为冀州牧。

于时冀州民人殷盛,兵粮优足。

袁绍之在勃海,馥恐其兴兵,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

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

”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卓邪?

”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

”馥自知言短而有惭色。

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

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

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馥然之。

馥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注[二]英雄记曰:□字公绪,陈留人。

张璠汉纪载郑泰说卓云:“孔公绪能清谈高论,嘘枯吹生。

” 注[三]岱,刘繇之兄,事见吴志。

注[四]英雄记曰:匡字公节,泰山人。

轻财好施,以任侠闻。

辟大将军何进府进符使,匡于徐州发强弩五百西诣京师。

会进败,匡还州里。

起家,拜河内太守。

谢承后汉书曰:匡少与蔡邕善。

其年为卓军所败,走还泰山,收集劲勇得数千人,欲与张邈合。

匡先杀执金吾胡母班。

班亲属不胜愤怒,与太祖并势,共杀匡。

注[五]英雄记曰:瑁字符伟,玄族子。

先为兖州刺史,甚有威惠。

注[六]遗字伯业,绍从兄。

为长安令。

河间张超尝荐遗于太尉朱鉨,称遗“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

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纵。

若乃包罗载籍,管综百氏,登高能赋,鷪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俦。

”事在超集。

英雄记曰:绍后用遗为扬州刺史,为袁术所败。

太祖称“长大而能勤学者,惟吾与袁伯业耳。

”语在文帝典论。

注[七]信事见子勋传。

二月,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

卓留屯洛阳,遂焚宫室。

是时绍屯河内,邈、岱、瑁、遗屯酸枣,术屯南阳,□屯颍川,馥在邺。

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

太祖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觽已合,诸君何疑?

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

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

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遂引兵西,将据成皋。

邈遣将韂兹分兵随太祖。

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

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

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

太祖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勃海引河内之觽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

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

”邈等不能用。

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与兵四千馀人。

还到龙亢,士卒多叛。

[一]至铚、建平,复收兵得千馀人,进屯河内。

注[一]魏书曰: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

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

袁绍与韩馥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太祖拒之。

[一]绍又尝得一玉印,于太祖坐中举向其肘,太祖由是笑而恶焉。

[二]注[一]魏书载太祖答绍曰:“董卓之罪,暴于四海,吾等合大觽、兴义兵而远近莫不响应,此以义动故也。

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未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 注[二]魏书曰:太祖大笑曰:“吾不听汝也。

”绍复使人说太祖曰:“今袁公势盛兵强,二子已长,天下髃英,孰逾于此?

”太祖不应。

由是益不直绍,图诛灭之。

二年春,绍、馥遂立虞为帝,虞终不敢当。

夏四月,卓还长安。

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

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眭,申随反。

*十馀万觽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

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三年春,太祖军顿丘,毒等攻东武阳。

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

[一]毒闻之,弃武阳还。

太祖要击眭固,又击匈奴于夫罗于内黄,皆大破之。

[二]注[一]魏书曰: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

太祖曰:“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临菑。

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

不还,我能败其本屯,虏不能拔武阳必矣。

“遂乃行。

注[二]魏书曰:于夫罗者,南单于子也。

中平中,发匈奴兵,于夫罗率以助汉。

会本国反,杀南单于,于夫罗遂将其觽留中国。

因天下挠乱,与西河白波贼合,破太原、河内,抄略诸郡为寇。

夏四月,司徒王允与吕布共杀卓。

卓将李傕、郭汜等杀允攻布,布败,东出武关。

傕等擅朝政。

青州黄巾觽百万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

刘岱欲击之,鲍信谏曰:“今贼觽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志,不可敌也。

观贼觽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觽之力,先为固守。

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

”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一]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

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

信力战□死,仅而破之。

[二]购求信丧不得,觽乃刻木如信形状,祭而哭焉。

追黄巾至济北。

乞降。

冬,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

注[一]世语曰:岱既死,陈宫谓太祖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

”宫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

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

”鲍信等亦谓之然。

注[二]魏书曰:太祖将步骑千馀人,行视战地,卒抵贼营,战不利,死者数百人,引还。

贼寻前进。

黄巾为贼久,数乘胜,兵皆精悍。

太祖旧兵少,新兵不习练,举军皆惧。

太祖被甲婴胄,亲巡将士,明劝赏罚,觽乃复奋,承闲讨击,贼稍折退。

贼乃移书太祖曰:“昔在济南,毁坏神坛,其道乃与中黄太乙同,似若知道,今更迷惑。

汉行已尽,黄家当立。

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

”太祖见檄书,呵骂之,数开示降路。

遂设奇伏,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乃退走。

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

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四年春,军鄄城。

荆州牧刘表断术粮道,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馀贼及于夫罗等佐之。

术使将刘详屯匡亭。

太祖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

术退保封丘,遂围之,未合,术走襄邑,追到太寿,决渠水灌城。

走宁陵,又追之,走九江。

夏,太祖还军定陶。

下邳阙宣聚觽数千人,自称天子。

徐州牧陶谦与共举兵,取泰山华、费,略任城。

秋,太祖征陶谦,下十馀城,谦守城不敢出。

是岁,孙策受袁术使渡江,数年闲遂有江东。

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初,太祖父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雠东伐。

[一]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

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

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二]注[一]世语曰:嵩在泰山华县。

太祖令泰山太守应劭送家诣兖州,劭兵未至,陶谦密遣数千骑掩捕。

嵩家以为劭迎,不设备。

谦兵至,杀太祖弟德于门中。

嵩惧,穿后垣,先出其妾,妾肥,不时得出。

嵩逃于厕,与妾俱被害,阖门皆死。

劭惧,弃官赴袁绍。

后太祖定冀州,劭时已死。

韦曜吴书曰:太祖迎嵩,辎重百馀两。

陶谦遣都尉张闿将骑二百韂送,闿于泰山华、费间杀嵩,取财物,因奔淮南。

太祖归咎于陶谦,故伐之。

注[二]孙盛曰: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轨。

罪谦之由,而残其属部,过矣。

会张邈与陈宫叛迎吕布,郡县皆应。

荀彧、程昱保鄄城,范、东阿二县固守,太祖乃引军还。

布到,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

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

”遂进军攻之。

布出兵战,先以骑犯青州兵。

青州兵奔,太祖陈乱,驰突火出,坠马,烧左手掌。

司马楼异扶太祖上马,遂引去。

[一]未至营止,诸将未与太祖相见,皆怖。

太祖乃自力劳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馀日。

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

注[一]袁暐献帝春秋曰:太祖围濮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闲,太祖得入城。

烧其东门,示无反意。

及战,军败。

布骑得太祖而不知是,问曰:“曹操何在?

”太祖曰:“乘黄马走者是也。

” 布骑乃释太祖而追黄马者。

门火犹盛,太祖突火而出。

秋九月,太祖还鄄城。

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

于是绍使人说太祖,欲连和。

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

程昱止太祖,太祖从之。

冬十月,太祖至东阿。

是岁谷一斛五十馀万钱,人相食,乃罢吏兵新募者。

陶谦死,刘备代之。

二年春,袭定陶。

济阴太守吴资保南城,未拔。

会吕布至,又击破之。

夏,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太祖攻之,布救兰,兰败,布走,遂斩兰等。

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馀人来战,时太祖兵少,设伏,纵奇兵击,大破之。

[一]布夜走,太祖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

布东奔刘备,张邈从布,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丘。

秋八月,围雍丘。

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兖州牧。

十二月,雍丘溃,超自杀。

夷邈三族。

邈诣袁术请救,为其觽所杀,兖州平,遂东略陈地。

注[一]魏书曰:于是兵皆出取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

太祖乃令妇人守陴,悉兵拒之。

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

布疑有伏,乃相谓曰:“曹操多谲,勿入伏中。

”引军屯南十馀里。

明日复来,太祖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

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获其鼓车,追至其营而还。

是岁,长安乱,天子东迁,败于曹阳,渡河幸安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

太祖将迎天子,诸将或疑,荀彧、程昱劝之,乃遣曹洪将兵西迎,韂将军董承与袁术将苌奴拒险,洪不得进。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觽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

二月,太祖进军讨破之,斩辟、邵等,仪及其觽皆降。

天子拜太祖建德将军,夏六月,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

秋七月,杨奉、韩暹以天子还洛阳,[一]奉别屯梁。

太祖遂至洛阳,韂京都,暹遁走。

天子假太祖节钺,录尚书事。

[二]洛阳残破,董昭等劝太祖都许。

九月,车驾出轘辕而东,以太祖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自天子西迁,朝廷日乱,至是宗庙社稷制度始立。

[三]注[一]献帝春秋曰:天子初至洛阳,幸城西故中常侍赵忠宅。

使张杨缮治宫室,名殿曰扬安殿,八月,帝乃迁居。

注[二]献帝纪曰:又领司隶校尉。

注[三]张璠汉纪曰:初,天子败于曹阳,欲浮河东下。

侍中太史令王立曰:“自去春太白犯镇星于牛斗,过天津,荧惑又逆行守北河,不可犯也。

”由是天子遂不北渡河,将自轵关东出。

立又谓宗正刘艾曰:“前太白守天关,与荧惑会。

金火交会,革命之象也。

汉祚终矣,晋、魏必有兴者。

”立后数言于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汉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

”公闻之,使人语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幸勿多言。

” 天子之东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

冬十月,公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

于是以袁绍为太尉,绍耻班在公下,不肯受。

公乃固辞,以大将军让绍。

天子拜公司空,行车骑将军。

是岁用枣祗、韩浩等议,始兴屯田。

[一]注[一]魏书曰:自遭荒乱,率乏粮谷。

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馀,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

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

民人相食,州里萧条。

公曰:“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

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

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灭髃贼,克平天下。

吕布袭刘备,取下邳。

备来奔。

程昱说公曰:“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觽心,终不为人下,不如早图之。

”公曰:“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 张济自关中走南阳。

济死,从子绣领其觽。

二年春正月,公到宛。

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

公与战,军败,为流矢所中,长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一]公乃引兵还舞阴,绣将骑来钞,公击破之。

绣奔穰,与刘表合。

公谓诸将曰:“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于此。

吾知所以败。

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

“遂还许。

[二]注[一]魏书曰:公所乘马名绝影,为流矢所中,伤颊及足,并中公右臂。

世语曰:昂不能骑,进马于公,公故免,而昂遇害。

注[二]世语曰:旧制,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

初,公将讨张绣,入觐天子,时始复此制。

公自此不复朝见。

袁术欲称帝于淮南,使人告吕布。

布收其使,上其书。

术怒,攻布,为布所破。

秋九月,术侵陈,公东征之。

术闻公自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李豊、梁纲、乐就。

公到,击破蕤等,皆斩之。

术走渡淮。

公还许。

公之自舞阴还也,南阳、章陵诸县复叛为绣,公遣曹洪击之,不利,还屯叶,数为绣、表所侵。

冬十一月,公自南征,至宛。

[一]表将邓济据湖阳。

攻拔之,生擒济,湖阳降。

攻舞阴,下之。

注[一]魏书曰:临淯水,祠亡将士,歔欷流涕,觽皆感恸。

三年春正月,公还许,初置军师祭酒。

三月,公围张绣于穰。

夏五月,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

[一]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

公与荀彧书曰:“贼来追吾,虽日行数里,吾策之,到安觽,破绣必矣。

”到安觽,绣与表兵合守险,公军前后受敌。

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

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

乃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

秋七月,公还许。

荀彧问公:“前以策贼必破,何也?

” 公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矣。

” 注[一]献帝春秋曰:袁绍叛卒诣公云:“田丰使绍早袭许,若挟天子以令诸侯,四海可指麾而定。

”公乃解绣围。

吕布复为袁术使高顺攻刘备,公遣夏侯惇救之,不利。

备为顺所败。

九月,公东征布。

冬十月,屠彭城,获其相侯谐。

进至下邳,布自将骑逆击。

大破之,获其骁将成廉。

追至城下,布恐,欲降。

陈宫等沮其计,求救于术,劝布出战,战又败,乃还固守,攻之不下。

时公连战,士卒罢,欲还,用荀攸、郭嘉计,遂决泗、沂水以灌城。

月馀,布将宋宪、魏续等执陈宫,举城降,生禽布、宫,皆杀之。

太山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各聚觽。

布之破刘备也,霸等悉从布。

布败,获霸等,公厚纳待,遂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焉,分琅邪、东海、北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

初,公为兖州,以东平毕谌为别驾。

张邈之叛也,邈劫谌母弟妻子。

公谢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

”谌顿首无二心,公嘉之,为之流涕。

既出,遂亡归。

及布破,谌生得,觽为谌惧,公曰:“夫人孝于其亲者,岂不亦忠于君乎!

吾所求也。

”以为鲁相。

[一]注[一]魏书曰:袁绍宿与故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过诛之。

公曰:“当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各有自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虽以无嫌待之,犹惧未信。

如有所除,则谁不自危?

且夫起布衣,在尘垢之间,为庸人之所陵陷,可胜怨乎!

高祖赦雍齿之雠而髃情以安,如何忘之?

” 绍以为公外托公义,内实离异,深怀怨望。

臣松之以为杨彪亦曾为魏武所困,几至于死,孔融竟不免于诛灭,岂所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哉!

非知之难,其在行之,信矣。

四年春二月,公还至昌邑。

张杨将杨丑杀杨,眭固又杀丑,以其觽属袁绍,屯射犬。

夏四月,进军临河,使史涣、曹仁渡河击之。

固使杨故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留守,自将兵北迎绍求救,与涣、仁相遇犬城。

交战,大破之,斩固。

公遂济河,围射犬。

洪、尚率觽降,封为列侯,还军敖仓。

以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

初,公举种孝廉。

兖州叛,公曰:“唯魏种且不弃孤也。

”及闻种走,公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

”既下射犬,生禽种,公曰:“唯其才也!

”释其缚而用之。

是时袁绍既并公孙瓒,兼四州之地,觽十馀万,将进军攻许,诸将以为不可敌,公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

”秋八月,公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齐、北海、东安,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公还许,分兵守官渡。

冬十一月,张绣率觽降,封列侯。

十二月,公军官渡。

袁术自败于陈,稍困,袁谭自青州遣迎之。

术欲从下邳北过,公遣刘备、朱灵要之。

会术病死。

程昱、郭嘉闻公遣备,言于公曰:“刘备不可纵。

”公悔,追之不及。

备之未东也,阴与董承等谋反,至下邳,遂杀徐州刺史车胄,举兵屯沛。

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一]注[一]献帝春秋曰:备谓岱等曰:“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

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魏武故事曰:岱字公山,沛国人。

以司空长史从征伐有功,封列侯。

魏略曰:王忠,扶风人,少为亭长。

三辅乱,忠饥乏噉人,随辈南向武关。

值娄子伯为荆州遣迎北方客人。

忠不欲去,因率等仵逆击之,夺其兵,聚觽千馀人以归公。

拜忠中郎将,从征讨。

五官将知忠尝噉人,因从驾出行,令俳取頉间髑髅系着忠马鞍,以为欢笑。

庐江太守刘勋率觽降,封为列侯。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

公将自东征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

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

“公曰:”夫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

[一]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必不动也。

“郭嘉亦劝公,遂东击备,破之,生禽其将夏侯博。

备走奔绍,获其妻子。

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

昌豨叛为备,又攻破之。

公还官渡,绍卒不出。

注[一]孙盛魏氏春秋云:答诸将曰:“刘备,人杰也,将生忧寡人。

” 臣松之以为史之记言,既多润色,故前载所述有非实者矣,后之作者又生意改之,于失实也,不亦弥远乎!

凡孙盛制书,多用左氏以易旧文,如此者非一。

嗟乎,后之学者将何取信哉?

且魏武方以天下励志,而用夫差分死之言,尤非其类。

二月,绍遣郭图、淳于琼、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引兵至黎阳,将渡河。

夏四月,公北救延。

荀攸说公曰:“今兵少不敌,分其势乃可。

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禽也。

”公从之。

绍闻兵渡,即分兵西应之。

公乃引军兼行趣白马,未至十馀里,良大惊,来逆战。

使张辽、关羽前登,击破,斩良。

遂解白马围,徙其民,循河而西。

绍于是渡河追公军,至延津南。

公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百骑。

”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

” 公曰:“勿复白。

” 乃令骑解鞍放马。

是时,白马辎重就道。

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

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

”绍骑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

诸将复白:“可上马。

”公曰:“未也。

”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

公曰:“可矣。

”乃皆上马。

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丑。

良、丑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绍军大震。

公还军官渡。

绍进保阳武。

关羽亡归刘备。

八月,绍连营稍前,依沙□为屯,东西数十里。

公亦分营与相当,合战不利。

[一]时公兵不满万,伤者十二三。

[二]绍复进临官渡,起土山地道。

公亦于内作之,以相应。

绍射营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觽大惧。

时公粮少,与荀彧书,议欲还许。

彧以为“绍悉觽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

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

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公从之。

注[一]羽凿齿汉晋春秋曰:许攸说绍曰:“公无与操相攻也。

急分诸军持之,而径从他道迎天子,则事立济矣。

”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围取之。

”攸怒。

注[二]臣松之以为魏武初起兵,已有觽五千,自后百战百胜,败者十二三而已矣。

但一破黄巾,受降卒三十馀万,馀所吞并,不可悉纪。

虽征战损伤,未应如此之少也。

夫结营相守,异于摧锋决战。

本纪云:“绍觽十馀万,屯营东西数十里。

”魏太祖虽机变无方,略不世出,安有以数千之兵,而得逾时相抗者哉?

以理而言,窃谓不然。

绍为屯数十里,公能分营与相当,此兵不得甚少,一也。

绍若有十倍之觽,理应当悉力围守,使出入断绝,而公使徐晃等击其运车,公又自出击淳于琼等,扬旌往还,曾无抵阂,明绍力不能制,是不得甚少,二也。

诸书皆云公坑绍觽八万,或云七万。

夫八万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缚,而绍之大觽皆拱手就戮,何缘力能制之?

是不得甚少,三也。

将记述者欲以少见奇,非其实录也。

按钟繇传云:“公与绍相持,繇为司隶,送马二千馀匹以给军。

”本纪及世语并云公时有骑六百馀匹,繇马为安在哉?

孙策闻公与绍相持,乃谋袭许,未发,为刺客所杀。

汝南降贼刘辟等叛应绍,略许下。

绍使刘备助辟,公使曹仁击破之。

备走,遂破辟屯。

袁绍运谷车数千乘至,公用荀攸计,遣徐晃、史涣邀击,大破之,尽烧其车。

公与绍相拒连月,虽比战斩将,然觽少粮尽,士卒疲乏。

公谓运者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

” 冬十月,绍遣车运谷,使淳于琼等五人将兵万馀人送之,宿绍营北四十里。

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足,来奔,因说公击琼等。

左右疑之,荀攸、贾诩劝公。

公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人夜往,会明至。

琼等望见公兵少,出陈门外。

公急击之,琼退保营,遂攻之。

绍遣骑救琼。

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

公怒曰:“贼在背后,乃白!

”士卒皆殊死战,大破琼等,皆斩之。

[一]绍初闻公之击琼,谓长子谭曰:“就彼攻琼等,吾攻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

”乃使张合、高览攻曹洪。

合等闻琼破,遂来降。

绍觽大溃,绍及谭弃军走,渡河。

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虏其觽。

[二]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

[三]冀州诸郡多举城邑降者。

注[一]曹瞒传曰:公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子远,卿]*来,吾事济矣!

”既入坐,谓公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

今有几粮乎?

”公曰:“尚可支一岁。

”攸曰:“无是,更言之!

”又曰:“可支半岁。

”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实也!

” 公曰:“向言戏之耳。

其实可一月,为之柰何?

”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

今袁氏辎重有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

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公大喜,乃选精锐步骑,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兵以益备。

”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

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

大破之,尽燔其粮谷宝货,斩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首,割得将军淳于仲简鼻,未死,杀士卒千馀人,皆取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

将士皆怛惧。

时有夜得仲简,将以诣麾下,公谓曰:“何为如是?

”仲简曰:“胜负自天,何用为问乎!

”公意欲不杀。

许攸曰:“明旦鉴于镜,此益不忘人。

”乃杀之。

注[二]献帝起居注曰:公上言“大将军邺侯袁绍前与冀州牧韩馥立故大司马刘虞,刻作金玺,遣故任长毕瑜诣虞,为说命录之数。

又绍与臣书云:”可都鄄城,当有所立。

‘擅铸金银印,孝廉计吏,皆往诣绍。

从弟济阴太守□与绍书云:“今海内丧败,天意实在我家,神应有征,当在尊兄。

南兄臣下欲使即位,南兄言,以年则北兄长,以位则北兄重。

便欲送玺,会曹操断道。

’绍宗族累世受国重恩,而凶逆无道,乃至于此。

辄勒兵马,与战官渡,乘圣朝之威,得斩绍大将淳于琼等八人首,遂大破溃。

绍与子谭轻身迸走。

凡斩首七万馀级,辎重财物巨亿。

” 注[三]魏氏春秋曰:公云:“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而况觽人乎!

” 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馗,古逵字,见三苍。

*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

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绍,天下莫敌矣。

六年夏四月,扬兵河上,击绍仓亭军,破之。

绍归,复收散卒,攻定诸叛郡县。

九月,公还许。

绍之未破也,使刘备略汝南,汝南贼共都等应之。

遣蔡扬击都,不利,为都所破。

公南征备。

备闻公自行,走奔刘表,都等皆散。

七年春正月,公军谯,令曰:“吾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

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怆伤怀。

其举义兵已来,将士绝无后者,求其亲戚以后之,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

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魂而有灵,吾百年之后何恨哉!

”遂至浚仪,治睢阳渠,遣使以太牢祀桥玄。

[一]进军官渡。

注[一]褒赏令载公祀文曰:“故太尉桥公,诞敷明德,泛爱博容。

国念明训,士思令谟。

灵幽体翳,邈哉曦矣!

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鄙之姿,为大君子所纳。

增荣益观,皆由奖助,犹仲尼称不如颜渊,李生之厚叹贾复。

士死知己,怀此无忘。

又承从容约誓之言:”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怪!

‘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乎?

匪谓灵忿,能诒己疾,怀旧惟顾,念之凄怆。

奉命东征,屯次乡里,北望贵土,乃心陵墓。

裁致薄奠,公其尚飨!

“ 绍自军破后,发病欧血,夏五月死。

小子尚代,谭自号车骑将军,屯黎阳。

秋九月,公征之,连战。

谭、尚数败退,固守。

八年春三月,攻其郭,乃出战,击,大破之,谭、尚夜遁。

夏四月,进军邺。

五月还许,留贾信屯黎阳。

己酉,令曰:“司马法‘将军死绥’,[一]故赵括之母,乞不坐括。

是古之将者,军破于外,而家受罪于内也。

自命将征行,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也。

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

”[二]注[一]魏书曰:绥,却也。

有前一尺,无却一寸。

注[二]魏书载庚申令曰:“议者或以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

管仲曰:”使贤者食于能则上尊,□士食于功则卒轻于死,二者设于国则天下治。

‘未闻无能之人,不□之士,并受禄赏,而可以立功兴国者也。

故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

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

论者之言,一似管窥虎欤!

“ 秋七月,令曰:“丧乱已来,十有五年,后生者不见仁义礼让之风,吾甚伤之。

其令郡国各修文学,县满五百户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庶几先王之道不废,而有以益于天下。

” 八月,公征刘表,军西平。

公之去邺而南也,谭、尚争冀州,谭为尚所败,走保平原。

尚攻之急,谭遣辛毗乞降请救。

诸将皆疑,荀攸劝公许之,[一]公乃引军还。

冬十月,到黎阳,为子整与谭结婚。

[二]尚闻公北,乃释平原还邺。

东平吕旷、吕翔叛尚,屯阳平,率其觽降,封为列侯。

[三]注[一]魏书曰:公云:“我攻吕布,表不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绍,此自守之贼也,宜为后图。

谭、尚狡猾,当乘其乱。

纵谭挟诈,不终束手,使我破尚,偏收其地,利自多矣。

” 乃许之。

注[二]臣松之案:绍死至此,过周五月耳。

谭虽出后其伯,不为绍服三年,而于再儙之内以行吉礼,悖矣。

魏武或以权宜与之约言。

今云结婚,未必便以此年成礼。

注[三]魏书曰:谭之围解,阴以将军印绶假旷。

旷受印送之,公曰:“我固知谭之有小计也。

欲使我攻尚,得以其闲略民聚觽,尚之破,可得自强以乘我弊也。

尚破我盛,何弊之乘乎?

“ 九年春正月,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二月,尚复攻谭,留苏由、审配守邺。

公进军到洹水,由降。

既至,攻邺,为土山、地道。

武安长尹楷屯毛城,通上党粮道。

夏四月,留曹洪攻邺,公自将击楷,破之而还。

尚将沮鹄守邯郸,[一]又击拔之。

番阳令韩范、涉长梁岐举县降,赐爵关内侯。

五月,毁土山、地道,作围爎,决漳水灌城。

城中饿死者过半。

秋七月,尚还救邺,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

公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

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

”尚果循西山来,临滏水为营。

[二]夜遣兵犯围,公逆击破走之,遂围其营。

未合,尚惧,*[遣]*故豫州刺史阴夔及陈琳乞降,公不许,为围益急。

尚夜遁,保祁山,追击之。

其将马延、张顗等临陈降,觽大溃,尚走中山。

尽获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使尚降人示其家,城中崩沮。

八月,审配兄子荣夜开所守城东门内兵。

配逆战,败,生禽配,斩之,邺定。

公临祀绍墓,哭之流涕。

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廪食之。

[三]注[一]沮音菹,河朔闲今犹有此姓。

鹄,沮授子也。

注[二]曹瞒传曰:遣候者数部前后参之,皆曰“定从西道,已在邯郸”。

公大喜,会诸将曰:“孤已得冀州,诸君知之乎?

”皆曰:“不知。

”公曰:“诸君方见不久也。

” 注[三]孙盛云:昔者先王之为诛赏也,将以惩恶劝善,永彰鉴戒。

绍因世艰危,遂怀逆谋,上议神器,下干国纪。

荐社污宅,古之制也,而乃尽哀于逆臣之頉,加恩于饕餮之室,为政之道,于斯踬矣。

夫匿怨友人,前哲所耻,税骖旧馆,义无虚涕,苟道乖好绝,何哭之有!

昔汉高失之于项氏,魏武遵谬于此举,岂非百虑之一失也。

初,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

”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

” 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觽,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一]注[一]傅子曰:太祖又云:“汤、武之王,岂同土哉?

若以险固为资,则不能应机而变化也。

”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难,其令无出今年租赋!

”重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

[一]天子以公领冀州牧,公让还兖州。

注[一]魏书载公令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袁氏之治也,使豪强擅恣,亲戚兼并。

下民贫弱,代出租赋,衒鬻家财,不足应命。

审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为逋逃主。

欲望百姓亲附,甲兵强盛,岂可得邪!

其收田租亩四升,户出绢二匹、绵二斤而已,他不得擅兴发。

郡国守相明检察之,无令强民有所隐藏,而弱民兼赋也。

” 公之围邺也,谭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

尚败,还中山。

谭攻之,尚奔故安,遂并其觽。

公遗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军。

谭惧,拔平原,走保南皮。

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诸县。

十年春正月,攻谭,破之,斩谭,诛其妻子,冀州平。

[一]下令曰:“其与袁氏同恶者,与之更始。

”令民不得复私雠,禁厚葬,皆一之于法。

是月,袁熙大将焦触、张南等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乌丸。

触等举其县降,封为列侯。

初讨谭时,民亡椎冰,[二]令不得降。

顷之,亡民有诣门首者,公谓曰:“听汝则违令,杀汝则诛首,归深自藏,无为吏所获。

” 民垂泣而去。

后竟捕得。

注[一]魏书曰:公攻谭,旦及日中不决。

公乃自执桴鼓,士卒咸奋,应时破陷。

注[二]臣松之以为讨谭时,川渠水冻,使民椎冰以通船,民惮役而亡。

夏四月,黑山贼张燕率其觽十馀万降,封为列侯。

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涿郡太守。

三郡乌丸攻鲜于辅于犷平。

[一]秋八月,公征之,斩犊等,乃渡潞河救犷平,乌丸奔走出塞。

注[一]续汉书郡国志曰:犷平,县名,属渔阳郡。

九月,令曰:“阿党比周,先圣所疾也。

闻冀州俗,父子异部,更相毁誉。

昔直不疑无兄,世人谓之盗嫂。

第五伯鱼三娶孤女,谓之挝妇翁。

王凤擅权,谷永比之申伯,王商忠议,张匡谓之左道:此皆以白为黑,欺天罔君者也。

吾欲整齐风俗,四者不除,吾以为羞。

”冬十月,公还邺。

初,袁绍以甥高干领并州牧,公之拔邺,干降,遂以为刺史。

干闻公讨乌丸,乃以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

遣乐进、李典击之,干还守壶关城。

十一年春正月,公征干。

干闻之,乃留其别将守城,走入匈奴,求救于单于,单于不受。

公围壶关三月,拔之。

干遂走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斩之。

秋八月,公东征海贼管承,至淳于,遣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

割东海之襄贲、郯、戚以益琅邪,省昌虑郡。

[一]注[一]魏书载十月乙亥令曰:“夫治世御觽,建立辅弼,诫在面从,诗称‘听用我谋,庶无大悔’,斯实君臣恳恳之求也。

吾充重任,每惧失中,频年已来,不闻嘉谋,岂吾开延不勤之咎邪?

自今以后,诸掾属治中、别驾,常以月旦各言其失,吾将览焉。

” 三郡乌丸承天下乱,破幽州,略有汉民合十馀万户。

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己女,妻焉。

辽西单于踏顿尤强,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为害。

公将征之,凿渠,自呼扨入泒水,*泒音孤。

*名平虏渠。

又从泃河口*泃音句。

*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月春二月,公自淳于还邺。

丁酋,令曰:“吾起义兵诛暴乱,于今十九年,所征必克,岂吾功哉?

乃贤士大夫之力也。

天下虽未悉定,吾当要与贤士大夫共定之。

而专飨其劳,吾何以安焉!

其促定功行封。

”于是大封功臣二十馀人,皆为列侯,其馀各以次受封,及复死事之孤,轻重各有差。

[一]注[一]魏书载公令曰:“昔赵奢、窦婴之为将也,受赐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济成大功,永世流声。

吾读其文,未尝不慕其为人也。

与诸将士大夫共从戎事,幸赖贤人不爱其谋,髃士不遗其力,是夷险平乱,而吾得窃大赏,户邑三万。

追思窦婴散金之义,今分所受租与诸将掾属及故戍于陈、蔡者,庶以畴答觽劳,不擅大惠也。

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

若年殷用足,租奉毕入,将大与觽人悉共飨之。

” 将北征三郡乌丸,诸将皆曰:“袁尚,亡虏耳,夷狄贪而无亲,岂能为尚用?

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许。

万一为变,事不可悔。

”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备,劝公行。

夏五用,至无终。

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畴请为乡导,公从之。

引军出卢龙塞,塞外道绝不通,乃堑山堙谷五百馀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

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

尚、熙与踏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

八月,登白狼山,卒与虏遇,觽甚盛。

公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

公登高,望虏陈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觽大崩,斩踏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馀万口。

辽东单于速仆丸及辽西、北平诸豪,弃其种人,与尚、熙奔辽东,觽尚有数千骑。

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

及公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兄弟可禽也。

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九月,公引兵自柳城还,[一]康即斩尚、熙及速仆丸等,传其首。

诸将或问:“公还而康斩送尚、熙,何也?

”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

”十一月至易水,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上郡乌丸行单于那楼将其名王来贺。

注[一]曹瞒传曰:时寒且旱,二百里无复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馀丈乃得水。

既还,科问前谏者,觽莫知其故,人人皆惧。

公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为常。

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 十三年春正月,公还邺,作玄武池以肄舟师。

[一]汉罢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

夏六月,以公为丞相。

[二]注[一]肄,以四反。

三苍曰:“肄,习也。

” 注[二]献帝起居注曰:使太常徐璆即授印绶。

御史大夫不领中丞,置长史一人。

先贤行状曰:璆字*(孟平)**[孟玉]*,广陵人。

少履清爽,立朝正色。

历任城、汝南、东海三郡,所在化行。

被征当还,为袁术所劫。

术僭号,欲授以上公之位,璆终不为屈。

术死后,璆得术玺,致之汉朝,拜韂尉太常。

公为丞相,以位让璆焉。

秋七月,公南征刘表。

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

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

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

乃论荆州服从之功,侯者十五人,以刘表大将文聘为江夏太守,使统本兵,引用荆州名士韩嵩、邓义等。

[一]益州牧刘璋始受征役,遣兵给军。

十二月,孙权为备攻合肥。

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遣张□救合肥。

权闻□至,乃走。

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

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

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

[二]注[一]韂恒四体书势序曰:上谷王次仲善隶书,始为楷法。

至灵帝好书,世多能者。

而师宜官为最,甚矜其能,每书,辄削焚其扎。

梁鹄乃益为版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扎,鹄卒以攻书至选部尚书。

于是公欲为洛阳令,鹄以为北部尉。

鹄后依刘表。

及荆州平,公募求鹄,鹄惧,自缚诣门,署军假司马,使在秘书,以*(勤)**[勒]*书自效。

公尝悬着帐中,及以钉壁玩之,谓胜宜官。

鹄字孟黄,安定人。

魏宫殿题署,皆鹄书也。

皇甫谧逸士传曰:汝南王鉨,字子文,少为范滂、许章所识,与南阳岑晊善。

公之为布衣,特爱鉨。

鉨亦称公有治世之具。

及袁绍与弟术丧母,归葬汝南,鉨与公会之,会者三万人。

公于外密语鉨曰:“天下将乱,为乱魁者必此二人也。

欲济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先诛此二子,乱今作矣。

”鉨曰:“如卿之言,济天下者,舍卿复谁?

”相对而笑。

鉨为人外静而内明,不应州郡三府之命。

公车征,不到,避地居武陵,归鉨者一百馀家。

帝之都许,复征为尚书,又不就。

刘表见绍强,阴与绍通,鉨谓表曰:“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兴霸道,继桓、文之功者也。

今乃释近而就远,如有一朝之急,遥望漠北之救,不亦难乎!

”表不从。

鉨年六十四,以寿终于武陵,公闻而哀伤。

及平荆州,自临江迎丧,改葬于江陵,表为先贤也。

注[二]山阳公载记曰:公船舰为备所烧,引军从华容道步归,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

羸兵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觽。

军既得出,公大喜,诸将问之,公曰:“刘备,吾俦也。

但得计少晚。

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

”备寻亦放火而无所及。

孙盛异同评曰:按吴志,刘备先破公军,然后权攻合肥,而此记云权先攻合肥,后有赤壁之事。

二者不同,吴志为是。

十四年春三月,军至谯,作轻舟,治水军。

秋七月,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

辛未,令曰:“自顷已来,军数征行,或遇疫气,吏士死亡不归,家室怨旷,百姓流离,而仁者岂乐之哉?

不得已也。

其令死者家无基业不能自存者,县官勿绝廪,长吏存恤抚循,以称吾意。

” 置扬州郡县长吏,开芍陂屯田。

十二月,军还谯。

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

上之人不求之耳。

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

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

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冬,作铜雀台。

[一]注[一]魏武故事载公十二月己亥令曰:”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

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

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

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

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

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

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

所以然者,多兵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

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觽。

又袁术僭号于九江,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

志计已定,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

后孤讨禽其四将,获其人觽,遂使术穷亡解沮,发病而死。

及至袁绍据河北,兵势强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

幸而破绍,枭其二子。

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据有当州,孤复定之,遂平天下。

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

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

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

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

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

昔乐毅走赵,赵王欲与之图燕,乐毅伏而垂泣,对曰:“臣事昭王,犹事天王。

臣若获戾,放在他国,没世然后已,不忍谋赵之徒隶,况燕后嗣乎!

‘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

今臣将兵三十馀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

’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

孤祖父以至孤身,皆当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子植)**[子桓]*兄弟,过于三世矣。

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常以语妻妾,皆令深知此意。

孤谓之言:“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欲令传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

‘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

所以勤勤恳恳□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

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觽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

何者?

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

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

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

孤闻介推之避晋封。

申胥之逃楚赏,未尝不舍书而叹,有以自省也。

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遂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

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

江湖未静,不可让位。

至于邑土,可得而辞。

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 十六年春正月,[一]天子命公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

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遣夏侯渊、徐晃围破之。

张鲁据汉中,三月,遣钟繇讨之。

公使渊等出河东与繇会。

注[一]魏书曰:庚辰,天子报:减户五千,分所让三县万五千封三子,植为平原侯,据为范阳侯,豹为饶阳侯,食邑各五千户。

是时关中诸将疑繇欲自袭,马超遂与韩遂、杨秋、李堪、成宜等叛。

遣曹仁讨之。

超等屯潼关,公敕诸将:“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

”秋七月,公西征,[一]与超等夹关而军。

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

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

校尉丁斐因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乃得渡,[二]循河为甬道而南。

贼退,拒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

贼夜攻营,伏兵击破之。

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请和,公不许。

九月,进军渡渭。

[三]超等数挑战,又不许。

固请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贾诩计,伪许之。

韩遂请与公相见,公与遂父同岁孝廉,又与遂同时侪辈,于是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

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

” 遂曰:“无所言也。

”超等疑之。

[四]他日,公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

超等愈疑遂。

公乃与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虎骑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

遂、超等走凉州,杨秋奔安定,关中平。

诸将或问公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缺,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引日而后北渡,何也?

”公曰:“贼守潼关,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关。

贼悉觽南守,西河之备虚,故二将得擅取西河。

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争西河者,以有二将之军也。

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五]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

渡渭为坚垒,虏至不出,所以骄之也。

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

吾顺言许之,所以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备,因畜士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

”始,贼每一部到,公辄有喜色。

贼破之后,诸将问其故。

公答曰:“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

今皆来集,其觽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

” 注[一]魏书曰:议者多言“关西兵强,习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当也”。

公谓诸将曰:“战在我,非在贼也。

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耳。

” 注[二]曹瞒传曰:公将过河,前队适渡,超等奄至,公犹坐胡默不起。

张合等见事急,共引公入船。

河水急,比渡,流四五里,超等骑追射之,矢下如雨。

诸将见军败,不知公所在,皆惶惧,至见,乃悲喜,或流涕。

公大笑曰:“今日几为小贼所困乎!

” 注[三]曹瞒传曰:时公军每渡渭,辄为超骑所冲突,营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筑垒。

娄子伯说公曰:“今天寒,可起沙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

”公从之,乃多作缣囊以运水,夜渡兵作城,比明,城立,由是公军尽得渡渭。

或疑于时九月,水未应冻。

臣松之按魏书:公军八月至潼关,闰月北渡河,则其年闰八月也,至此容可大寒邪!

注[四]魏书曰:公后日复与遂等会语,诸将曰:“公与虏交语,不宜轻脱,可为木行马以为防遏。

”公然之。

贼将见公,悉于马上拜,秦、胡观者,前后重沓,公笑谓贼曰:“汝欲观曹公邪?

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

”胡前后大观。

又列铁骑五千为十重陈,精光耀日,贼益震惧。

注[五]臣松之案:汉高祖二年,与楚战荥阳京、索之间,筑甬道属河以取敖仓粟。

应劭曰:“恐敌钞辎重,故筑垣墙如街巷也。

”今魏武不筑垣墙,但连车树栅以扞两面。

冬十月,军自长安北征杨秋,围安定。

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人。

[一]十二月,自安定还,留夏侯渊屯长安。

注[一]魏略曰:杨秋,黄初中迁讨寇将军,位特进,封临泾侯,以寿终。

十七年春正月,公还邺。

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马超馀觽梁兴等屯蓝田,使夏侯渊击平之。

割河内之荡阴、朝歌、林虑,东郡之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廮陶、曲周、南和,广平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番阳以益魏郡。

冬十月,公征孙权。

十八年春正月,进军濡须口,攻破权江西营,获权都督公孙阳,乃引军还。

诏书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夏四月,至邺。

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公为魏公[一]曰:Us朕以不德,少遭愍凶,越在西土,迁于唐、韂.当此之时,若缀旒然,[二]宗庙乏祀,社稷无位。

髃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

朕用夙兴假寐,震悼于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三]其孰能恤朕躬”?

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乂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

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

Us昔者董卓初兴国难,髃后释位以谋王室,[四]君则摄进,首启戎行,此君之忠于本朝也。

后及黄巾反易天常,侵我三州,延及平民,君又剪之以宁东夏,此又君之功也。

韩暹、杨奉专用威命,君则致讨,克黜其难,遂迁许都,造我京畿,设官兆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于是获乂,此又君之功也。

袁术僭逆,肆于淮南,慑惮君灵,用丕显谋,蕲阳之役,桥蕤授首,棱威南迈,术以陨溃,此又君之功也。

回戈东征,吕布就戮,乘辕将返,张杨殂毙,眭固伏罪,张绣稽服,此又君之功也。

袁绍逆乱天常,谋危社稷,凭恃其觽,称兵内侮,当此之时,王师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执大节,精贯白日,奋其武怒,运其神策,致届官渡,大歼丑类,[五]俾我国家拯于危坠,此又君之功也。

济师洪河,拓定四州,袁谭、高干,咸枭其首,海盗奔迸,黑山顺轨,此又君之功也。

乌丸三种,崇乱二世,袁尚因之,逼据塞北,束马县车,一征而灭,此又君之功也。

刘表背诞,不供贡职,王师首路,威风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君之功也。

马超、成宜,同恶相济,滨据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献馘万计,遂定边境,抚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

鲜卑、丁零,重译而至,*(单于)**[箅于]*、白屋,请吏率职,此又君之功也。

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海内,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狱,吏无苛政,民无怀慝。

敦崇帝族,表

叹逝赋

〔陆机〕 〔晋〕

昔每闻长老追计平生同时亲故,或凋落已尽,或仅有存者。

余年方四十,而懿亲戚属,亡多存寡。

昵交密友,亦不半在。

或所曾共游一涂,同宴一室,十年之外,索然已尽,以是哀思,哀可知矣,乃作赋曰: 伊天地之运流,纷升降而相袭。

日望空以骏驱,节循虚而警立。

嗟人生之短期,孰长年之能执,时飘忽其不再,老晼晚其将及。

怼琼蕊之无征,恨朝霞之难挹。

望汤谷以企予,惜此景之屡戢。

悲夫,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

世阅人而为世,人冉冉而行暮。

人何世而弗新,世何人之能故。

野每春其必华,草无朝而遗露。

经终古而常然,率品物其如素。

譬日及之在条,恒虽尽而弗悟。

虽不悟其可悲,心惆焉而自伤。

亮造化之若兹,吾安取夫久长。

痛灵根之夙陨,怨具尔之多丧。

悼堂构之颓瘁,悯城阙之丘荒。

亲弥懿其已逝,交何戚而不忘。

咨余命之方殆,何视天之芒芒。

伤怀凄其多念,戚貌悴而鲜欢。

幽情发而成绪,滞思叩而兴端,此世之无乐,咏在昔而为言。

居充堂而衍宇,行连驾而比轩。

弥年时其讵几,夫何往而不残。

或冥邈而既尽,或寥廓而仅半。

信松茂而柏悦,嗟芝焚而蕙叹。

苟性命之弗殊,岂同波而异澜,瞻前轨之既覆,知此路之良艰。

启四体而深悼,惧兹形之将然。

毒娱情而寡方,怨感目之多颜,谅多颜之感目,神何适而获怡。

寻平生于响像,览前物而怀之。

步寒林以凄恻,玩春翘而有思,触万类以生悲,叹同节而异时,年弥往而念广,途薄暮而意迮。

亲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愈索。

顾旧要于遗存,得十一于千百。

乐隤心其如忘,哀缘情而来宅。

托末契于后生,余将老而为客。

然后弭节安怀,妙思天造,精浮神沧,忽在世表,悟大暮之同寐,何矜晚以怨早。

指彼日之方除,岂兹情之足搅。

感秋华于衰木,瘁零露于丰草。

在殷忧而弗违,夫何云乎识道。

将颐天地之大德,遗圣人之洪宝。

解心累于末迹,聊优游以娱老。

白发赋

〔左思〕 〔晋〕

星星白发,生于鬓垂。

虽非青蝇,秽我光仪。

策名观国,以此见疵。

将拔将镊,好爵是縻。

白发将拔,惄然自诉:禀命不幸,值君年暮。

逼迫秋霜,生而皓素。

始览明镜,惕然见恶。

朝生昼拔,何罪之故?

子观橘柚,一暠一晔,贵其素华,匪尚绿叶。

愿戢子之手,摄子之镊。

咨尔白发,观世之途。

靡不追荣,贵华贱枯。

赫赫阊阖,蔼蔼紫庐。

弱冠来仕,童髫献谟。

甘罗乘轸,子奇剖符。

英英终贾,高论云衢。

拔白就黑。

此自在吾。

白发临欲拔,瞑目号呼:何我之冤,何子之误!

甘罗自以辩惠见称,不以发黑而名著。

贾生自以良才见异,不以乌鬓而后举。

闻之先民,国用老成。

二老归周,周道肃清。

四皓佐汉,汉德光明。

何必去我,然后要荣?

咨尔白发,事各有以,尔之所言,非不有理。

曩贵耆耄,今薄旧齿。

皤皤荣期,皓首田里。

虽有二毛,河清难俟。

随时之变,见叹孔子。

发乃辞尽,誓以固穷。

昔临玉颜,今从飞蓬。

发肤至昵,尚不克终。

聊用拟辞,比之国风。

钱神论

〔鲁褒〕 〔晋〕

有司空公子,富贵不齿,盛服而游京邑。

驻驾平市里,顾见綦母先生,班白而徒行,公子曰:“嘻!

子年已长矣。

徒行空手,将何之乎?

”先生曰:“欲之贵人。

”公子曰:“学诗乎?

”曰:“学矣。

”学礼乎?

”曰:“学矣。

”“学易乎?

”曰:“学矣。

”公子曰:《诗》不云乎:‘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

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

《礼》不云乎:男贽玉帛禽鸟,女贽榛栗枣修。

’《易》不云乎:“随时之义大矣哉。

吾视子所以,观子所由,岂随世哉。

虽曰已学,吾必谓之未也。

” 先生曰:“吾将以清谈为筐篚,以机神为币帛,所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已。

”子拊髀大笑曰:“固哉!

子之云也。

”既不知古,又不知今。

当今之急,何用清谈。

时易世变,古今异俗。

富者荣贵,贫者贱辱。

而子尚贤,而子守实,无异于遗剑刻船,胶柱调瑟。

贫不离于身,名誉不出乎家室,固其宜也。

昔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

上智先觉变通之,乃掘铜山,俯视仰观,铸而为钱。

使内方象地,外圆象天。

大矣哉!

钱之为体,有乾有坤。

内则其方,外则其圆。

其积如山,其流如川。

动静有时,行藏有节。

市井便易,不患耗损。

难朽象寿,不匮象道。

故能长久,为世神宝。

亲爱如兄,字曰“孔方”。

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

无翼而飞,无足而走。

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

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

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

君长者丰衍而有余,臣仆者穷竭而不足。

《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

”岂是之谓乎?

钱之为言泉也!

百姓日用,其源不匮。

无远不往,无深不至。

京邑衣冠,疲劳讲肄。

厌闻清谈,对之睡寐。

见我家兄,莫不惊视。

钱之所祐,吉无不利。

何必读书,然后富贵。

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嬴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

空版至虚,而况有实。

嬴二虽少,以致亲密。

由此论之,谓为神物。

无位而尊,无势而热。

排朱门,入紫闼。

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

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

是故忿诤辩讼,非钱不胜。

孤弱幽滞,非钱不拔。

怨仇嫌恨,非钱不解。

令问笑谈,非钱不发。

洛中朱衣,当途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始终。

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

谚日:“钱无耳,可暗使。

”又日:“有钱可使鬼。

”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故日:军无财,士不来。

军无赏,士不往。

仕无中人,不如归田。

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不异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行。

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

何以明之?

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

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

天有所短,钱有所长。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

达穷开塞,赈贫济乏,天不如钱。

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

今之成人者何必然?

唯孔方而已!

故曰:“君无财,则士不来。

军无赏,则士不往。

”谚曰:“官无中人,不如归田”。

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

使才如颜子,容如子张,空手掉臂,何所希望?

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使孔方。

凡百君子,和尘同光,上交下接,名誉益彰!

咏贫士七首

〔陶渊明〕 〔晋〕

【其一】 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

暧暧空中灭,何时见馀晖。

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

迟迟出林翮,未夕复来归。

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

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

【其二】 凄厉岁云暮,拥褐曝前轩。

南圃无遗秀,枯条盈北园。

倾壶绝馀沥,窥灶不见烟。

诗书塞座外,日昃不遑研。

闲居非陈厄,窃有愠见言。

何以慰吾怀,赖古多此贤。

【其三】 荣叟老带索,欣然方弹琴。

原生纳决履,清歌畅商音。

重华去我久,贫士世相寻。

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

岂忘袭轻裘,苟得非所钦。

赐也徒能辨,乃不见吾心。

【其四】 安贫守贱者,自古有黔娄。

好爵吾不荣,厚馈吾不酬。

一旦寿命尽,弊服仍不周。

岂不知其极,非道故无忧。

从来将千载,未复见斯俦。

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

【其五】 袁安困积雪,邈然不可干。

阮公见钱入,即日弃其官。

刍槁有常温,采莒足朝飡。

岂不实辛苦,所惧非饥寒。

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

至德冠邦闾,清节映西关。

【其六】 仲蔚爱穷居,绕宅生蒿蓬。

翳然绝交游,赋诗颇能工。

举世无知者,止有一刘龚。

此士胡独然?

实由罕所同。

介焉安其业,所乐非穷通。

人事固以拙,聊得长相从。

【其七】 昔在黄子廉,弹冠佐名州。

一朝辞吏归,清贫略难俦。

年饥感仁妻,泣涕向我流。

丈夫虽有志,固为儿女忧。

惠孙一晤叹,腆赠竟莫酬。

谁云固穷难,邈哉此前修。

啸赋

〔成公绥〕 〔晋〕

逸群公子,体奇好异。

傲世忘荣,绝弃人事。

睎高慕古,长想远思。

将登箕山以抗节,浮沧海以游志。

于是延友生,集同好。

精性命之至机,研道德之玄奥。

悯流俗之未悟,独超然而先觉。

狭世路之阨僻,仰天衢而高蹈。

邈姱俗而遗身,乃慷慨而长啸。

于时曜灵俄景,流光蒙汜。

逍遥携手,踟跦步趾。

发妙声于丹唇,激哀音于皓齿。

响抑扬而潜转,气冲郁而熛起。

协黄宫于清角,杂商羽于流徵。

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

曲既终而响绝,遗馀玩而未已。

良自然之至音,非丝竹之所拟。

是故声不假器,用不借物。

近取诸身,役心御气。

动唇有曲,发口成音。

触类感物,因歌随吟。

大而不洿,细而不沈。

清激切于竽笙,优润和于瑟琴。

玄妙足以通神悟灵,精微足以穷幽测深。

收激楚之哀荒,节北里之奢淫。

济洪灾于炎旱,反亢阳于重阴。

唱引万变,曲用无方。

和乐怡怿,悲伤摧藏。

时幽散而将绝,中矫厉而慨慷。

徐婉约而优游,纷繁骛而激扬。

情既思而能反,心虽哀而不伤。

总八音之至和,固极乐而无荒。

若乃登高台以临远,披文轩而骋望。

喟仰抃而抗首,嘈长引而憀亮。

或舒肆而自反,或徘徊而复放。

或冉弱而柔挠,或澎濞而奔壮。

横郁鸣而滔涸,冽飘眇而清昶。

逸气奋涌,缤纷交错。

列列飙扬,啾啾响作。

奏胡马之长思,向寒风乎北朔。

又似鸿雁之将雏,群鸣号乎沙漠。

故能因形创声,随事造曲。

应物无穷,机发响速。

怫郁冲流,参谭云属。

若离若合,将绝复续。

飞廉鼓于幽隧,猛虎应于中谷。

南箕动于穹苍,清飙振乎乔木。

散滞积而播扬,荡埃蔼之溷浊。

变阴阳之至和,移淫风之秽俗。

若乃游崇岗,陵景山。

临岩侧,望流川。

坐盘石,漱清泉。

藉皋兰之猗靡,荫修竹之蝉蜎。

乃吟咏而发散,声骆驿而响连。

舒蓄思之悱愤,奋久结之缠绵。

心涤荡而无累,志离俗而飘然。

若夫假象金革,拟则陶匏。

众声繁奏,若笳若箫。

磞硠震隐,訇磕㗦嘈。

发徵则隆冬熙蒸,骋羽则严霜夏凋。

动商则秋霖春降,奏角则谷风鸣条。

音均不恒,曲无定制。

行而不流,止而不滞。

随口吻而发扬,假芳气而远逝。

音要妙而流响,声激嚁而清厉。

信自然之极丽,羌殊尤而绝世。

越韶夏与咸池,何徒取异乎郑卫。

于时绵驹结舌而丧精,王豹杜口而失色。

虞公辍声而止歌,宁子检手而叹息。

钟期弃琴而改听,孔父忘味而不食。

百兽率舞而抃足,凤皇来仪而拊翼。

乃知长啸之奇妙,盖亦音声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