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非花非雾前时见

非花非雾前时见,满眼娇春。

浅笑微颦,恨隔垂帘看未真。

殷勤借问家何处,不在红尘。

若是朝云,宜作今宵梦里人。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祝英台近·柳枝愁

〔史达祖〕 〔宋〕

柳枝愁,桃叶恨,前事怕重记。

红药开时,新梦又溱洧。

此情老去须休,春风多事。

便老去、越难回避。

阻幽会。

应念偷剪酴醾,柔条暗萦系。

节物移人,春暮更憔悴。

可堪竹院题诗,藓阶听雨,寸心外、安愁无地。

满庭芳·千里旌麾

〔无名氏〕 〔宋〕

千里旌麾,万家灯火,晓来气霭佳瑞。

宝猊烟里,龟甲锦屏张。

尽道蓬莱仙瑞世,九霄外、鸣玉飞香。

阴功著,恩疏三品,金诰久弥芳。

华堂。

丝管□,金樽齐捧,百拜称觞。

看绕庭兰玉,济济成行。

占尽人间五福,壶中景、日月偏长。

春难老,芳瞳发秀,千岁寿宁康。

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七·后唐纪六

〔司马光〕 〔宋〕

起上章摄提格,尽玄黓执徐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下长兴元年(庚寅,公元九三零年)春,正月,董璋遣兵筑七寨于剑门。

辛巳,孟知祥遣赵季良如梓州修好。

鸿胪少卿郭在徽奏请铸当五千、三千、一千大钱。

朝廷以其指虚为实,无识妄言,左迁卫尉少卿、同正。

吴徙平原王澈为德化王。

二月,乙未朔,赵季良还成都,谓孟知祥曰:“董公贪残好胜,志大谋短,终为西川之患。

”都指挥使李仁罕、张业欲置宴召知祥。

先二日,有尼告二将谋以宴日害知祥。

知祥诘之,无状,丁酉,推始言者军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斩之。

戊戌,就宴,尽去左右,独诣仁罕第。

仁罕叩头流涕曰:“老兵惟尽死以报德。

”由是诸将皆亲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两川闻朝廷于阆中建节,绵、遂益兵,无不忧恐。

”上以诏书慰谕之。

乙卯,上祀圆丘,大赦,改元。

凤翔节度使兼中书令李从严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从严为宣武节度使。

癸酉,吴主立江都王琏为太子。

丙子,以宣徽使硃弘照为凤翔节度使。

康福奏克保静镇,斩李匡宾。

复以安义为昭义军。

帝将立曹淑妃为后,淑妃谓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烦,倦于接对,妹代我为之。

”德妃曰:“中宫敌偶至尊,谁敢干之!

”庚寅,立淑妃为皇后。

德妃事后恭谨,后亦怜之。

初,王德妃因安重诲得进,常德之。

帝性俭约,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诲每规谏。

妃取外库锦造地衣,重诲切谏,引刘后为戒。

妃由是怨之。

高从诲遣使奉表诣吴,告以坟墓在中国,恐为唐所讨,吴兵援之不及,谢绝之。

吴遣兵击之,不克。

董璋恐绵州刺史武虔裕窥其所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军司马,囚之府廷。

宣武节度使符习,自恃宿将,论议多抗安重诲,重诲求其过失,奏之,丁酉,诏习以太子太师致仕。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书令,夏鲁奇同平章事。

初,帝在真定,李从珂与安重诲饮酒争言,从珂殴重诲,重诲走免。

既醒,悔谢,重诲终衔之。

至是,重诲用事,自皇子从荣、从厚皆敬事不暇。

时从珂为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重诲屡短之于帝,帝不听。

重诲乃矫以帝命谕河东牙内指挥使杨彦温使逐之。

是日,从珂出城阅马,彦温勒兵闭门拒之,从珂使人扣门诘之曰:“吾将汝厚,何为如是?

”对曰:“彦温非敢负恩,受枢密院宣耳。

请公入朝。

”从珂止于虞乡,遣使以状闻。

使者至,壬寅,帝问重诲曰:“彦温安得此言?

”对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讨之。

”帝疑之,欲诱致彦温讯其事,除彦温绛州刺史。

重诲固请发兵击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军都指挥使药彦稠将兵讨之。

帝令彦稠必生致彦温,吾欲面讯之。

召从珂诣洛阳。

从珂知为重诲所构,驰入自明。

加安重诲兼中书令。

李从珂至洛阳,上责之使归第,绝朝请。

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斩杨彦温,癸丑,传首来献。

上怒药彦稠不生致,深责之。

安重诲讽冯道、赵凤奏从珂失守,宜加罪。

上曰:“吾儿为奸党所倾,未明曲直,公辈何为发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间邪?

此皆非公辈之意也。

”二人惶恐而退。

它日,赵凤又言之,上不应。

明日,重诲自言之,上曰:“朕昔为小校,家贫,赖此小儿拾马粪自赡,以至今日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

卿欲如何处之于卿为便?

”重诲曰:“陛下父子之间,臣何敢言!

惟陛下裁之!

”上曰:“使闲居私第亦可矣,何复言!

”丙辰,以索自通为河中节度使。

自通至镇,承重诲旨,籍军府甲仗数上之,以为从珂私造,赖王德妃居中保护,从珂由是得免。

士大夫不敢与从珂往来。

惟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吕琦居相近,时往见之,从珂每月奏请,皆咨琦而后行。

戊午,帝加尊号曰圣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安重诲言昭义节度使王建立过魏州有摇众之语,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

董璋阅集民兵,皆剪发黥面,复于剑门北置永定关,布列烽火。

孟知祥累表请割云安等十三盐监隶西川,以盐直赡宁江屯兵,辛卯,许之。

六月,癸已朔,日有食之。

辛亥,敕防御、团练使、刺史、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自今皆自朝廷除之,诸道无得奏荐。

董璋遣兵掠遂、阆镇戍,秋,七月,戊辰,两川以朝廷继遣兵屯遂、阆,复有论奏,自是东北商旅少敢入蜀。

八月,乙未,捧圣军使李行德、十将张俭引告密人边彦温告“安重诲发兵,云欲自讨淮南。

又引占相者问命。

”帝以问侍卫都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二人曰:“此奸人欲离间陛下勋旧耳。

重诲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富贵,何苦谋反!

臣等请以宗族保之。

”帝乃斩彦温,召重诲慰抚之,君臣相泣。

以前忠武节度使张延朗行工部尚书,充三司使。

三司使之名自此始。

吴徐知诰以海州都指挥使王传拯有威名,得士心,值团练使陈宣罢归,知诰许以传拯代之。

既而复遣宣还海州,征传拯还江都。

传拯怒,以为宣毁之,己亥,帅麾下入辞宣。

因斩宣,焚掠城郭,帅其众五千来奔。

知诰曰:“是吾过也。

”免其妻子。

涟水制置使王岩将兵入海州,以岩为威卫大将军,知海州。

传拯,绾之子也,其季父舆为光州刺史。

传拯遣间使持书至光州,舆执之以闻,因求罢归。

知诰以舆为控鹤都虞候。

时政在徐氏,典兵宿卫者尤难其人,知诰以舆重厚慎密,故用之。

壬寅,赵凤奏:“切闻近有奸人,诬陷大臣,摇国柱石,行之未尽。

”帝乃收李行德、张俭,皆族之。

立皇子从荣为秦王。

丙辰,立从厚为宋王。

董璋之子光业为宫苑使,在洛阳,璋与书曰:“朝廷割吾支郡为节镇,屯兵三千,是杀我必矣。

汝见枢要为吾言:如朝廷更发一骑入斜谷,吾必反!

与汝诀矣。

”光业以书示枢密承旨李虔徽。

未几,朝廷又遣别将荀咸乂将兵戍阆州,光业谓虔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

吾不敢自爱,恐烦朝廷调发,愿止此兵,吾父保无他。

”虔徽以告安重诲,重诲不从。

璋闻之,遂反。

利、阆、遂三镇以闻,且言已聚兵将攻三镇。

重诲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讨耳。

”帝曰:“我不负人,人负我则讨之!

”九月,癸亥,西川进奏官苏愿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发兵讨两川。

”知祥谋于副使赵季良,季良请以东川兵先取遂、阆,然后并兵守剑门,则大军虽来,吾无内顾之忧矣。

知祥从之,遣使约董璋同举兵。

璋移缴利、阆、遂三镇,数其离间朝廷,引兵击阆州。

庚午,知祥以都指挥使李仁罕为行营都部署,汉州刺史赵廷隐副之,简州刺史张业为先锋指挥使,将兵三万攻遂州。

别将牙内都指挥使侯弘实、先登指挥使孟思恭将兵四千会璋攻阆州。

安重诲久专大权,中外恶之者众。

王德妃及武德使孟汉琼浸用事,数短重诲于上。

重诲内忧惧,表解机务,上曰:“朕无间于卿,诬罔者朕既诛之矣,卿何为尔?

”甲戌,重诲复面奏曰:“臣以寒贱,致位至此,忽为人诬以反,非陛下至明,臣无种矣。

由臣才薄任重,恐终不能镇浮言,愿赐一镇以全馀生。

”上不许。

重诲求之不已,上怒曰:“听卿去,朕不患无人!

”前成德节度使范延光劝上留重诲,且曰:“重诲去,谁能代之?

”上曰:“卿岂不可?

”延光曰:“臣受驱策日浅,且才不逮重诲,何敢当此?

”上遣孟汉琼诣中书议重诲事,冯道曰:“诸公果爱安令,宜解其枢务为便。

”赵凤曰:“公失言。

”乃奏大臣不可轻动。

东川兵至阆州,诸将皆曰:“重璋久蓄反谋,以金帛啖其士卒,锐气不可当,宜深沟高垒以挫之,不过旬日,大军至,贼自走矣。

”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当我精卒!

”遂出战,兵未交而溃归。

董璋昼夜攻之,庚辰,城陷,杀仁矩,灭其族。

初,璋为梁将,指挥使姚洪尝隶麾下,至是,将兵千人戍阆州。

璋密以书诱之,洪投诸厕。

城陷,璋执洪而让之曰:“吾自行间奖拔汝,今日何相负?

”洪曰:“老贼!

汝昔为李氏奴,扫马粪,得脔炙,感恩无穷。

今天子用汝为节度使,何负于汝而反邪?

汝犹负天子,吾受汝何恩,而云相负哉!

汝奴材,固无耻。

吾义士,岂忍为汝所为乎!

吾宁为天子死,不能与人奴并生!

”璋怒,然镬于前,令壮士十人刲其肉自啖之,洪至死骂不绝声。

帝置洪二子于近卫,厚给其家。

甲申,以范延光为枢密使,安重诲如故。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兴兵讨之。

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馈使。

以天雄节度石敬瑭为东川行营都招讨使,以夏鲁奇为之副。

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轻进,败归。

璋怒,遣还成都,知祥免其官。

戊子,以石敬瑭权知东川事。

庚寅,以右武卫上将军王思同为西都留守兼行营马步都虞候,为伐蜀前锋。

汉主遣其将梁克贞、李守鄜攻交州,拔之,执静海节度使曲承美以归,以其将李进守交州。

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围遂州,夏鲁奇婴城固守。

孟知祥命都押牙高敬柔帅资州义军二万人筑长城环之。

鲁奇遣马军都指挥使康文通出战,文通闻阆州陷,遂以其众降于仁罕。

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粮运不继,还阆州。

知祥闻之,惊曰:“比破阆中,正欲径取利州,其帅不武,必望风遁去。

吾获其仓廪,据漫天之险,北军终不能西救武信。

今董公僻处阆州,远弃剑阁,非计也。

”欲遣兵三千助守剑门。

璋固辞曰:“此已有备。

”钱镠因朝廷册闽王使都裴羽还,附表引咎。

其子传瓘及将佐屡为镠上表自诉。

癸卯,敕听两浙纲使自便。

以宣徽北院使冯赟为左卫上将军、北都留守。

丁未,族诛董光业。

楚王殷寝疾,遣使诣阙,请传位于其子希声。

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声为起复武安节度使兼侍中。

孟知祥以故蜀镇江节度使张武为峡路行营招收讨伐使,将水军趣夔州,以左飞棹指挥使袁彦超副之。

癸丑,东川兵陷征、合、巴、蓬、果五州。

丙辰,吴左仆射、同平章事严可求卒。

徐知诰以其长子大将军景通为兵部尚书、参政事,知诰将出镇金陵故也。

汉将梁克贞入占城,取其宝货以归。

十一月,戊辰,张武至渝州,刺史张环降之,遂取泸州,遣先锋将硃偓分兵趣黔、涪。

己巳,楚王殷卒,遗命诸子,兄弟相继。

置剑于祠堂,曰。

“违吾命者戮之!

”诸将议遣兵守四境,然后发丧,兵部侍郎黄损曰:“吾丧君有君,何备之有!

宜遣使诣邻道告终称嗣而已。

”石敬瑭入散关,阶州刺史王经贽、泸州刺史冯晖与前锋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军都指挥使赵在礼引兵出人头山后,过剑门之南,还袭剑门,壬申,克之,杀东川兵三千人,获都指挥使齐彦温,据而守之。

晖,魏州人也。

甲戌,弘贽等破剑州,而大军不继,乃焚其庐舍,取其资粮,还保剑门。

乙亥,诏削孟知祥官爵。

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

知祥闻剑门失守,大惧,曰:“董公果误我!

”庚辰,遣牙内都指挥使李肇将兵五千赴之,戒之曰:“尔倍道兼行,先据剑州,北军无能为也。

”又遣使诣遂州,令赵廷隐将万人会屯剑州。

又遣故蜀永平节度使李筠将兵四千趣龙州,守要害。

时天寒,士卒恐惧,观望不进,廷隐流涕谕之曰:“今北军势盛,汝曹不力战却敌,则妻子皆为人有矣。

”众心乃奋。

董璋自阆州将两川兵屯木马寨。

先是,西川牙内指挥使太谷庞福诚、昭信指挥使谢锽屯来苏村,闻剑门失守,相谓曰:“使北军更得剑州,则二蜀势危矣。

”遽引部兵千馀人间道趣剑州。

始至,官军万馀人自北山大下,会日暮,二人谋曰:“众寡不敌,逮明则吾属无遗矣。

”福诚夜引兵数百升北山,大噪于官军营后,锽帅馀众操短兵自其前急击之。

官军大惊,空营遁去,复保剑门,十馀日不出。

孟知祥闻之,喜曰:“吾始谓弘贽等克剑门,径据剑州,坚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弃阆州奔还。

我军失援,亦须解遂州之围。

如此则内外受敌,两川震动,势可忧危。

今乃焚毁剑州,运粮东归剑门,顿兵不进,吾事济矣。

”官军分道趣文州,将袭龙州,为西川定远指挥使潘福超、义胜都头太原沙延祚所败。

甲申,张武卒于渝州。

知祥命袁彦超代将其兵。

硃偓将至涪州,武泰节度使杨汉宾弃黔南,奔忠州。

偓追至丰都,还取涪州。

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权武泰留后。

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晖将兵三千会李肇等分屯剑州南山。

丙戌,马希声袭位,称遗命去建国之制,复籓镇之旧。

契丹东丹王突欲自以失职,帅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来奔。

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剑门。

乙未,进屯剑州北山。

赵廷隐陈于牙城后山,李肇、王晖陈于河桥。

敬瑭引步兵进击廷隐,廷隐择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归路,按甲待之,矛稍欲相及,乃扬旗鼓噪击之,北军退走,颠坠下山,俘斩百馀人。

敬瑭又使骑兵冲河桥,李肇以强弩射之,骑兵不能进。

薄暮,敬瑭引去,廷隐引兵蹑之,与伏兵合击,败之。

敬瑭还屯剑门。

癸卯,夔州奏复取开州。

庚戌,以武安节度使马希声为武安、静江节度使,加兼中书令。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军前来,多言道险狭,进兵甚难,关右之人疲于转饷,往往窜匿山谷,聚为盗贼。

上忧之,壬子,谓近臣曰:“谁能办吾事者!

吾当自行耳。

”安重诲曰:“臣职忝机密,军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请自往督战。

”上许之。

重诲即拜辞,癸丑,遂行,日驰数百里。

西方籓镇闻之,无不惶骇。

钱帛、刍粮昼夜辇运赴利州,人畜毙踣于山谷者不可胜纪。

时上已疏重诲,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诲离上侧,乃敢累表奏论,以为蜀不可伐,上颇然之。

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纵归。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下长兴二年(辛卯,公元九三一年)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谢。

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鲁奇自杀。

癸酉,石敬瑭复引兵至剑州,屯于北山。

孟知祥枭夏鲁奇首以示之。

鲁奇二子从敬瑭在军中,泣请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长者,必葬而父,岂不逾于身首异处乎!

”既而知祥果收葬之。

敬瑭与赵廷隐战不利,复还剑门。

丙戌,加高从诲兼中书令。

东川归合州于武信军。

初,凤翔节度使硃弘昭谄事安重诲,连得大镇。

重诲过凤翔,弘昭迎拜马首,馆于府舍,延入寝室,妻子罗拜,奉进酒食,礼甚谨。

重诲为弘昭泣言:“谗人交构,几不免,赖主上明察,得保宗族。

”重诲既去,弘昭即奏“重诲怨望,有恶言,不可令至行营,恐夺石敬瑭兵柄。

”又遗敬瑭书,言“重诲举措孟浪,若至军前,恐将士疑骇,不战自溃,宜逆止之。

”敬瑭大惧,即上言:重诲至,恐人情有变,宜急征还。

”宣徽使孟汉琼自西方还,亦言重诲过恶,有诏召重诲还。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粮运不继,烧营北归。

军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书,谓赵季良曰:“北军渐进,奈何?

”季良曰:“不过绵州,必遁。

”知祥问其故,曰:“我逸彼劳,彼悬军千里,粮尽,能无遁乎!

”知祥大笑,以书示之。

安重诲至三泉,得诏亟归。

过凤翔,硃弘昭不内,重诲惧,驰骑而东。

两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节度使李彦琦弃城走。

甲午,两川兵入利州。

孟知祥以赵廷隐为昭武留后,廷隐遣使密言于知祥曰:“董璋多诈,可与同忧,不可与共乐,他日必为公患。

因其至剑州劳军,请图之,并两川之众,可以得志于天下。

”知祥不许。

璋入廷隐营,留宿而去。

廷隐叹曰:“不从吾谋,祸难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后李仁罕为峡路行营招讨使,使将水军东略地。

辛丑,以枢密使兼中书令安重诲为护国节度使。

赵凤言于上曰:“重诲陛下家臣,其心终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为人所谗。

陛下不察其心,重诲死无日矣。

”上以为朋党,不悦。

乙巳,赵廷隐、李肇自剑州引还,留兵五千戍利州。

丙午,董璋亦还东川,留兵三千戍果、阆。

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吴徐知诰欲以中书侍郎、内枢使宋齐丘为相,齐丘自以资望素浅,欲以退让为高,谒归洪州葬父,因入九华山,止于应天寺,启求隐居。

吴主下诏征之,知诰亦以书招之,皆不至。

知诰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谕,齐丘始还朝,除右仆射致仕,更命应天寺曰征贤寺。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万州。

庚申,陷云安监。

辛酉,赐契丹东丹王突欲姓东丹,名慕华,以为怀化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

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将惕隐等,皆赐姓名。

惕隐姓狄,名怀惠。

李仁罕至夔州,宁江节度使安崇阮弃镇,与杨汉宾自均、房逃归。

壬戌,仁罕陷夔州。

帝既解安重诲枢务,乃召李从珂,泣谓曰:“如重诲意,汝安得复见吾!

”丙寅,以从珂为左卫大将军。

壬申,横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乙酉,复以钱镠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遣监门上将军张篯往谕旨,以曏日致仕,安重诲矫制也。

丁亥,以太常卿李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为淑妃。

闽奉国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延禀闻闽王延钧有疾,以次子继升知建州留后,帅建州刺史继雄将水军袭福州。

癸卯,延禀攻西门,继雄攻东门。

延钧遣楼船指挥使王仁达将水军拒之。

仁达伏甲舟中,伪立白帜请降,继雄喜,屏左右,登仁达舟慰抚之。

仁达斩继雄,枭首于西门。

延禀方纵火攻城,见之,恸哭,仁达因纵兵击之,众溃,左右以斛舁延禀而走,甲辰,追擒之。

延钧见之曰:“果烦老史再下!

”延禀惭不能对。

延钧囚于别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抚其党。

其党杀使者,奉继升及弟继伦奔吴越。

仁达,延钧从子也。

以宣徽北院使赵延寿为枢密使。

己酉,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

辛亥,以硃弘照为宣徽南院使。

五月,闽王延钧斩王延禀于市,复其姓名曰周彦琛,遣其弟都教练使延政如建州抚慰吏民。

丁卯,罢亩税麹钱,城中官造麹减旧半价,乡村听百姓自造。

民甚便之。

己卯,以孟汉琼知内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

汉琼,本赵王镕奴也。

时范延光、赵延寿虽为枢密使,惩安重悔以刚愎得罪,每于政事不敢可否。

独汉琼与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惮之。

先是,宫中须索稍逾常度,重诲辄执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绝。

至是,汉琼直以中宫之命取府库物,不复关由枢密院及三司,亦无语文书,所取不可胜纪。

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鹄为左骁卫大将军,充三司使。

昭武留后赵廷隐自成都赴利州,逾月,请兵进取兴元及秦、凤。

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许。

护国节度使兼中书令安重诲内不自安,表请致仕。

闰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师致仕。

是日,其子崇赞、崇绪逃奔河中。

壬辰,以保义节度使李从璋为护国节度使。

甲午,遣步军指挥使药彦稠将兵趣河中。

安崇赞等至河中,重诲惊曰:“汝安得来?

”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为人所使耳。

吾以死徇国,夫复何言!

”乃执二子表送诣阙。

明日,有中使至,见重诲,恸哭久之。

重诲问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异志,朝廷已遣药彦稠将兵至矣。

”重诲曰:“吾受国怨,死不足报,敢有异志,更烦国家发兵,贻主上之忧,罪益重矣。

”崇赞等至陕,有诏系狱。

皇城使翟光鄴素恶重诲,帝遣诣河中察之,曰:“重诲果有异志则诛之。

”光鄴至河中,李从璋以甲士围其第,自入见重诲,拜于庭下。

重诲惊,降阶答拜,从璋奋挝击其首。

妻张氏惊救,亦挝杀之。

奏至,己亥,下诏,以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镠为重诲罪,又诬其欲自击淮南以图兵柄,遣元随窃二子归本道。

并二子诛之。

丙午,帝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还本道,谕以安重诲专命,兴兵致讨,今已伏辜。

六月,乙丑,复以李从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丙子,命诸道均民田税。

闽王延钧好神仙之术,道士陈守元、巫者徐彦、兴盛韬共诱之作宝皇宫,极土木之盛,以守元为宫主。

秋,九月,己亥,更赐东凡慕华姓名曰李赞华。

吴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卒。

以诸道副都统、镇海节度使、守中收令徐知询代之,赐爵东海郡王。

徐知诰之召知询入朝也,知谏豫其谋。

知询遇其丧于涂,抚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无憾,然何面见先王于地下乎!

”辛丑,加枢密使范延光同平章事。

辛亥,敕解纵五坊鹰隼,内外无得更进。

冯道曰:“陛下可谓仁及禽兽。

”上曰:“不然。

朕昔尝从武皇猎,时秋稼方熟,有兽逸入田中,遣骑取之,比及得兽,馀稼无几。

以是思之,猎有损无益,故不为耳。

”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挥使李进唐攻通州,拔之。

壬午,以王延政为建州刺史。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癸巳,苏愿至成都,孟知祥闻甥妷在朝廷者皆无恙,遣使告董璋,欲与之俱上表谢罪。

璋怒曰:“孟公亲戚皆完,固宜归附。

璋已族灭,尚何谢为!

诏书皆在苏愿腹中,刘澄安得豫闻,璋岂不知邪!

”由是复为怨敌。

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还成都。

吴中书令徐知诰表称辅政岁久,请归老金陵。

乃以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镇金陵,馀官如故,总录朝政如徐温故事。

以其子兵部尚书、参政事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诸军事,留江都辅政。

以内枢使、同平章事王令谋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以宋齐丘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并同平章事,兼内枢使,以佐景通。

赐德胜节度使张崇爵清河王。

崇在庐州贪暴,州人苦之,屡尝入朝,厚以货结权要,由是常得还镇,为庐州患者二十馀年。

十二月,甲寅朔,初听百姓自铸农器并杂铁器,每田二亩,夏秋输农具三钱。

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闻梁太祖嗜食鸡,慕之,既袭位,日杀五十鸡为膳。

居丧无戚容。

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阳,将发引,顿食鸡隺数盘,前吏部侍郎潘起讥之曰:“昔阮籍居丧食蒸豚。

何代无贤!

”癸亥,徐知诰至金陵。

昭武留后赵廷隐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堑已完,顷在剑州与牙内都指挥使李肇同功,愿以昭武让肇,知祥褒谕,不许。

延隐三让,癸酉,知祥召廷隐还成都,以肇代之。

闽陈守元等称宝皇之命,谓闽王延钧曰:“苟能避位受道,当为天子六十年。

”延钧信之,丙子,命其子节度使使继鹏权军府事。

延钧避位受箓,道名玄锡。

爱州将杨廷艺养假子三千人,图复交州。

汉交州守将李进知之,受其赂,不以闻。

是岁,廷艺举兵围交州,汉主遣承旨程宝将兵救之,未至,城陷。

进逃归,汉主杀之。

宝围交州,廷艺出战,宝败死。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下长兴三年(壬辰,公元九三二年)春,正月,枢密使范延光言:“自灵州至邠州方渠镇,使臣及外国入贡者多为党项所掠,请发兵击之。

”己丑,遣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前朔方节度使康福将步骑七千讨党项。

乙未,孟知祥妻福庆长公主卒。

孟知祥以朝廷恩意优厚,而董璋塞绵州路,不听遣使入谢,与节度副使赵季良等谋,欲发使自峡江上表,掌书记李昊曰:“公不与东川谋而独遣使,则异日负约之责在我矣。

”乃复遣使语之,璋不从。

二月,赵季良与诸将议遣昭武都监太原高彦俦将兵攻取壁州,以绝山南兵转入山后诸州者。

孟知祥谋于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苏愿等西归,未尝报谢,今遣兵侵轶,公若不顾坟墓、甥妷,则不若传檄举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

”知祥乃止。

季良由是恶昊。

辛未,初令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

药彦稠等奏破党项十九族,俘二千七百人。

赐高从诲爵勃海王。

吴徐知诰作礼贤院于府舍,聚图书,延士大夫,与孙晟及海陵陈觉谈议时事。

孟知祥三遣使说董璋,以主上加礼于两川,苟不奉表谢罪,恐复致讨。

璋不从。

三月,辛丑,遣李昊诣梓州,极论利害,璋见昊,诟怒,不许。

昊还,言于知祥曰:“璋不通谋议,且有窥西川之志,公宜备之。

”甲辰,闽王延钧复位。

吴越武肃王钱镠疾,谓将吏曰:“吾疾必不起,诸儿皆愚懦,谁可为帅者?

”众泣曰:“两镇令公仁孝有功,孰不爱戴!

”镠乃悉出印钥授传瓘,曰:“将吏推尔,宜善守之。

”又曰:“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

”庚戌卒,年八十一。

传瓘与兄弟同幄行丧,内牙指挥使击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业,将吏旦幕趋谒,当与诸公子异处。

”乃命主者更设一幄,扶传瓘居之,告将吏曰:“自今惟谒令公,禁诸公子从者无得妄入。

”昼夜警卫,未尝休息。

镠末年左右皆附传瓘,独仁章数以事犯之。

至是,传瓘劳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尽节,犹事先王也。

”传瓘嘉叹久之。

传瓘既袭位,更名元瓘,兄弟名“传”者皆更为“元”。

以遗命去国仪,用籓镇法。

除民田荒绝者租税。

命处州刺史曹仲达权知政事。

置择能院,掌选举殿最,以浙西营田副使沈崧领之。

内牙指挥使富阳刘仁巳及陆仁章久事,仁章性刚,仁巳好毁短人,皆为众所恶。

一日,诸将共诣府门请诛之。

元瓘使从子仁俊谕之曰:“二将事先王久,吾方图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杀之,可乎,吾为汝王,汝当禀吾命。

不然,吾当归临安以避贤路!

”众惧而退。

乃以仁章为衢州刺史,仁巳为湖州刺史。

中外有上书告讦者,元瓘皆置不问,由是将吏辑睦。

初,契丹舍利荝剌与惕隐皆为赵德钧所擒,契丹屡遣使请之。

上谋于群臣,德钧等皆曰:“契丹所以数年不犯边,数求和者,以此辈在南故也,纵之则边患复生。

”上以问冀州刺史杨檀,对曰:“荝剌,契丹之骁将,曏助王都谋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为赐已多。

契丹失之如丧手足。

彼在朝廷数年,知中国虚实,若得归,为患必深,彼才出塞,则南向发矢矣,恐悔之无及。

”上乃止。

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赞华以河南籓镇,群臣皆以为不可,上曰:“吾与其父约为昆弟,故赞华归我。

吾老矣,后世继体之君,虽欲招之,其可致乎!

”夏,四月,癸亥,以赞华为义成节度使,为选朝士为僚属辅之。

赞华但优游自奉,不豫政事。

上嘉之,虽时有不法亦不问,以庄宗后宫夏氏妻之。

赞华好饮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

婢仆小过,或抉目,或刀刲火灼。

夏氏不忍其残,奏离婚为尼。

乙丑,加宋王从厚兼中书令。

东川节度使董璋会诸将谋袭成都,皆曰必克。

前陵州刺史王晖曰:“剑南万里,成都为大,时方盛夏,师出无名,必无成功。

”璋不从。

孟知祥闻之,遣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将三千人诣汉州诇之。

璋入境,破白杨林镇,执戍将武弘礼,声势甚盛,知祥忧之。

赵季良曰:“璋为人勇而无恩,士卒不附,城守则难克,野战则成擒矣。

今不过巢穴,公之利也。

璋用兵精锐皆在前锋,公宜以赢兵诱之,以劲兵待之,始虽小衄,后必大捷。

璋素有威名,今举兵暴至,人心危惧。

公当自出御之,以强众心。

”赵廷隐以季良言为然,曰:“璋轻而无谋,举兵必败,当为公擒之。

”辛巳,以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将三万人拒之。

五月,壬午朔,廷隐入辞。

董璋檄书至,又有遗季良、廷隐及李肇书,诬之云,季良、廷隐与己通谋,召己令来。

知祥以书授廷隐,廷隐不视,投之于地,曰:“不过为反间,欲令公杀副使与廷隐耳。

”再拜而行。

知祥曰:“事必济矣。

”肇素不知书,视之,曰:“璋教我反耳。

”囚其使者,然亦拥众为自全计。

璋兵至汉州,潘仁嗣与战于赤水,大败,为璋所擒,璋遂克汉州。

癸未,知祥留赵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将兵八千趣汉州,至弥牟镇,赵廷隐陈于镇北。

甲申,迟明,廷隐陈于鸡踪桥,义胜定元都知兵马使张公鐸陈于其后。

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陈于武侯庙下,璋帐下骁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辈何为,何不速战!

”璋乃上马。

前锋始交,东川右厢马步都指挥使张守进降于知祥,言“璋兵尽此,无复后继,当急击之。

”知祥登高冢督战,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守鸡踪桥,皆为东川兵所杀。

赵廷隐三战不利,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兵亦却,知祥惧,以马棰指后陈。

张公鐸帅众大呼而进,东川兵大败,死者数千人,擒东川中都指挥使元璝、牙内副指挥使董光演等八十馀人。

璋拊膺曰:“亲兵皆尽,吾何依乎!

”与数骑遁去,馀众七千人降,复得潘仁嗣。

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东川马步都指挥使元瑰降。

西川兵入汉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争璋军资,故璋走得免。

赵廷隐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

是夕,知祥宿雒县,命李昊草榜谕东川吏民,及草书劳问璋,且言将如梓州询负约之由,请见伐之罪。

乙酉,知祥会廷隐于赤水,遂西还,命廷隐将兵攻梓州。

璋至梓州,肩舆而入,王晖迎问曰:“太尉全军出征,今还者无十人,何也?

”璋涕泣不能对。

至府第,方食,晖与璋从子牙内都虞侯延浩帅兵三百大嗓而入。

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杀。

璋至北门楼,呼指挥使潘稠使讨乱兵,稠引十卒登城,斩璋首,乃取光嗣首以授王晖,晖举城迎降。

赵廷隐入梓州,封府库以待知祥。

李肇闻璋败,始斩其使以闻。

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复将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

赵廷隐献董璋首。

己丑,发玄武,赵廷隐帅东川将吏来迎。

康福奏党项钞盗者已伏诛,馀皆降附。

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门副使王处回侍左右,庖人进食,必空器而出,以安众心。

李仁罕自遂州来,赵廷隐迎于板桥。

仁罕不称东川之功,侵侮廷隐,廷隐大怒。

乙未,知祥疾瘳。

丁酉,入梓州。

戊戌,犒赏将士,既罢,知祥谓李仁罕、赵廷隐曰:“二将谁当镇此?

”仁罕曰:“令公再与蜀州,亦行耳。

”廷隐不对。

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将有所推则命一人为留后,昊曰:“昔梁祖、庄宗皆兼领四镇,今二将不让,惟公自领之为便耳。

公宜亟还府,更与赵仆射议之。

”己亥,契丹使者迭罗卿辞归国,上曰:“朕志在安边,不可不少副其求。

”乃遣荝骨舍利与之俱归。

契丹以不得荝剌,自是数寇云州及振武。

孟知祥命李仁罕归遂州,留赵廷隐东川巡检,以李昊行梓州军府事。

昊曰:“二虎方争,仆不敢受命,愿从公还。

”乃以都押牙王彦铢为东川监押。

癸卯,知祥至成都,赵廷隐寻亦引兵西还。

知祥谓李昊曰:“吾得东川,为患益深。

”昊请其故,知祥曰:“自吾发梓州,得仁罕七状,皆云‘公宜自领东川,不然诸将不服。

’廷隐言‘本不敢当东川,因仁罕不让,遂有争心耳。

’君为我晓廷隐,复以阆州为保宁军,益以果、蓬、渠、开四州,往镇之。

吾自领东川,以绝仁罕之望。

”廷隐犹不平,请与仁罕斗,胜者为东川。

昊深解之,乃受命。

六月,以廷隐为保宁留后。

戊午,赵季良帅将吏请知祥兼镇东川,许之。

季良等又请知祥称王,权行制书,赏功臣,不许。

董璋之起兵攻知祥也,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以闻,范延光言于上曰:“若两川并于一贼,抚众守险,则取之益难,宜及其交争,早图之。

”上命思同以兴元之兵密规进取。

未几,闻璋败死,延光曰:“知祥虽据全蜀,然士卒皆东方人,知祥恐其思归为变,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众。

陛下不屈意抚之,彼则无从自新。

”上曰:“知祥吾故人,为人离间至此,何屈意之有!

”乃遣供奉官李存瑰赐知祥诏曰:“董璋狐狼,自贻族灭。

卿丘园亲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节。

”存瑰,克宁之子,知祥之甥也。

闽王廷钧谓陈守元曰:“为我问宝皇:既为六十年天子,后当何如?

”明日,守元入曰:“昨夕奏章,得宝皇旨,当为大罗仙主。

”徐彦等亦曰:“北庙崇顺王尝见宝皇,其言与守元同。

”延钧益自负,始谋称帝。

表朝廷云:“钱镠卒,请以臣为吴越王。

马殷卒,请以臣为尚书令。

”朝廷不报,自是职贡遂绝。

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六·后唐纪五

〔司马光〕 〔宋〕

起强圉大渊献七月,尽屠维赤奋若,凡二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上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秋,七月,以归德节度使王晏球为北面副招讨使。

丙寅,升夔州为宁江军,以西方鄴为节度使。

癸酉,以与高季兴夔、忠、万三州为豆卢革、韦说之罪,皆赐死。

流段凝于辽州,温韬于德州,刘训于濮州。

任圜请致仕居磁州,许之。

八月,己卯朔,日有食之。

册礼使至长沙,楚王殷始建国,立宫殿,置百官,皆如天子,或微更其名:翰林学士曰文苑学士,知制诰曰知辞制,枢密院曰左右机要司,群下称之曰殿下,令曰教。

以姚彦章为左丞相,许德勋为右丞相,李鐸为司徒,崔颖为司空,拓跋恒为仆射,张彦瑶、张迎判机要司。

然管内官属皆称摄,惟朗、桂节度使先除后请命。

恒本姓元,避殷父讯改焉。

九月,帝谓安重诲曰:“从荣左右有矫宣朕旨,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气者。

朕以从荣年少临大籓,故择名儒使辅导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

”欲斩之。

重诲请严戒而已。

北都留守李彦超请复姓符,从之。

丙寅,以枢密使孔循兼东都留守。

壬申,契丹来请修好,遣使报之。

冬,十月,乙酉,帝发洛阳,将如汴州。

丁亥,至荥阳。

民间讹言帝欲自击吴,又云欲制置东方诸侯。

宣武节度使、检校侍中硃守殷疑惧,判官高密孙晨劝守殷反,守殷遂乘城拒守。

帝遣宣徽使范延光往谕之,延光曰:“不早击之,则汴城坚矣。

愿得五百骑与俱。

”帝从之。

延光暮发,未明行二百里,抵大梁城下,与汴人战,汴人大惊。

戊子,帝至京水,遣御营使石敬瑭将亲兵倍道继之。

或谓安重诲曰:“失职在外之人,乘贼未破,或能为患,不如除之。

”重诲以为然,奏遣使赐任圜死。

端明殿学士赵凤哭胃重诲曰:“任圜义士,安肯为逆!

公滥刑如此,何以赞国!

”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饮,然后死,神情不挠。

己丑,帝至大梁,四面进攻,吏民缒城出降者甚众。

守殷知事不济,尽杀其族,引颈命左右斩之。

乘城者望见乘舆,相帅开门降。

孙晟奔吴,徐知诰客之。

戊戌,诏免三司逋负近二百万缗。

辛丑,吴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中书令东海王徐温卒。

初,温子行军司马、忠义节度使、同平章事知询以其兄知诰非徐氏子,数请代之执吴政,温曰:“汝曹皆不如也。

”严可求及行军副使徐玠屡劝温以知询代知诰,温以知诰孝谨,不忍也。

陈夫人曰:“知诰自我家贫贱时养之,奈何富贵而弃之!

”可求等言之不已。

温欲帅诸籓镇入朝,劝吴王称帝,将行,有疾,乃遣知询奉表劝进,因留代知诰执政。

知诰草表欲求洪州节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温凶问至,乃止。

知询亟归金陵。

吴主赠温齐王,谥曰忠武。

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筠久疾,将佐请见,不许。

副使苻彦琳等疑其已死,恐左右有奸谋,请权交符印。

筠怒,收彦琳及判官都指挥使下狱,诬以谋反。

诏取彦琳等诣阙,按之无状,释之。

徙筠为西都留守。

癸卯,以保义节度使石敬瑭为宣武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

十一月,庚戌,吴王即皇帝位,追尊孝武王曰武皇帝,景王曰景皇帝,宣王曰宣皇帝。

安重诲议伐吴,帝不从。

甲子,吴大赦,改元乾贞。

丙子,吴主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以徐知询为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侍中,加徐知诰都督中外诸军事。

十二月,戊寅朔,孟知祥发民丁二十万修成都城。

吴主立兄庐江公蒙为常山王,弟鄱阳公澈为平原王,兄子南昌公珙为建安王。

初,晋阳相者周玄豹尝言帝贵不可言,帝即位,欲召诣阙。

赵凤曰:“玄豹言陛下当为天子,今已验矣,无所复询。

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辏其门,争问吉凶。

自古术士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非所以靖国家也。

”帝乃就除光禄卿致仕,厚赐金帛而已。

中书舍人马缟请用汉光武故事,七庙之外别立亲庙。

中书门下奏请如汉孝德、孝仁皇例,称皇不称帝。

帝欲兼称帝,群臣乃引德明、玄元、兴圣皇帝例,皆立庙京师。

帝令立于应州旧宅,自高祖考妣以下皆追谥曰皇帝、皇后,墓曰陵。

汉主如康州。

是岁,蔚、代缘边粟斗不过十钱。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上天成三年(戊子,公元九二八年)春,正月,丁巳,吴主立子琏为江都王,璘为江夏王,璆为宜春王,宣帝子庐陵公玢为南阳王。

昭义节度使毛璋所为骄僭,时报赭袍,纵酒为戏,左右有谏者,剖其心而视之。

帝闻之,征为右金吾卫上将军。

契丹陷平州。

二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帝将如鄴都,时扈驾诸军家属甫迁大梁,又闻将如鄴都,皆不悦,詾詾有流言。

帝闻之,不果行。

吴自庄宗灭梁以来,使者往来不绝。

庚辰,吴使者至,安重诲以为杨敢与朝廷抗礼,遣使窥觇,拒而不受,自是遂与吴绝。

张筠至长安,守兵闭门拒之。

筠单骑入朝,以为左卫上将军。

壬辰,宁江节度使西方鄴攻拔归州。

未几,荆南复取之。

枢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诲亲信之。

帝欲为皇子娶重诲女,循谓重诲曰:“公职居近密,不宜复与皇子为婚。

”重诲辞之。

久之,或谓重诲曰:“循善离间人,不可置之密地。

”循知之,阴遣人结王德妃,求纳其女。

德妃请娶循女为从厚妇,帝许之。

重诲大怒,乙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武节度使兼东都留守。

重诲性强愎。

秦州节度使华温琪入朝,请留阙下,帝嘉之,除左骁卫上将军,月别赐钱谷。

岁馀,帝谓重诲曰:“温琪旧人,宜择一重镇处之。

”重诲对以无阙。

他日,帝屡言之,重诲愠曰:“臣累奏无阙,惟枢密使可代耳。

”帝曰:“亦可。

”重诲无以对。

温琪闻之惧,数月不出。

重诲恶成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奏建立与王都交结,有异志。

建立亦奏重诲专权,求入朝面言其状,帝召之。

既至,言重诲与宣徽使判三司张延朗结婚,相表里,弄威福。

三月,辛亥,帝见重诲,气色甚怒,谓曰:“今与卿一镇自休息,以王建立代卿,张延朗亦除外官。

”重诲曰:“臣披荆棘事陛下数十年,值陛下龙飞,承乏机密,数年间天下幸无事。

今一旦弃之外镇,臣愿闻其罪!

”帝不怿而起,以语宣徽使硃弘昭,弘昭曰:“陛下平日待重诲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弃之!

愿垂三思。

”帝寻召重诲慰抚之。

明日,建立辞归镇,帝曰:“卿比奏欲入分朕忧,今复去何之!

”会门下侍郎兼刑部尚书、同平章事郑珏请致仕。

己未,以珏为左仆射致仕,癸亥,以建立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孟知祥屡与董璋争盐利,璋诱商旅贩东川盐入西川,知祥患之,乃于汉州置三场重征之,岁得钱七万缗,商旅不复之东川。

楚王殷如岳州,遣六军使袁诠、副使王环、监军马希瞻将水军击荆南,高季兴以水军逆战。

至刘郎洑,希瞻夜匿战舰数十艘于港中。

诘旦,两军合战,希瞻出战舰横击之,季兴大败,俘斩以千数,进逼江陵。

季兴请和,归史光宪于楚。

军还,楚王殷让环不遂取荆南,环曰:“江陵在中朝及吴、蜀之间,四战之地也,宜存之以为吾扞蔽。

”殷说。

环每战,身先士卒,与从同甘苦。

常置针药于座右,战罢,索伤者于帐前,自傅治之。

士卒隶环麾下者相贺曰:“吾属得死所矣。

”故所向有功。

楚大举水军击汉,围封州。

汉主以《周易》筮之,遇《大有》,于是大赦,改元大有。

命左右街使苏章将神弩三千、战舰百艘救封州。

章至贺江,沉铁纟亘于水,两岸作巨轮挽纟亘,筑长堤以隐之,伏壮士于堤中。

章以轻舟逆战,阳不利,楚人逐之,入堤中。

挽轮举縆,楚舰不能进退,以强弩夹水射之,楚兵大败,解围遁去。

汉主以章为封州团练使。

夏,四月,以鄴都留守从荣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以客省使太原冯赟为副留守,夹马指挥使新平杨思权为步军都指挥使以佐之。

戊寅,以宣武节度使石敬瑭为鄴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加同平章事。

以枢密使范延光为成德节度使。

丙戌,以枢密使安重诲兼河南尹,以河南尹从厚为宣武节度使,仍判六军诸卫事。

吴右雄武军使苗璘、静江统军王彦章将水军万人攻楚岳州,至君山,楚王殷遣右丞相许德勋将战舰千艘御之。

德勋曰:“吴人掩吾不备,见大军,必惧而走。

”乃潜军角子湖,使王环夜帅战舰三百,屯杨林浦,绝吴归路。

迟明,吴人进军荆江口,将会荆南兵攻岳州,丁亥,至道人矶。

德勋命战棹都虞侯詹信以轻舟三百出吴军后,德勋以大军当其前,夹击之,吴军大败,虏璘及彦章以归。

初,义武节度使兼中书令王都镇易定十馀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赋皆赡本军。

及安重诲用事,稍以法制裁之。

帝亦以都篡父位,恶之。

时契丹数犯塞,朝廷多屯兵于幽、易间,大将往来,都阴为之备,浸成猜阻。

都恐朝迁移之它镇,腹心和昭训劝都为自全之计,都乃求婚于卢龙节度使赵德钧。

又知成德节度使王建立与安重诲有隙,遣使结为兄弟,阴与之谋复河北故事,建立阳许而密奏之。

都又以蜡书遗青、徐、潞、益、梓五帅,离间之。

又遣人说北面副招讨使归德节度使王晏球,晏球不从。

乃以金遗晏球帐下,使图之,不克。

癸巳,晏球以都反状闻,诏宣徽使张延朗与北面诸将议讨之。

戊戌,吴徙常山王蒙为临川王。

庚子,诏削夺王都官爵。

壬寅,以王晏球为北面讨使,权知定州行州事,以横海节度使安审通为副招讨使,以郑州防御使张虔钊为都监,发诸道兵会讨定州。

是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关城。

都以重赂求救于奚酋秃馁,五月,秃馁以万骑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阳,都与秃馁就攻之。

晏球与战于嘉山下,大破之。

秃馁以二千骑奔还定州。

晏球追至城门,因进攻之,得其西关城。

定州城坚,不可攻,晏球增修西关城以为行府,使三州民输税供军食而守之。

辛酉,以天雄节度副使赵敬怡为枢密使。

王晏球闻契丹发兵救定州,将大军趣望都,遣张延朗分兵退保新乐,延朗遂之真定,留赵州刺史硃建丰将兵修新乐城。

契丹已自他道入定州,与王都夜袭新乐,破之,杀建丰。

乙丑,王晏球、张延朗会于行唐,丙寅,至曲阳。

王都乘胜,悉其众与契丹五千骑合万馀人,邀晏球等于曲阳,丁卯,战于城南。

晏球集诸将校令之曰:“王都轻而骄,可一战擒也。

今日,诸君报国之时也。

悉去弓矢,以短兵击之,回顾者斩!

”于是骑兵先进,奋,楇挥剑,直冲其陈,大破之,僵尸蔽野。

契丹死者过半,馀众北走。

都与秃馁得数骑,仅免。

卢龙节度使赵德钧邀击契丹,北走者殆无孑遗。

吴遣使求和于楚,请苗璘、王彦章。

楚王殷归之,使许德勋饯之。

德勋谓二人曰:“楚国虽小,旧臣宿将犹在,愿吴朝勿以措怀。

必俟众驹争皁栈,然后可图也。

”时殷多内宠,嫡庶无别,诸子骄奢,故德勋语及之。

六月,辛巳,高季兴复请称籓于吴,吴进季兴爵秦王,帝诏楚王殷讨之。

殷遣许德勋将兵攻荆南,以其子希范为监军,次沙头。

季兴从子云猛指挥使从嗣单骑造楚壁,请与希范挑战决胜,副指挥使廖匡齐出与之斗,拉杀之。

季兴惧,明日,请和,德勋还。

匡齐,赣人也。

王晏球知定州有备,未易急攻,硃弘昭、张虔钊宣言大将畏怯,有诏促令攻城。

晏球不得已,乙未,攻之,杀伤将士三千人。

先是,诏发西川兵戍夔州,孟知祥遣左肃边指挥使毛重威将三千人往。

顷之,知祥奏“夔、忠、万三州已平,请召戍兵还,以省馈运。

”帝不许。

知祥阴使人诱之,重威帅其众鼓噪逃归。

帝命按其罪,知祥请而免之。

陕州行军司马王宗寿请葬故蜀主王衍,秋,七月,乙巳,赠衍顺正公,以诸侯礼葬之。

北面招讨使安审通卒。

东都民有犯私麹者,留守孔循族之。

或请听民造麹,而于秋税亩收五钱。

己未,敕从之。

壬戌,契丹复遣其酋长惕隐将七千骑救定州,王晏球逆战于唐河北,大破之。

甲子,追至易州,时久雨水涨,契丹为唐所俘斩及陷溺死者,不可胜数。

戊辰,北威武节度使王延钧为闽王。

契丹北走,道路泥泞,人马饥疲,入幽州境。

八月,甲戌,赵德钧遣牙将武从谏将精骑邀击之,分兵扼险要,生擒惕隐等数百人。

馀众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击之,其得脱归国者不过数十人。

自是契丹沮气,不敢轻犯塞。

初,庄宗徇地河北,获小儿,畜之宫中,及长,赐姓名曰李继陶。

帝即位,纵遣之。

王都得之,使衣黄袍坐堞间,谓王晏球曰:“此庄宗皇帝子也,已即帝位。

公受先朝厚恩,曾不念乎!

”晏球曰:“此公作小数竟何益!

吾今教公二策,不悉众决战,则束手出降耳,自馀无以求生也。

”王建立以目不知书,请罢判三司,不许。

乙未,吴大赦。

吴越王镠欲立中子传瓘为嗣,谓诸子曰:“各言汝功,吾择多者而立之。

”传瓘兄传璹、传瓘、传璟皆推传瓘,乃奏请以两镇授传瓘。

闰月,丁未,诏以传瓘为镇海、镇东节度使。

戊申,赵德钧献契丹俘惕隐等,诸将皆请诛之,帝曰:“此曹皆虏中之骁将,杀之则虏绝望,不若存之以纾边患。

”乃赦惕隐等酋长五十人,置之亲卫,馀六百人悉斩之。

契丹遣梅老季素等入贡。

初,卢文进来降,契丹以籓汉都提举使张希崇代之为卢龙节度使,守平州,遣亲将以三百骑监之。

希崇本书生,为幽州牙将,没于契丹,性和易,契丹将稍亲信之,因与其部曲谋南归。

部曲泣曰:“归固寝食所不忘也,然虏众我寡,奈何?

”希崇曰:“吾诱其将杀之,兵必溃去。

此去虏帐千馀里,比其知而征兵,吾属去远矣。

”众曰:“善!

”乃先为阱,实以石灰,明日,召虏将饮,醉,并从者杀之,投诸阱中。

其营在城北,亟发兵攻之,契丹众皆溃去。

希崇悉举其所部二万馀口来奔,诏以为汝州刺史。

吴王太后殂。

九月,辛巳,荆南败楚兵于白田,执楚岳州刺史李廷规,归于吴。

乙未,敕以温韬发诸陵,段凝反覆,令所在赐死。

己亥,以武宁节度使房知温兼荆南行营招讨使,知荆南行府事。

分遣中使发诸道兵赴襄阳,以讨高季兴。

辛丑,徙庆州防御使窦廷琬为金州刺史。

冬,十月,廷琬据庆州拒命。

丙午,以横海节度使李从敏兼北面行营副招讨使。

从敏,帝之从子也。

戊申,诏静难节度使李敬周发兵讨窦廷琬。

王都据定州,守备固,伺察严,诸将屡有谋翻城应官军者,皆不果。

帝遣使者促王宴球攻城,晏球与使者联骑巡城,指之曰:“城高峻如此,借使主人听外兵登城,亦非梯冲所及。

徒多杀精兵,无损于贼,如此何为!

不若食三州之租,爱民养兵以俟之,彼必内溃。

”帝从之。

十一月,有司请为哀帝位庙,诏立庙于曹州。

平卢节度使晋忠武公霍彦威卒。

忠州刺史王雅取归州。

庚寅,皇子从厚纳孔循女为妃,循因之得之大梁,厚结王德妃之党,乞留。

安重诲具奏其事,力排之,礼毕,促令归镇。

甲午,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建立同平章事,充平卢节度使。

丙申,上问赵凤:“帝王赐人铁券,何也?

”对曰:“与之立誓,令其子孙长享爵禄耳。

”上曰:“先朝受此赐者让三人,崇韬、继麟寻皆族灭,朕得脱如毫厘耳。

”因叹息久之。

赵凤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

”十二月,甲辰,李敬周奏拔庆州,族窦廷琬。

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寝疾,命其子行军司马、忠义节度使、同平章事从诲权知军府事。

丙辰,季兴卒。

吴主以从诲为荆南节度使兼侍中。

史馆修撰张昭远上言:“臣窃见先朝时,皇弟、皇子皆喜俳优,入则饰姬妾,出则夸仆马。

习尚如此,何道能贤!

诸皇子宜精择师傅,令皇子屈身师事之,讲礼义之经,论安危之理。

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

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

至于恩泽赐与之间,婚姻省侍之际,嫡庶长幼,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绝其侥冀。

”帝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闽王延钧度民二万为僧,由是闽中多僧。

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从荣,年少骄很,不亲政务,帝遣左右素与从荣善者往与之处,使从容讽导之。

其人私谓从荣曰:“河南相公恭谨好善,亲礼端士,有老成之风。

相公齿长,宜自策励,勿令声问出河南之下。

”从荣不悦,退,告步军都指挥使杨思权曰:“朝廷之人皆推从厚而短我,我其废乎!

”思权曰:“相公手握强兵,且有思权在,何忧?

”因劝从荣多募部曲,缮甲兵,阴为自固之备。

又谓帝左右曰:“君每誉弟而抑其兄,我辈岂不能助之邪!

”其人惧,以告副留守冯赟,赟密奏之。

帝召思权诣阙,以从荣故,亦弗之罪也。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上天成四年(己丑,公元九二九年)春,正月,冯赟入为宣徽使,谓执政曰:“从荣刚僻而轻易,宜选重德辅之。

”王都、秃馁欲突围走,不得出。

二月,癸丑,定州都指挥使马让能开门纳官军,都举族自焚,擒秃馁及契丹二千人。

辛亥,以王晏球为天平节度使,与赵德钧并加兼侍中。

秃馁至大梁,斩于市。

枢密使赵敬怡卒。

甲子,帝发大梁。

丁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协卒于须水。

庚午,帝至洛阳。

王宴球在定州城下,日以私财飨士,自始攻至克城未尝戮一卒。

三月,辛巳,晏球入朝,帝美其功。

晏球谢久烦馈运而已。

皇子右卫大将军从璨性刚,安重诲用事,从璨不为之屈。

帝东巡,以从璨为皇城使。

从璨与客宴于会节园,酒酣,戏登御榻,重诲奏请诛之。

丙戌,赐从璨死。

横山蛮寇邵州。

楚王殷命其子武安节度副使、判长沙府希声知政事,总录内外诸军事,自是国政先历希声,乃闻于殷。

夏,四月,庚子朔,禁铁锡钱。

时湖南专用锡钱,铜钱一直锡钱百,流入中国,法不能禁。

丙午,楚六军副使王环败荆南兵于石首。

初令缘边置场市党项马,不令诣阙。

先是,党项皆诣阙,以贡马为名,国家约其直酬之,加以馆谷赐与,岁费五十馀万缗。

有司苦其耗蠹,故止之。

壬子,以皇子从荣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从厚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

契丹寇云州。

甲寅,以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赵凤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五月,乙酉,中书言:“太常改谥哀帝日昭宣光烈孝皇帝,庙号景宗。

既称宗则应入太庙,在别庙则不应称宗。

”乃去庙号。

帝将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诏谕两川,今西川献钱一百万缗,东川五十万缗。

皆辞以军用不足,西川献五十万缗,东川献十万缗。

仁矩,帝在籓镇时客将也,为安重诲所厚,恃恩骄慢。

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拥妓酣饮。

璋怒,从卒徒执兵入驿,立仁矩于阶下而诟之曰:“公但闻西川斩李客省,谓我独不能邪!

”仁矩流涕拜请,仅而得免。

既而厚赂仁矩以谢之。

仁矩还,言璋不法。

未几,帝复遣退事舍人李彦珣诣东川,入境,失小礼,璋拘其从者,彦珣奔还。

高季兴之叛也,其子从诲节谏,不听。

从诲既袭位,谓僚佐曰:“唐近而吴远,舍近臣远,非计也。

”乃因楚王殷以谢罪于唐。

又遗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元信书,求保奏,复修职贡。

丙申,元信以从诲书闻,帝许之。

契丹寇云州。

六月,戊申,复以鄴都为魏州,留守、皇城使并停。

庚申,高从诲自称前荆南行军司马、归州刺史,上表求内附。

秋,七月,甲申,以从诲为荆南节度使兼侍中。

己丑,罢荆南招讨使。

八月,吴武昌节度使兼侍中李简以疾求还江都,癸丑,卒于采石。

徐知询,简婿也,擅留简亲兵二千人于金陵,表荐简子彦忠代父镇鄂州,徐知诰以龙武统军柴再用为武昌节度使。

知询怒曰:“刘崇俊,兄之亲,三世为濠州。

彦忠吾妻族,独不得邪!

”初,楚王殷用都军判官高郁为谋主,国赖以富强,邻国皆疾之。

庄宗入洛,殷贵其子希范入贡,庄宗爱其警敏,曰:“比闻马氏当为高郁所夺,今有子如此,郁安能得之!

”高季兴亦以流言间郁于殷,殷不听。

乃遣使遗节度副使、知政事希声书,盛称郁功名,愿为兄弟。

使者言于希声曰:“高公常云‘马氏政事皆出高郁’,此子孙之忧也。

”希声信之。

行军司马杨昭遂,希声之妻族也,谋代郁任,日谮之于希声。

希声屡言于殷,称郁奢僭,且外交邻籓,请诛之。

殷曰:“成吾功业,皆郁力也。

汝勿为此言!

”希声固请罢其兵柄,乃左迁郁行军司马。

郁谓所亲曰:“亟营西山,吾将归老。

猘子渐大,能咋人矣。

”希声闻之,益怒,明日,矫以殷命杀郁于府舍,榜谕中外,诬郁谋叛,并诛其族党。

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雾,殷谓左右曰:“吾昔从孙儒渡淮,每杀不辜,多致兹异。

马步院岂有冤死者乎?

”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拊膺大恸曰:“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勋旧横罹冤酷!

”既而顾左右曰:“吾亦何可久处此乎!

”九月,上与冯道从容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

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

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颠陨。

凡为天下者亦犹是也。

”上深以为然。

上又问道:“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

”道曰:“农家岁凶则死于流殍,岁丰则伤于谷贱,丰凶皆病者,惟农家为然。

臣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

’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

农于四人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

”上悦,命左右录其诗,常讽诵之。

鄜州兵戍东川者归本道,董璋擅留其壮者,选赢老归之,仍收其甲兵。

癸巳,西川右都押牙孟容弟为资州税官,坐自盗抵死,观察判官冯璩、中门副使王处回为之请,孟知祥曰:“虽吾弟犯法,亦不可贷,况他人乎!

”吴越王镠居其国好自大,朝廷使者曲意奉之则赠遗丰厚,不然则礼遇疏薄。

尝遗安重诲书,辞礼颇倨。

帝遣供奉官乌昭遇、韩玫使吴越,昭遇与玫有隙,使还,玫奏:“昭遇见镠,称臣拜舞,谓镠为殿下,及私以国事告镠。

”安重诲奏赐昭遇死。

癸巳,制镠以太师致仕,自馀官爵皆削之,凡吴越进奏官、使者、纲吏,令所在系治之。

镠令子传瓘等上表讼冤,皆不省。

初,朔方节度使韩洙卒,弟澄为留后。

未几,定远军使李匡宾聚党据保静镇作乱,朔方不安。

冬,十月,丁酉,韩澄遣使赍绢表乞朝廷命帅。

前磁州刺史康福,善胡语,上退朝,多召入便殿,访以时事,福以胡语对。

安重诲恶之,常戒之曰:“康福,汝但妄奏事,会当斩汝!

”福惧,求外补。

重诲以灵州深入胡境,为帅者多遇害,戊戌,以福为朔方、河西节度使。

福见上,涕泣辞之。

上命重诲为福更他镇,重诲曰:“福自刺史无功建节,尚复何求!

且成命已行,难以复改。

”上不得已,谓福曰:“重诲不肯,非朕意也。

”福辞行,上遣将军牛知柔、河中都指挥使卫审余等将兵万人卫送之。

审余,徐州人也。

辛亥,割阆、果二州置保宁军,壬子,以内客省使李仁矩为节度使。

先是,西川常发刍粮馈峡路,孟知祥辞以本道兵自多,难以奉它镇,诏不许,屡督之。

甲寅,知祥奏称财力乏,不奉诏。

吴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使兼侍中徐知询自以握兵据上流,意轻徐知诰,数与知诰争权,内相猜忌,知诰患之,内枢密使王令谋曰:“公辅政日久,挟天子以令境内,谁敢不从!

知询年少,恩信未洽于人,无能为也。

”知询待诸弟薄,诸弟皆怨之。

徐玠知知询不可辅,反持其短以附知诰。

吴越王镠遗知询金玉鞍勒、器皿,皆饰以龙凤。

知询不以为嫌,乘用之。

知询典客周廷望说知询曰:“公诚能捐宝华以结朝中勋旧,使皆归心于公,则彼谁与处!

”知询从之,使廷望如江都谕意。

廷望与知诰亲吏周宗善,密输款于知诰,亦以知诰阴谋告知询。

知询召知诰诣金陵除父温丧,知诰称吴主之命不许,周宗谓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谢!

”廷望还,以告知询。

十一月,知询入朝,知诰留知询为统军,领镇海节度使,遣右雄武都指挥使柯厚征金陵兵还江都,知诰自是始专吴政。

知询责知诰曰:“先王违世,兄为人子,初不临丧,可乎?

”知诰曰:“尔挺剑待我,我何敢往!

尔为人臣,畜乘舆服御物,亦可乎!

”知询又以廷望所言诰知诰,知诰曰:“以尔所为告我者,亦廷望也。

”遂斩廷望。

壬辰,吴主加尊号曰睿圣文明光孝皇帝,大赦,改元大和。

康福行至方渠,羌胡出兵邀福,福击走之。

至青刚峡,遇吐蕃野利、大虫二族数千帐,皆不觉唐兵至,福遣卫审余掩击,大破之,杀获殆尽。

由是威声大振,遂进至灵州,自是朔方始受代。

十二月,吴加徐知诰兼中书令,领宁国节度使。

知诰召徐知询饮,以金钟酌酒赐之,曰:“愿弟寿千岁。

”知询疑有毒,引他器均之,跽献知诰曰:“愿与兄各享五百岁。

”知诰变色,左右顾,不肯受,知询捧酒不退。

左右莫知所为,伶人申渐高径前为诙谐语,掠二酒合饮之,怀金钟趋出,知诰密遣人以良药解之,已脑溃而卒。

奉国节度使、知建州王廷禀称疾退居里第,请以建州授其子继雄。

庚子,诏以继雄为建州刺史。

安重诲既以李仁矩镇阆州,使与绵州刺史武虔裕皆将兵赴治。

虔裕,帝之故吏,重诲之外兄也。

重诲使仁矩诇董璋反状,仁矩增饰而奏之。

朝廷又使武信节度使夏鲁奇治遂州城隍,缮甲兵,益兵戍之。

璋大惧。

时道路传言,又将割绵、龙为节镇,孟知祥亦惧。

璋素与知祥有隙,未尝通问,至是,璋遣使诣成都,请为其子娶知祥女。

知祥许之,谋并力以拒朝廷。

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五·后唐纪四

〔司马光〕 〔宋〕

起柔兆阉茂四月,尽强圉大渊献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夏,四月,丁亥朔,严办将发,骑兵陈于宣仁门外,步兵陈于五凤门外。

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乱,帅所部兵自营中露刃大呼,与黄甲两军攻兴教门。

帝方食,闻变,帅诸王及近卫骑兵击之,逐乱兵出门,时蕃汉马步使硃守殷将骑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与同击贼。

守殷不至,引兵憩于北邙茂林之下。

乱兵焚兴教门,缘城而入,近臣宿将皆释甲潜遁,独散员都指挥使李彦卿及宿卫军校何福进、王全斌等十馀人力战。

俄而帝为流矢所中,鹰坊人善友扶帝自门楼下,至绛霄庑下,抽矢,渴懑求水,皇后不自省视,遣宦者进酪,须臾,帝殂。

李彦卿等恸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敛庑下乐器覆帝尸而焚之。

彦卿,存审之子。

福进、全斌放皆太原人也。

刘后囊金宝系马鞍,与申王存屋及李绍荣引七百骑,焚喜庆殿,自师子门出走。

通王存确、雅王存纪奔南山。

宫人多逃散,硃守殷入宫,选宫人三十馀人,各令自取乐器珍玩,内于其家。

于是诸军大掠都城。

是日,李嗣源至罂子谷,闻之,恸哭,谓诸将曰:“主上素得士心,正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将安归乎!

”戊子,硃守殷遣使驰白嗣源,以“京城大乱,诸军焚掠不已,愿亟来救之!

”乙丑,嗣源入洛阳,止于私第,禁焚掠,拾庄宗骨于灰烬之中而殡之。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挥使平遥侯益脱身归洛阳,庄宗抚之流涕。

至是,益自缚请罪。

嗣源曰:“乐为臣尽节,又何罪也!

”使复其职。

嗣源谓硃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

淑妃、德妃在宫,供给尤宜丰备。

吾俟山陵毕,社稷有奉,则归籓为国家扞御北方耳。

”是日,豆卢革帅百官上笺劝进,嗣源面谕之曰:“吾奉诏讨贼,不幸部曲叛散。

欲入朝自诉,又为绍荣所隔,披猖至此。

吾本无他心,诸群遽尔见推,殊非相悉,愿勿言也!

”革等固请,嗣源不许。

李绍荣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从兵稍散。

庚寅,至平陆,止馀数骑,为人所执,折足送洛阳。

存霸亦帅众千人弃镇奔晋阳。

辛卯,魏王继岌至兴平,闻洛阳乱,复引兵而西,谋保据凤翔。

向延嗣至凤翔,以庄宗之命诛李绍琛。

初,庄宗命吕、郑二内养在晋阳,一监兵,一监仓库,自留守张宪以以下皆承应不暇。

及鄴都有变,又命汾州刺史李彦超为北都巡检。

彦超,彦卿之兄也。

庄宗既殂,推官河间张昭远劝张宪奉表劝进,宪曰:“吾一书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岂可偷生而不自愧乎!

”昭远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义不朽矣。

”有李存沼者,庄宗之近属,自洛阳奔晋阳,矫传庄宗之命,阴与二内养谋杀宪及彦超,据晋阳拒守。

彦超知之,密告宪,欲先图之。

宪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为此。

徇义而不免于祸,乃天也。

”彦超谋未决,壬辰夜,军士共杀二内养及存沼于牙城,因大掠达旦。

宪闻变,出奔欣州。

会嗣源移书至,彦超号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权知太原军府。

百官三笺请嗣源监国,嗣源乃许之。

甲午,入居兴圣宫,始受百官班见。

下令称教,百官称之曰殿下。

庄宗后宫存者犹千馀人,宣徽使选其美少者数百献于监国,监国曰:“奚用此为!

”对曰:“宫中职掌不可阙也。

”监国曰:“宫中职掌宜谙故事,此辈安知!

”乃悉用老旧之人补之,其少年者皆出归其亲戚,无亲戚者任其所适。

蜀中所送宫人亦准此。

乙未,以中门使安重诲为枢密使,镇州别驾张延朗为副使。

延朗,开封人也,仕梁为租庸吏,性纤巧,善事权要,以女妻重诲之子,故重诲引之。

监国令所在访求诸王。

通王存确、雅王存纪匿民间,或密告安重诲,重诲与李绍真谋曰:“今殿下既监国典丧,诸王宜早为之所,以壹人心。

殿下性慈,不可以闻。

”乃密遣人就田舍杀之。

后月馀,监国乃闻之,切责重诲,伤惜久之。

刘皇后与申王存渥奔晋阳,在道与存渥私通。

存渥至晋阳,李彦超不纳,走至凤谷,为其下所杀。

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晋阳,从兵逃散俱尽,存霸削发、僧服谒李彦超,“愿为山僧,幸垂庇护。

”军士争欲杀之,彦超曰:“六相公来,当奏取进止。

”军士不听,杀之于府门碑下。

刘皇后为尼于晋阳,监国使人就杀之。

薛王存礼及庄宗幼子继嵩、继潼、继蟾继峣,遭乱皆不知所终。

惟邕王存美以病风偏枯得免,居于晋阳。

徐温、高季兴闻庄宗遇弑,益重严可求、梁震。

梁震荐前陵州判官贵平孙光宪于季兴,使掌书记。

季兴大治战舰,欲攻楚,光宪谏曰:“荆南乱离之后,赖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

若又与楚国交恶,他国乘吾之弊,良可忧也。

”季兴乃止。

戊戌,李绍荣至洛阳,监国责之曰:“吾何负于尔,而杀吾儿!

”绍荣瞋目直视曰:“先帝何负于尔?

”遂斩之,复其姓名曰元行钦。

监国恐征蜀军还为变,以石敬瑭为陕州留后。

己亥,以李从珂为河中留后。

枢密使张居翰乞归田里,许之。

李绍真屡荐孔循之才,庚子,以循为枢密副使。

李强宏请复姓马。

监国下教,数租庸使孔谦奸佞侵刻穷困军民之罪而斩之,凡谦所立苛敛之法皆罢之,因废租庸使及内勾司,依旧为盐铁、户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专判。

又罢诸道监军使。

以庄宗由宦官亡国,命诸道尽杀之。

魏王继岌自兴平退至武功,宦者李从袭曰:“祸福未可知,退不如进,请王亟东行以救内难。

”继岌从之。

还,至渭水,权西都留守张篯已断浮梁。

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窜匿。

从袭谓继岌曰:“时事已去,王宜自图。

”继岌徘徊流涕,乃自伏于床,命仆夫李环缢杀之。

任圜代将其众而东。

监国命石敬瑭慰抚之,军士皆无异言。

先是,监国命所亲李氵中为华州都监,应接西师。

氵中擅逼华州节度使史彦镕入朝。

同州节度使李存敬过华州,氵中杀之,并屠其家。

又杀西川行营都监李从袭。

彦镕泣诉于安重诲,重诲遣彦镕还镇,召氵中归朝。

自监国入洛,内外机事皆决于李绍真。

绍真擅收威胜节度使李绍钦、太子少保李绍氵中下狱,欲杀之。

安重诲谓绍真曰:“温、段罪恶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内难,冀安万国,岂专为公报仇邪!

”绍真由是稍沮。

辛丑,监国教,李绍氵中、绍钦复姓名为温韬、段凝,并放归田里。

壬寅,以孔循为枢密使。

有司议即位礼。

李绍真、孔循以为唐运已尽,宜自建国号。

监国问左右:“何谓国号?

”对曰:“先帝赐姓于唐,为唐复仇,继昭宗后,故称唐。

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称唐耳。

”监国曰:“吾年十三事献祖,献祖以吾宗属,视吾犹子。

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经纶攻战,未尝不预。

武皇之基业则吾之基业也,先帝之天下则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异国乎!

”令执政更议。

吏部尚书李琪曰:“若改国号,则先帝遂为路人,梓宫安所托乎!

不惟殿下忘三世旧君,吾曹为人臣者能自安乎!

前代以旁支入继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礼。

”众从之。

丙午,监国自兴圣宫赴西宫,服斩衰,于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缟素。

既而御衮冕受册,百官吉服称贺。

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献鹰犬奇玩之类。

有司劾奏太原尹张宪委城之罪。

庚戌,赐宪死。

任圜将征蜀兵二万六千人至洛阳,明宗慰抚之,各令还营。

甲寅,大赦,改元。

量留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自馀任从所适。

诸司使务有名无实者皆废之。

分遣诸军就食近畿,以省馈运。

除夏、秋税省耗。

节度、防御等使,正、至、端午、降诞四节听贡奉,毋得敛百姓。

刺史以下不得贡奉。

选入先遭涂毁文书者,令三铨止除诈伪,馀复旧规。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宾客郑珏、工部尚书任圜并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圜仍判三司。

圜忧公如家,简拔贤俊,杜绝侥幸,期年之间,府库充实,军民皆足,朝纲粗立。

圜每以天下为己任,由是安重诲忌之。

武宁节度使李绍真、忠武节度使李绍琼、贝州剌吏李绍英、齐州防御使李绍虔、河阳节度使李绍奇、洺州刺史李绍能,各请复旧姓名为霍彦威、苌从简、房知温、王晏球、夏鲁奇、米君立,许之。

从简,陈州人也。

晏球本王氏子,畜于杜氏,故请复姓王。

丁已,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内殿起居。

宦官数百人窜匿山林,或落发为僧,至晋阳者七十馀人,诏北都指挥使李从温悉诛之。

从温,帝之侄也。

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于晋阳,壬戌,以金全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丙寅,赵在礼请帝幸鄴都。

戊辰,以在礼为义成节度使。

辞以军情未听,不赴镇。

李彦超入朝,帝曰:“河东无虞,尔之力也。

”庚午,以为建雄留后。

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帝目不知书,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能尽通,乃奏称:“臣徒以忠实之心事陛下,得典枢机,今事粗能晓知,至于古事,非臣所及。

愿仿前朝侍讲、侍读、近代直崇政、枢密院,选文学之臣与之共事,以备应对。

”乃置端明殿学士,乙亥,以翰林学士冯道、赵凤为之。

丙子,听郭崇韬归葬,复硃友谦宫爵。

两家货财田宅,前籍没者皆归之。

戊寅,以安重诲领山南东道节度使。

重诲以襄阳要地,不可乏帅,无宜兼领,固辞。

许之。

诏发汴州控鹤指挥使张谏等三千人戍瓦桥。

六月,丁酉,出城,复还,作乱,焚掠坊市,杀权知州、推官高逖。

逼马步都指挥使、曹州刺史李彦饶为帅,彦饶曰:“汝欲吾为帅,当用吾命,禁止焚掠。

”众从之。

己亥旦,彦饶伏甲于室,诸将入贺,彦饶曰:“前日唱乱者数人而已。

”遂执张谏等四人,斩之。

其党张审琼帅众大噪于建国门,彦饶勒兵击之,尽诛其众四百人,军、州始定。

即日,以军、州事牒节度推官韦俨权知,具以状闻。

庚子,诏以枢密使孔循知汴州,收为乱者三千家,悉诛之。

彦饶,彦超之弟也。

蜀百官至洛阳,永平节度使兼侍中马全曰:“国亡至此,生不如死!

”不食而卒。

以平章事王锴等为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马,亦有复归蜀者。

辛丑,滑州都指挥使于可洪等纵火作乱,攻魏博戍兵三指挥,逐出之。

乙巳,敕:“朕二名,但不连称,皆无所避。

”戊申,加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李继严至华州,闻洛中乱,复归凤翔。

帝为之诛柴重厚。

高季兴表求夔、忠、万三州为属郡,诏许之。

安重诲恃恩骄横,殿直马延误冲前导,斩之于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闻。

秋,七月,重诲白帝下诏,称延陵突重臣,戒谕中外。

于可洪与魏博戍将互相奏云作乱,帝遣使按验得实,辛酉,斩可洪于都市,其首谋滑州左崇牙全营族诛,助乱者右崇牙两长剑建平将校百人亦族诛。

壬申,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转对奏事。

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馀城,更命曰东丹国。

命其长子突欲镇东丹,号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楼,号元帅太子。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于契丹。

契丹主闻庄宗为乱兵所害,恸哭曰:“我朝定儿也。

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儿及此。

”哭不已。

虏言“朝定”,犹华言朋友也。

又谓坤曰:“今天子闻洛阳有急,何不救?

”对曰:“地远不能及。

”曰:“何故自立?

”坤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汉儿喜饰说,毋多谈!

”突欲侍侧,曰:“牵牛以蹊人之田,而夺之牛,可乎?

”坤曰:“中国无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

亦由天皇王初有国,岂强取之乎!

”契丹主曰:“理当然。

”又曰:“闻吾儿专好声色游畋,不恤军民,宜其及此。

我自闻之,举家不饮酒,散遣伶人,解纵鹰犬。

若亦效吾儿所为,行自亡矣。

”又曰:“吾儿与我虽世旧,然屡与我战急,于今天子则无怨,足以修好。

若与我大河之北,吾不复南侵矣。

”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专也。

”契丹主怒,囚之,旬馀,复召之,曰:“河北恐难得,得镇、定、幽州亦可也。

”给纸笔趣令为状,坤不可,欲杀之,韩延徽谏,乃复囚之。

丙子,葬光圣神闵孝皇帝于雍陵,庙号庄宗。

丁丑,镇州留后王建立奏涿州剌史刘殷肇不受代,谋作乱,已讨擒之。

己卯,置彰国军于应州。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豆卢革、韦说奏事帝前,或时礼貌不尽恭。

百官俸钱皆折估,而革父子独受实钱。

百官自五月给,而革父子自正月给。

由是众论沸腾。

说以孙为子,奏官。

受选人王傪赂,除近官。

中旨以库部郎中萧希甫为谏议大夫,革、说覆奏。

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说不忠前朝,阿庚取容”。

因诬“革强夺民田,纵田客杀人。

说夺邻家井,取宿藏物。

”制贬革辰州刺史,说溆州剌史。

庚辰,赐希甫金帛,擢为散骑常侍。

辛巳,契丹主阿保机卒于夫馀城,述律后召诸将及酋长难制者之妻,谓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

”又集其夫泣问曰:“汝思先帝乎?

”对曰:“受先帝恩,岂得不思!

”曰:“果思之,宜往见之。

”遂杀之。

癸未,再贬豆卢革费州司户,韦说夷州司户。

甲申,革流陵州,说流合州。

孟知祥阴有据蜀之志,阅库中,得铠甲二十万,置左右牙等兵十六营,凡万六千人,营于牙城内外。

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丁亥,契丹述律后使少子安端少君守东丹,与长子突欲奉契丹主之丧,将其众发夫馀城。

初,郭崇韬以蜀骑兵分左、右骁卫等六营,凡三千人。

步兵分左、右宁远等二十营,凡二万四千人。

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冲山等六营,凡六千人,营于罗城内外。

又置义宁等二十营,凡万六千人,分戍管内州县就食。

又置左、右牢城四营,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内。

王公俨既杀杨希望,欲邀节钺,扬言符习为治严急,军府众情不愿其还。

习还,至齐州,公俨拒之,习不改前。

公俨又令将士上表请己为帅,诏除登州剌史。

公俨不时之官,托云军情所留,帝乃徙天平节度使霍彦威为平卢节度使,聚兵淄州,以图攻取,公俨惧,乙未,始之官。

丁酉,彦威至青州,追擒之,并其族党悉斩之,支使北海韩叔嗣预焉。

其子熙载将奔吴,密告其友汝阴进士李谷,谷送至正阳,痛饮而别。

熙载谓谷曰:“吴若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

”谷笑曰:“中原若用吾为相,取吴如囊中物耳。

”庚子,幽州言契丹寇边,命齐州防御使安审通将兵御之。

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飞棹兵六营,凡六千人,分戍滨江诸州,习水战以备夔、峡。

癸酉,卢龙节度使李绍斌请复姓赵,从之,仍赐名德钧。

德钧养子延寿尚帝女兴平公主,故德钧成蒙亲任。

延寿本蓚令刘邟之子也。

加楚王殷守尚书令。

契丹述律后爱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楼,命与突欲俱乘马立帐前,谓诸奠长曰:“二子吾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

”酋长知其意,争执德光辔欢跃曰:“愿事元帅太子。

”后曰:“众之所欲,吾安敢违?

”遂立之为天皇王,突欲愠,帅数百骑欲奔唐,为逻者所遏。

述律后不罪,遣归东丹。

天皇王尊述律后为太后,国事皆决焉。

太后复纳其侄为天皇王后。

天皇王性孝谨,母病不食亦不食,侍于母前应对或不称旨,母扬眉视之,辄惧而趋避,非复召不敢见也。

以韩延徽为政事令。

听姚坤归复命,遣其臣阿思没骨馁来告哀。

壬午,赐李继严名从严。

冬,十月,甲申朔,初赐文武官春冬衣。

昭武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骄淫残暴,己丑,自称大闽国王。

立宫殿,置百官,威仪文物皆仿天子之制,群下称之曰殿下。

赦境内,追尊其父审知曰昭武王。

静难节度使毛璋,骄僭不法,训卒缮兵,有跋扈之志,诏以颍州团练使李承约为节度副使以察之。

壬辰,徙璋为昭义节度使。

璋欲不奉诏,承约与观察判官长安边蔚从容说谕,久之,乃肯受代。

庚子,幽州奏契丹卢龙节度使卢文时来奔。

初,文进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间使说之,以易代之后,无复嫌怨。

文进所部皆华人,思归,乃杀契丹戍平州者,帅其众十馀万、车帐八千乘来奔。

初,魏王继岌、郭崇韬率蜀中富民输犒赏钱五百万缗,听以金银缯帛充,昼夜督责,有自杀者,给军之馀,犹二百万缗。

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饶,遣盐铁判官、太仆卿赵季良为孟知祥官告国信兼三川都制置转运使。

甲辰,季良至成都。

蜀人欲皆不与,知祥曰:“府库他人所聚,输之可也。

州县租税,以赡镇兵十万,决不可得。

”季良但发库物,不敢复言制置转运职事矣。

安重诲以知祥及东川节度使董璋皆据险要,拥强兵,恐久而难制。

又知祥乃庄宗近姻,阴欲图之。

客省使、泗州防御使李严自请为西川监军,必能制知祥。

己酉,以严为西川都监,文思使太原硃弘昭为东川副使。

李严母贤明,谓严曰:“汝前启灭蜀之谋,今日再往,必以死报蜀人矣。

”旧制,吏部给告身,先责其人输硃胶绫轴钱。

丧乱以来,贫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

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刘岳上言:“告身有褒贬训戒之辞,岂可使其人初不之睹!

”敕文班丞、郎、给、谏,武班大将军以上,宜赐告身。

其后执政议,以为硃胶绫轴,厥费无多,朝廷受以官禄,何惜小费!

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输钱,皆赐告身。

”当是时,所除正员官之外,其馀试衔、帖号止以宠激军中将校而已,及长兴以后,所除浸多,乃至军中卒伍,使、州、镇、戍胥史,皆得银青阶及宪官,岁赐告身以万数矣。

闽王延翰蔑弃兄弟,袭位才逾月,出其弟延钧为泉州刺史。

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后庭,采择不已。

延钧上书极谏,延翰怒,由是有隙。

父审知养子延禀为建州刺史,延翰与书使之采择,延禀复书不逊,亦有隙。

十二月,延禀、延钧合兵袭福州。

延禀顺流先至,福州指挥使陈陶帅众拒之,兵败,陶自杀。

是夜,延禀帅壮士百馀人趣西门,梯城而入,执守门者,发库取兵仗。

及寝门,延翰惊匿别室。

辛卯旦,延禀执之,暴其罪恶,且称延翰与妻崔氏共弑先王,告谕吏民,斩于紫宸门外。

是日,延钧至成南,延禀开门纳之,推延钧为威武留后。

癸已,以卢文进为义成节度使、同平章事。

庚子,以皇子从荣为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

赵季良等运蜀金帛十亿至洛阳,时朝迁方匮乏,赖此以济。

是岁,吴越王镠以中国丧乱,朝命不通,改元宝正。

其后复通中国,乃讳而不称。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上之下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春,正月,癸丑朔,帝更名亶。

孟知祥闻李严来监其军,恶之。

或请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

”遣吏至绵、剑迎候。

会武信节度使李绍文卒,知祥自言尝受密诏许便宜从事,壬戌,以西川节度副使、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李敬周为遂州留后,趣之上道,然后表闻。

严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于严有旧恩,冀其惧而自回,乃盛陈甲兵以示之,严不以为意。

安重诲以孔循少侍宫禁,谓其谙练故事,知朝士行能,多听其言。

豆卢革、韦说既得罪,朝延议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荐郑珏,又荐太常卿崔协。

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

郑珏素恶琪,故循力沮之,谓重诲曰:“李琪非无文学,但不廉耳。

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仪刑多士矣。

”它日议于上前,上问谁可相者,重诲以协对。

圜曰:“重诲未悉朝中人物,为人所卖。

协虽名家,识字甚少。

臣既以不学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协,为天下笑乎!

”上曰:“宰相重任,卿辈更审议之。

吾在河东时见冯书记多才博学,与物无竞,此可相矣。

”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径去,曰:“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圜何者!

使崔协暴死则已,不死会须相之。

”因称疾不朝者数日,上使重诲谕之,方入。

重诲私谓圜曰:“今方乏人,协且备员,可乎?

”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协,是犹弃苏合之丸,取蛣蜣之转也。

”循与重诲共事,日短琪而誉协,癸亥,竟以端明殿学士冯道及崔协并为中书议郎、同平章事。

协,邠之曾孙也。

戊辰,王延禀还建州,王延钧送之,将别,谓延钧曰:“善守先人基业,勿烦老兄再下!

”延钧逊谢甚恭而色变。

庚午,初令天下长吏每旬亲引虑系囚。

孟知祥礼遇李严甚厚,一日谒知祥,知祥谓曰:“公前奉使王衍,归而请兵伐蜀,庄宗用公言,遂致两国俱亡。

今公复来,蜀人惧矣。

且天下皆废监军,公独来监吾军,何也?

”严惶怖求哀,知祥曰:“众怒不可遏也。

”遂揖下,斩之。

又召左厢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惧,知祥指严尸谓曰:“昔严奉使,汝为之副,然则故人也,为我瘗之。

”因诬奏:“严诈宣口敕,云代臣赴阙,又擅许将士优赏,臣辄已诛之。

”内八作使杨令芝以事入蜀,至鹿头关,闻严死,奔还。

硃弘昭在东川,闻之,亦惧,谋归洛。

会有军事,董璋使之入奏,弘照伪辞然后行,由是得免。

癸酉,以皇子从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

从厚,从荣之母弟也。

从荣闻之,不悦。

己卯,加枢密使安重诲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吴马军都指挥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弹之,再用恃功不服。

侍中徐知诰阳于便殿误通起居,退而自劾,吴王优诏不问。

知诰固请夺一月俸。

由是中外肃然。

契丹改元天显,葬其主阿保机于木叶山。

述律太后左右有桀黠者,后辄谓曰:“为我达语于先帝!

”至墓所则杀之,前后所杀以百数。

最后,平州人赵思温当往,思温不行,后曰:“汝事先帝尝亲近,何为不行?

”对曰:“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

”后曰:“吾非不欲从先帝于地下也,顾嗣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

”乃断一腕,令置墓中。

思温亦得免。

帝以冀州刺史乌震三将兵运粮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为河北道副招讨,领宁国节度使,屯卢台军。

代泰宁节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温归兗州。

庚寅,以保义节度使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

丙申,以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诛之。

高季兴既得三州,请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为之,不许。

及夔州刺史潘炕罢官,季兴辄遣兵突入州城,杀戍兵而据之。

朝廷除奉圣指挥使西方鄴为刺史,不受。

又遣兵袭涪州,不克。

魏王继岌遣押牙韩珙等部送蜀珍货金帛四十万,浮江而下,季兴杀珙等于峡口,尽掠取之。

朝廷诘之,对曰:“珙等舟行下峡,涉数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问水神。

”帝怒,壬寅,制削夺季兴官爵,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训为南面招讨使、知荆南行府事,忠武节度使夏鲁奇为副招讨使,将步骑四万讨之。

东川节度使董璋充东南面招讨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将蜀兵下峡,仍会湖南军三面进攻。

三月,甲寅,以李敬周为武信留后。

丙辰,初置监牧,蕃息国马。

初,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

及其亡也,皇甫晖、张破败之乱亦由之。

赵在礼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实为其下所制。

在礼欲自谋脱祸,阴遣腹心诣阙求移镇,帝乃为之除皇甫晖陈州刺史,赵进贝州刺史,赵在礼为横海节度使。

以皇子从荣镇鄴都,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将兵送之,且制置鄴都军事。

乃出奉节等九指挥三千五百人,使军校龙晊部之,戍卢台军以备契丹,不给铠仗,但系帜于长竿以别队伍,由是皆俯首而去。

中涂闻孟知祥杀李严,军中籍籍,已有讹言。

既至,会朝延不次擢乌震为副招讨使,讹言益甚。

房知温怨震骤来代己,震至,未交印。

壬申,震召知温及诸道先锋马军都指挥使、齐州防御使安神博于东寨,知温诱龙晊所部兵杀震于席上,其众噪于营外,安审通脱身走,夺舟济河,将骑兵按甲不动。

知温恐事不济,亦上马出门,军士揽其辔曰:“公当为士卒主,去欲何之?

”知温给之曰:“骑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独有步兵,何能集事!

”遂跃马登舟济河,与审通合谋击乱兵,乱兵遂南行。

骑兵徐踵其后,部伍甚整。

乱者相顾失色,列炬宵行,疲于荒泽,诘朝,骑兵四合击之,乱兵殆尽,馀众复趣故寨,审通已焚之,乱兵进退失据,遂溃。

其匿于丛薄沟塍得免者什无一二。

范延光还至淇门,闻卢台乱,发滑州兵复如鄴都,以备奔逸。

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传诏安谕孟知祥及吏民。

甲戌,至成都。

刘训兵至荆南,楚王殷遣都指挥使许德勋等将水军屯岳州。

高秀兴坚壁不战,求救于吴,吴人遣水军援之。

夏,四月,庚寅,敕卢台乱兵在营家属并全门处斩。

敕至鄴都,阖九指挥之门,驱三千五百家凡万馀人于石灰窑,悉斩之,永济渠为之变赤。

朝廷虽知房知温首乱,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温兼侍中。

先是,孟知祥遣牙内指挥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琼华长公主及子仁赞于晋阳,及凤翔,李从严闻知祥杀李严,止之,以闻,帝听其归蜀。

丙申,至成都。

盐铁判官赵季良与孟知祥有旧,知祥奏留季良为副使。

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

李昊归蜀,知祥以为观察推官。

江陵卑湿,复值久雨,粮道不继,将士疾疫,刘训亦寝疾。

癸卯,帝遣枢密使孔循往视之,且审攻战之宜。

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后王延钧为本道节度使、守中书令、琅邪王。

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说高季兴。

季兴不逊。

丙寅,遣使赐湖南行营夏衣万袭。

丁卯,又遣使赐楚王殷鞍马玉带,督馈粮于行营,竟不能得。

庚午,诏刘训等引兵还。

楚王殷遣中军使史光宪入贡,帝赐之骏马十,美女二。

过江陵,高季兴执光宪而夺之,且请举镇自附于吴。

徐温曰:“为国者当务实效而去虚名。

高氏事唐久矣,洛阳去江陵不远,唐人步骑袭之甚易,我以舟师溯流救之甚难。

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无愧乎!

”乃受其贡物,辞其称臣,听其自附于唐。

任圜性刚直,且恃与帝有旧,勇于敢为,权幸多疾之。

旧制,馆券出于户部,安重诲请从内出,与圜争于上前,往复数四,声色俱厉。

上退朝,宫人问上:“适与重诲论事为谁?

”上曰:“宰相。

”宫人曰:“妾在长安宫中,未尝见宰相、枢密奏事敢如是者,盖轻大家耳。

”上愈不悦,卒从重诲议。

圜因求罢三司,诏以枢密承旨孟鹄充三司副使权判。

鹄,魏州人也。

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温辇请立太子。

丙戌,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罢守太子少保。

己丑,以宣徽北院使张延朗判三司。

壬辰,贬刘训为檀州刺史。

丙申,封楚王殷为楚国王。

西方鄴败荆南水于峡中,复取夔、忠、万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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