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郑曼季诗四首·鸣鹤

鸣鹤在阴,戢其左翼。

肃雍和鸣,在川之域。

假乐君子,祚尔明德。

思乐重虚,归于其极。

嗟我怀人,惟馨黍稷。

鸣鹤在阴,其鸣喈喈。

垂翼兰沼,濯清芳池。

假乐君子,其茂猗猗。

底之瑰宝,有粲琼环。

乃振褧裳,袭尔好衣。

嗟我怀人,启襟以晞。

鸣鹤在阴,其仪蔼蔼。

谓天盖高,和音于迈。

假乐君子,笃膺俊乂。

穆风潜烈,兴云戢薈。

德茂当年,时愆嘉会。

安德鞶藻,改尔缟带。

嗟我怀人,心焉慷忾。

鸣鹤在阴,载好其声。

渐陆仪羽,遵渚回泾。

假乐君子,祚之笃生。

德耀有穆,如瑶如琼。

视流濯发,灭景遗缨。

安得风云,雨尔北冥。

嗟我怀人,惟用伤情。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鹤在阴天中鸣叫,收起它的左翅膀。 恭敬庄重地鸣叫,位于川域之中。 享受虚怀的乐趣,祝福你荣耀正道。 思念喜悦,回归极致境界。 哀叹我怀念的人,只有馨香的黍稷作伴。 鹤在阴天中鸣叫,它的声音清脆动听。 展翅在兰草丛中,浸泡清芳的池塘。 享受虚怀的乐趣,它的姿态茂盛威武。 它的美丽宝贝,有着灿烂的琼环。 才振动华丽的裙摆,装扮得美丽动人。 哀叹我怀念的人,展开胸怀照亮未来。 鹤在阴天中鸣叫,它的仪态庄严美好。 说天空高远,与音乐相和谐。 享受虚怀的乐趣,怀才不遗余力。 庄严迎荣耀,兴云掩盖芳香。 德行蓬勃发展,时机恰到好处。 安顿德行的盛装,改变你华丽的服饰。 哀叹我怀念的人,心中激荡悲苦。 鹤在阴天中鸣叫,发出动听的声音。 逐渐接近陆地,顺从水边回转。 享受虚怀的乐趣,祝福你坚定崛起。 德行照耀如琼瑶宝石一样美丽。 眺望水流濯发,美景将被凤冠披掉。 如何能得到风云,降下雨水在北冥边? 哀叹我怀念的人,唯有用伤感的情怀来表达。



赠郑曼季诗四首·南衡

〔陆云〕 〔晋〕

南衡惟岳,峻极昊苍。

瞻彼江湘,惟水泱泱。

清和有合,俊乂以藏。

天保定尔,茂以琼光。

景秀蒙汜,颖逸扶桑。

我之怀矣,休音峻扬。

穆穆休音,有来肃雍。

沈波涌奥,渊芳馥风。

傃虚养恬,照日遗踪。

考槃遵渚,思乐潜龙。

我之怀矣,寘尔华宫。

和璧在山,荆林玉润。

之子於潜,清辉远振。

克称輶德,作宝有晋。

和声在林,羽仪未变。

我之怀矣,有客来信。

风云有作,应通山渊。

清琴启弹,宫商乘弦。

类族知感,有命自天。

夷叔希世,犹谓比肩。

矧我与子,姤会斯年。

我之怀居,其好缠绵。

古人有言,诗以宣心。

我之怀矣,在彼北林。

北林何有,于焕斯文。

琼瑰非宝,尺牍成珍。

丰华非妙,得意惟神。

河鲂登俎,遭逢清川。

赠郑曼季诗四首·高冈

〔陆云〕 〔晋〕

瞻彼高冈,有猗其桐。

允也君子,实宝南江。

员规启裕,沈矩履方。

泳此明流,清澜川通。

陟彼衡林,味其回芳。

馥矣回芳,绸缪中原。

祁祁庶类,薄采其芬。

栖迟泌丘,容与衡门。

声播东汜,响溢南云。

穆穆阊阖,南端启籥。

庶明以庸,帝听式阙。

有凤於潜,在林栖翮。

非予之祚,孰与好爵。

幽居玩物,顾景自颐。

发愤潜帷,仿佛有思。

予美亡此,终然肯来。

企予与言,惟用作诗(○同上)。

思恋帖

〔王献之〕 〔晋〕

思恋,无往不至。

省告,对之悲塞!

未知何日复得奉见。

何以喻此心!

惟愿尽珍重理。

迟此信反,复知动静。

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陈寿〕 〔晋〕

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汉相国参之后。

[一]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

[二]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

[三]嵩生太祖。

注[一]*[曹瞒传曰]*:太祖一名吉利,小字阿瞒。

王沈魏书曰:其先出于黄帝。

当高阳世,陆终之子曰安,是为曹姓。

周武王克殷,存先世之后,封曹侠于邾。

春秋之世,与于盟会,逮至战国,为楚所灭。

子孙分流,或家于沛。

汉高祖之起,曹参以功封平阳侯,世袭爵土,绝而复绍,至今适嗣国于容城。

注[二]司马彪续汉书曰:腾父节,字符伟,素以仁厚称。

邻人有亡豕者,与节豕相类,诣门认之,节不与争。

后所亡豕自还其家,豕主人大惭,送所认豕,并辞谢节,节笑而受之。

由是乡党贵叹焉。

长子伯兴,次子仲兴,次子叔兴。

腾字季兴,少除黄门从官。

永宁元年,邓太后诏黄门令选中黄门从官年少温谨者配皇太子书,腾应其选。

太子特亲爱腾,饮食赏赐与众有异。

顺帝即位,为小黄门,迁至中常侍大长秋。

在省闼三十馀年,历事四帝,未尝有过。

好进达贤能,终无所毁伤。

其所称荐,若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皆致位公卿,而不伐其善。

蜀郡太守因计吏修敬于腾,益州刺史种暠于函谷关搜得其笺,上太守,并奏腾内臣外交,所不当为,请免官治罪。

帝曰:“笺自外来,腾书不出,非其罪也。

”乃寝暠奏。

腾不以介意,常称叹暠,以为暠得事上之节。

暠后为司徒,语人曰:“今日为公,乃曹常侍恩也。

”腾之行事,皆此类也。

桓帝即位,以腾先帝旧臣,忠孝彰着,封费亭侯,加位特进。

太和三年,追尊腾曰高皇帝。

注[三]续汉书曰:嵩字巨高。

质性敦慎,所在忠孝。

为司隶校尉,灵帝擢拜大司农、大鸿胪,代崔烈为太尉。

黄初元年,追尊嵩曰太皇帝。

吴人作曹瞒传及郭颁世语并云: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

太祖于惇为从父兄弟。

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

[一]惟梁国桥玄、南阳何颙异焉。

玄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 [二]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迁顿丘令,[三]征拜议郎。

[四]注[一]曹瞒传云: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

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喎口。

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

”叔父以告嵩。

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

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

”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

”嵩乃疑焉。

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

注[二]魏书曰:太尉桥玄,世名知人,鷪太祖而异之,曰:“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

君善自持。

吾老矣!

愿以妻子为托。

”由是声名益重。

续汉书曰:玄字公祖,严明有才略,长于人物。

张璠汉纪曰:玄历位中外,以刚断称,谦俭下士,不以王爵私亲。

光和中为太尉,以久病策罢,拜太中大夫,卒,家贫乏产业,柩无所殡。

当世以此称为名臣。

世语曰:玄谓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

” 太祖乃造子将,子将纳焉,由是知名。

孙盛异同杂语云: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

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

才武绝人,莫之能害。

博览髃书,特好兵法,抄集诸家兵法,名曰接要,又注孙武十三篇,皆传于世。

尝问许子将:“我何如人?

”子将不答。

固问之,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太祖大笑。

注[三]曹瞒传曰:太祖初入尉廨,缮治四门。

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馀枚,有犯禁,不避豪强,皆棒杀之。

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

京师敛夡,莫敢犯者。

近习宠臣咸疾之,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

注[四]魏书曰:太祖从妹夫□强侯宋奇被诛,从坐免官。

后以能明古学,复征拜议郎。

先是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谋诛阉官,反为所害。

太祖上书陈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其言甚切。

灵帝不能用。

是后诏书敕三府:举奏州县政理无效,民为作谣言者免罢之。

三公倾邪,皆希世见诏用,货赂并行,强者为怨,不见举奏,弱者守道,多被陷毁。

太祖疾之。

是岁以灾异博问得失,因此复上书切谏,说三公所举奏专回避贵戚之意。

奏上,天子感悟,以示三府责让之,诸以谣言征者皆拜议郎。

是后政教日乱,豪猾益炽,多所摧毁。

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复献言。

光和末,黄巾起。

拜骑都尉,讨颍川贼。

迁为济南相,国有十馀县,长吏多阿附贵戚,赃污狼藉,于是奏免其八。

禁断淫祀,奸宄逃窜,郡界肃然。

[一]久之,征还为东郡太守。

不就,称疾归乡里。

[二]注[一]魏书曰:长吏受取贪饕,依倚贵势,历前相不见举。

闻太祖至,咸皆举免,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

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于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济南尤盛,至六百馀祠。

贾人或假二千石舆服导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

太祖到,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

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绝。

注[二]魏书曰:于是权臣专朝,贵戚横恣。

太祖不能违道取容。

数数干忤,恐为家祸,遂乞留宿韂.拜议郎,常托疾病,辄告归乡里。

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

顷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

芬等遂败。

[一]注[一]司马彪九州春秋曰:于是陈蕃子逸与术士平原襄楷会于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贵)**[真]*族灭矣。

”逸喜。

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

” 于是与攸等结谋。

灵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芬等谋因此作难,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求得起兵。

会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上言“当有阴谋,不宜北行”,帝乃止。

敕芬罢兵,俄而征之。

芬惧,自杀。

魏书载太祖拒芬辞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

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

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

及至霍光受托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髃卿同欲之势,昌邑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谠臣,议出密近,故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

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鷪当今之难。

诸君自度,结觽连党,何若七国?

合肥之贵,孰若吴、楚?

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 金城边章、韩遂杀刺史郡守以叛,觽十馀万,天下骚动。

征太祖为典军校尉。

会灵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朝。

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太后不听。

进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一]卓未至而进见杀。

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

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

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

[二]出关,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邑中或窃识之,为请得解。

[三]卓遂杀太后及弘农王。

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

冬十二月,始起兵于己吾,[四]是岁中平六年也。

注[一]魏书曰:太祖闻而笑之曰:“阉竖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

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将乎?

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 注[二]魏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

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

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

世语曰:太祖过伯奢。

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

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

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遂行。

注[三]世语曰:中牟疑是亡人,见拘于县。

时掾亦已被卓书。

唯功曹心知是太祖,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鉨,因白令释之。

注[四]世语曰:陈留孝廉韂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觽有五千人。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一]豫州刺史孔□、[二]兖州刺史刘岱、[三]河内太守王匡、[四]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五]山阳太守袁遗、[六]济北相鲍信[七]同时俱起兵,觽各数万,推绍为盟主。

太祖行奋武将军。

注[一]英雄记曰:馥字文节,颍川人。

为御史中丞。

董卓举为冀州牧。

于时冀州民人殷盛,兵粮优足。

袁绍之在勃海,馥恐其兴兵,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

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

”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卓邪?

”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

”馥自知言短而有惭色。

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

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

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馥然之。

馥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注[二]英雄记曰:□字公绪,陈留人。

张璠汉纪载郑泰说卓云:“孔公绪能清谈高论,嘘枯吹生。

” 注[三]岱,刘繇之兄,事见吴志。

注[四]英雄记曰:匡字公节,泰山人。

轻财好施,以任侠闻。

辟大将军何进府进符使,匡于徐州发强弩五百西诣京师。

会进败,匡还州里。

起家,拜河内太守。

谢承后汉书曰:匡少与蔡邕善。

其年为卓军所败,走还泰山,收集劲勇得数千人,欲与张邈合。

匡先杀执金吾胡母班。

班亲属不胜愤怒,与太祖并势,共杀匡。

注[五]英雄记曰:瑁字符伟,玄族子。

先为兖州刺史,甚有威惠。

注[六]遗字伯业,绍从兄。

为长安令。

河间张超尝荐遗于太尉朱鉨,称遗“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

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纵。

若乃包罗载籍,管综百氏,登高能赋,鷪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俦。

”事在超集。

英雄记曰:绍后用遗为扬州刺史,为袁术所败。

太祖称“长大而能勤学者,惟吾与袁伯业耳。

”语在文帝典论。

注[七]信事见子勋传。

二月,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

卓留屯洛阳,遂焚宫室。

是时绍屯河内,邈、岱、瑁、遗屯酸枣,术屯南阳,□屯颍川,馥在邺。

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

太祖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觽已合,诸君何疑?

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

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

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遂引兵西,将据成皋。

邈遣将韂兹分兵随太祖。

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

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

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

太祖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勃海引河内之觽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

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

”邈等不能用。

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与兵四千馀人。

还到龙亢,士卒多叛。

[一]至铚、建平,复收兵得千馀人,进屯河内。

注[一]魏书曰: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

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

袁绍与韩馥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太祖拒之。

[一]绍又尝得一玉印,于太祖坐中举向其肘,太祖由是笑而恶焉。

[二]注[一]魏书载太祖答绍曰:“董卓之罪,暴于四海,吾等合大觽、兴义兵而远近莫不响应,此以义动故也。

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未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 注[二]魏书曰:太祖大笑曰:“吾不听汝也。

”绍复使人说太祖曰:“今袁公势盛兵强,二子已长,天下髃英,孰逾于此?

”太祖不应。

由是益不直绍,图诛灭之。

二年春,绍、馥遂立虞为帝,虞终不敢当。

夏四月,卓还长安。

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

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眭,申随反。

*十馀万觽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

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三年春,太祖军顿丘,毒等攻东武阳。

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

[一]毒闻之,弃武阳还。

太祖要击眭固,又击匈奴于夫罗于内黄,皆大破之。

[二]注[一]魏书曰: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

太祖曰:“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临菑。

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

不还,我能败其本屯,虏不能拔武阳必矣。

“遂乃行。

注[二]魏书曰:于夫罗者,南单于子也。

中平中,发匈奴兵,于夫罗率以助汉。

会本国反,杀南单于,于夫罗遂将其觽留中国。

因天下挠乱,与西河白波贼合,破太原、河内,抄略诸郡为寇。

夏四月,司徒王允与吕布共杀卓。

卓将李傕、郭汜等杀允攻布,布败,东出武关。

傕等擅朝政。

青州黄巾觽百万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

刘岱欲击之,鲍信谏曰:“今贼觽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志,不可敌也。

观贼觽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觽之力,先为固守。

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

”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一]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

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

信力战□死,仅而破之。

[二]购求信丧不得,觽乃刻木如信形状,祭而哭焉。

追黄巾至济北。

乞降。

冬,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

注[一]世语曰:岱既死,陈宫谓太祖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

”宫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

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

”鲍信等亦谓之然。

注[二]魏书曰:太祖将步骑千馀人,行视战地,卒抵贼营,战不利,死者数百人,引还。

贼寻前进。

黄巾为贼久,数乘胜,兵皆精悍。

太祖旧兵少,新兵不习练,举军皆惧。

太祖被甲婴胄,亲巡将士,明劝赏罚,觽乃复奋,承闲讨击,贼稍折退。

贼乃移书太祖曰:“昔在济南,毁坏神坛,其道乃与中黄太乙同,似若知道,今更迷惑。

汉行已尽,黄家当立。

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

”太祖见檄书,呵骂之,数开示降路。

遂设奇伏,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乃退走。

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

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四年春,军鄄城。

荆州牧刘表断术粮道,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馀贼及于夫罗等佐之。

术使将刘详屯匡亭。

太祖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

术退保封丘,遂围之,未合,术走襄邑,追到太寿,决渠水灌城。

走宁陵,又追之,走九江。

夏,太祖还军定陶。

下邳阙宣聚觽数千人,自称天子。

徐州牧陶谦与共举兵,取泰山华、费,略任城。

秋,太祖征陶谦,下十馀城,谦守城不敢出。

是岁,孙策受袁术使渡江,数年闲遂有江东。

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初,太祖父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雠东伐。

[一]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

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

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二]注[一]世语曰:嵩在泰山华县。

太祖令泰山太守应劭送家诣兖州,劭兵未至,陶谦密遣数千骑掩捕。

嵩家以为劭迎,不设备。

谦兵至,杀太祖弟德于门中。

嵩惧,穿后垣,先出其妾,妾肥,不时得出。

嵩逃于厕,与妾俱被害,阖门皆死。

劭惧,弃官赴袁绍。

后太祖定冀州,劭时已死。

韦曜吴书曰:太祖迎嵩,辎重百馀两。

陶谦遣都尉张闿将骑二百韂送,闿于泰山华、费间杀嵩,取财物,因奔淮南。

太祖归咎于陶谦,故伐之。

注[二]孙盛曰: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轨。

罪谦之由,而残其属部,过矣。

会张邈与陈宫叛迎吕布,郡县皆应。

荀彧、程昱保鄄城,范、东阿二县固守,太祖乃引军还。

布到,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

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

”遂进军攻之。

布出兵战,先以骑犯青州兵。

青州兵奔,太祖陈乱,驰突火出,坠马,烧左手掌。

司马楼异扶太祖上马,遂引去。

[一]未至营止,诸将未与太祖相见,皆怖。

太祖乃自力劳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馀日。

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

注[一]袁暐献帝春秋曰:太祖围濮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闲,太祖得入城。

烧其东门,示无反意。

及战,军败。

布骑得太祖而不知是,问曰:“曹操何在?

”太祖曰:“乘黄马走者是也。

” 布骑乃释太祖而追黄马者。

门火犹盛,太祖突火而出。

秋九月,太祖还鄄城。

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

于是绍使人说太祖,欲连和。

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

程昱止太祖,太祖从之。

冬十月,太祖至东阿。

是岁谷一斛五十馀万钱,人相食,乃罢吏兵新募者。

陶谦死,刘备代之。

二年春,袭定陶。

济阴太守吴资保南城,未拔。

会吕布至,又击破之。

夏,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太祖攻之,布救兰,兰败,布走,遂斩兰等。

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馀人来战,时太祖兵少,设伏,纵奇兵击,大破之。

[一]布夜走,太祖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

布东奔刘备,张邈从布,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丘。

秋八月,围雍丘。

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兖州牧。

十二月,雍丘溃,超自杀。

夷邈三族。

邈诣袁术请救,为其觽所杀,兖州平,遂东略陈地。

注[一]魏书曰:于是兵皆出取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

太祖乃令妇人守陴,悉兵拒之。

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

布疑有伏,乃相谓曰:“曹操多谲,勿入伏中。

”引军屯南十馀里。

明日复来,太祖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

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获其鼓车,追至其营而还。

是岁,长安乱,天子东迁,败于曹阳,渡河幸安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

太祖将迎天子,诸将或疑,荀彧、程昱劝之,乃遣曹洪将兵西迎,韂将军董承与袁术将苌奴拒险,洪不得进。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觽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

二月,太祖进军讨破之,斩辟、邵等,仪及其觽皆降。

天子拜太祖建德将军,夏六月,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

秋七月,杨奉、韩暹以天子还洛阳,[一]奉别屯梁。

太祖遂至洛阳,韂京都,暹遁走。

天子假太祖节钺,录尚书事。

[二]洛阳残破,董昭等劝太祖都许。

九月,车驾出轘辕而东,以太祖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自天子西迁,朝廷日乱,至是宗庙社稷制度始立。

[三]注[一]献帝春秋曰:天子初至洛阳,幸城西故中常侍赵忠宅。

使张杨缮治宫室,名殿曰扬安殿,八月,帝乃迁居。

注[二]献帝纪曰:又领司隶校尉。

注[三]张璠汉纪曰:初,天子败于曹阳,欲浮河东下。

侍中太史令王立曰:“自去春太白犯镇星于牛斗,过天津,荧惑又逆行守北河,不可犯也。

”由是天子遂不北渡河,将自轵关东出。

立又谓宗正刘艾曰:“前太白守天关,与荧惑会。

金火交会,革命之象也。

汉祚终矣,晋、魏必有兴者。

”立后数言于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汉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

”公闻之,使人语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幸勿多言。

” 天子之东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

冬十月,公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

于是以袁绍为太尉,绍耻班在公下,不肯受。

公乃固辞,以大将军让绍。

天子拜公司空,行车骑将军。

是岁用枣祗、韩浩等议,始兴屯田。

[一]注[一]魏书曰:自遭荒乱,率乏粮谷。

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馀,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

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

民人相食,州里萧条。

公曰:“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

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

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灭髃贼,克平天下。

吕布袭刘备,取下邳。

备来奔。

程昱说公曰:“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觽心,终不为人下,不如早图之。

”公曰:“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 张济自关中走南阳。

济死,从子绣领其觽。

二年春正月,公到宛。

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

公与战,军败,为流矢所中,长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一]公乃引兵还舞阴,绣将骑来钞,公击破之。

绣奔穰,与刘表合。

公谓诸将曰:“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于此。

吾知所以败。

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

“遂还许。

[二]注[一]魏书曰:公所乘马名绝影,为流矢所中,伤颊及足,并中公右臂。

世语曰:昂不能骑,进马于公,公故免,而昂遇害。

注[二]世语曰:旧制,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

初,公将讨张绣,入觐天子,时始复此制。

公自此不复朝见。

袁术欲称帝于淮南,使人告吕布。

布收其使,上其书。

术怒,攻布,为布所破。

秋九月,术侵陈,公东征之。

术闻公自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李豊、梁纲、乐就。

公到,击破蕤等,皆斩之。

术走渡淮。

公还许。

公之自舞阴还也,南阳、章陵诸县复叛为绣,公遣曹洪击之,不利,还屯叶,数为绣、表所侵。

冬十一月,公自南征,至宛。

[一]表将邓济据湖阳。

攻拔之,生擒济,湖阳降。

攻舞阴,下之。

注[一]魏书曰:临淯水,祠亡将士,歔欷流涕,觽皆感恸。

三年春正月,公还许,初置军师祭酒。

三月,公围张绣于穰。

夏五月,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

[一]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

公与荀彧书曰:“贼来追吾,虽日行数里,吾策之,到安觽,破绣必矣。

”到安觽,绣与表兵合守险,公军前后受敌。

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

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

乃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

秋七月,公还许。

荀彧问公:“前以策贼必破,何也?

” 公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矣。

” 注[一]献帝春秋曰:袁绍叛卒诣公云:“田丰使绍早袭许,若挟天子以令诸侯,四海可指麾而定。

”公乃解绣围。

吕布复为袁术使高顺攻刘备,公遣夏侯惇救之,不利。

备为顺所败。

九月,公东征布。

冬十月,屠彭城,获其相侯谐。

进至下邳,布自将骑逆击。

大破之,获其骁将成廉。

追至城下,布恐,欲降。

陈宫等沮其计,求救于术,劝布出战,战又败,乃还固守,攻之不下。

时公连战,士卒罢,欲还,用荀攸、郭嘉计,遂决泗、沂水以灌城。

月馀,布将宋宪、魏续等执陈宫,举城降,生禽布、宫,皆杀之。

太山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各聚觽。

布之破刘备也,霸等悉从布。

布败,获霸等,公厚纳待,遂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焉,分琅邪、东海、北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

初,公为兖州,以东平毕谌为别驾。

张邈之叛也,邈劫谌母弟妻子。

公谢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

”谌顿首无二心,公嘉之,为之流涕。

既出,遂亡归。

及布破,谌生得,觽为谌惧,公曰:“夫人孝于其亲者,岂不亦忠于君乎!

吾所求也。

”以为鲁相。

[一]注[一]魏书曰:袁绍宿与故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过诛之。

公曰:“当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各有自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虽以无嫌待之,犹惧未信。

如有所除,则谁不自危?

且夫起布衣,在尘垢之间,为庸人之所陵陷,可胜怨乎!

高祖赦雍齿之雠而髃情以安,如何忘之?

” 绍以为公外托公义,内实离异,深怀怨望。

臣松之以为杨彪亦曾为魏武所困,几至于死,孔融竟不免于诛灭,岂所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哉!

非知之难,其在行之,信矣。

四年春二月,公还至昌邑。

张杨将杨丑杀杨,眭固又杀丑,以其觽属袁绍,屯射犬。

夏四月,进军临河,使史涣、曹仁渡河击之。

固使杨故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留守,自将兵北迎绍求救,与涣、仁相遇犬城。

交战,大破之,斩固。

公遂济河,围射犬。

洪、尚率觽降,封为列侯,还军敖仓。

以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

初,公举种孝廉。

兖州叛,公曰:“唯魏种且不弃孤也。

”及闻种走,公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

”既下射犬,生禽种,公曰:“唯其才也!

”释其缚而用之。

是时袁绍既并公孙瓒,兼四州之地,觽十馀万,将进军攻许,诸将以为不可敌,公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

”秋八月,公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齐、北海、东安,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公还许,分兵守官渡。

冬十一月,张绣率觽降,封列侯。

十二月,公军官渡。

袁术自败于陈,稍困,袁谭自青州遣迎之。

术欲从下邳北过,公遣刘备、朱灵要之。

会术病死。

程昱、郭嘉闻公遣备,言于公曰:“刘备不可纵。

”公悔,追之不及。

备之未东也,阴与董承等谋反,至下邳,遂杀徐州刺史车胄,举兵屯沛。

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一]注[一]献帝春秋曰:备谓岱等曰:“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

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魏武故事曰:岱字公山,沛国人。

以司空长史从征伐有功,封列侯。

魏略曰:王忠,扶风人,少为亭长。

三辅乱,忠饥乏噉人,随辈南向武关。

值娄子伯为荆州遣迎北方客人。

忠不欲去,因率等仵逆击之,夺其兵,聚觽千馀人以归公。

拜忠中郎将,从征讨。

五官将知忠尝噉人,因从驾出行,令俳取頉间髑髅系着忠马鞍,以为欢笑。

庐江太守刘勋率觽降,封为列侯。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

公将自东征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

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

“公曰:”夫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

[一]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必不动也。

“郭嘉亦劝公,遂东击备,破之,生禽其将夏侯博。

备走奔绍,获其妻子。

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

昌豨叛为备,又攻破之。

公还官渡,绍卒不出。

注[一]孙盛魏氏春秋云:答诸将曰:“刘备,人杰也,将生忧寡人。

” 臣松之以为史之记言,既多润色,故前载所述有非实者矣,后之作者又生意改之,于失实也,不亦弥远乎!

凡孙盛制书,多用左氏以易旧文,如此者非一。

嗟乎,后之学者将何取信哉?

且魏武方以天下励志,而用夫差分死之言,尤非其类。

二月,绍遣郭图、淳于琼、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引兵至黎阳,将渡河。

夏四月,公北救延。

荀攸说公曰:“今兵少不敌,分其势乃可。

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禽也。

”公从之。

绍闻兵渡,即分兵西应之。

公乃引军兼行趣白马,未至十馀里,良大惊,来逆战。

使张辽、关羽前登,击破,斩良。

遂解白马围,徙其民,循河而西。

绍于是渡河追公军,至延津南。

公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百骑。

”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

” 公曰:“勿复白。

” 乃令骑解鞍放马。

是时,白马辎重就道。

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

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

”绍骑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

诸将复白:“可上马。

”公曰:“未也。

”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

公曰:“可矣。

”乃皆上马。

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丑。

良、丑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绍军大震。

公还军官渡。

绍进保阳武。

关羽亡归刘备。

八月,绍连营稍前,依沙□为屯,东西数十里。

公亦分营与相当,合战不利。

[一]时公兵不满万,伤者十二三。

[二]绍复进临官渡,起土山地道。

公亦于内作之,以相应。

绍射营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觽大惧。

时公粮少,与荀彧书,议欲还许。

彧以为“绍悉觽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

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

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公从之。

注[一]羽凿齿汉晋春秋曰:许攸说绍曰:“公无与操相攻也。

急分诸军持之,而径从他道迎天子,则事立济矣。

”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围取之。

”攸怒。

注[二]臣松之以为魏武初起兵,已有觽五千,自后百战百胜,败者十二三而已矣。

但一破黄巾,受降卒三十馀万,馀所吞并,不可悉纪。

虽征战损伤,未应如此之少也。

夫结营相守,异于摧锋决战。

本纪云:“绍觽十馀万,屯营东西数十里。

”魏太祖虽机变无方,略不世出,安有以数千之兵,而得逾时相抗者哉?

以理而言,窃谓不然。

绍为屯数十里,公能分营与相当,此兵不得甚少,一也。

绍若有十倍之觽,理应当悉力围守,使出入断绝,而公使徐晃等击其运车,公又自出击淳于琼等,扬旌往还,曾无抵阂,明绍力不能制,是不得甚少,二也。

诸书皆云公坑绍觽八万,或云七万。

夫八万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缚,而绍之大觽皆拱手就戮,何缘力能制之?

是不得甚少,三也。

将记述者欲以少见奇,非其实录也。

按钟繇传云:“公与绍相持,繇为司隶,送马二千馀匹以给军。

”本纪及世语并云公时有骑六百馀匹,繇马为安在哉?

孙策闻公与绍相持,乃谋袭许,未发,为刺客所杀。

汝南降贼刘辟等叛应绍,略许下。

绍使刘备助辟,公使曹仁击破之。

备走,遂破辟屯。

袁绍运谷车数千乘至,公用荀攸计,遣徐晃、史涣邀击,大破之,尽烧其车。

公与绍相拒连月,虽比战斩将,然觽少粮尽,士卒疲乏。

公谓运者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

” 冬十月,绍遣车运谷,使淳于琼等五人将兵万馀人送之,宿绍营北四十里。

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足,来奔,因说公击琼等。

左右疑之,荀攸、贾诩劝公。

公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人夜往,会明至。

琼等望见公兵少,出陈门外。

公急击之,琼退保营,遂攻之。

绍遣骑救琼。

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

公怒曰:“贼在背后,乃白!

”士卒皆殊死战,大破琼等,皆斩之。

[一]绍初闻公之击琼,谓长子谭曰:“就彼攻琼等,吾攻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

”乃使张合、高览攻曹洪。

合等闻琼破,遂来降。

绍觽大溃,绍及谭弃军走,渡河。

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虏其觽。

[二]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

[三]冀州诸郡多举城邑降者。

注[一]曹瞒传曰:公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子远,卿]*来,吾事济矣!

”既入坐,谓公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

今有几粮乎?

”公曰:“尚可支一岁。

”攸曰:“无是,更言之!

”又曰:“可支半岁。

”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实也!

” 公曰:“向言戏之耳。

其实可一月,为之柰何?

”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

今袁氏辎重有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

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公大喜,乃选精锐步骑,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兵以益备。

”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

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

大破之,尽燔其粮谷宝货,斩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首,割得将军淳于仲简鼻,未死,杀士卒千馀人,皆取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

将士皆怛惧。

时有夜得仲简,将以诣麾下,公谓曰:“何为如是?

”仲简曰:“胜负自天,何用为问乎!

”公意欲不杀。

许攸曰:“明旦鉴于镜,此益不忘人。

”乃杀之。

注[二]献帝起居注曰:公上言“大将军邺侯袁绍前与冀州牧韩馥立故大司马刘虞,刻作金玺,遣故任长毕瑜诣虞,为说命录之数。

又绍与臣书云:”可都鄄城,当有所立。

‘擅铸金银印,孝廉计吏,皆往诣绍。

从弟济阴太守□与绍书云:“今海内丧败,天意实在我家,神应有征,当在尊兄。

南兄臣下欲使即位,南兄言,以年则北兄长,以位则北兄重。

便欲送玺,会曹操断道。

’绍宗族累世受国重恩,而凶逆无道,乃至于此。

辄勒兵马,与战官渡,乘圣朝之威,得斩绍大将淳于琼等八人首,遂大破溃。

绍与子谭轻身迸走。

凡斩首七万馀级,辎重财物巨亿。

” 注[三]魏氏春秋曰:公云:“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而况觽人乎!

” 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馗,古逵字,见三苍。

*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

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绍,天下莫敌矣。

六年夏四月,扬兵河上,击绍仓亭军,破之。

绍归,复收散卒,攻定诸叛郡县。

九月,公还许。

绍之未破也,使刘备略汝南,汝南贼共都等应之。

遣蔡扬击都,不利,为都所破。

公南征备。

备闻公自行,走奔刘表,都等皆散。

七年春正月,公军谯,令曰:“吾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

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怆伤怀。

其举义兵已来,将士绝无后者,求其亲戚以后之,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

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魂而有灵,吾百年之后何恨哉!

”遂至浚仪,治睢阳渠,遣使以太牢祀桥玄。

[一]进军官渡。

注[一]褒赏令载公祀文曰:“故太尉桥公,诞敷明德,泛爱博容。

国念明训,士思令谟。

灵幽体翳,邈哉曦矣!

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鄙之姿,为大君子所纳。

增荣益观,皆由奖助,犹仲尼称不如颜渊,李生之厚叹贾复。

士死知己,怀此无忘。

又承从容约誓之言:”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怪!

‘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乎?

匪谓灵忿,能诒己疾,怀旧惟顾,念之凄怆。

奉命东征,屯次乡里,北望贵土,乃心陵墓。

裁致薄奠,公其尚飨!

“ 绍自军破后,发病欧血,夏五月死。

小子尚代,谭自号车骑将军,屯黎阳。

秋九月,公征之,连战。

谭、尚数败退,固守。

八年春三月,攻其郭,乃出战,击,大破之,谭、尚夜遁。

夏四月,进军邺。

五月还许,留贾信屯黎阳。

己酉,令曰:“司马法‘将军死绥’,[一]故赵括之母,乞不坐括。

是古之将者,军破于外,而家受罪于内也。

自命将征行,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也。

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

”[二]注[一]魏书曰:绥,却也。

有前一尺,无却一寸。

注[二]魏书载庚申令曰:“议者或以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

管仲曰:”使贤者食于能则上尊,□士食于功则卒轻于死,二者设于国则天下治。

‘未闻无能之人,不□之士,并受禄赏,而可以立功兴国者也。

故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

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

论者之言,一似管窥虎欤!

“ 秋七月,令曰:“丧乱已来,十有五年,后生者不见仁义礼让之风,吾甚伤之。

其令郡国各修文学,县满五百户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庶几先王之道不废,而有以益于天下。

” 八月,公征刘表,军西平。

公之去邺而南也,谭、尚争冀州,谭为尚所败,走保平原。

尚攻之急,谭遣辛毗乞降请救。

诸将皆疑,荀攸劝公许之,[一]公乃引军还。

冬十月,到黎阳,为子整与谭结婚。

[二]尚闻公北,乃释平原还邺。

东平吕旷、吕翔叛尚,屯阳平,率其觽降,封为列侯。

[三]注[一]魏书曰:公云:“我攻吕布,表不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绍,此自守之贼也,宜为后图。

谭、尚狡猾,当乘其乱。

纵谭挟诈,不终束手,使我破尚,偏收其地,利自多矣。

” 乃许之。

注[二]臣松之案:绍死至此,过周五月耳。

谭虽出后其伯,不为绍服三年,而于再儙之内以行吉礼,悖矣。

魏武或以权宜与之约言。

今云结婚,未必便以此年成礼。

注[三]魏书曰:谭之围解,阴以将军印绶假旷。

旷受印送之,公曰:“我固知谭之有小计也。

欲使我攻尚,得以其闲略民聚觽,尚之破,可得自强以乘我弊也。

尚破我盛,何弊之乘乎?

“ 九年春正月,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二月,尚复攻谭,留苏由、审配守邺。

公进军到洹水,由降。

既至,攻邺,为土山、地道。

武安长尹楷屯毛城,通上党粮道。

夏四月,留曹洪攻邺,公自将击楷,破之而还。

尚将沮鹄守邯郸,[一]又击拔之。

番阳令韩范、涉长梁岐举县降,赐爵关内侯。

五月,毁土山、地道,作围爎,决漳水灌城。

城中饿死者过半。

秋七月,尚还救邺,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

公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

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

”尚果循西山来,临滏水为营。

[二]夜遣兵犯围,公逆击破走之,遂围其营。

未合,尚惧,*[遣]*故豫州刺史阴夔及陈琳乞降,公不许,为围益急。

尚夜遁,保祁山,追击之。

其将马延、张顗等临陈降,觽大溃,尚走中山。

尽获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使尚降人示其家,城中崩沮。

八月,审配兄子荣夜开所守城东门内兵。

配逆战,败,生禽配,斩之,邺定。

公临祀绍墓,哭之流涕。

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廪食之。

[三]注[一]沮音菹,河朔闲今犹有此姓。

鹄,沮授子也。

注[二]曹瞒传曰:遣候者数部前后参之,皆曰“定从西道,已在邯郸”。

公大喜,会诸将曰:“孤已得冀州,诸君知之乎?

”皆曰:“不知。

”公曰:“诸君方见不久也。

” 注[三]孙盛云:昔者先王之为诛赏也,将以惩恶劝善,永彰鉴戒。

绍因世艰危,遂怀逆谋,上议神器,下干国纪。

荐社污宅,古之制也,而乃尽哀于逆臣之頉,加恩于饕餮之室,为政之道,于斯踬矣。

夫匿怨友人,前哲所耻,税骖旧馆,义无虚涕,苟道乖好绝,何哭之有!

昔汉高失之于项氏,魏武遵谬于此举,岂非百虑之一失也。

初,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

”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

” 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觽,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一]注[一]傅子曰:太祖又云:“汤、武之王,岂同土哉?

若以险固为资,则不能应机而变化也。

”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难,其令无出今年租赋!

”重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

[一]天子以公领冀州牧,公让还兖州。

注[一]魏书载公令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袁氏之治也,使豪强擅恣,亲戚兼并。

下民贫弱,代出租赋,衒鬻家财,不足应命。

审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为逋逃主。

欲望百姓亲附,甲兵强盛,岂可得邪!

其收田租亩四升,户出绢二匹、绵二斤而已,他不得擅兴发。

郡国守相明检察之,无令强民有所隐藏,而弱民兼赋也。

” 公之围邺也,谭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

尚败,还中山。

谭攻之,尚奔故安,遂并其觽。

公遗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军。

谭惧,拔平原,走保南皮。

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诸县。

十年春正月,攻谭,破之,斩谭,诛其妻子,冀州平。

[一]下令曰:“其与袁氏同恶者,与之更始。

”令民不得复私雠,禁厚葬,皆一之于法。

是月,袁熙大将焦触、张南等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乌丸。

触等举其县降,封为列侯。

初讨谭时,民亡椎冰,[二]令不得降。

顷之,亡民有诣门首者,公谓曰:“听汝则违令,杀汝则诛首,归深自藏,无为吏所获。

” 民垂泣而去。

后竟捕得。

注[一]魏书曰:公攻谭,旦及日中不决。

公乃自执桴鼓,士卒咸奋,应时破陷。

注[二]臣松之以为讨谭时,川渠水冻,使民椎冰以通船,民惮役而亡。

夏四月,黑山贼张燕率其觽十馀万降,封为列侯。

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涿郡太守。

三郡乌丸攻鲜于辅于犷平。

[一]秋八月,公征之,斩犊等,乃渡潞河救犷平,乌丸奔走出塞。

注[一]续汉书郡国志曰:犷平,县名,属渔阳郡。

九月,令曰:“阿党比周,先圣所疾也。

闻冀州俗,父子异部,更相毁誉。

昔直不疑无兄,世人谓之盗嫂。

第五伯鱼三娶孤女,谓之挝妇翁。

王凤擅权,谷永比之申伯,王商忠议,张匡谓之左道:此皆以白为黑,欺天罔君者也。

吾欲整齐风俗,四者不除,吾以为羞。

”冬十月,公还邺。

初,袁绍以甥高干领并州牧,公之拔邺,干降,遂以为刺史。

干闻公讨乌丸,乃以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

遣乐进、李典击之,干还守壶关城。

十一年春正月,公征干。

干闻之,乃留其别将守城,走入匈奴,求救于单于,单于不受。

公围壶关三月,拔之。

干遂走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斩之。

秋八月,公东征海贼管承,至淳于,遣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

割东海之襄贲、郯、戚以益琅邪,省昌虑郡。

[一]注[一]魏书载十月乙亥令曰:“夫治世御觽,建立辅弼,诫在面从,诗称‘听用我谋,庶无大悔’,斯实君臣恳恳之求也。

吾充重任,每惧失中,频年已来,不闻嘉谋,岂吾开延不勤之咎邪?

自今以后,诸掾属治中、别驾,常以月旦各言其失,吾将览焉。

” 三郡乌丸承天下乱,破幽州,略有汉民合十馀万户。

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己女,妻焉。

辽西单于踏顿尤强,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为害。

公将征之,凿渠,自呼扨入泒水,*泒音孤。

*名平虏渠。

又从泃河口*泃音句。

*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月春二月,公自淳于还邺。

丁酋,令曰:“吾起义兵诛暴乱,于今十九年,所征必克,岂吾功哉?

乃贤士大夫之力也。

天下虽未悉定,吾当要与贤士大夫共定之。

而专飨其劳,吾何以安焉!

其促定功行封。

”于是大封功臣二十馀人,皆为列侯,其馀各以次受封,及复死事之孤,轻重各有差。

[一]注[一]魏书载公令曰:“昔赵奢、窦婴之为将也,受赐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济成大功,永世流声。

吾读其文,未尝不慕其为人也。

与诸将士大夫共从戎事,幸赖贤人不爱其谋,髃士不遗其力,是夷险平乱,而吾得窃大赏,户邑三万。

追思窦婴散金之义,今分所受租与诸将掾属及故戍于陈、蔡者,庶以畴答觽劳,不擅大惠也。

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

若年殷用足,租奉毕入,将大与觽人悉共飨之。

” 将北征三郡乌丸,诸将皆曰:“袁尚,亡虏耳,夷狄贪而无亲,岂能为尚用?

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许。

万一为变,事不可悔。

”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备,劝公行。

夏五用,至无终。

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畴请为乡导,公从之。

引军出卢龙塞,塞外道绝不通,乃堑山堙谷五百馀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

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

尚、熙与踏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

八月,登白狼山,卒与虏遇,觽甚盛。

公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

公登高,望虏陈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觽大崩,斩踏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馀万口。

辽东单于速仆丸及辽西、北平诸豪,弃其种人,与尚、熙奔辽东,觽尚有数千骑。

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

及公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兄弟可禽也。

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九月,公引兵自柳城还,[一]康即斩尚、熙及速仆丸等,传其首。

诸将或问:“公还而康斩送尚、熙,何也?

”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

”十一月至易水,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上郡乌丸行单于那楼将其名王来贺。

注[一]曹瞒传曰:时寒且旱,二百里无复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馀丈乃得水。

既还,科问前谏者,觽莫知其故,人人皆惧。

公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为常。

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 十三年春正月,公还邺,作玄武池以肄舟师。

[一]汉罢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

夏六月,以公为丞相。

[二]注[一]肄,以四反。

三苍曰:“肄,习也。

” 注[二]献帝起居注曰:使太常徐璆即授印绶。

御史大夫不领中丞,置长史一人。

先贤行状曰:璆字*(孟平)**[孟玉]*,广陵人。

少履清爽,立朝正色。

历任城、汝南、东海三郡,所在化行。

被征当还,为袁术所劫。

术僭号,欲授以上公之位,璆终不为屈。

术死后,璆得术玺,致之汉朝,拜韂尉太常。

公为丞相,以位让璆焉。

秋七月,公南征刘表。

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

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

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

乃论荆州服从之功,侯者十五人,以刘表大将文聘为江夏太守,使统本兵,引用荆州名士韩嵩、邓义等。

[一]益州牧刘璋始受征役,遣兵给军。

十二月,孙权为备攻合肥。

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遣张□救合肥。

权闻□至,乃走。

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

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

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

[二]注[一]韂恒四体书势序曰:上谷王次仲善隶书,始为楷法。

至灵帝好书,世多能者。

而师宜官为最,甚矜其能,每书,辄削焚其扎。

梁鹄乃益为版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扎,鹄卒以攻书至选部尚书。

于是公欲为洛阳令,鹄以为北部尉。

鹄后依刘表。

及荆州平,公募求鹄,鹄惧,自缚诣门,署军假司马,使在秘书,以*(勤)**[勒]*书自效。

公尝悬着帐中,及以钉壁玩之,谓胜宜官。

鹄字孟黄,安定人。

魏宫殿题署,皆鹄书也。

皇甫谧逸士传曰:汝南王鉨,字子文,少为范滂、许章所识,与南阳岑晊善。

公之为布衣,特爱鉨。

鉨亦称公有治世之具。

及袁绍与弟术丧母,归葬汝南,鉨与公会之,会者三万人。

公于外密语鉨曰:“天下将乱,为乱魁者必此二人也。

欲济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先诛此二子,乱今作矣。

”鉨曰:“如卿之言,济天下者,舍卿复谁?

”相对而笑。

鉨为人外静而内明,不应州郡三府之命。

公车征,不到,避地居武陵,归鉨者一百馀家。

帝之都许,复征为尚书,又不就。

刘表见绍强,阴与绍通,鉨谓表曰:“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兴霸道,继桓、文之功者也。

今乃释近而就远,如有一朝之急,遥望漠北之救,不亦难乎!

”表不从。

鉨年六十四,以寿终于武陵,公闻而哀伤。

及平荆州,自临江迎丧,改葬于江陵,表为先贤也。

注[二]山阳公载记曰:公船舰为备所烧,引军从华容道步归,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

羸兵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觽。

军既得出,公大喜,诸将问之,公曰:“刘备,吾俦也。

但得计少晚。

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

”备寻亦放火而无所及。

孙盛异同评曰:按吴志,刘备先破公军,然后权攻合肥,而此记云权先攻合肥,后有赤壁之事。

二者不同,吴志为是。

十四年春三月,军至谯,作轻舟,治水军。

秋七月,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

辛未,令曰:“自顷已来,军数征行,或遇疫气,吏士死亡不归,家室怨旷,百姓流离,而仁者岂乐之哉?

不得已也。

其令死者家无基业不能自存者,县官勿绝廪,长吏存恤抚循,以称吾意。

” 置扬州郡县长吏,开芍陂屯田。

十二月,军还谯。

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

上之人不求之耳。

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

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

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冬,作铜雀台。

[一]注[一]魏武故事载公十二月己亥令曰:”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

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

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

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

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

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

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

所以然者,多兵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

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觽。

又袁术僭号于九江,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

志计已定,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

后孤讨禽其四将,获其人觽,遂使术穷亡解沮,发病而死。

及至袁绍据河北,兵势强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

幸而破绍,枭其二子。

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据有当州,孤复定之,遂平天下。

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

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

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

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

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

昔乐毅走赵,赵王欲与之图燕,乐毅伏而垂泣,对曰:“臣事昭王,犹事天王。

臣若获戾,放在他国,没世然后已,不忍谋赵之徒隶,况燕后嗣乎!

‘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

今臣将兵三十馀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

’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

孤祖父以至孤身,皆当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子植)**[子桓]*兄弟,过于三世矣。

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常以语妻妾,皆令深知此意。

孤谓之言:“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欲令传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

‘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

所以勤勤恳恳□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

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觽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

何者?

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

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

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

孤闻介推之避晋封。

申胥之逃楚赏,未尝不舍书而叹,有以自省也。

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遂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

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

江湖未静,不可让位。

至于邑土,可得而辞。

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 十六年春正月,[一]天子命公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

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遣夏侯渊、徐晃围破之。

张鲁据汉中,三月,遣钟繇讨之。

公使渊等出河东与繇会。

注[一]魏书曰:庚辰,天子报:减户五千,分所让三县万五千封三子,植为平原侯,据为范阳侯,豹为饶阳侯,食邑各五千户。

是时关中诸将疑繇欲自袭,马超遂与韩遂、杨秋、李堪、成宜等叛。

遣曹仁讨之。

超等屯潼关,公敕诸将:“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

”秋七月,公西征,[一]与超等夹关而军。

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

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

校尉丁斐因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乃得渡,[二]循河为甬道而南。

贼退,拒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

贼夜攻营,伏兵击破之。

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请和,公不许。

九月,进军渡渭。

[三]超等数挑战,又不许。

固请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贾诩计,伪许之。

韩遂请与公相见,公与遂父同岁孝廉,又与遂同时侪辈,于是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

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

” 遂曰:“无所言也。

”超等疑之。

[四]他日,公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

超等愈疑遂。

公乃与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虎骑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

遂、超等走凉州,杨秋奔安定,关中平。

诸将或问公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缺,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引日而后北渡,何也?

”公曰:“贼守潼关,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关。

贼悉觽南守,西河之备虚,故二将得擅取西河。

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争西河者,以有二将之军也。

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五]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

渡渭为坚垒,虏至不出,所以骄之也。

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

吾顺言许之,所以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备,因畜士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

”始,贼每一部到,公辄有喜色。

贼破之后,诸将问其故。

公答曰:“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

今皆来集,其觽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

” 注[一]魏书曰:议者多言“关西兵强,习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当也”。

公谓诸将曰:“战在我,非在贼也。

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耳。

” 注[二]曹瞒传曰:公将过河,前队适渡,超等奄至,公犹坐胡默不起。

张合等见事急,共引公入船。

河水急,比渡,流四五里,超等骑追射之,矢下如雨。

诸将见军败,不知公所在,皆惶惧,至见,乃悲喜,或流涕。

公大笑曰:“今日几为小贼所困乎!

” 注[三]曹瞒传曰:时公军每渡渭,辄为超骑所冲突,营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筑垒。

娄子伯说公曰:“今天寒,可起沙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

”公从之,乃多作缣囊以运水,夜渡兵作城,比明,城立,由是公军尽得渡渭。

或疑于时九月,水未应冻。

臣松之按魏书:公军八月至潼关,闰月北渡河,则其年闰八月也,至此容可大寒邪!

注[四]魏书曰:公后日复与遂等会语,诸将曰:“公与虏交语,不宜轻脱,可为木行马以为防遏。

”公然之。

贼将见公,悉于马上拜,秦、胡观者,前后重沓,公笑谓贼曰:“汝欲观曹公邪?

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

”胡前后大观。

又列铁骑五千为十重陈,精光耀日,贼益震惧。

注[五]臣松之案:汉高祖二年,与楚战荥阳京、索之间,筑甬道属河以取敖仓粟。

应劭曰:“恐敌钞辎重,故筑垣墙如街巷也。

”今魏武不筑垣墙,但连车树栅以扞两面。

冬十月,军自长安北征杨秋,围安定。

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人。

[一]十二月,自安定还,留夏侯渊屯长安。

注[一]魏略曰:杨秋,黄初中迁讨寇将军,位特进,封临泾侯,以寿终。

十七年春正月,公还邺。

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马超馀觽梁兴等屯蓝田,使夏侯渊击平之。

割河内之荡阴、朝歌、林虑,东郡之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廮陶、曲周、南和,广平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番阳以益魏郡。

冬十月,公征孙权。

十八年春正月,进军濡须口,攻破权江西营,获权都督公孙阳,乃引军还。

诏书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夏四月,至邺。

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公为魏公[一]曰:Us朕以不德,少遭愍凶,越在西土,迁于唐、韂.当此之时,若缀旒然,[二]宗庙乏祀,社稷无位。

髃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

朕用夙兴假寐,震悼于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三]其孰能恤朕躬”?

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乂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

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

Us昔者董卓初兴国难,髃后释位以谋王室,[四]君则摄进,首启戎行,此君之忠于本朝也。

后及黄巾反易天常,侵我三州,延及平民,君又剪之以宁东夏,此又君之功也。

韩暹、杨奉专用威命,君则致讨,克黜其难,遂迁许都,造我京畿,设官兆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于是获乂,此又君之功也。

袁术僭逆,肆于淮南,慑惮君灵,用丕显谋,蕲阳之役,桥蕤授首,棱威南迈,术以陨溃,此又君之功也。

回戈东征,吕布就戮,乘辕将返,张杨殂毙,眭固伏罪,张绣稽服,此又君之功也。

袁绍逆乱天常,谋危社稷,凭恃其觽,称兵内侮,当此之时,王师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执大节,精贯白日,奋其武怒,运其神策,致届官渡,大歼丑类,[五]俾我国家拯于危坠,此又君之功也。

济师洪河,拓定四州,袁谭、高干,咸枭其首,海盗奔迸,黑山顺轨,此又君之功也。

乌丸三种,崇乱二世,袁尚因之,逼据塞北,束马县车,一征而灭,此又君之功也。

刘表背诞,不供贡职,王师首路,威风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君之功也。

马超、成宜,同恶相济,滨据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献馘万计,遂定边境,抚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

鲜卑、丁零,重译而至,*(单于)**[箅于]*、白屋,请吏率职,此又君之功也。

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海内,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狱,吏无苛政,民无怀慝。

敦崇帝族,表

三国志·魏书·文帝纪

〔陈寿〕 〔晋〕

文皇帝讳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

中平四年冬,生于谯。

[一]建安十六年,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

二十二年,立为魏太子。

[二]太祖崩,嗣位为丞相、魏王。

[三]尊王后曰王太后。

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

注[一]魏书曰:帝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

年八岁,能属文。

有逸才,遂博贯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

善骑射,好击剑。

举茂才,不行。

献帝起居注曰:建安十*(五)**[三]*年,为司徒赵温所辟。

太祖表“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

使侍中守光禄勋郗虑持节奉策免温官。

注[二]魏略曰:太祖不时立太子,太子自疑。

是时有高元吕者,善相人,乃呼问之,对曰:“其贵乃不可言。

”问:“寿几何?

”元吕曰:“其寿,至四十当有小苦,过是无忧也。

”后无几而立为王太子,至年四十而薨。

注[三]袁宏汉纪载汉帝诏曰:“魏太子丕:昔皇天授乃显考以翼我皇家,遂攘除髃凶,拓定九州,弘功茂绩,光于宇宙,朕用垂拱负扆二十有余载。

天不慭遗一老,永保余一人,早世潜神,哀悼伤切。

丕奕世宣明,宜秉文武,绍熙前绪。

今使使持节御史大夫华歆奉策诏授丕丞相印绶、魏王玺绂,领冀州牧。

方今外有遗虏,遐夷未宾,旗鼓犹在边境,干戈不得韬刃,斯乃播扬洪烈,立功垂名之秋也。

岂得修谅闇之礼,究曾、闵之志哉?

其敬服朕命,抑弭忧怀,旁祗厥绪,时亮庶功,以称朕意。

于戏,可不勉与!

“ 元年二月[一]王戌,以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史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

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

为金策着令,藏之石室。

注[一]魏书载庚戌令曰:“关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灾荒,设禁重税,非所以便民。

其除池□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

”辛亥,赐诸侯王将相已下将粟万斛,帛千匹,金银各有差等。

遣使者循行郡国,有违理掊克暴虐者,举其罪。

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扬:“此何祥也?

”扬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

天事恒象,此其应也。

”内黄殷登默而记之。

至四十五年,登尚在。

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扬之言,其验兹乎!

” [一]注[一]魏书曰:王召见登,谓之曰:“昔成风闻楚丘之繇而敬事季友,邓晨信少公之言而自纳光武。

登以笃老,服膺占术,记识天道,岂有是乎!

”赐登谷三百斛,遣归家。

已卯,以前将军夏侯惇为大将军。

濊貊、扶余单于、焉耆、于阗王皆各遣使奉献。

[一]注[一]魏书曰:丙戌,令史官奏修重、黎、羲、和之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以奉天时。

臣松之案:魏书有是言而不闻其职也。

丁亥令曰:“故尚书仆射毛玠、奉常王修、凉茂、郎中令袁涣、少府谢奂、万潜、中尉徐奕、国渊等,皆忠直在朝,履蹈仁义,并早即世,而子孙陵迟,恻然愍之,其皆拜子男为郎中。

” 夏四月丁巳,饶安县言白雉见。

[一]庚午,大将军夏侯惇薨。

[二]注[一]魏书曰:赐饶安田租,勃海郡百户牛酒,大酺三日。

太常以太牢祠宗庙。

注[二]魏书曰:王素服幸邺东城门发哀。

孙盛曰:在礼,天子哭同姓于宗庙门之外。

哭于城门,失其所也。

五月戊寅,天子命王追尊皇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封王子叡为武德侯。

[一]是月,冯翊山贼郑甘、王照率觽降,皆封列侯。

[二]注[一]魏略曰:以侍中郑称为武德侯傅,令曰:“龙渊、太阿出昆吾之金,和氏之璧由井里之田。

砻之以砥砺,错之以他山,故能致连城之价,为命世之宝。

学亦人之砥砺也。

称笃学大儒,勉以经学辅侯,宜旦夕入侍,曜明其志。

” 注[二]魏书曰:初,郑甘、王照及卢水胡率其属来降,王得降书以示朝曰:“前欲有令吾讨鲜卑者,吾不从而降。

又有欲使吾及今秋讨卢水胡者,吾不听,今又降。

昔魏武侯一谋而当,有自得之色,见讥李悝。

吾今说此,非自是也,徒以为坐而降之,其功大于动兵革也。

” 酒泉黄华、张掖张进等各执太守以叛。

金城太守苏则讨进,斩之。

华降。

[一]注[一]华后为兖州刺史,见王凌传。

六月辛亥,治兵于东郊,[一]庚午,遂南征。

[二]注[一]魏书曰:公卿相仪,王御华盖,视金鼓之节。

注[二]魏略曰:王将出征,度支中郎将新平霍性上疏谏曰:“臣闻文王与纣之事,是时天下括囊无咎,凡百君子,莫肯用讯。

今大王体则乾坤,广开四聪,使贤愚各建所规。

伏惟先王功无与比,而今能言之类,不称为德。

故圣人曰‘得百姓之欢心’。

兵书曰‘战,危事也’是以六国力战,强秦承弊,豳王不争,周道用兴。

愚谓大王且当委重本朝而守其雌,抗威虎卧,功业可成。

而今□基,便复起兵,兵者凶器,必有凶扰,扰则思乱,乱出不意。

臣谓此危,危于累卵。

昔夏启隐神三年,易有‘不远而复’,论有‘不惮改’。

诚愿大王揆古察今,深谋远虑,与三事大夫算其长短。

臣沐浴先王之遇,又初改政,复受重任,虽知言触龙鳞,阿谀近福,窃感所诵,危而不持。

”奏通,帝怒,遣刺奸就考,竟杀之。

既而悔之,追原不及。

秋七月庚辰,令曰:“轩辕有明台之议,放勋有衢室之问,皆所以广询于下也。

[一]百官有司,其务以职尽规谏,将率陈军法,朝士明制度,牧守申政事,缙绅考六艺,吾将兼览焉。

” 注[一]管子曰: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兵也。

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民也。

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

禹立建鼓于朝,而备诉讼也。

汤有总街之廷,以观民非也。

武王有灵台之囿,而贤者进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也。

孙权遣使奉献。

蜀将孟达率觽降。

武都氐王杨仆率种人内附,居汉阳郡。

[一]注[一]魏略载王自手笔令曰:“*(吾)**[日]*前遣使宣国威灵,而达即来。

吾惟春秋褒仪父,即封拜达,使还领新城太守。

近复有扶老携幼首向王化者。

吾闻夙沙之民自缚其君以归神农,豳国之觽襁负其子而入丰、镐,斯岂驱略迫胁之所致哉?

乃风化动其情而仁义感其衷,欢心内发使之然也。

以此而推,西南将万里无外,权、备将与谁守死乎?

” 甲午,军次于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百姓于邑东。

[一]八月,石邑县言凤皇集。

注[一]魏书曰:设伎乐百戏,令曰:“先王皆乐其所生,礼不忘其本。

谯,霸王之邦,真人本出,其复谯租税二年。

”三老吏民上寿,日夕而罢。

丙申,亲祠谯陵。

孙盛曰:昔者先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内节天性,外施四海,存尽其敬,亡极其哀,思慕谅闇,寄政頉宰,故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

夫然,故在三之义惇,臣子之恩笃,雍熙之化隆,经国之道固,圣人之所以通天地,厚人伦,显至教,敦风俗,斯万世不易之典,百王服膺之制也。

是故丧礼素冠,郐人着庶见之讥,宰予降儙,仲尼发不仁之叹,子颓忘戚,君子以为乐祸,鲁侯易服,春秋知其不终,岂不以坠至痛之诚心,丧哀乐之大节者哉?

故虽三季之末,七雄之弊,犹未有废缞斩于旬朔之间,释麻杖于反哭之日者也。

逮于汉文,变易古制,人道之纪,一旦而废,缞素夺于至尊,四海散其遏密,义感阙于髃后,大化坠于君亲。

虽心存贬约,虑在经纶,至于树德垂声,崇化变俗,固以道薄于当年,风颓于百代矣。

且武王载主而牧野不陈,晋襄墨缞而三帅为俘,应务济功,服其焉害?

魏王既追汉制,替其大礼,处莫重之哀而设飨宴之乐,居贻厥之始而坠王化之基,及至受禅,显纳二女,忘其至恤以诬先圣之典,天心丧矣,将何以终!

是以知王龄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冬十*(一)*月癸卯,令曰:“诸将征伐,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敛,吾甚哀之。

其告郡国给槥椟殡敛,*槥音韂.*送致其家,官为设祭。

”[一]丙午,行至曲蠡。

注[一]汉书高祖八月令曰:“士卒从军死,为槥。

”应劭曰:“槥,小棺也,今谓之椟。

”应璩百一诗曰:“槥车在道路,征夫不得休。

”陆机大墓赋曰:“观细木而闷迟,鷪洪椟而念槥。

” 汉帝以觽望在魏,乃召髃公卿士,[一]告祠高庙。

使兼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禅位,册曰:“咨尔魏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

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髃凶肆逆,宇内颠覆。

赖武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

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

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

于戏!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

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二]乃为坛于繁阳。

庚午,王升坛即阼,百官陪位。

事讫,降坛,视燎成礼而反。

改延康为黄初,大赦。

[三] 注[一]袁宏汉纪载汉帝诏曰:“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

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

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

“ 注[二]献帝传载禅代觽事曰:左中郎将李伏表魏王曰:“昔先王初建魏国,在境外者闻之未审,皆以为拜王。

武都李庶、姜合羁旅汉中,谓臣曰:”必为魏公,未便王也。

定天下者,魏公子桓,神之所命,当合符谶,以应天人之位。

‘臣以合辞语镇南将军张鲁,鲁亦问合知书所出?

合曰:“孔子玉版也。

天子历数,虽百世可知。

’是后月余,有亡人来,写得册文,卒如合辞。

合长于内学,关右知名。

鲁虽有怀国之心,沉溺异道变化,不果寤合之言。

后密与臣议策质,国人不协,或欲西通,鲁即怒曰:”宁为魏公奴,不为刘备上客也。

‘言发恻痛,诚有由然。

合先迎王师,往岁病亡于邺。

自臣在朝,每为所亲宣说此意,时未有宜,弗敢显言。

殿下即位初年,祯祥觽瑞,日月而至,有命自天,昭然着见。

然圣德洞达,符表豫明,实乾坤挺庆,万国作孚。

臣每庆贺,欲言合验。

事君尽礼,人以为谄。

况臣名行秽贱,入朝日浅,言为罪尤,自抑而已。

今洪泽被四表,灵恩格天地,海内翕习,殊方归服,兆应并集,以扬休命,始终允臧。

臣不胜喜舞,谨具表通。

“王令曰:”以示外。

薄德之人,何能致此,未敢当也。

斯诚先王至德通于神明,固非人力也。

“Ui魏王侍中刘廙、辛毗、刘晔、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髃、给事黄门侍郎王毖、董遇等言:”臣伏读左中郎将李伏上事,考图纬之言,以效神明之应,稽之古代,未有不然者也。

故尧称历数在躬,璇玑以明天道。

周武未战而赤乌衔书。

汉祖未兆而神母告符。

孝宣仄微,字成木叶。

光武布衣,名已勒谶。

是天之所命以着圣哲,非有言语之声,芬芳之臭,可得而知也,徒县象以示人,微物以效意耳。

自汉德之衰,渐染数世,桓、灵之末,皇极不建,暨于大乱,二十余年。

天之不泯,诞生明圣,以济其难,是以符谶先着,以彰至德。

殿下践阼未儙,而灵象变于上,髃瑞应于下,四方不羁之民,归心向义,唯惧在后,虽典籍所传,未若今之盛也。

臣妾远近,莫不凫藻。

“ 王令曰:“儣牛之驳似虎,莠之幼似禾,事有似是而非者,今日是已。

鷪斯言事,良重吾不德。

”于是尚书仆射宣告官寮,咸使闻知。

Ui辛亥,太史丞许芝条魏代汉见谶纬于魏王曰:“易传曰:”圣人受命而王,黄龙以戊己日见。

‘七月四日戊寅,黄龙见,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着明者也。

又曰:“初六,履霜,阴始凝也。

’又有积虫大穴天子之宫,厥咎然,今蝗虫见,应之也。

又曰:”圣人以德亲比天下,仁恩洽普,厥应麒麟以戊己日至,厥应圣人受命。

‘又曰:“圣人清净行中正,贤人福至民从命,厥应麒麟来。

’春秋汉含孳曰:”汉以魏,魏以征。

‘春秋玉版谶曰:“代赤者魏公子。

’春秋佐助期曰:”汉以许昌失天下。

‘故白马令李云上事曰:“许昌气见于当涂高,当涂高者当昌于许。

’当涂高者,魏也。

象魏者,两观阙是也。

当道而高大者魏。

魏当代汉。

今魏基昌于许,汉征绝于许,乃今效见,如李云之言,许昌相应也。

佐助期又曰:”汉以蒙孙亡。

‘说者以蒙孙汉二十四帝,童蒙愚昏,以弱亡。

或以杂文为蒙其孙当失天下,以为汉帝非正嗣,少时为董侯,名不正,蒙乱之荒惑,其子孙以弱亡。

孝经中黄谶曰:“日载东,绝火光。

不横一,圣聪明。

四百之外,易姓而王。

天下归功,致太平,居八甲。

共礼乐,正万民,嘉乐家和杂。

’此魏王之姓讳,着见图谶。

易运期谶曰:”言居东,西有午,两日并光日居下。

其为主,反为辅。

五八四十,黄气受,真人出。

‘言午,许字。

两日,昌字。

汉当以许亡,魏当以许昌。

今际会之期在许,是其大效也。

易运期又曰:“鬼在山,禾女连,王天下。

‘臣闻帝王者,五行之精。

易姓之符,代兴之会,以七百二十年为一轨。

有德者过之,至于八百,无德者不及,至四百载。

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夏家四百数十年,汉行夏正,迄今四百二十六岁。

又高祖受命,数虽起乙未,然其兆征始于获麟。

获麟以来七百余年,天之历数将以尽终。

帝王之兴,不常一姓。

太微中,黄帝坐常明,而赤帝坐常不见,以为黄家兴而赤家衰,凶亡之渐。

自是以来四十余年,又荧惑失色不明十有余年。

建安十年,彗星先除紫微,二十三年,复扫太微。

新天子气见东南以来,二十三年,白虹贯日,月蚀荧惑,比年己亥、壬子、丙午日蚀,皆水灭火之象也。

殿下即位,初践阼,德配天地,行合神明,恩泽盈溢,广被四表,格于上下。

是以黄龙数见,凤皇仍翔,麒麟皆臻,白虎效仁,前后献见于郊甸。

甘露醴泉,奇兽神物,觽瑞并出。

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也。

昔黄帝受命,风后受河图。

舜、禹有天下,凤皇翔,洛出书。

汤之王,白鸟为符。

文王为西伯,赤鸟衔丹书。

武王伐殷,白鱼升舟。

高祖始起,白蛇为征。

巨迹瑞应,皆为圣人兴。

观汉前后之大灾,今兹之符瑞,察图谶之期运,揆河洛之所甄,未若今大魏之最美也。

夫得岁星者,道始兴。

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有周之分野也。

高祖入秦,五星聚东井,有汉之分野也。

今兹岁星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

而天之瑞应,并集来臻,四方归附,襁负而至,兆民欣戴,咸乐嘉庆。

春秋大传曰:“周公何以不之鲁?

盖以为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受命而王。

‘周公反政,尸子以为孔子非之,以为周公不圣,不为兆民也。

京房作易传曰:”凡为王者,恶者去之,弱者夺之。

易姓改代,天命应常,人谋鬼谋,百姓与能。

’伏惟殿下体尧舜之盛明,膺七百之禅代,当汤武之期运,值天命之移受,河洛所表,图谶所载,昭然明白,天下学士所共见也。

臣职在史官,考符察征,图谶效见,际会之期,谨以上闻。

“王令曰:”昔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仲尼叹其至德。

公旦履天子之籍,听天下之断,终然复子明辟,书美其人。

吾虽德不及二圣,敢忘高山景行之义哉?

若夫唐尧、舜、禹之迹,皆以圣质茂德处之,故能上和灵只,下宁万姓,流称今日。

今吾德至薄也,人至鄙也,遭遇际会,幸承先王余业,恩未被四海,泽未及天下,虽倾仓竭府以振魏国百姓,犹寒者未尽暖,饥者未尽饱。

夙夜忧惧,弗敢遑宁,庶欲保全发齿,长守今日,以没于地,以全魏国,下见先王,以塞负荷之责。

望狭志局,守此而已。

虽屡蒙祥瑞,当之战惶,五色无主。

若芝之言,岂所闻乎?

心栗手悼,书不成字,辞不宣心。

吾闲作诗曰:“丧乱悠悠过纪,白骨纵横万里,哀哀下民靡恃,吾将佐时整理,复子明辟致仕。

‘庶欲守此辞以自终,卒不虚言也。

宜宣示远近,使昭赤心。

”于是侍中辛毗、刘晔、散骑常侍傅巽、韂臻、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髃、给事中博士骑都尉苏林、董巴等奏曰:“伏见太史丞许芝上魏国受命之符。

令书恳切,允执谦让,虽舜、禹、汤、文,义无以过。

然古先哲王所以受天命而不辞者,诚急遵皇天之意,副兆民之望,弗得已也。

且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又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效之。

’以为天文因人而变,至于河洛之书,着于洪范,则殷、周效而用之矣。

斯言,诚帝王之明符,天道之大要也。

是以由德应录者代兴于前,失道数尽者迭废于后,传讥苌弘欲支天之所坏,而说蔡墨‘雷乘干’之说,明神器之存亡,非人力所能建也。

今汉室衰替,帝纲堕坠,天子之诏,歇灭无闻,皇天将舍旧而命新,百姓既去汉而为魏,昭然着明,是可知也。

先王拨乱平世,将建洪基。

至于殿下,以至德当历数之运,即位以来,天应人事,粲然大备,神灵图籍,兼仍往古,休征嘉兆,跨越前代。

是芝所取中黄、运期姓纬之谶,斯文乃着于前世,与汉并见。

由是言之,天命久矣,非殿下所得而拒之也。

神明之意,候望禋享,兆民颙颙,咸注嘉愿,惟殿下览图籍之明文,急天下之公义,辄宣令外内,布告州郡,使知符命着明,而殿下谦虚之意。

“令曰:”下四方以明孤款心,是也。

至于览余辞,岂余所谓哉?

宁所堪哉?

诸卿指论,未若孤自料之审也。

夫虚谈谬称,鄙薄所弗当也。

且闻比来东征,经郡县,历屯田,百姓面有饥色,衣或短褐不完,罪皆在孤。

是以上惭觽瑞,下愧士民。

由斯言之,德尚未堪偏王,何言帝者也!

宜止息此议,无重吾不德,使逝之后,不愧后之君子。

“Ui癸丑,宣告髃寮。

督军御史中丞司马懿、侍御史郑浑、羊秘、鲍勋、武周等言:”令如左。

伏读太史丞许芝上符命事,臣等闻有唐世衰,天命在虞,虞氏世衰,天命在夏。

然则天地之灵,历数之运,去就之符,惟德所在。

故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今汉室衰,自安、和、冲、质以来,国统屡绝,桓、灵荒淫,禄去公室,此乃天命去就,非一朝一夕,其所由来久矣。

殿下践阼,至德广被,格于上下,天人感应,符瑞并臻,考之旧史,未有若今日之盛。

夫大人者,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时已至而犹谦让者,舜、禹所不为也,故生民蒙救济之惠,髃类受育长之施。

今八方颙颙,大小注望,皇天乃眷,神人同谋,十分而九以委质,义过周文,所谓过恭也。

臣妾上下,伏所不安。

“令曰:”世之所不足者道义也,所有余者苟妄也。

常人之性,贱所不足,贵所有余,故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孤虽寡德,庶自免于常人之贵。

夫‘石可破而不可夺坚,丹可磨而不可夺赤’。

丹石微物,尚保斯质,况吾托士人之末列,曾受教于君子哉?

且於陵仲子以仁为富,柏成子高以义为贵,鲍焦感子贡之言,弃其蔬而槁死,薪者讥季札失辞,皆委重而弗视。

吾独何人?

昔周武,大圣也,使叔旦盟胶鬲于四内,使召公约微子于共头,故伯夷、叔齐相与笑之曰:“昔神农氏之有天下,不以人之坏自成,不以人之卑自高。

‘以为周之伐殷以暴也。

吾德非周武而义惭夷、齐,庶欲远苟妄之失道,立丹石之不夺,迈於陵之所富,蹈柏成之所贵,执鲍焦之贞至,遵薪者之清节。

故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吾之斯志,岂可夺哉?

”Ui乙卯,册诏魏王禅代天下曰:“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曰,咨尔魏王:夫命运否泰,依德升降,三代卜年,着于春秋,是以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由来尚矣。

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安、顺已降,世失其序,冲、质短祚,三世无嗣,皇纲肇亏,帝典颓沮。

暨于朕躬,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

变兴辇毂,祸由阉宦。

董卓乘衅,恶甚浇、豷,劫迁省御,*(太仆)**[火扑]*宫庙,遂使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夏鼎沸,蝮蛇塞路。

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岂复朕民?

幸赖武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区夏,保乂皇家。

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御衡不迷,布德优远,声教被四海,仁风扇鬼区,是以四方效珍,人神响应,天之历数实在尔躬。

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

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

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只,绍天明命,厘降二女,以嫔于魏。

使使持节行御史大夫事太常音,奉皇帝玺绶,王其永君万国,敬御天威,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敬之哉?

“ 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奏曰:“汉氏以天子位禅之陛下,陛下以圣明之德,历数之序,承汉之禅,允当天心。

夫天命弗可得辞,兆民之望弗可得违,臣请会列侯诸将、髃臣陪隶,发玺书,顺天命,具礼仪列奏。

”令曰:“当议孤终不当承之意而已。

犹猎,还方有令。

” Ui尚书令等又奏曰:“昔尧、舜禅于文祖,至汉氏,以师征受命,畏天之威,不敢怠遑,便即位行在所之地。

今当受禅代之命,宜会百寮髃司,六军之士,皆在行位,使咸鷪天命。

营中促狭,可于平敞之处设坛场,奉答休命。

臣辄与侍中常侍会议礼仪,太史官择吉日讫,复奏。

“令曰:”吾殊不敢当之,外亦何豫事也!

“Ui侍中刘廙、常侍韂臻等奏议曰:”汉氏遵唐尧公天下之议,陛下以圣德膺历数之运,天人同欢,靡不得所,宜顺灵符,速践皇阼。

问太史丞许芝,今月十七日己未直成,可受禅命,辄治坛场之处,所当施行别奏。

“ 令曰。

“属出见外,便设坛场,斯何谓乎?

今当辞让不受诏也。

但于帐前发玺书,威仪如常,且天寒,罢作坛士使归。

”既发玺书,王令曰:“当奉还玺绶为让章。

吾岂奉此诏承此贶邪?

昔尧让天下于许由、子州支甫,舜亦让于善卷、石户之农、北人无择,或退而耕颍之阳,或辞以幽忧之疾,或远入山林,莫知其处,或携子入海,终身不反,或以为辱,自投深渊。

且颜烛惧太朴之不完,守知足之明分,王子搜乐丹穴之潜处,被熏而不出,柳下惠不以三公之贵易其介,曾参不以晋、楚之富易其仁:斯九士者,咸高节而尚义,轻富而贱贵,故书名千载,于今称焉。

求仁得仁,仁岂在远?

孤独何为不如哉?

义有蹈东海而逝,不奉汉朝之诏也。

亟为上章还玺绶,宣之天下,使咸闻焉。

“己未,宣告髃僚,下魏,又下天下。

Ui辅国将军清苑侯刘若等百二十人上书曰:”伏读令书,深执克让,圣意恳恻,至诚外昭,臣等有所不安。

何者?

石户、北人,匹夫狂狷,行不合义,事不经见者,是以史迁谓之不然,诚非圣明所当希慕。

且有虞不逆放勋之禅,夏禹亦无辞位之语,故传曰:“舜陟帝位,若固有之。

‘斯诚圣人知天命不可逆,历数弗可辞也。

伏惟陛下应干符运,至德发闻,升昭于天,是三灵降瑞,人神以和,休征杂沓,万国响应,虽欲勿用,将焉避之?

而固执谦虚,违天逆觽,慕匹夫之微分,背上圣之所蹈,违经谶之明文,信百氏之穿凿,非所以奉答天命,光慰觽望也。

臣等昧死以请,辄整顿坛场,至吉日受命,如前奏,分别写令宣下。

“王令曰:”昔柏成子高辞夏禹而匿野,颜阖辞鲁币而远迹,夫以王者之重,诸侯之贵,而二子忽之,何则?

其节高也。

故烈士徇荣名,义夫高贞介,虽蔬食瓢饮,乐在其中。

是以仲尼师王骀,而子产嘉申徒。

今诸卿皆孤股肱腹心,足以明孤,而今咸若斯,则诸卿游于形骸之内,而孤求为形骸之外,其不相知,未足多怪。

亟为上章还玺绶,勿复纷纷也。

“ Ui辅国将军等一百二十人又奏曰:“臣闻符命不虚见,觽心不可违,故孔子曰:”周公其为不圣乎?

以天下让。

是天地日月轻去万物也。

‘是以舜向天下,不拜而受命。

今火德气尽,炎上数终,帝迁明德,祚隆大魏。

符瑞昭鴋,受命既固,光天之下,神人同应,虽有虞仪凤,成周跃鱼,方今之事,未足以喻。

而陛下违天命以饰小行,逆人心以守私志,上忤皇穹眷命之旨,中忘圣人达节之数,下孤人臣翘首之望,非所以扬圣道之高衢,乘无穷之懿勋也。

臣等闻事君有献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鳞固争之义,臣等敢以死请。

“ 令曰:“夫古圣王之治也,至德合乾坤,惠泽均造化,礼教优乎昆虫,仁恩洽乎草木,日月所照,戴天履地含气有生之类,靡不被服清风,沐浴玄德。

是以金革不起,苛慝不作,风雨应节,祯祥触类而见。

今百姓寒者未暖,饥者未饱,□者未室,寡者未嫁。

权、备尚存,未可舞以干戚,方将整以齐斧。

戎役未息于外,士民未安于内,耳未闻康哉之歌,目未鷪击壤之戏,婴儿未可托于高巢,余粮未可以宿于田亩:人事未备,至于此也。

夜未曜景星,治未通真人,河未出龙马,山未出象车,蓂荚未植阶庭,萐莆未生庖厨,王母未献白环,渠搜未见珍裘:灵瑞未效,又如彼也。

昔东户季子、容成、大庭、轩辕、赫胥之君,咸得以此就功勒名。

今诸卿独不可少假孤精心竭虑,以和天人,以格至理,使彼觽事备,髃瑞效,然后安乃议此乎,何遽相愧相迫之如是也?

速为让章,上还玺绶,无重吾不德也。

”Ui侍中刘廙等奏曰:“伏惟陛下以大圣之纯懿,当天命之历数,观天象则符瑞着明,考图纬则文义焕炳,察人事则四海齐心,稽前代则异世同归。

而固拒禅命,未践尊位,圣意恳恻,臣等敢不奉诏?

辄具章遣使者。

”奉令曰:“泰伯三以天下让,人无得而称焉,仲尼叹其至德,孤独何人?

”Ui庚申,魏王上书曰:“皇帝陛下:奉被今月乙卯玺书,伏听册命,五内惊震,精爽散越,不知所处。

臣前上还相位,退守藩国,圣恩听许。

臣虽无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志,保己存性,实其私愿。

不寤陛下猥损过谬之命,发不世之诏,以加无德之臣。

且闻尧禅重华,举其克谐之德,舜授文命,采其齐圣之美,犹下咨四岳,上观璇玑。

今臣德非虞、夏,行非二君,而承历数之谘,应选授之命,内自揆抚,无德以称。

且许由匹夫,犹拒帝位,善卷布衣,而逆虞诏。

臣虽鄙蔽,敢忘守节以当大命,不胜至愿。

谨拜章陈情,使行相国永寿少府粪土臣毛宗奏,并上玺绶。

”Ui辛酉,给事中博士苏林、董巴上表曰:“天有十二次以为分野,王公之国,各有所属,周在鹑火,魏在大梁。

岁星行历十二次国,天子受命,诸侯以封。

周文王始受命,岁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故春秋传曰:”武王伐纣,岁在鹑火。

岁之所在,即我有周之分野也。

‘昔光和七年,岁在大梁,武王始受命,*(为)**[于]*时将讨黄巾。

是岁改年为中平元年。

建安元年,岁复在大梁,始拜大将军。

十三年复在大梁,始拜丞相。

今二十五年,岁复在大梁,陛下受命。

此魏得岁与周文王受命相应。

今年青龙在庚子,诗推度灾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圣命天下治。

’又曰:”王者布德于子,治成于丑。

‘此言今年天更命圣人制治天下,布德于民也。

魏以改制天下,与*(时)**[诗]*协矣。

颛顼受命,岁在豕韦,韂居其地,亦在豕韦,故春秋传曰:“韂,颛顼之墟也。

‘今十月斗之建,则颛顼受命之分也,始魏以十月受禅,此同符始祖受命之验也。

魏之氏族,出自颛顼,与舜同祖,见于春秋世家。

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汉之火,于行运,会于尧舜授受之次。

臣闻天之去就,固有常分,圣人当之,昭然不疑,故尧捐骨肉而禅有虞,终无□色,舜发陇亩而君天下,若固有之,其相受授,闲不替漏。

天下已传矣,所以急天命,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也。

今汉期运已终,妖异绝之已审,阶下受天之命,符瑞告征,丁宁详悉,反复备至,虽言语相喻,无以代此。

今既发诏书,玺绶未御,固执谦让,上逆天命,下违民望。

臣谨案古之典籍,参以图纬,魏之行运及天道所在,即尊之验,在于今年此月,昭晰分明。

唯阶下迁思易虑,以时即位,显告天帝而告天下,然后改正朔,易服色,正大号,天下幸甚。

”令曰:“凡斯皆宜圣德,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天瑞虽彰,须德而光。

吾德薄之人,胡足以当之?

今让,冀见听许,外内咸使闻知。

”Ui壬戌,册诏曰:“皇帝问魏王言:遣宗奉庚申书到,所称引,闻之。

朕惟汉家世逾二十,年过四百,运周数终,行祚已讫,天心已移,兆民望绝,天之所废,有自来矣。

今大命有所厎止,神器当归圣德,违觽不顺,逆天不祥。

王其体有虞之盛德,应历数之嘉会,是以祯祥告符,图谶表录,神人同应,受命咸宜。

朕畏上帝,致位于王。

天不可违,觽不可拂。

且重华不逆尧命,大禹不辞舜位,若夫由、卷匹夫,不载圣籍,固非皇材帝器所当称慕。

今使音奉皇帝玺绶,王其陟帝位,无逆朕命,以祗奉天心焉。

”Ui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奉曰:“今汉使音奉玺书到,臣等以为天命不可稽,神器不可渎。

周武中流有白鱼之应,不待师期而大号已建,舜受大麓,桑荫未移而已陟帝位,皆所以祗承天命,若此之速也。

故无固让之义,不以守节为贵,必道信于神灵,符合于天地而已。

易曰:”其受命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赜,其孰能与于此?

’今陛下应期运之数,为皇天所子,而复稽滞于辞让,低回于大号,非所以则天地之道,副万国之望。

臣等敢以死请,辄敕有司修治坛场,择吉日,受禅命,发玺绶。

“令曰:”冀三让而不见听,何汲汲于斯乎?

“Ui甲子,魏王上书曰:”奉今月壬戌玺书,重被圣命,伏听册告,肝胆战悸,不知所措。

天下神器,禅代重事,故尧将禅舜,纳于大麓,舜之命禹,玄圭告功。

烈风不迷,九州攸平,询事考言,然后乃命,而犹执谦让于德不嗣。

况臣顽固,质非二圣,乃应天统,受终明诏。

敢守微节,归志箕山,不胜大愿。

谨拜表陈情,使并奉上玺绶。

“Ui侍中刘廙等奏曰:”臣等闻圣帝不违时,明主不逆人,故易称通天下之志,断天下之疑。

伏惟陛下体有虞之上圣,承土德之行运,当亢阳明夷之会,应汉氏祚终之数,合契皇极,同符两仪。

是以圣瑞表征,天下同应,历运去就,深切着明。

论之天命,无所与议,比之时宜,无所与争。

故受命之期,时清日晏,曜灵施光,休气云蒸。

是乃天道悦怿,民心欣戴,而仍见闭拒,于礼何居?

且髃生不可一日无主,神器不可以斯须无统,故臣有违君以成业,下有矫上以立事,臣等敢不重以死请。

“王令曰:”天下重器,王者正统,以圣德当之,犹有惧心,吾何人哉?

且公卿未至乏主,斯岂小事,且宜以待固让之后,乃当更议其可耳。

“Ui丁卯,册诏魏王曰:”天讫汉祚,辰象着明,朕祗天命,致位于王,仍陈历数于诏册,喻符运于翰墨。

神器不可以辞拒,皇位不可以谦让,稽于天命,至于再三。

且四海不可以一日旷主,万机不可以斯须无统,故建大业者不拘小节,知天命者不系细物,是以舜受大业之命而无逊让之辞,圣人达节,不亦远乎!

今使音奉皇帝玺绶,王其钦承,以答天下向应之望焉。

“Ui相国华歆、太尉贾诩、御史大夫王朗及九卿上言曰:”臣等被召到,伏见太史丞许芝、左中郎将李伏所上图谶、符命,侍中刘廙等宣□觽心,人灵同谋。

又汉朝知陛下圣化通于神明,圣德参于虞、夏,因瑞应之备至,听历数之所在,遂献玺绶,固让尊号。

能言之伦,莫不拚舞,河图、洛书,天命瑞应,人事协于天时,民言协于天□。

而陛下性秉劳谦,体尚克让,明诏恳切,未肯听许,臣妾小人,莫不伊邑。

臣等闻自古及今,有天下者不常在乎一姓。

考以德势,则盛衰在乎强弱,论以终始,则废兴在乎期运。

唐、虞历数,不在厥子而在舜、禹。

舜、禹虽怀克让之意迫,髃后执玉帛而朝之,兆民怀欣戴而归之,率土扬歌谣而咏之,故其守节之拘,不可得而常处,达节之权,不可得而久避。

是以或逊位而不□,或受禅而不辞,不□者未必厌皇宠,不辞者未必渴帝祚,各迫天命而不得以已。

既禅之后,则唐氏之子为宾于有虞,虞氏之胄为客于夏代,然则禅代之义,非独受之者实应天福,授之者亦与有余庆焉。

汉自章、和之后,世多变故,稍以陵迟,洎乎孝灵,不恒其心,虐贤害仁,聚敛无度,政在嬖竖,视民如绚,遂令上天震怒,百姓从风如归。

当时则四海鼎沸,既没则祸发宫庭,宠势并竭,帝室遂卑,若在帝舜之末节,犹择圣代而授之,荆人抱玉璞,犹思良工而刊之,况汉国既往,莫之能匡,推器移君,委之圣哲,固其宜也。

汉朝委质,既愿礼禅之速定也,天祚率土,必将有主。

主率土者,非陛下其孰能任之?

所谓论德无与为比,考功无推让矣。

天命不可久稽,民望不不可久违,臣等慺慺,不胜大愿。

伏请陛下割撝谦之志,修受禅之礼,副人神之意,慰外内之愿。

“令曰:”以德则孤不足,以时则戎虏未灭。

若以髃贤之灵,得保首领,终君魏国,于孤足矣。

若孤者,胡足以辱四海?

至乎天瑞人事,皆先王圣德遗庆,孤何有焉?

是以未敢闻命。

“Ui己巳,魏王上书曰:”臣闻舜有宾于四门之勋,乃受禅于陶唐,禹有存国七百之功,乃承禄于有虞。

臣以蒙蔽,德非二圣,猥当天统,不敢闻命。

敢屡抗疏,略陈私愿,庶章通紫庭,得全微节,情达宸极,永守本志。

而音重复衔命,申制诏臣,臣实战惕,不发玺书,而音迫于严诏,不敢复命。

愿陛下驰传骋驿,召音还台。

不胜至诚,谨使宗奉书。

“Ui相国歆、太尉诩、御史大夫朗及九卿奏曰:”臣等伏读诏书,于邑益甚。

臣等闻易称圣人奉天时,论语云君子畏天命,天命有去就,然后帝者有禅代。

是以唐之禅虞,命在尔躬,虞之顺唐,谓之受终。

尧知天命去己,故不得不禅舜,舜知历数在躬,故不敢不受。

不得不禅,奉天时也,不敢不受,畏天命也。

汉朝虽承季末陵迟之余,犹务奉天命以则尧之道,是以愿禅帝位而归二女。

而陛下正于大魏受命之初,抑虞、夏之达节,尚延陵之让退,而所枉者大,所直者小,所详者轻,所略者重,中人凡士犹为陛下陋之。

没者有灵,则重华必忿愤于苍梧之神墓,大禹必郁悒于会稽之山阴,武王必不悦于*(商)**[高]*陵之玄宫矣。

是以臣等敢以死请。

且汉政在阉宦,禄去帝室七世矣,遂集矢石于其宫殿,而二京为之丘墟。

当是之时,四海荡覆,天下分崩,武王亲衣甲而冠胄,沐雨而栉风,为民请命,则活万国,为世拨乱,则致升平,鸠民而立长,筑宫而置吏,元元无过,罔于前业,而始有造于华夏。

陛下即位,光昭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隐,视之如伤,惧者宁之,劳者息之,寒者以暖,饥者以充,远人以*(恩复)**[德服]*,寇敌以恩降,迈恩种德,光被四表。

稽古笃睦,茂于放勋,网漏吞舟,弘乎周文。

是以布政未儙,人神并和,皇天则降甘露而臻四灵,后土则挺芝草而吐醴泉,虎豹鹿兔,皆素其色,雉鸠燕雀,亦白其羽,连理之木,同心之瓜,五采之鱼,珍祥瑞物,杂嗠于其间者,无不毕备。

古人有言:‘微禹,吾其鱼乎!

’微大魏,则臣等之白骨交横于旷野矣。

伏省髃臣外内前后章奏,所以陈□陛下之符命者,莫不条河洛之图书,据天地之瑞应,因汉朝之款诚,宣万方之景附,可谓信矣*(省)**[着]*矣。

三王无以及,五帝无以加。

民命之悬于魏*[邦,民心之系于魏]*政,三十有余年矣,此乃千世时至之会,万载一遇之秋。

达节广度,宜昭于斯际,拘牵小节,不施于此时。

久稽天命,罪在臣等。

辄营坛场,具礼仪,择吉日,昭告昊天上帝,秩髃神之礼,须禋祭毕,会髃寮于朝堂,议年号、正朔、服色当施行,上。

“ 复令曰:“昔者大舜饭糗茹草,将终身焉,斯则孤之前志也。

及至承尧禅,被*(珍)**[袗]*裘,妻二女,若固有之,斯则顺天命也。

髃公卿士诚以天命不可拒,民望不可违,孤亦曷以辞焉?

”Ui庚午,册诏魏王曰:“昔尧以配天之德,秉六合之重,犹鷪历运之数,移于有虞,委让帝位,忽如遗迹。

今天既讫我汉命,乃眷北顾,帝皇之业,实在大魏。

朕守空名以窃古义,顾视前事,犹有惭德,而王逊让至于三四,朕用惧焉。

夫不辞万乘之位者,知命达节之数也,虞、夏之君,处之不疑,故勋烈垂于万载,美名传于无穷。

今遣守尚书令侍中*(顗)**[觊]*喻,王其速陟帝位,以顺天人之心,副朕之大愿。

“ Ui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奏曰:“今汉氏之命已四至,而陛下前后固辞,臣等伏以为上帝之临圣德,期运之隆大魏,斯岂数载?

传称周之有天下,非甲子之朝,殷之去帝位,非牧野之日也,故诗序商汤,追本玄王之至,述姬周,上录后稷之生,是以受命既固,厥德不回。

汉氏衰废,行次已绝,三辰垂其征,史官着其验,耆老记先古之占,百姓协歌谣之声。

陛下应天受禅,当速即坛场,柴燎上帝,诚不宜久停神器,拒亿兆之愿。

臣辄下太史令择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坛受命,请诏王公髃卿,具条礼仪别奏。

”令曰:“可。

” 注[三]献帝传曰:辛未,魏王登坛受禅,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四夷朝者数万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岳、四渎,曰:“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穷,三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汉数终之极,魏家受命之符。

汉主以神器宜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丕。

丕震畏天命,虽休勿休。

髃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将士,洎于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髃臣不可以无主,万几不可以无统。

‘丕祗承皇象,敢不钦承。

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髃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

唯尔有神,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魏世享。

” 遂制诏三公:“上古之始有君也,必崇恩化以美风俗,然百姓顺教而刑辟厝焉。

今朕承帝王之绪,其以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议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

自殊死以下,诸不当得赦,皆赦除之。

”Ui魏氏春秋曰:帝升坛礼毕,顾谓髃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Ui干窦搜神记曰:宋大夫邢史子臣明于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问曰:“天道其何祥?

”对曰:“后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将死。

死后五年五月丁卯,吴将亡。

亡后五年,君将终。

终后四百年,邾王天下。

” 俄而皆如其言。

所云邾王天下者,谓魏之兴也。

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后。

其年数则错,未知邢史失其数邪,将年代久远,注记者传而有谬也?

黄初元年十一月癸酉,以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

封公之四子为列侯。

追尊皇祖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曰武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赐男子爵人一级,为父后及孝悌力田人二级。

以汉诸侯王为崇德侯,列侯为关中侯。

以颍阴之繁阳亭为繁昌县。

封爵增位各有差。

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奉常为太常,郎中令为光禄勋,大理为廷尉,大农为大司农。

郡国县邑,多所改易。

更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魏玺绶,赐青盖车、乘舆、宝剑、玉玦.十二月,初营洛阳宫,戊午幸洛阳。

[一] 注[一]臣松之案:诸书记是时帝居北宫,以建始殿朝髃臣,门曰承明,陈思王植诗曰“谒帝承明庐”是也。

至明帝时,始于汉南宫崇德殿处起太极、昭阳诸殿。

魏书曰:以夏数为得天,故即用夏正,而服色尚黄。

魏略曰:诏以汉火行也,火忌水,故“洛” 去“水”而加“佳”。

魏于行次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佳”加“水”,变“雒”为“洛”。

是岁,长水校尉戴陵谏不宜数行弋猎,帝大怒。

陵减死罪一等。

二年春正月,郊祀天地、明堂。

甲戌,校猎至原陵,遣使者以太牢祠汉世祖。

乙亥,朝日于东郊。

[一]初令郡国口满十万者,岁察孝廉一人。

其有秀异,无拘户口。

辛巳,分三公户邑,封子弟各一人为列侯。

壬午,复颍川郡一年田租。

[二]改许县为许昌县。

以魏郡东部为阳平郡,西部为广平郡。

[三]注[一]臣松之以为礼天子以春分朝日,秋分夕月。

寻此年正月郊祀,有月无日,乙亥朝日,则有日无月,盖文之脱也。

案明帝朝日夕月,皆如礼文,故知此纪为误者也。

注[二]魏书载诏曰:“颍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

官渡之役,四方瓦解,远近顾望,而此郡守义,丁壮荷戈,老弱负粮。

昔汉祖以秦中为国本,光武恃河内为王基,今朕复于此登坛受禅,天以此郡翼成大魏。

” 注[三]魏略曰:改长安、谯、许昌、邺、洛阳为五都。

立石表,西界宜阳,北循太行,东北界阳平,南循鲁阳,东界郯,为中都之地。

令天下听内徙,复五年,后又增其复。

诏曰:“昔仲尼资大圣之才,怀帝王之器,当衰周之末,无受命之运,在鲁、韂之朝,教化乎洙、泗之上,凄凄焉,遑遑焉,欲屈己以存道,贬身以救世。

于时王公终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礼,修素王之事,因鲁史而制春秋,就太师而正雅颂,俾千载之后,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圣以成谋,咨!

可谓命世之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

遭天下大乱,百祀堕坏,旧居之庙,毁而不修,褒成之后,绝而莫继,阙里不闻讲颂之声,四时不鷪蒸尝之位,斯岂所谓崇礼报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

其以议郎孔羡为宗圣侯,邑百户,奉孔子祀。

”令鲁郡修起旧庙,置百户吏卒以守韂之,又于其外广为室屋以居学者。

*(春)*三月,加辽东太守公孙恭为车骑将军。

初复五铢钱。

夏四月,以车骑将军曹仁为大将军。

五月,郑甘复叛,遣曹仁讨斩之。

六月庚子,初祀五岳四渎,咸秩髃祀。

[一]丁卯,夫人甄氏卒。

戊辰晦,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

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

” 注[一]魏书:甲辰,以京师宗庙未成,帝亲祠武皇帝于建始殿,躬执馈奠,如家人之礼。

秋八月,孙权遣使奉章,并遣于禁等还。

丁巳,使太常邢贞持节拜权为大将军,封吴王,加九锡。

冬十月,授杨彪光禄大夫。

[一]以谷贵,罢五铢钱。

[二]己卯,以大将军曹仁为大司马。

十二月,行东巡。

是岁筑陵云台。

注[一]魏书曰:己亥,公卿朝朔旦,并引故汉太尉杨彪,待以客礼,诏曰:“夫先王制几杖之赐,所以宾礼黄耇褒崇元老也。

昔孔光、卓茂皆以淑德高年,受兹嘉锡。

公故汉宰臣,乃祖已来,世着名节,年过七十,行不逾矩,可谓老成人矣,所宜宠异以章旧德。

其赐公延年杖及冯几。

谒请之日,便使杖入,又可使着鹿皮冠。

”彪辞让不听,竟着布单衣、皮弁以见。

续汉书曰:彪见汉祚将终,自以累世为三公,耻为魏臣,遂称足挛,不复行。

积十余年,帝即王位,欲以为太尉,令近臣宣旨。

彪辞曰:“尝以汉朝为三公,值世衰乱,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复为魏臣,于国之选,亦不为荣也。

”帝不夺其意。

黄初四年,诏拜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见位次三公,如孔光故事。

彪上章固让,帝不听,又为门施行马,致吏卒,以优崇之。

年八十四,以六年薨。

子修,事见陈思王传。

注[二]魏书曰:十一月辛未,镇西将军曹真命觽将及州郡兵讨破叛胡治元多、卢水、封赏等,斩首五万余级,获生口十万,羊一百一十一万口,牛八万,河西遂平。

帝初闻胡决水灌显美,谓左右诸将曰:“昔隗嚣灌略阳,而光武因其疲弊,进兵灭之。

今胡决水灌显美,其事正相似,破胡事今至不久。

”旬日,破胡告檄到,上大笑曰:“吾策之于帷幕之内,诸将奋击于万里之外,其相应若合符节。

前后战克获虏,未有如此也。

” 三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有蚀之。

庚午,行幸许昌宫。

诏曰:“今之计、*(考)**[孝]*,古之贡士也。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限年然后取士,是吕尚、周晋不显于前世也。

其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

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到皆试用。

有司纠故不以实者。

“[一]注[一]魏书曰:癸亥,孙权上书,说:”刘备支党四万人,马二三千匹,出秭归,请往扫扑,以克捷为效。

“帝报曰:”昔隗嚣之弊,祸发栒邑,子阳之禽,变起扞关,将军其亢厉威武,勉蹈奇功,以称吾意。

“ 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诏曰:“西戎即□,氐、羌来王,诗、书美之。

顷者西域外夷并款塞内附,[一]其遣使者抚劳之。

”是后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

注[一]应劭汉书注曰:款,叩也。

皆叩塞门来服从。

三月乙丑,立齐公叡为平原王,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为王。

初制封王之庶子为乡公,嗣王之庶子为亭侯,公之庶子为亭伯。

甲戌,立皇子霖为河东王。

甲午,行幸襄邑。

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为鄄城王。

癸亥,行还许昌宫。

五月,以荆、扬、江表八郡为荆州,孙权领牧故也。

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

闰月,孙权破刘备于夷陵。

初,帝闻备兵东下,与权交战,树栅连营七百余里,谓髃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

‘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

孙权上事今至矣。

“后七日,破备书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民饥,使尚书杜畿持节开仓廪以振之。

八月,蜀大将黄权率觽降。

[一]注[一]魏书曰:权及领南郡太守史合等三百一十八人,诣荆州刺史奉上所假印绶、棨戟、幢麾、牙门、鼓车。

权等诣行在所,帝置酒设乐,引见于承光殿。

权、合等人人前自陈,帝为论说军旅成败去就之分,诸将无不喜悦。

赐权金帛、车马、衣裘、帷帐、妻妾,下及偏裨皆有差。

拜权为侍中镇南将军,封列侯,即日召使骖乘。

及封史合等四十二人皆为列侯,为将军郎将百余人。

九月甲午,诏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

自今以后,髃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

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 [一]庚子,立皇后郭氏。

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

□寡笃癃及贫不能自存者赐谷。

注[一]孙盛曰:夫经国营治,必凭俊箉之辅,贤达令德,必居参乱之任,故虽周室之盛,有妇人与焉。

然则坤道承天,南面罔二,三从之礼,谓之至顺,至于号令自天子出,奏事专行,非古义也。

昔在申、吕,实匡有周。

苟以天下为心,惟德是杖,则亲簄之授,至公一也,何至后族而必斥远之哉?

二汉之季世,王道陵迟,故令外戚凭宠,职为乱阶。

*(于)*此自时昏道丧,运祚将移,纵无王、吕之难,岂乏田、赵之祸乎?

而后世观其若此,深怀鸩毒之戒也。

至于魏文,遂发一概之诏,可谓有识之爽言,非帝者之宏议。

冬十月甲子,表首阳山东为寿陵,作终制曰:“礼,国君即位为椑,*椑音扶历反。

*存不忘亡也。

[一]昔尧葬谷林,通树之,禹葬会稽,农不易亩,[二]故葬于山林,则合乎山林。

封树之制,非上古也,吾无取焉。

寿陵因山为体,无为封树,无立寝殿,造园邑,通神道。

夫葬也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

骨无痛痒之知,頉非栖神之宅,礼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黩也,为棺椁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已。

故吾营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后不知其处。

无施苇炭,无藏金银铜铁,一以瓦器,合古涂车、刍灵之义。

棺但漆际会三过,饭含无以珠玉,无施珠襦玉匣,诸愚俗所为也。

季孙以玙璠敛,孔子历级而救之,譬之暴骸中原。

宋公厚葬,君子谓华元、乐莒不臣,以为弃君于恶。

汉文帝之不发,霸陵无求也。

光武之掘,原陵封树也。

霸陵之完,功在释之。

原陵之掘,罪在明帝。

是释之忠以利君,明帝爱以害亲也。

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释之之言,鉴华元、乐莒、明帝之戒,存于所以安君定亲,使魂灵万载无危,斯则贤圣之忠孝矣。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

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是焚如之刑,岂不重痛哉!

祸由乎厚葬封树。

‘桑、霍为我戒’,不亦明乎?

其皇后及贵人以下,不随王之国者,有终没皆葬涧西,前又以表其处矣。

盖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延陵葬子,远在嬴、博,魂而有灵,无不之也,一涧之闲,不足为远。

若违今诏,妄有所变改造施,吾为戮尸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

臣子为蔑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将不福汝。

其以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

“ 注[一]臣松之按:礼,天子诸侯之棺,各有重数。

棺之亲身者曰椑。

注[二]吕氏春秋:尧葬于谷林,通树之。

舜葬于纪,市廛不变其肆。

禹葬会稽,不变人徒。

是月,孙权复叛。

复郢州为荆州。

帝自许昌南征,诸军兵并进,权临江拒守。

十一月辛丑,行幸宛。

庚申晦,日有食之。

是岁,穿灵芝池。

四年春正月,诏曰:“丧乱以来,兵革未戢,天下之人,互相残杀。

今海内初定,敢有私复雠者皆族之。

”筑南巡台于宛。

三月丙申,行自宛还洛阳宫。

癸卯,月犯心中央大星。

[一]丁未,大司马曹仁薨。

是月大疫。

注[一]魏书载丙午诏曰:“孙权残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长,故分命猛将三道并征。

今征东诸军与权党吕范等水战,则斩首四万,获船万艘。

大司马据守濡须,其所禽获亦以万数。

中军、征南,攻围江陵,左将军张合等舳舻直渡,击其南渚,贼赴水溺死者数千人,又为地道攻城,城中外雀鼠不得出入,此几上肉耳!

而贼中疠气疾病,夹江涂地,恐相染污。

昔周武伐殷,旋师孟津,汉祖征隗嚣,还军高平,皆知天时而度贼情也。

且成汤解三面之网,天下归仁。

今开江陵之围,以缓成死之禽。

且休力役,罢省繇戍,畜养士民,咸使安息。

“ 夏五月,有鹈鹕鸟集灵芝池,诏曰:“此诗人所谓污泽也。

曹诗‘刺恭公远君子而近小人’,今岂有贤智之士处于下位乎?

否则斯鸟何为而至?

其博举天下鉨德茂才、独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

”[一]注[一]魏书曰:辛酉,有司奏造二庙,立太皇帝庙,大长秋特进侯与高祖合祭,亲尽以次毁。

特立武皇帝庙,四时享祀,为魏太祖,万载不毁也。

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于京都。

甲申,太尉贾诩薨。

太白昼见。

是月大雨,伊、洛溢流,杀人民,坏庐宅。

[一]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钟繇为太尉。

[二]辛未,校猎于荥阳,遂东巡。

论征孙权功,诸将已下进爵增户各有差。

九月甲辰,行幸许昌宫。

[三]注[一]魏书曰:七月乙未,大军当出,使太常以特牛一告祠于郊。

臣松之按:魏郊祀奏中,尚书卢毓议祀厉殃事云:“具牺牲祭器,如前后师出告郊之礼。

”如此,则魏氏出师,皆告郊也。

注[二]魏书曰:有司奏改汉氏宗庙安世乐曰正世乐,嘉至乐曰迎灵乐,武德乐曰武颂乐,昭容乐曰昭业乐,云*(翻)**[翘]*舞曰凤翔舞,育命舞曰灵应舞,武德舞曰武颂舞,文*(昭)**[始]*舞曰大*(昭)**[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

注[三]魏书曰:十二月丙寅,赐山阳公夫人汤沐邑,公女曼为长乐郡公主,食邑各五百户。

是冬,甘露降芳林园。

臣松之按:芳林园即今华林园,齐王芳即位,改为华林。

五年春正月,初令谋反大逆乃得相告,其余皆勿听治。

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

三月,行自许昌还洛阳宫。

夏四月,立太学,制五经课试之法,置春秋谷梁博士。

五月,有司以公卿朝朔望日,因奏疑事,听断大政,论辨得失。

秋七月,行东巡,幸许昌宫。

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幸寿春。

扬州界将吏士民,犯五岁刑已下,皆原除之。

九月,遂至广陵,赦青、徐二州,改易诸将守。

冬十月乙卯,太白昼见。

行还许昌宫。

[一]十一月庚寅,以冀州饥,遣使者开仓廪振之。

戊申晦,日有食之。

注[一]魏书载癸酉诏曰:“近之不绥,何远之怀?

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无所措其手足。

昔太山之哭者,以为苛政甚于猛虎,吾备儒者之风,服圣人之遗教,岂可以目玩其辞,行违其诫者哉?

广议轻刑,以惠百姓。

” 十二月,诏曰:“先王制礼,所以昭孝事祖,大则郊社,其次宗庙,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叔世衰乱,崇信巫史,至乃宫殿之内,户牖之闲,无不沃酹,甚矣其惑也。

自今,其敢设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执左道论,着于令典。

” 是岁穿天渊池。

六年春二月,遣使者循行许昌以东尽沛郡,问民所疾苦,贫者振贷之。

[一]三月,行幸召陵,通讨虏渠。

乙巳,还许昌宫。

并州刺史梁习讨鲜卑轲比能,大破之。

辛未,帝为舟师东征。

五月戊申,幸谯。

壬戌,荧惑入太微。

注[一]魏略载诏曰:“昔轩辕建四面之号,周武称‘予有乱臣十人’,斯盖先圣所以体国君民,亮成天工,多贤为贵也。

今内有公卿以镇京师,外设牧伯以监四方,至于元戎出征,则军中宜有柱石之贤帅,辎重所在,又宜有镇守之重臣,然后车驾可以周行天下,无内外之虑。

吾今当征贼,欲守之积年。

其以尚书令颍乡侯陈髃为镇军大将军,尚书仆射西乡侯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

若吾临江授诸将方略,则抚军当留许昌,督后诸军,录后台文书事。

镇军随车驾,当董督觽军,录行尚书事。

皆假节鼓吹,给中军兵骑六百人。

吾欲去江数里,筑宫室,往来其中,见贼可击之形,便出奇兵击之。

若或未可,则当舒六军以游猎,飨赐军士。

” 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以郡反,杀太守徐质。

遣屯骑校尉任福、步兵校尉段昭与青州刺史讨平之。

其见胁略及亡命者,皆赦其罪。

秋七月,立皇子鉴为东武阳王。

八月,帝遂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从陆道幸徐。

九月,筑东巡台。

冬十月,行幸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

[一]是岁大寒,水道冰,舟不得入江,乃引还。

十一月,东武阳王鉴薨。

十二月,行自谯过梁,遣使以太牢祀故汉太尉桥玄。

注[一]魏书载帝于马上为诗曰:“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

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

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

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戢兵称贤良。

古公宅岐邑,实始剪殷商。

孟献营虎牢,郑人惧稽颡。

充国务耕植,先零自破亡。

兴农淮、泗间,筑室都徐方。

量宜运权略,六军咸悦康。

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

“ 七年春正月,将幸许昌,许昌城南门无故自崩,帝心恶之,遂不入。

壬子,行还洛阳宫。

三月,筑九华台。

夏五月丙辰,帝疾笃,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髃、征东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受遗诏辅嗣主。

遣后宫淑媛、昭仪已下归其家。

丁巳,帝崩于嘉福殿,时年四十。

[一]六月戊寅,葬首阳陵。

自殡及葬,皆以终制从事。

[二]注[一]魏书曰:殡于崇华前殿。

注[二]魏氏春秋曰:明帝将送葬,曹真、陈髃、王朗等以暑热固谏,乃止。

孙盛曰:夫窀穸之事,孝子之极痛也,人伦之道,于斯莫重。

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

夫以义感之情,犹尽临隧之哀,况乎天性发中,敦礼者重之哉!

魏氏之德,仍世不基矣。

昔华元厚葬,君子以为弃君于恶,髃等之谏,弃孰甚焉!

鄄城侯植为诔曰:“惟黄初七年五月七日,大行皇帝崩,呜呼哀哉!

于时天震地骇,崩山陨霜,阳精薄景,五纬错行,百姓呼嗟,万国悲伤,若丧考妣,*(恩过慕)**[思慕过]*唐,擗踊郊野,仰想穹苍,佥曰何辜,早世殒丧,呜呼哀哉!

悲夫大行,忽焉光灭,永弃万国,云往雨绝。

承问荒忽,惛懵哽咽,袖锋抽刃,叹自僵毙,追慕三良,甘心同穴。

感惟南风,惟以郁滞,终于偕没,指景自誓。

考诸先记,寻之哲言,生若浮寄,唯德可论,朝闻夕逝,孔志所存。

皇虽一没,天禄永延,何以述德?

表之素旃。

何以咏功?

宣之管弦。

乃作诔曰:皓皓太素,两仪始分,中和产物,肇有人伦,爰暨三皇,实秉道真,降逮五帝,继以懿纯,三代制作,踵武立勋。

季嗣不维,网漏于秦,崩乐灭学,儒坑礼焚,二世而歼,汉氏乃因,弗求古训,嬴政是遵,王纲帝典,阒尔无闻。

末光幽昧,道究运迁,乾坤回历,简圣授贤,乃眷大行,属以黎元。

龙飞启祚,合契上玄,五行定纪,改号革年,明明赫赫,受命于天。

仁风偃物,德以礼宣。

祥惟圣质,嶷在幼妍。

庶几六典,学不过庭,潜心无罔,抗志青冥。

才秀藻朗,如玉之莹,听察无向,瞻鷪未形。

其刚如金,其贞如琼,如冰之洁,如砥之平。

爵公无私,戮违无轻,心镜万机,揽照下情。

思良股肱,嘉昔伊、吕,搜扬侧陋,举汤代禹。

拔才岩穴,取士蓬户,唯德是萦,弗拘祢祖。

宅土之表,道义是图,弗营厥险,六合是虞。

齐契共遵,下以纯民,恢拓规矩,克绍前人。

科条品制,曪贬以因。

乘殷之辂,行夏之辰。

金根黄屋,翠葆龙鳞,绋冕崇丽,衡紞维新,尊肃礼容,瞩之若神。

方牧妙举,钦于恤民,虎将荷节,镇彼四邻。

朱旗所剿,九壤被震,畴克不若?

孰敢不臣?

县旌海表,万里无尘。

虏备凶彻,鸟殪江岷,权若涸鱼,干腊矫鳞,肃慎纳贡,越裳效珍,条支绝域,侍子内宾。

德侪先皇,功侔太古。

上灵降瑞,黄初叔祜:河龙洛龟,凌波游下。

平钧应绳,神鸾翔舞。

数荚阶除,系风扇暑。

皓兽素禽,飞走郊野。

神钟宝鼎,形自旧土。

云英甘露,瀸涂被宇。

灵芝冒沼,朱华荫渚。

回回凯风,祁祁甘雨,稼穑丰登,我稷我黍。

家佩惠君,户蒙慈父。

图致太和,洽德全义。

将登介山,先皇作俪。

镌石纪勋,兼录觽瑞,方隆封禅,归功天地,宾礼百灵,勋命视规,望祭四岳,燎封奉柴,肃于南郊,宗祀上帝。

三牲既供,夏禘秋尝,元侯佐祭,献璧奉璋。

鸾舆幽蔼,龙旗太常,爰迄太庙,钟鼓锽锽,颂德咏功,八佾锵锵。

皇祖既飨,烈考来享,神具醉止,降兹福祥。

天地震荡,大行康之。

三辰暗昧,大行光之。

皇纮绝维,大行纲之。

神器莫统,大行当之。

礼乐废弛,大行张之。

仁义陆沉,大行扬之。

潜龙隐凤,大行翔之。

疏狄遐康,大行匡之。

在位七载,元功仍举,将永太和,绝迹三五,宜作物师,长为神主,寿终金石,等算东父,如何奄忽,摧身后土,俾我□□,靡瞻靡顾。

嗟嗟皇穹,胡宁忍务?

呜呼哀哉!

明监吉凶,体远存亡,深垂典制,申之嗣皇。

圣上虔奉,是顺是将,乃□玄宇,基为首阳,拟夡谷林,追尧慕唐,合山同陵,不树不疆,涂车刍灵,珠玉靡藏。

百神警侍,来宾幽堂,耕禽田兽,望魂之翔。

于是,俟大隧之致功兮,练元辰之淑祯,潜华体于梓宫兮,冯正殿以居灵。

顾望嗣之号咷兮,存临者之悲声,悼晏驾之既修兮,感容车之速征。

浮飞魂于轻霄兮,就黄墟以灭形,背三光之昭晰兮,归玄宅之冥冥。

嗟一往之不反兮,痛閟闼之长扃。

咨远臣之眇眇兮,感凶讳以怛惊,心孤绝而靡告兮,纷流涕而交颈。

思恩荣以横奔兮,阂阙塞之

赠郑曼季诗四首·谷风

〔陆云〕 〔晋〕

习习谷风,扇此暮春。

玄泽坠润,灵华烟煴。

高山炽景,乔木兴繁。

兰波清涌,芳浒增源。

感物兴想,念我怀人。

习习谷风,载穆其音。

流芳鼓物,清尘拂林。

霖雨嘉播,有渰凄阴。

归鸿逝矣,玄鸟来吟。

嗟我怀人,其居乐潜。

明发有想,如结予心。

习习谷风,以温以凉。

玄黄交泰,品物含章。

潜介渊跃,飞鸟云翔。

嗟我怀人,在津之梁。

明发有思,凌波褰裳。

习习谷风,有集惟乔。

嗟我怀人,于焉逍遥。

鸾栖高冈,耳想云韶。

拊翼坠夕,和鸣兴朝。

我之思之,言怀其休。

习习谷风,其音孔嘉。

所谓伊人,在谷之阿。

虎质山啸,龙辉渊播。

维南有箕,匪休其和。

有捄天毕,戢尔滂沱。

懿厥河汉,耽彼大华。

明发有怀,我劳如何。

叹逝赋

〔陆机〕 〔晋〕

昔每闻长老追计平生同时亲故,或凋落已尽,或仅有存者。

余年方四十,而懿亲戚属,亡多存寡。

昵交密友,亦不半在。

或所曾共游一涂,同宴一室,十年之外,索然已尽,以是哀思,哀可知矣,乃作赋曰: 伊天地之运流,纷升降而相袭。

日望空以骏驱,节循虚而警立。

嗟人生之短期,孰长年之能执,时飘忽其不再,老晼晚其将及。

怼琼蕊之无征,恨朝霞之难挹。

望汤谷以企予,惜此景之屡戢。

悲夫,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

世阅人而为世,人冉冉而行暮。

人何世而弗新,世何人之能故。

野每春其必华,草无朝而遗露。

经终古而常然,率品物其如素。

譬日及之在条,恒虽尽而弗悟。

虽不悟其可悲,心惆焉而自伤。

亮造化之若兹,吾安取夫久长。

痛灵根之夙陨,怨具尔之多丧。

悼堂构之颓瘁,悯城阙之丘荒。

亲弥懿其已逝,交何戚而不忘。

咨余命之方殆,何视天之芒芒。

伤怀凄其多念,戚貌悴而鲜欢。

幽情发而成绪,滞思叩而兴端,此世之无乐,咏在昔而为言。

居充堂而衍宇,行连驾而比轩。

弥年时其讵几,夫何往而不残。

或冥邈而既尽,或寥廓而仅半。

信松茂而柏悦,嗟芝焚而蕙叹。

苟性命之弗殊,岂同波而异澜,瞻前轨之既覆,知此路之良艰。

启四体而深悼,惧兹形之将然。

毒娱情而寡方,怨感目之多颜,谅多颜之感目,神何适而获怡。

寻平生于响像,览前物而怀之。

步寒林以凄恻,玩春翘而有思,触万类以生悲,叹同节而异时,年弥往而念广,途薄暮而意迮。

亲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愈索。

顾旧要于遗存,得十一于千百。

乐隤心其如忘,哀缘情而来宅。

托末契于后生,余将老而为客。

然后弭节安怀,妙思天造,精浮神沧,忽在世表,悟大暮之同寐,何矜晚以怨早。

指彼日之方除,岂兹情之足搅。

感秋华于衰木,瘁零露于丰草。

在殷忧而弗违,夫何云乎识道。

将颐天地之大德,遗圣人之洪宝。

解心累于末迹,聊优游以娱老。

白发赋

〔左思〕 〔晋〕

星星白发,生于鬓垂。

虽非青蝇,秽我光仪。

策名观国,以此见疵。

将拔将镊,好爵是縻。

白发将拔,惄然自诉:禀命不幸,值君年暮。

逼迫秋霜,生而皓素。

始览明镜,惕然见恶。

朝生昼拔,何罪之故?

子观橘柚,一暠一晔,贵其素华,匪尚绿叶。

愿戢子之手,摄子之镊。

咨尔白发,观世之途。

靡不追荣,贵华贱枯。

赫赫阊阖,蔼蔼紫庐。

弱冠来仕,童髫献谟。

甘罗乘轸,子奇剖符。

英英终贾,高论云衢。

拔白就黑。

此自在吾。

白发临欲拔,瞑目号呼:何我之冤,何子之误!

甘罗自以辩惠见称,不以发黑而名著。

贾生自以良才见异,不以乌鬓而后举。

闻之先民,国用老成。

二老归周,周道肃清。

四皓佐汉,汉德光明。

何必去我,然后要荣?

咨尔白发,事各有以,尔之所言,非不有理。

曩贵耆耄,今薄旧齿。

皤皤荣期,皓首田里。

虽有二毛,河清难俟。

随时之变,见叹孔子。

发乃辞尽,誓以固穷。

昔临玉颜,今从飞蓬。

发肤至昵,尚不克终。

聊用拟辞,比之国风。

钱神论

〔鲁褒〕 〔晋〕

有司空公子,富贵不齿,盛服而游京邑。

驻驾平市里,顾见綦母先生,班白而徒行,公子曰:“嘻!

子年已长矣。

徒行空手,将何之乎?

”先生曰:“欲之贵人。

”公子曰:“学诗乎?

”曰:“学矣。

”学礼乎?

”曰:“学矣。

”“学易乎?

”曰:“学矣。

”公子曰:《诗》不云乎:‘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

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

《礼》不云乎:男贽玉帛禽鸟,女贽榛栗枣修。

’《易》不云乎:“随时之义大矣哉。

吾视子所以,观子所由,岂随世哉。

虽曰已学,吾必谓之未也。

” 先生曰:“吾将以清谈为筐篚,以机神为币帛,所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已。

”子拊髀大笑曰:“固哉!

子之云也。

”既不知古,又不知今。

当今之急,何用清谈。

时易世变,古今异俗。

富者荣贵,贫者贱辱。

而子尚贤,而子守实,无异于遗剑刻船,胶柱调瑟。

贫不离于身,名誉不出乎家室,固其宜也。

昔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

上智先觉变通之,乃掘铜山,俯视仰观,铸而为钱。

使内方象地,外圆象天。

大矣哉!

钱之为体,有乾有坤。

内则其方,外则其圆。

其积如山,其流如川。

动静有时,行藏有节。

市井便易,不患耗损。

难朽象寿,不匮象道。

故能长久,为世神宝。

亲爱如兄,字曰“孔方”。

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

无翼而飞,无足而走。

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

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

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

君长者丰衍而有余,臣仆者穷竭而不足。

《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

”岂是之谓乎?

钱之为言泉也!

百姓日用,其源不匮。

无远不往,无深不至。

京邑衣冠,疲劳讲肄。

厌闻清谈,对之睡寐。

见我家兄,莫不惊视。

钱之所祐,吉无不利。

何必读书,然后富贵。

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嬴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

空版至虚,而况有实。

嬴二虽少,以致亲密。

由此论之,谓为神物。

无位而尊,无势而热。

排朱门,入紫闼。

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

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

是故忿诤辩讼,非钱不胜。

孤弱幽滞,非钱不拔。

怨仇嫌恨,非钱不解。

令问笑谈,非钱不发。

洛中朱衣,当途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始终。

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

谚日:“钱无耳,可暗使。

”又日:“有钱可使鬼。

”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故日:军无财,士不来。

军无赏,士不往。

仕无中人,不如归田。

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不异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行。

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

何以明之?

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

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

天有所短,钱有所长。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

达穷开塞,赈贫济乏,天不如钱。

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

今之成人者何必然?

唯孔方而已!

故曰:“君无财,则士不来。

军无赏,则士不往。

”谚曰:“官无中人,不如归田”。

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

使才如颜子,容如子张,空手掉臂,何所希望?

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使孔方。

凡百君子,和尘同光,上交下接,名誉益彰!

咏贫士七首

〔陶渊明〕 〔晋〕

【其一】 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

暧暧空中灭,何时见馀晖。

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

迟迟出林翮,未夕复来归。

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

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

【其二】 凄厉岁云暮,拥褐曝前轩。

南圃无遗秀,枯条盈北园。

倾壶绝馀沥,窥灶不见烟。

诗书塞座外,日昃不遑研。

闲居非陈厄,窃有愠见言。

何以慰吾怀,赖古多此贤。

【其三】 荣叟老带索,欣然方弹琴。

原生纳决履,清歌畅商音。

重华去我久,贫士世相寻。

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

岂忘袭轻裘,苟得非所钦。

赐也徒能辨,乃不见吾心。

【其四】 安贫守贱者,自古有黔娄。

好爵吾不荣,厚馈吾不酬。

一旦寿命尽,弊服仍不周。

岂不知其极,非道故无忧。

从来将千载,未复见斯俦。

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

【其五】 袁安困积雪,邈然不可干。

阮公见钱入,即日弃其官。

刍槁有常温,采莒足朝飡。

岂不实辛苦,所惧非饥寒。

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

至德冠邦闾,清节映西关。

【其六】 仲蔚爱穷居,绕宅生蒿蓬。

翳然绝交游,赋诗颇能工。

举世无知者,止有一刘龚。

此士胡独然?

实由罕所同。

介焉安其业,所乐非穷通。

人事固以拙,聊得长相从。

【其七】 昔在黄子廉,弹冠佐名州。

一朝辞吏归,清贫略难俦。

年饥感仁妻,泣涕向我流。

丈夫虽有志,固为儿女忧。

惠孙一晤叹,腆赠竟莫酬。

谁云固穷难,邈哉此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