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


陈寿,字承祚。巴西郡安汉县(今四川南充)人。三国时蜀汉及西晋时著名史学家。 陈寿少时好学,师事同郡学者谯周,在蜀汉时曾任卫将军主簿、东观秘书郎、观阁令史、散骑黄门侍郎等职。当时,宦官黄皓专权,大臣都曲意附从。陈寿因为不肯屈从黄皓,所以屡遭遣黜。蜀降晋后,历任著作郎、长广太守、治书待御史、太子中庶子等职。晚年多次被贬,屡次受人非议。元康七年(297年)病逝,享年六十五岁。 太康元年(280年),晋灭吴结束了分裂局面后,陈寿历经10年艰辛完成了纪传体史学巨著《三国志》,全书共65卷,36.7万字,完整地记叙了自汉末至晋初近百年间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的历史全貌,与《史记》、《汉书》、《后汉书》并称“前四史”。



隆中对

〔陈寿〕 〔晋〕

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

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

时先主屯新野。

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

”先主曰:“君与俱来。

”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

将军宜枉驾顾之。

”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

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

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

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亮答曰:“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先主曰:“善!

”于是与亮情好日密。

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

愿诸君勿复言。

”羽、飞乃止。

三国志·吴书·王楼贺韦华传

〔陈寿〕 〔晋〕

王蕃字永元,庐江人也。

博览多闻,兼通术艺。

始为尚书郎,去官。

孙休即位,与贺邵、薛莹、虞汜俱为散骑中常侍,皆加驸马都尉。

时论清之。

遣使至蜀,蜀人称焉,还为夏口监军。

孙皓初。

复入为常侍,与万彧同官。

彧与皓有旧,俗士挟侵,谓蕃自轻。

又中书丞陈声,皓之嬖臣,数谮毁蕃。

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

时或迕意,积以见责。

甘露二年,丁忠使晋还,皓大会群臣,蕃沉醉顿伏。

皓疑而不悦,举蕃出外。

顷之请还,酒亦不解。

蕃性有威严,行止自若,皓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斩之。

卫将军滕牧、征西将军留平请,不能得。

丞相陆凯上疏曰:“常侍王蕃黄中通理,知天知物,处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

昔事景皇,纳言左右,景皇钦嘉,叹为异伦。

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

”其痛蕃如此。

蕃死时年三十九,皓徙蕃家属广州。

二弟着、延皆作佳器,郭马起事,不为马用,见害。

楼玄字承先,沛郡蕲人也。

孙休时为监农御史。

孙皓即位,与王蕃、郭踔、万彧俱为散骑中常侍,出为会稽太守,入为大司农。

旧禁中主者自用亲近人作之,彧陈亲密近职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应其选,遂用玄为宫下镇禁中候,主殿中事,玄从九卿持刀侍卫,正身率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数迕皓意,渐见责怒。

后人诬白玄与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遂被诏诘责,送付广州。

东观令华核上疏曰:“臣窃以治国之体,其犹治家。

主田野者,皆宜良信。

又宜得一人总其条目,为作维纲,众事乃理。

《论语》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

恭己正南面而己。

‘言所任得其人,放优游而自逸也。

今海内未定,天下多事,事无大小,皆当关闻,动经御坐,劳损圣虑。

陛下既垂意博古,综极艺文,加勤心好道,随节致气,宜得闲静以展神思,呼翕清淳,与天同极。

臣夙夜思惟,诸吏之中,任干之事,足委丈者,无胜于楼玄。

玄清忠奉公,冠冕当世,众服其操,无与争先。

失清者则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终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责其后效。

使为官择人,随才授任,则舜之恭己,近亦可得。

”皓话玄名声,复徙玄及子据,付交址将张奕,使以战自效,阴别敕奕令杀之。

据到交址,病死。

玄一身随亦讨贼,持刀步涉,见亦辄拜,亦未忍杀。

会亦暴卒,玄殡敛亦,于器中见敕书,还便自杀。

贺邵字兴伯,会稽山阴人也,孙休即位,从中郎为期骑中常侍,出为吴郡太守。

孙皓时,入为左典军,迁中书令,领太子太傅。

皓凶暴骄矜,政事日弊。

邵上疏谏曰:“古之圣王,所以潜处重闱之内而知万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极之际者,任贤之功也。

陛下以至德淑姿,统承皇业,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贤表善,以康庶政。

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上下空任,文武旷位,外无山岳之镇,内无拾遗之臣。

佞谀之徒拊冀天飞,干弄朝威,盗窃荣利,而忠良排坠,信臣被害。

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时趣。

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

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重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

臣心所不安,敢不以闻。

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

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

是以古之人君,捐让以进贤,虚己以求过,譬天位于乘犇,以虎尾为警戒。

至于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臣,眩耀毁誉之实,沉沦近习之言。

昔高宗思佐,梦寐得贤,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遗。

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辅弼,以醉酒之间加之大戮。

近鸿胪葛奚,先帝旧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后,礼所不讳,陛下猥发雷霆,谓之轻慢,饮之醇酒,中毒陨命。

自是之后,海内悼心,朝臣失图,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臣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趋走小人,仆隶之下,身无锱铢之行,能无鹰犬之用,而陛下爱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宠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国议,手弄天机,上亏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

夫小人求人,必进奸利,定间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结置山陵,芟夷林莽,殚其九野之兽,聚于重围之内,上无益时之分,下有损耗之费。

而兵士疲于运送,人力竭于驱逐,老弱饥冻,大小怨叹。

臣窃观天变,自比年以来阴阳错谬,四时逆节,日食地震。

中夏陨霜,参之典籍,皆阴气陵阳,小人弄势之所致也。

臣尝览书传,验诸行事,灾祥之应,所为寒栗。

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异,宋景崇德以退荧惑之变。

愿陛下上惧皇天谴告之诮,下追二君攘灾之道,远览前代任贤之功,近寤今日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叙俊乂,放退佞邪,抑夺奸势。

如是之辈,一匆复用,广延淹滞,容受直辞,祗承乾指,敬奉先业,则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

其亡也,以民为草芥。

”陛下昔韬神光,潜德东夏,以圣哲茂姿,龙飞应天,四海延颈,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于旦夕也。

自登位以来,法禁转苛,赋调益繁。

中宫内竖,分布州郡,横兴事役,竞造奸利。

百姓罹杼轴之困,黎民罢无已之求,老幼饥寒,家户莱色,而所在长吏,迫畏罪负,严法峻刑,苦民求办。

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

又江边戍兵,远当以拓土广境,近当以守界备难,宜特优育,以待有事,而征发赋调,烟至云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当锋镝之难,入抱无聊之戚。

是以父子相弃,叛者成行。

愿陛下宽赋除烦,振恤穷乏,省诸不急,荡禁约法,则海内乐业,大化普洽。

夫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国无一年之储。

家无经月之畜,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余人。

内有离旷之怨,外有损耗之费。

使库廪空于无用,士民饥于糟糠。

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

而怙敌之不来,忽四海之困穷,而轻虏之不为难,诚非长策庙胜之要也。

昔大皇帝勤身苦体,创基南夏,割据江山,拓士万里,虽承天赞,实由人力也。

余庆遗祚,至于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

爱民养士,保全先轨,何可忽显祖之功勤,轻难得之大业。

忘天下之不振,替兴衰之巨变哉?

臣闻否泰无常,吉凶由人,长江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苇可航也。

昔秦建皇帝之号,据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倾覆。

近刘氏据三关之险,守重山之固,可谓金城石室,万世之业,任授失贤,一朝丧没,君臣系颈,共为羁仆。

此当世之明鉴,目前之炯戒也。

愿陛下远考前事,近览世变,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而圣祖之祚隆矣。

书奏,皓深恨之。

邵奉公贞正,亲近所惮。

乃共谮邵与楼玄谤毁国事,俱被诘责。

玄见送南州,邵原复职。

后邵中恶风,口不能言,去职数月,皓疑其托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无一语,竟见杀害,家属徙临海。

并下诏诛玄子孙,是岁天册元年也,邵年四十九。

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也。

少好学,能属文,从丞相掾除西安令,还为尚书郎,迁太子中庶子。

时蔡颖亦在东宫,性好博奕。

太子和以为无益,命曜论之。

其辞曰:“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设世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齿之流迈而惧名称之不立也,故逸精厉操,晨兴夜寐,不遑宁息,经之以岁月,累之以日力,若宁越之勤,董生之笃,渐渍德义之渊,栖迟道艺之域。

且以西伯之圣,姬公之才,犹有日昃待旦之劳,故能隆兴周道,垂名亿载,况在臣庶,而可以已乎?

历观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堕其业,穷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于耕牧,而黄霸受道于囹圄,终有荣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故山甫勤于夙夜,而吴汉不离公门,岂有游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奕,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

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存也。

至或赌及衣物,徙棋易行,廉耻之意弛,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务不过方罫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技非六艺,用非经国。

立身者不阶其术,征选者不由其道。

求之于战陈,则非孙、吴之伦也。

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

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士也。

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

而空妨日废业,终无补益。

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而投之哉!

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

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贞纯之名彰也。

“方今大吴受命,海内未平,圣朝乾乾,务在得人,勇略之士则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则处龙凤之署,百行兼苞,文武并骛,博选良才,旌简髦俊。

设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赏,诚千载之嘉会,百世之良遇也,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与方国之封?

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

兖龙之服,金石之乐,足以兼棋局而贸博弈矣。

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

用之于智计,是有良、平之思也。

用之于资货,是有猗顿之富也。

用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

如此则功名立而鄙贱远矣。

和废后,为黄门侍郎。

孙亮即位,诸葛恪辅政,表曜为太史令,撰《吴书》,华核、薛莹等皆与参同,孙休践阼,为中书郎、博士祭酒。

命曜依刘向故事,校定众书。

又欲延曜侍讲,而左将军张布近习宠幸,事行多玷,惮曜侍讲儒士,又性精确,惧以古今警戒休意,固争不可。

休深恨布,语在《休传》。

然曜竟止不入。

孙皓即位,封高陵亭候,迁中书仆射,职省,为侍中,常领左国史。

时所在承指数言瑞应。

皓以问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箧中物耳。

”又皓欲为父和作纪,曜执以和不登帝位,宜名为传。

如是者非一,渐见责怒。

曜益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书,以从业别有所付,皓终不听。

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愈急。

皓每飨宴,无不竟日,坐席无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虽不悉入口,皆浇灌取尽。

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时,常为裁减,或密赐茶荈以当酒,至于宠衰,更见逼强,辄以为罪。

又于酒后使侍臣难折公卿,以嘲弄侵克发摘私短以为欢。

时有衍过,或误犯皓讳,辄见收缚,至于诛戮。

曜以为外相毁伤,内长尤恨,使不济济,非佳事也,故但示难问经义言论而已。

皓以为不承用诏命,意不忠尽,遂积前后嫌忿,收曜付狱,是岁凤皇二年也。

曜因狱吏上辞曰:“囚荷恩见哀,无与为比,曾无芒氂有以上报,孤辱恩宠,自陷极罪。

念当灰灭。

长弃黄泉,愚情(忄娄)(忄娄),窃有所怀,贪令上闻。

囚昔见世间有古历注,其所记载既多虚无,在书籍者亦复错谬。

囚寻按传记,考合异同,采摭耳目所及。

以作《洞纪》,纪自庖牺,至于秦、汉,凡为三卷,当起黄武以来,别作一卷,事尚未成。

又见刘熙所作《释名》,信多佳者,然物类众多,难得详究。

故时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

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误。

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职训》及《辩释名》各一卷,欲表上之。

新写始毕,会以无状,幽囚特命,泯没之日,恨不上闻。

谨以先死列状,乞上言秘府,于外料取,呈内以闻。

迫惧浅蔽,不合天听,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书之垢故,又以诘曜。

曜对曰:“囚撰此书,实欲表上,惧有误谬,数数省读,不觉点污。

被问寒战,形气呐吃,谨追辞叩头五百下,两手自搏。

”而华核连上疏救曜曰:“曜运值千载,特蒙哀识,以其儒学,得与史官,貂蝉内侍,承答天问,圣朝仁笃,慎终追远,迎神之际,垂涕敕曜。

曜愚惑不达。

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击史官,使圣趣不叙,至行不彰,实曜愚蔽当死之罪,然臣(忄娄) (忄娄),见曜自少勤学,虽老不倦,探综坟典,温故知新,及意所经识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过曜者。

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

今曜在吴,亦汉之史迁也。

伏见前后符瑞彰着。

神指天应,继出累见,一统之期,庶不复久。

事乎之后,当观时设制,三王不相因礼,五帝不相沿乐,质文殊涂,损益异体,宜得辈依准古义,有所改立。

汉氏承秦,则有叔孙通定一代之仪,曜之才学亦汉通之次也。

又《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

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不及固,叙传尤劣。

今年《吴书》当垂千载,编次诸吏,后之才士论次善恶,非得良才如曜者,实不可使阙不朽之书。

如臣顽蔽,诚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余数无几,乞赦其一等之罪,为终身徒,使成书业,水足传未,垂之百世。

谨通进表,叩头百下。

“皓不许,遂诛曜,徙百家零陵。

子隆,亦有文学也。

华核字永先,吴郡武进人也。

始为上虞尉、曲农都尉,以文学入为秘府郎,迁中书丞。

蜀为魏所并,核诣宫门发表曰:“间闻贼众蚁聚向西境,西境艰险,谓当无虞。

定闻陆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倾覆。

昔卫为翟所灭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长远,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弃贡献之国,臣以草芥,窃怀不宁。

陛下圣仁,恩泽远抚,卒闻如此,必垂哀悼。

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

” 孙皓即位,封除陵亭候。

实鼎二年,皓更营新宫,制度弘广,饰以珠玉,所费甚多。

是时盛夏兴工,农守并废,核上疏谏曰:“臣闻汉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惨毒之苛政,归刘氏之宽仁,省役约法,与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汉室,当此之时,皆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之也。

至于贾谊,独以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为长叹息者六,乃曰当今之势何异抱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末及然而谓之安。

其后变乱,皆如其言。

臣虽下愚,不识大伦,窃以囊时之事,揆今之势。

谊曰复数年间,诸王方刚,汉之傅相称疾罢归,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

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余术,乘戎刀之旧势,欲与中国争相吞之计,其犹楚汉势不两立,非徒汉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已。

谊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火卧薪之喻,于今而急。

大皇帝览前代之如彼,察今势之如此,故广开农桑之业,积不訾之储,恤民重役,务养战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

斯运未至,早弃万国,自是之后,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从议,忘安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无时获安。

今之存者乃创夷之遗众,哀苦之余及耳。

遂使军盗空匮,仓廪不实,布帛之赐,寒暑不周,重以失业,家户不赡。

而北积谷养民,专心向东,无复他警。

蜀为西藩,土地险固,加承先主统御之术,谓其守御足以长久,不图一朝奄至倾覆!

唇亡齿寒,古人所惧。

交州诸郡,国之南土,交址、九真二郡已没,日南孤危,存亡难保,合浦以北,民皆摇动。

因连避役,多有离叛,而备戍减少,威镇转轻,常恐呼吸复有变故。

昔海虏窥窬东县,多得离民,地习海行,狃于往年,钞盗无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

诚宜住建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殖之业,为饥乏之救。

惟恐农时将过,东作向晚,有事之日,整严未办。

若舍此急,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

当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驱怨苦之众,赴自刃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资也。

如但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刃,而战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时,桑谷生庭,惧而修德,怪消殷兴。

荧惑守心,宋以为灾,景公下从瞽史之言,而荧惑退舍,景公延年。

夫修德于身而感异类,言发于口通神明。

臣以愚蔽,误忝近署,不能冀宣仁泽以感灵祗,仰惭俯愧,无所投处。

退伏思惟,荣惑桑谷之异,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锱介之妖。

近是门庭小神所为,验之天地,无有他变,而征样符瑞前后屡臻,明珠既觌,白雀继见,万亿之祚,实灵所挺。

以九域为宅,天下为家,不与编户之民转徙同也。

又今之宫室,先帝所营。

卜土立基,非为不祥。

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功毕竟,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必胜旧。

屡迁不少,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为忧灼也。

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大殃。

今虽诸侯不会,诸侯之军与会无异。

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农月,时不可失。

昔鲁隐公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戒。

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所未安。

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不讨则日月滋慢。

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病。

且人心安则念善,苦则怨叛。

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卒当东一人。

天下未定,深可忧惜之。

如此宫成,死叛五千,则北军之众更增五万,着到万人,则倍益十万,病者有死亡之损,叛者传不善之语,此乃大敌所以欢喜也。

今当角力中原,以定强弱,正于际会。

彼益我损,加以劳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忧。

臣闻先王治国无三年之储,曰国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

况敌强大而忽农忘畜。

今虽颇种殖,间者大水沉没,其余存者当须耘获。

而长吏怖期,上方诸郡,身涉山林,尽力伐材,废农弃务。

士民妻孥羸小,垦殖又薄。

若有水旱则永无所获。

州郡见米,当待有事,冗食之众,仰官供济。

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而北敌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

臣闻君明者臣忠,主圣者臣直,是以(忄娄)(忄娄),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书奏,皓不纳。

后迁东观令,领右国吏,核上疏辞让。

皓答曰:“得表,以东观儒林之府,当讲校文艺,处定疑难,汉时皆名学硕儒乃任其职,乞更选英贤。

闻之,以卿研精坟典,博览多闻,可谓悦礼乐敦诗书者也。

当飞翰骋藻,光赞时事,以越扬、班、张、蔡之畴,怪乃谦光,厚自菲薄,宜勉备所职,以迈先贤,勿复纷纷。

” 时仓廪无储,世俗滋侈,核上疏曰:“今冠虏充斥,征伐未已,居无积年之储,出无敌之畜,此乃有国者所宣深忧也。

夫财谷所生,皆出于民,趋时务农,国之上急。

而都下诸官,所掌别异,各自下调,不计民力,辄与近期。

长吏畏罪,昼夜催民,委舍佃事,遑赴会日,定送到都,或蕴积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时。

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夺其播殖之时,而责定送其今年之税,如有逋悬,则籍没财物,故家户贫困,衣食不足。

宜暂息众役,专心农桑。

古人称一夫不耕,或受其饥。

一女不织,或受其寒。

是以先王治国,惟农是务。

军兴以来,已向百栽,农人废南亩之务,女工停机杼之业。

推此揆之,则蔬食而长饥,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

臣闻主之所求于民者二,民之所望于主者三。

二谓求其为己劳也,求其为己死也。

三谓讥者能食之,劳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赏之。

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则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实,民劳役猥,主之二求已备,民之三望未报。

且饥者不待美馔而后饱,寒者不俟狐貉而后温,为味者口之奇,文绣者身之饰也。

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不勤麻枲,并乡黼黻,转相仿效,耻独无有。

兵民之家,犹复遂俗,内无儋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至于富贾商贩之家,重以金银,奢恣尤甚。

天下未平,百姓不赡,宜一生民之原,丰谷帛之业。

而弃功于浮华之巧,妨日于侈靡之事,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物力之损。

今吏士之家,少无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户有一女,十万家则十万人,人织绩一岁一束,则十万束矣。

使四疆之内同心戮力,数年之间,布帛必积。

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绮绣无益之饰。

且美貌者不待华采以祟好,艳姿者不待文绮以致爱,五采之饰,足以丽矣。

若极粉黛,穷盛服,未必无丑妇。

废华采,去文绣,未必无美人也。

若实如论,有之无益废之无损者,何爱而不斩禁以充府藏之急乎?

此救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也,使管、晏复生,无以易此。

汉之文、景,承平继统,天下已定,四方无虞,犹以雕文之妨农事,锦绣之害女红,开富国之利,杜饥寒之本。

况今六台分乖。

豺狼充路。

兵不离疆。

甲不解带。

而可以不广生财之原,充府藏之积哉?

“ 皓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

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

核为文曰:“咨核小臣,草芥凡庸。

遭眷值圣,受恩特隆。

越从朽壤,蝉蜕朝中。

熙光紫闼。

青璅是凭。

毖挹清露,沐浴凯风。

效无丝氂,负阙山祟。

滋润含垢,恩贷累重。

秽质被荣,局命得融。

欲报罔极,委之皇穹。

圣恩雨注,哀弃其尤。

猥命草对,润被下愚。

不敢达敕,惧速罪诛。

冒承诏命,魂逝形留。

“核前后陈便宜,及贡荐良能,解释罪过,书百余上,皆有补益,文多不悉载。

天册元年以微谴免,数岁卒。

曜、核所论事章疏,咸传于世也。

评曰:薛莹称王蕃器量绰异,弘博多通。

楼玄清白节操,才理条畅。

贺邵厉志高洁,机理清要。

韦曜笃学好古,博见群籍,有记述之才。

胡冲以为玄、邵、蕃一时清妙,略无优劣,必不得已,玄宜在先,邵当次之。

华核文赋之才,有过于曜,而典诰不及也。

矛观核数献良规,期于自尽,庶几忠臣矣。

然此数子,处无妄之世而有名位,强死其理,得免为幸耳。

三国志·吴书·诸葛滕二孙濮阳传

〔陈寿〕 〔晋〕

诸葛恪字元逊,瑾长子也。

少知名。

弱冠拜骑都尉,与顾谭、张休等侍太子登讲论道艺,并为宾友。

从中庶子转为左辅都尉。

恪父瑾面长似驴。

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入,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

恪跪曰:“乞请竺益两字。

因听与笔。

恪绩其下曰:”之驴。

“举座欢笑,乃以驴赐恪。

他日复见,权问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

“对曰:”臣父为优。

“权问其故。

对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

“权又大噱。

命恪行酒,至张昭前,昭先有酒色,不肯饮。

曰:“此非养老之礼也。

”权曰:“卿其能令张公辞屈,乃当饮之耳。

”恪难昭曰:“昔师尚父九十,秉旄仗钺,犹未告老也。

今军旅之事,将军在后,酒食之事,将军在先,何谓不养老也?

“昭卒无辞,遂为尽爵。

后蜀好,群臣并会,权谓使曰:“此诸葛恪雅使至骑乘,还告丞相,为致好马。

”恪因下谢,权曰:“马未至面谢何也?

”恪对曰:“夫蜀者陛下之外厩,今有恩诏,马必至也,安敢不谢?

”恪之才捷,皆此类也。

权甚异之,欲试以事,令守节度。

节度掌军粮谷,文书繁猥,非其好也。

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

其余深远,莫能禽尽,屡自求乞为官出之。

三年可得甲士四万。

众议咸以“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人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

逋亡宿恶,咸共逃窜。

山出铜铁,自铸甲兵。

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

若鱼之走渊,猨狖之腾木也。

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

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

皆以为难。

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

”恪盛陈其必捷。

权拜恪抚赵将军,领丹杨太守,授棨戟武骑三百。

拜毕,命恪备威仪,作鼓吹,导引归家,时年三十二。

恪到府,乃移书四部属城长空。

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从化平民,悉令屯居。

乃分内诸将,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

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无所入,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

恪乃复敕下曰:“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不得嫌疑,有所执拘。

” 臼阳长胡伉得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内图叛逆,伉缚送言府。

恪以伉违教,遂斩以徇,以状表上。

民闻伉坐执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

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

权嘉其功,遣尚书仆射薛综劳军。

综先移恪等曰:“山越恃阻,不宾历世,缓则首鼠,急则狼顾。

皇帝赫然,命将西征,神策内授,武师外震。

兵不染锷,甲不沾汗。

元恶既枭,种党归义,荡涤山薮,献戎十万。

野无遗寇,邑罔残奸。

既扫凶慝,又充军用。

藜莜稂莠,化为善草。

魑魅魍魉,更成虎土。

虽实国家威灵之所加,亦信无帅临履之所致也。

虽《诗》美执讯,《易》嘉折首,周之方、召,汉之卫、霍,岂足以谈?

功轶古人,勋超前世。

主上欢然,遥用叹息。

感《四牡》之遗典,思饮至之旧章。

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稿赐,以旌茂功,以慰劬劳“拜恪威北将军,封都乡侯。

恪乞率众佃庐江皖口,因轻兵袭舒,掩得其民而还。

复远遣斥候,观相径要,欲图寿春,权以为不可。

赤乌中,魏司马宣王谋欲攻恪。

权方发兵应之,望气者以为不利,于是徒恪屯于柴桑。

与丞相陆逊书曰:“杨敬叔传述清论,以为方今人物凋尽,守德业者不能复几,宜相左右。

更为辅车,上熙国事,下相珍惜。

又疾世俗好相谤毁,使已成之器,中有损累。

将进之徒,意不欢笑,闻此喟然,诚独击节。

愚以为君子不求备于一人,自孔氏门徒大数三干,其见者七十二人。

至于子张、子路、子贡等七十之徒,亚圣之德,然犹各有所短,师辟由喭,赐不受命,岂况下此而无所阙?

且仲尼不以数予之不备而引以为友,不以人所短弃其所长也。

加以当今取士,宜宽于往古,何者?

时务从横,而善人单少,国家职司,常苦不充。

苟令性不邪恶,志在陈力,便可奖就,骋其所任。

若于小小宜适,私行不足,皆宜阔略,不足缕责。

“且士诚不可纤论苛克,苛克则彼贤圣犹将不全,况其出入者邪?

故曰以道望人则难,以人望人则易,贤愚可知。

自汉末以来,中国土大夫如许子将辈,所以更相谤讪,或至为祸,原其本起。

非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尽如礼,而责人专以正义。

夫己不如礼,则人不服。

责人以正义,则人不堪。

内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责,则不得不相怨。

相怨一生,则小人得容其间。

得容其间,则三至之言,浸润之谮,纷错交至。

虽使至明至亲者处之,犹难以自定。

况已为隙,且未能明者乎?

是故张、陈至于血刃,萧、朱不终其好,本由于此而已。

夫不舍小过,纤微相责,久乃至于家户为怨,一国无复全行之士也。

“恪知逊以此嫌己,故遂广其理而赞其旨也。

会逊卒,恪迁大将军,假节,驻武昌,代逊领荆州事。

久之,权不豫,而太子少,乃征恪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中书令孙弘领少傅。

权疾困,召恪、弘及太常滕胤、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属以后事。

翌日,权薨。

弘素与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权死问,欲矫诏除恪。

峻以告恪,恪请弘咨事,于坐中诛之,乃发丧制服。

与弟公安督融书曰:“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弃万国,群下大小,莫不伤悼。

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隶,是以悲恸,肝心圮裂。

皇太子以丁酉践酋号,哀喜交并,不知所措。

吾身受顾命,辅相幼主,窃自揆度。

才非博陆而受姬公负图之托,惧忝丞相辅汉之效。

恐损先帝委付之明,是以忧惭惶惶,所虑万端。

且民恶其上,动见瞻观,何时易哉?

今以顽钝之姿,处保傅之位,艰多智寡,任重谋浅,谁为唇齿?

近汉之世,燕、盖交遘,有上官之变,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

又弟所在,与贼犬牙相错,当于今时整顿军具,率厉将士,警备过常,念出万死,无顾一生,以报朝廷,无忝尔先。

又诸将备守各有境界,犹恐贼虏闻讳,恣睢寇窃。

边邑诸曹,已别下约敕,所部督将,不得妄委所戍,径来奔赴。

虽怀怆但不忍之心,公义夺私,伯禽服戎,若苟违戾,非徒小故。

以亲正疏,古人明戒也。

” 恪更拜太傅。

于是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事崇恩泽,众莫不悦。

恪每出入,百姓延颈思见其状。

初,权黄龙元年迁都建业。

二年筑东兴堤遏湖水。

后征淮南,败,以内船,由是废不复修。

恪以建兴元年十月会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引军而还。

魏以吴军入其疆土,耻于受侮,命大将胡遵、诸葛诞等率众七万,欲攻围两坞,图坏堤遏。

恪兴军四万,晨夜赴救。

遵等敕其诸军作浮桥度,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

城在高峻,不可卒拔。

恪遣将军留赞、吕据、唐咨、丁奉为前部。

时天寒雪,魏诸将会饮,见赞等兵少,而解置铠甲,不持矛戟。

但兜鍪刀楯,倮身缘遏,大笑之,不即严兵。

兵得上,便鼓噪乱斫。

魏军惊扰散走,争渡浮桥,桥坏绝,自投于水,更相蹈藉。

乐安太守恒嘉等同时并没,死者数万。

故叛将韩综为魏前军督,亦斩之。

获车乘牛马驴骡各数千,资器山积,振旅而归。

进封恪阳都侯,加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

恪遂有轻敌之心,以十二月战克,明年春,复欲出军。

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同辞谏恪,恪不听。

中散大夫蒋延或以固争,扶出。

恪乃着论谕众意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王者不务兼并天下而欲垂祚后世,古今未之有也。

昔战国之时,诸候自恃兵强地广,互有救援,谓此足以传世,人莫能危。

恣情从怀,惮于劳苦,使秦渐得自大,遂以并之,此既然矣。

近者刘景升在荆州,有众十万,财谷如山。

不及曹操尚微,与之力竞,坐观其强大,吞灭诸袁,北方都定之后,操率三十万众来向荆州,当时虽有吞智者,不能复为画计,于是景升儿子,交臂请降,遂为囚虏。

凡敌国欲相吞,即仇雦欲相除也,有仇而长之,祸不在己,则在后人,不可不为远虑也。

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夫差自恃强大,闻此邈然,是以诛子胥而无备越之心,至于临败悔之,岂有及乎?

越小于吴,尚为吴祸,况其强大者邪?

昔秦但得关西耳,尚以并吞六国,今贼皆得秦、赵、韩、魏、燕齐九州之地,地悉戎马之乡,士林之薮。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

以吴与蜀比古穴国,不能半之。

然所以能敌之,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悉长大,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

加司马懿先诛王淩,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专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

当今伐之,是其厄会。

圣人急于趋时,诚谓今日。

若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传世。

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

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

自本以来,务在产育,今者贼民岁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

若复十数年后,其众必倍于今,而国家劲兵之地,皆已空尽,唯有此见众可以定事。

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复十数年,略当损半,而见子弟数不足言。

若贼众一倍,而我兵损半,虽复使伊、管图之,未可如何。

今不达远虑者,必以此言为迂。

夫祸难未至而豫忧虑,此固众人之所迂也。

及于难至,然后顿颡,虽有智者,又不能图。

此乃古今所病,非独一时。

昔吴始以伍员为迂,故难至而不可救。

刘景升不能虑十年之后,故无以治其子孙。

今恪无具臣之才,而受大吴萧、霍之任,智与众同思不经远,若不及今日为国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敌更强。

欲刎颈谢责,宁有补邪?

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右其虑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

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

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

每览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图,近风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

夙夜反侧,所虑如此,故聊疏愚言,以达二三君子之末。

若一朝陨殁志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众皆以恪此论欲必为之辞,然莫敢复难。

丹杨太守聂友素与恪善。

书谏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计未施行。

今公辅赞大业,成先帝之志。

寇远自送,将士凭赖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

宜且案兵养锐,观衅而动。

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天时未可。

而苟任盛意,私心以为不安。

”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足下虽有自然之理,然未见大数。

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

“于是违众出军,大发州郡二十万众,百姓骚动,始失人心。

恪意欲曜威淮南,驱略民人。

而诸将或难之曰:“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必相率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

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

”恪从其计,回军还围新城。

攻守连月,城不拔。

士卒疲劳,因暑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大半,死伤涂地。

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作,欲斩之,自是莫敢言。

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

将军朱异有所是非,恪怒,立夺其兵。

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奔魏。

魏知战士罢病,乃进救兵。

恪引军而去。

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记忿痛,大小呼嗟。

而恪宴然自若。

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于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

由此众庶失望,而怨黩兴矣。

秋八月军还,陈兵导从,归入府馆。

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妄数作诏?

”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

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

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

复敕兵严,欲向责、徐。

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欲为变,与亮谋,置酒请恪。

恪将见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

明将盥漱,闻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

恪怪其故,易衣易水,其臭如初,意惆怅不悦。

严毕趋出,太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

”还坐,顷刻乃复起,犬又衔其衣,恪令从者逐犬,遂升车。

初,恪将征淮南,有孝子着缞衣入其阁中,从者白之,令外诘问,孝子曰:“不自觉入。

”时中外守备,亦悉不见,众皆异之。

出行之后,所坐厅事屋栋中折。

自新城出住东兴,有白虹见其船,还拜蒋陵,白虹复绕其车。

及将见,驻车宫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自出见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

” 欲以尝知恪。

恪答曰:“当自力入。

”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

”恪省书而去。

未出路门,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人。

” 胤不知峻阴计,谓恪曰:“君自行旋未见,今上酒请君,君已至门,宜当力进。

”恪踌躇而还,剑履上殿。

谢亮,还坐。

设酒,恪疑未饮,峻因曰:“使君病未善平,当有常服药酒,自可取之。

”恪意乃安,别饮所赍酒。

酒数行,亮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着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

”恪惊起,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

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所约断右臂。

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云:“所取者恪也,今已死。

” 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

先是,童谣曰:“诸葛恪,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

”成子阁者,反语石子冈也。

建业面有长陵,名曰石子冈,葬者依焉。

钩落者,校饰革带,世谓之钩络带。

恪果以苇席裹其身而篾束其腰,投之于此冈。

恪长子绰,骑都尉,以交关鲁王事,权遣付恪,令更教诲,恪鸩杀之。

中子辣,长水校尉。

少子建,步兵校尉。

闻恪诛,车载其母而定。

峻遣骑督承追斩竦于白都。

建得渡江,欲北走魏,行数千里,为追兵所逮。

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及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初,竦数谏恪,恪不从,常忧惧祸。

及亡,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臣闻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杀有极日。

然犹继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

伏念故太傅诸葛恪得承祖考风流之烈,伯叔诸父遭汉祚尽,九州鼎立,分托三方,并履忠勤,熙隆世业。

爰及于恪,生长王国,陶育圣化,致名英伟,服事累纪,祸心未萌,先帝委以伊、周之任,属以万机之事。

恪索性刚履,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静帮内,兴功暴师,未期三出,虚耗士民,空竭府藏,专擅国宪,废易由意,假刑劫众,大小屏息。

侍中武卫将军都乡候俱受先帝嘱寄之诏,见其奸虐,日月滋甚,将恐荡摇宇宙,倾危社稷,奋其威怒,精贯昊天,计虑先于神明,智勇百于荆、聂,躬持白刃,枭恪殿堂,勋超朱虚,功越东牟。

国之元害,一朝大除,驰首徇示,六军喜踊,日月增光,风尘不动,斯实宗庙之神灵,天人之同验也。

今恪父子三首,悬市积日,观者数万,詈声成风。

国之大刑,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华见。

人情之于品物,乐极则哀生,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中间历年,今之诛夷,无异禽兽,观讫情反,能不憯然!

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

愿圣朝稽则乾坤,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

昔项籍受殡葬之施,韩信获收敛之恩,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

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复受不已之恩,于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弘哉!

昔栾布矫命彭越,臣窃恨之,不先请主上,而专名以肆情,其得不诛,实为幸耳。

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乞圣朝哀察。

“于是亮、峻听恪故吏敛葬,遂求之于石子冈。

始恪退军还,聂友知其将败。

书与滕胤曰:“当人强盛,河山可拔,一朝羸缩,人情万端,言之悲叹。

”恪诛后,孙峻忌友。

欲以为郁林太守,友发病忧死。

友字文悌,豫章人也。

滕胤字承嗣,北海剧人也。

伯父耽,父胄,与刘繇州里通家。

以世扰乱,渡江依繇。

孙权为车骑将军,拜耽右司马,以宽厚称,早卒,无嗣。

胄善属文,权待以宾礼,军国书疏,常令损益润色之,亦不幸短命。

权为吴王,迫录旧恩,封胤都亭侯。

少有节操,美容仪。

弱冠尚公主。

年三十,起家为丹杨太守,徙吴郡、会稽,所在见称。

太元元年,权寝疾,诣都,留为太常。

与诺葛恪等俱受遗诏辅政。

孙亮即位,加卫将军。

恪将悉众伐魏。

胤谏恪曰:“君以丧代之际,受伊、霍之托,入安本朝,出摧强敌,名声振于海内,天下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

今猥以劳役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

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丧前劳而招后责也。

不如案甲息师,观隙而动。

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之?

”恪曰:“诸云不可者,皆不见计算,怀居苟安者也,而子复以为然,吾何望焉?

夫以曹劳暗劣,而政在私门,彼之臣民,固有离心。

今吾因国家之资,借战胜之威,则何往而不克哉!

”以胤为都下督,掌统留事。

胤白日接宾客,夜省文书,或通晓不寐。

孙峻字子远,孙坚弟静之曾孙也。

静生皓,皓生恭,为散骑侍郎。

恭生峻。

少便弓马,精果胆决。

孙权末,徙武卫都尉,为侍中。

权临薨,受遗辅政,领武卫将军,故典宿卫,封都乡侯。

既诛诸葛恪,迁丞相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假节,进封富春侯。

滕胤以恪子竦妻父辞位。

峻曰:“鲧、禹罪不相及,滕侯何为?

”峻、胤虽内不沾洽,而外相包容,进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

峻素无重名,骄矜险害,多所刑杀,百姓嚣然。

又奸乱宫人,与公主鲁班私通。

五凤元年,吴侯英谋杀峻,英事泄死。

二年,魏毋丘俭、文钦以众叛,与魏人战于乐嘉,峻帅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袭寿春,会钦败降,军还。

是岁,蜀使来聘,将军孙仪、孙邵綝恂等欲因会杀峻。

事泄,仪等自杀,死者数十入,并及公主鲁育。

峻欲城广陵,朝臣知其不可城,而畏之莫敢言。

唯滕胤谏止,不从,而功竟不就。

其明年,文钦说峻征魏,峻使钦与吕据、车骑刘纂、镇南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都人淮、泗,以图青、徐。

峻与胤至石头,因饯之,领从者百许人入据营。

据御军齐整,峻恶之,称心痛去。

遂梦为诸葛恪所击,恐惧发病死,时年三十八,以后事付綝.孙綝字子通,与峻同祖。

綝父绰为安民都尉。

綝始为偏将军,及峻死,为待中武卫将军,领中外诸军事,代知朝政。

吕据闻之大恐,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胤为丞相,綝以胤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

据引兵还,使人报胤,欲共废綝.綝闻之,遣从兄虑将兵逆据于江都,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等合众击据,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告胤取据,并喻胤宜速去意,胤自以祸及,因留融、晏,勒兵自卫,召典军扬崇、将军孙咨,告以綝为乱,迫融等使有书难綝.綝不听,表言胤反,许将军刘丞以封爵,使率兵骑急攻围胤。

胤又劫融等使诈诏发兵。

融等不从,胤皆杀之。

胤颜色不变,谈笑若常。

或劝胤引兵至苍龙门,“将士见公出,必皆委綝就公”。

时夜已半,胤恃与据期。

又难举兵向富,乃约令部曲,说吕侯以在近道,故皆为胤尽死,无离散者。

时大风,比晓,据不至。

綝兵大会,遂杀及将士数十人,夷胤三族。

綝迁大将军,假节,封永宁侯,负贵倨傲,多行无礼。

初,峻从弟虑与诸葛恪之谋,峻厚之,至右将军、无难督,授节盖,平九官事。

綝遇虑薄于峻时,虑怒,与将军王惇谋杀綝.綝杀惇。

虑服药死。

魏大将军诸葛诞举寿春叛,保城请降。

吴遣文钦、唐咨、全端、全怿等三万人救之。

魏镇南将军王基围入诞。

钦等突围城。

魏悉中外军二十余万增诞之围。

朱异帅三万人屯安丰城,为文钦势。

魏兖州刺史州泰据异于阳渊,异败退,为泰所追,死伤二干人。

林于是大发率出屯镬里,复遣异率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万人攻魏,留辎重于都陆。

异屯黎浆,遣将军任度、张震等慕勇敢六千人,于屯西六里为浮桥夜渡,筑偃月垒。

为魏监军石苞及州泰所破,军却退就高。

异复作车箱围趣五木城。

苞、泰攻异,异败归,而魏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诡道袭都陆,尽焚异资粮。

綝授兵三万人使异死战,异不从,綝斩之于镬里,而遣弟恩救。

会诞败引还。

綝既不能拔出诞,而丧败士众,自戮名将,莫不怨之。

綝以孙亮始亲政事,多所难问,甚惧。

还建业,称疾不朝。

筑室干朱雀桥南,使弟威远将军据入苍龙宿卫,弟武卫将军恩、偏将军干、长水校尉闿分屯诸营,欲以专朝自固。

亮内嫌綝,乃推鲁育见杀本末,责怒虎林督朱熊、熊弟外部督朱损不匡正孙峻,乃令丁奉杀熊于虎林,杀损于建业。

綝入谏不从,亮遂与公主鲁班、太常全尚、将军刘承议诛綝.亮妃,綝从姊女也,以其谋告綝.綝率众夜袭全尚,遣弟恩杀刘承于苍龙门外,遂围宫。

使光禄勋盂宗告庙废亮,召群司仪曰:“少帝荒病昏乱,不可以处大位,承宗庙,以告先帝废之。

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

”皆震怖。

曰:“唯将军令。

”綝遣中书郎李祟夺亮玺绶,以亮罪状班告远近。

尚书桓彝不肯署名,綝怒杀之。

典军施正劝綝征立琅邪王休,綝从之。

遣宗正楷奉书于休曰:“綝以酶才,见授大任,不能辅导陛下。

顷月以来,多所造立。

亲近刘承,悦于美色。

发吏民妇女,料其好者,留于宫内,取兵弟十八已下三千余人,习之苑中,连日续夜,大小呼嗟,败坏藏中矛戈五千余枚,以作戏具。

朱据先帝旧臣,子男熊、损皆承父之基,以忠议自立,昔杀小主。

自是大主所创,帝不复精其本未,便杀熊、损,谏不见用。

诸下莫不侧息。

帝于宫中作小船三百余艘,成以金银,师工昼夜不息。

太常全尚,累世受恩,不能督诸宗亲,而全端等委城就魏。

尚位过重,曾无一言以谏陛下,而与敌往来,使传国消息,惧必倾危社稷。

推案旧典,运集大王,辄以今月二十七日擒尚斩承。

以帝为会稽王,遣楷牵迎。

百寮喁喁。

立任道侧。

“ 綝遣将军孙耽送亮之国,徙尚于零陵,迁公主于豫章。

綝意弥溢,侮慢民神,遂烧大桥头伍子胥庙,又坏浮屠祠,斩道人。

休既即位,称草莽臣。

诣阙上书曰:“臣伏自省,才非干国,因缘肺腑,位极人臣,伤锦败驾,罪负彰露,寻愆惟阙,夙夜忧惧。

臣闻天命棐谌,必就有德,是以幽、厉失度,阂宣中兴,陛下圣德,纂承大统,宜得良辅。

以协雍熙,虽尧之盛,犹求稷契之佐。

以协明圣之德。

古人有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臣虽自展竭,无益庶政,谨上印绶节钺,退还田里,以避贤路。

“休引见慰喻。

又下诏曰:“朕以不德,守藩于外,值兹际会,群公卿士,暨于朕躬,以奉宗庙。

朕用抚然,若涉渊冰。

大将军忠计内发,扶危定倾,安康社稷,功勋赫然。

昔汉孝宣践阼,霍光尊显,褒德赏功,古今之通义也。

其以大将军为丞相、荆州牧,食五县。

”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据右将军。

皆县侯。

干杂号将军、亭侯。

闿亦封亭侯。

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兵,权倾人主,自吴国朝臣未尝有也。

綝奉牛酒诣休,休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

酒酣,出怨言曰:“彻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

吾以陛下贤明,故迎之。

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

”布以言闻休,休衔之。

巩其有变,数加赏赐,又复加恩侍中,与綝分省文书。

或有告綝怀怨侮上欲图反者,休执以付綝,綝杀之。

由是愈惧,因孟宗求出屯武昌,休许焉,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余人,皆令装载,所取武库兵器,咸令给与。

将军魏邈说休曰“綝居外必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綝欲反有征”休密问张布,布与丁奉谋于会杀綝.永安元年十二月丁卯,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

綝闻之,不悦。

夜大风发木扬沙,綝益恐。

戊辰腊会,綝称疾。

休强起之,使者十余辈。

綝不得已,将人,众止焉。

綝曰:“国家屡有命,不可辞。

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还。

”遂入,寻而火起,綝求出,休曰:“外兵自多,不足烦丞相也。

”綝起离席,奉、布目左右缚之。

綝叩首曰:“愿徙交州。

”休曰:“卿何以不徙滕胤、吕据?

”綝复曰:“愿没为官奴。

”休曰:“何不以胤、据为奴乎!

”遂斩之。

以綝首令其众曰:“诸与綝同谋皆赦。

”放仗者五千人。

闿乘船欲北降,追杀之。

夷三族。

发孙峻棺,取其印绶,綝其木而埋之,以杀鲁育等故也。

綝死时年二十八。

休耽与峻、綝同族,特除其属籍,称之曰故峻、故綝云。

休又下诏曰:“诸葛恪、滕胤、吕据盖以无罪为峻、綝兄弟所见残害,可为痛心,促皆改葬,各为祭奠。

其罹恪等事见远徙者,一切召还。

濮阳兴字子元,陈留人也。

父逸,汉末避乱江东,官至长沙太守。

兴少有士名,孙权时除上虞令,稍迁至尚书左曹,以五官中郎将使蜀,还为会稽太守。

时琅邪王休居会稽,兴深与相结。

及休即位,征兴为太常卫将军、平军国事,封外黄侯。

永安三年,都尉严密建丹杨湖田,作浦里塘。

诏百官会议,咸以为用功多而田不保成,唯兴以为可成。

遂会诸兵民就作,功佣之费不可胜数,士卒死亡,或自贼杀,百姓大怨之。

兴迁为丞相,与休宠臣左将军张共布相表里,邦内失望。

七年七月,休薨。

左典军万彧素与乌程侯孙皓善,乃劝兴、布,于是兴、布废休适子而迎立皓。

皓既践阼,加兴侍中,领青州牧。

俄彧谮兴、布追悔前事。

十一年朔入朝,皓因收兴、布,徙广州,道追杀之,夷三族。

评曰:“诸葛恪才气干略,邦人所称,然骄且吝,周公无观,况在于恪?

矜己陵人,能无败乎!

若躬行所与陆逊及弟融之书,则悔吝不至,何尤祸之有哉?

滕胤厉修士操,遵蹈规矩,而孙峻之时犹保其贵,必危之理也。

峻、綝凶竖盈溢,固无足论者。

濮阳兴身居宰辅,虑不经国,协张布之邪,纳万彧之说,诛夷其宣矣。

三国志·吴书·吴范刘惇赵达传

〔陈寿〕 〔晋〕

吴范字文则,全稽上虞人也。

以治历数知风气闻于郡中。

举有道,诣京都,世乱不行。

会孙权起于东南,范委身服事,每有灾祥,辄推数言状。

其术多效,遂以显名。

初,权在吴,欲讨黄祖。

范曰:“今兹少利,不如明年。

明年戊子,荆州刘表亦身死国亡。

”权遂征祖,卒不能克。

明年,军出,行及寻阳,范见风气,因诣船贺,催兵急行,至即破祖,祖得夜亡。

权恐失之,范曰:“未远,必生禽祖。

”至五更中,果得之。

刘表竟死,荆州分割。

及壬辰岁,范又白言:“岁在甲午,刘备当得益州。

”后吕岱从蜀还,遇之白帝,说备部众离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

权以难范,范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见者人事耳。

”备卒得蜀。

权与吕蒙谋袭关羽,议之近臣,多曰不可。

权以问范曰:“得之。

”后羽在麦城,使使请降。

权问范曰:“竞当降否?

”范曰:“彼有走气,言降诈话耳。

”权使潘璋邀其径路,觇候者还,自羽已去。

范曰:“虽去不免。

”问其期,曰:“明日日中。

”权立表下漏以待之。

及中不至,权问其故,范曰:“时尚未正中也。

”顷之,有风动帷,范拊手曰:“羽至矣。

”须臾,外称万岁,传言得羽。

后权与魏为好,范曰:“以风气言之,彼以貌来,其实有谋,宜为之备。

”刘备盛兵西陵,范曰:“后当和亲。

”终皆如言。

其占验明审如此。

权以范为骑都尉,领太史令,数从访问,欲知其决。

范秘惜其术,不以至要语权。

权由是恨之。

初,权为将军时,范尝白言“江南有王气,亥子之间有大福庆。

”权曰:“若终如言,以君为候。

”及立为吴王,范时侍宴。

曰:“昔在吴中,尝言此事,大王识之邪?

” 权曰:“有之。

”因呼左右,以侯绶带范。

范权知权欲以厌当前言,辄手推不受。

及后论功行封,以范为都亭侯,诏临当出,权恚其爱道于己也,削除其名。

范为人刚直,颇好自称,然与亲故交接有终始。

素与魏滕同邑相善。

滕尝有罪,权责怒甚严,敢有谏者死,范谓滕曰:“与汝偕死。

”滕曰:“死而无益,何用死为?

” 范曰:“安能虑此坐观汝邪?

”乃髡头自缚诣门下,使铃下以闻。

铃下不敢,曰:“必死,不敢白。

”范曰:“汝有子邪?

”曰:“有”。

曰:“使汝为吴范死,子以属我。

” 铃下曰:“诺。

”乃排阁入。

言未卒,权大怒,欲便投以戟。

逡巡走出,范因突入,叩头流血,言与涕并。

良久,权释,乃免滕。

滕见范谢曰:“父母能生长我,不能免我于死。

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为!

” 黄武五年,范病卒。

长子先死,少子尚幼,于是业绝。

权追思之,募三州有能举知术数如吴范、赵达者,封千户侯,卒无所得。

刘惇字子仁,平原人也。

遭乱避地,客游庐陵,事孙辅。

以明天官达占数显于南土。

每有水旱寇贼,皆先时处期,无不中者。

辅异焉,以为军师,军中咸敬事之,号曰神明。

建安中,孙权在豫章,时有星变,以问惇。

惇曰:“灾在丹杨。

”权曰:“何如?

” 曰:“客胜主人,到某日当得问。

”是时边鸿作乱,卒如惇言。

惇于诸术皆善,尤明太一,皆能推演其事,穷尽要妙,着书百余篇,名儒刁玄称以为奇。

惇亦宝爱其术,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赵达,河南人也。

少从汉侍中单甫受学,用思精密。

谓东南有王者气,可以避难,故脱身渡江。

治九宫一算之术,究其微旨,是以能应机立成。

对问若神,至计飞蝗,射隐伏,无不中效。

或难达曰:飞者固不可校,谁知其然,此殆妄耳。

“达使其人取小豆数斗,播之席上,立处其数,验覆果信。

尝过知故,知故为之具食。

食毕,谓曰:”仓卒乏酒,又无佳看,无以叙意,如何?

“达因取盘中只箸,再三从横之,乃言:”卿东壁下有美酒一斛,又有鹿肉三斤,何以辞无?

“时坐有他宾,内得主人情。

主有惭曰:”以卿善射有无,欲相试耳,竟效如此。

“遂出酒酣饮。

又有书简上作千万数,着空仓中封之,令达算之。

达处如数,云:”但有名无实。

“其精微若是。

达宝惜其术,自阚泽、殷礼皆名儒善士,亲屈节就学,达秘而不告,太史丞公孙滕少师事达,勤劳累年,达许教之者有年数矣,临当喻语而辄复止。

滕他日赍酒具,侯颜色,拜跪而请。

达曰:“吾先人得此术,欲图为帝王师,至仕来三世,不过太史郎,诚不欲复传之。

且此术微妙,头乘尾除,一算之法,父子不相语。

然以子笃好不倦,今真以相授矣。

”饮酒数行,达起取素书两眷,大如手指,达曰:“当写读此,由自解也。

吾久废,不复省之。

今欲思论一过,数日当以相与。

“滕如期往,至乃阳求索书,惊言失之,云:”女婿昨来,必是渠所窃。

“遂从此绝。

初,孙权行师征伐,每令达有所推步,皆如其言。

权问其法,达终不语,由此见薄,禄位不至。

达常笑谓诸星气风术者曰:“当回算帷幕,不出户牖以知天道,而反昼夜暴露以望气样,不亦难乎!

”闲居无为,引算自校,乃叹曰:“吾算讫尽某年月日,其终矣。

”达妻数见达效,闻而哭泣。

达欲弭妻意,乃更步算,言:“向者谬误耳,尚未也。

”后如期死。

权闻达有书,求之不得,乃录问其女,及发棺无所得,法术绝焉。

评曰:“三子各于其术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于大者远者,是以有识之士,舍彼而取此也。

三国志·吴书·是仪胡综传

〔陈寿〕 〔晋〕

是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也。

本姓氏,初为县吏,后仕郡。

郡相孔融嘲仪,言“氏” 字“民”无上,可改为“是”,乃遂改焉。

后依刘繇,避乱江东。

繇军改,仪徙会稽。

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征仪。

到见亲任,专典机密,拜骑都尉。

吕蒙图袭关羽,权以问仪,仪善其计,劝权听之。

从讨羽,拜忠义校尉。

仪陈谢,权令曰:“孤虽非赵简子,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

”既定荆州,都武昌,拜裨将军,后封都亭侯,守侍中。

欲复授兵,仪自以非材,固辞不受。

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邵,欲诱致曹休。

休到,大破之,迁偏将军,入阙省尚书事,外总平诸官,兼领辞讼,又令都诸公于书学。

大驾东迁,太子登留镇武昌,使仪辅太子。

太子敬之,事先咨询,然后施行。

进封都乡侯。

后从太子还建业,复拜侍中、中执法,平诸官事、领辞讼如旧。

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仙国政,权怒,收嘉系狱,悉验问。

时同坐人皆怖畏壹,并言闻之,仪独云无闻。

于是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

仪对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

顾以闻知当有本末。

”据实答问,辞不倾移。

权遂舍之,嘉亦得免。

蜀相诸葛亮卒,权垂心西州,遣仪使蜀申固盟好。

奉使称意,后拜尚书仆射。

南、鲁二宫初立,仪以本职领鲁王傅。

仪嫌二宫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辅。

宣扬德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

但臣言辞鄙野,不能究尽其意。

愚以二宫宜有降杀,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

”书三四上。

为傅尽忠,动辄规谏。

事上勤,与人恭。

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

邻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

左右对曰:“似是仪家也。

”权曰:“仪俭,必非也。

”问果他家。

其见知信如此。

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

权闻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田宅。

仪累辞让,以恩为戚。

时时有所进达,未尝盲人之短。

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是所非,仪对曰:“圣主在上,臣下守职,惧于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畜,上干天听。

”事国数十年,未尝有过。

吕壹历白将相大臣,或一人以罪闻者数四,独无以白仪。

权叹曰:“使人尽如是仪,当安用科法为?

” 及寝疾,遗令素棺,敛以时服,务从省约,年八十一卒。

胡综字伟则。

汝南固始人也。

少孤,母将避难江东。

孙策领会稽太守,综年十四,为门下循行,留吴与孙权共读书。

策薨,权为讨虏将军,以综为金曹从事,从讨黄祖,拜鄂长。

权为将军,都京,召综还,为书部。

与是仪、徐详俱典军国密事。

刘备下白帝,权以见兵少,使综料诸县,得六千人,立解烦两部,详领左部、综领右部督。

吴将晋宗叛归魏,魏以宗为蕲春太守,去江数百里,数为寇害。

权使综与贺齐轻行掩袭,生虏得宗。

加建武中郎将。

魏拜权为吴王,封综、仪、详皆为亭侯。

黄武八年夏,黄龙见举口,于是权称尊号,因瑞改元。

又作黄龙大牙,常在中军,诸军进退,视其所向,命综作贼曰:“乾坤肇立,三才是生。

狼弧垂象,实惟兵精。

圣人观法,是效是营,始作器械,爰求厥成。

黄、农创代,拓定皇基,上顺天心,下息民灾。

高辛诛共,舜征有苗,启有甘师,汤有鸣条。

周之牧野,汉之垓下,靡不由兵,克定厥绪。

明明大吴,实天生德,神武是经,惟皇之极。

乃自在昔,黄、虞是祖,越历五代,继世在下。

应期受命,发迹南土,将恢大繇,革我区夏。

乃律天时,制为神军,取象太一,五将三门。

疾则如电,迟则如云,进止有度,约而不烦。

四灵既布,黄龙处中,周制日月,实曰太常,桀然特立,六军所望。

仙人在上,鉴观四方,神实使之,为国休祥。

军欲转向,黄龙先移,金鼓不鸣,寂然变施,暗谟若神,可谓秘奇。

在昔周室,赤乌衔书,今也大吴,黄龙吐符。

合契河洛,动与道俱,天赞人和,佥曰惟休。

”蜀闻权践阼,遣使重申前好。

综为盟文,文义甚美,语在《权传》。

权下都建业,详、综并为侍中,进封乡侯,兼左、右领军。

时魏降人或云魏都督河北振威将军吴质颇见猜疑,综乃伪质为作降文三条:其一曰:“天纲弛绝,四海分崩,群生憔悴,士人播越,兵寇所加,邑无居民,风尘烟火,往往而处。

自三代以来,大乱之极,未有若今时者也。

臣质志薄,处时无方,系于土壤,不能翻飞,遂为曹氏执事戎役。

远处河朔,天衢隔绝,虽望风慕义,思托大命,愧无因缘,得展其志。

每往来者,窃听风化,伏知陛下齐德乾坤,同明日月,神武之姿,受之自然。

敷演皇极,流化万里,自江以南,户受覆焘。

英雄俊杰,上达之士,莫不心歌腹咏,乐在归附者也。

今年六月末,奉闻吉日,龙兴践阼,恢弘大繇,整理天纲,将使遗民,睹见定主。

营武王伐殷,殷氏倒戈。

高祖诛项,四面楚歌。

方之今日,未足以喻。

臣质不胜吴天至愿,谨遣所亲同郡黄定恭行奉表,及托降叛,间关求达,其欲所陈,载列于左。

” 其二曰:“昔伊尹去夏人商,陈平委楚归汉,书功竹帛,遗名陵后世,世主不谓之背诞者,以为知天命也。

臣昔为曹氏所见交接,外托群臣,内如骨肉,恩义绸缪,有合无离,遂受偏方之任,总河北之军。

当此之时,志望高大,永与曹氏同死惧生。

惟恐功之不建,事之不成耳。

及曹氏之亡,后嗣继位,幼冲统政,谗言弥兴。

同侪者以势相害,异趣者得间其言,而臣受性简略,素不下人,视彼数子,意实迫之,此亦臣之过也。

遂为邪议所见构会,招至猜疑,诬臣欲叛。

虽识真者保明其心,世乱谗胜,余嫌犹在,常惧一旦横受无辜,忧心孔疚,如覆冰炭。

昔乐毅为燕昭王立功于齐,惠王即位,疑夺其任,遂去燕之赵,休烈不亏。

彼岂欲二三其德,盖畏功名不建,而惧祸之将及也。

昔遣魏郡周光以贾贩为名,托叛南诣,宣达密计。

时以仓卒,未敢便有章表,使光口传而已。

以为天下大归可见,天意所在,非吴复谁?

此方之民,思为臣妾,延颈举踵,惟恐兵来之迟耳。

若使圣恩少加信纳,当以河北承望王师,疑心赤实,天日是鉴。

而光去经年,不闻咳唾,未审此意竟得达不?

瞻望长叹,日月以几,鲁望高子,何足以喻!

又臣今日见待稍薄,苍蝇之声,绵绵不绝,必受此祸,迟速事耳。

臣私度陛下未垂明慰者,必以臣质贯穿仁义之道,不行若此之事,谓光所传,多虚少实,或谓比中有他消息,不知臣质构谗见疑,恐受大害也。

且臣质着有罪之日,自当奔赴鼎镬,束身待罪,此盖人臣之宜也。

今日无罪,横见谮毁,将有商鞅、白起之祸。

寻惟事势,去亦直也。

死而弗义,不去何为!

乐毅之出,吴起之走,君子伤其不遇,未有非之者也。

愿陛下推古况今,不疑怪于臣质也。

又念人臣获罪,当如伍员奉己自效,不当绕幸因事为利。

然今与古,厥势不同,南北悠远。

江湖隔绝,自不举事,何得济免!

是以忘志士之节,而思立功之义也之也。

且臣质又以曹氏之嗣,非天命所在,政弱刑乱,柄夺于臣,诸将专威于外,各自为政,莫或同心,士卒衰耗,帑藏空虚,纲纪毁废,上下并昏,想前后数得降叛,具闻此问,兼弱攻昧,宜应天时,此实陛下进取之秋。

是以区区敢献其计。

今若内兵淮、泗,据有下邳,荆、扬二州,闻声响应,臣从河北席眷而南,形势一连,根牙永固。

关西之兵系于所卫,青、徐二州不敢彻守,许,洛余兵众不满万,谁能来东与陛下争者?

此城千载一会之期,可不深思而熟计乎!

及臣所在,既自多马,加以羌、胡常以三四月中美草时,驱马来出,隐度今者,可得三千余匹。

陛下出军,当投此时,多将骑士来就马耳。

此皆先定所一二知。

凡两军不能相究虚实,今此间实羸,易可克定,陛下举动,应者必多。

上定洪业,使普天一统,下令臣质建非常之功,此乃天也。

若不见纳,此亦天也。

愿陛下思之,不复多陈。

“ 其三曰:“昔远子舍袁就曹,规画计较,应见纳受,遂破袁军,以定曹业。

向使曹氏不信子远,怀疑犹豫,不决于心,则今天下袁氏有也。

愿陛下思之。

间闻界上将阎浮、赵楫欲归大化,唱和不速,以取破亡。

今臣款款,远授其命,若复怀疑,不时举动,令臣孤绝,受此厚祸,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不敢复托命陛下矣,愿陛下思之。

皇天后土,实闻其言。

”此文既流行,而质已人为侍中矣。

二年,青州人隐蕃归吴。

上书曰:臣闻纣为无道,微子先出。

高祖宽明,陈平先入。

臣年二十二,委弃封域,归命有道,赖蒙天灵,得自全致。

臣至北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见精别,使臣徽言妙旨,不得上达。

于邑三叹,曷惟其已。

谨诣阙拜章,乞蒙引见。

“权即召入。

蕃谢答问,及陈时务,甚有辞观。

综时侍坐,权问何如。

综对曰:”蕃上书,大语有似东方朔,巧捷诡辩有似弥衡。

而才皆不及。

“权又问可堪何官?

综对曰:”未可以治民,且试以都辇小职。

“权以蕃盛论刑狱,用为廷尉监。

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称蕃有王佐之才,普尤与之亲善,常怨叹其屈。

后蕃谋叛,事觉伏诛,晋见责自杀。

据禁止,历时乃解。

拜综偏将军,兼左执法,领辞讼。

辽东之事,辅吴将军张昭以谏权言辞切至,权亦大怒,其和协彼此,使之无隙,综有力焉。

性嗜酒,酒后欢呼极意,或推引杯觞,搏击左右。

权爱其才,弗之责也。

凡自权统事,诸文诰策命,邻国书符,略皆综之所造也。

初以内外多事,特立科,长吏遭丧,皆不得去,而数有犯者。

权患之,使朝臣下议。

综议以为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行之一人,其后必绝。

遂用综言,由是奔丧乃断,赤乌六年卒,子冲嗣。

冲平和有文干,天纪中为中书令。

徐详者字子明,吴郡乌程人也,先综死。

评曰:是仪、徐详、胡综,皆孙权之时干兴事业者也。

仪清恪贞素,详数通使命,综文采才用,各见信任,譬之广夏,其榱椽之佐乎!

三国志·吴书·潘浚陆凯传

〔陈寿〕 〔晋〕

潘浚字承明,武陵汉寿人也。

弱冠从宋仲子受学。

年未三十,荆州牧刘表辟为部江夏从事。

时沙羡长赃秽不修,浚按杀之,一郡震辣。

后为湘乡令,治甚有名。

刘备领荆州,以浚为治中从事。

备人蜀,留典州事。

孙权杀关羽,井荆土,拜浚辅军中郎将,授以兵。

迁奋威将军,封常迁亭侯。

权称尊号,拜为少府。

进封刘阳侯,迁太常。

五溪蛮夷叛乱盘结,权假浚节,督诸军讨之。

信赏必行,法不可干,斩首获生,盖以万数,自是郡蛮衰弱,一方宁静。

先是,浚与陆逊俱驻武昌,共掌留事,还复故。

时校事吕壹操弄威柄,奏按丞相顾雍、左将军朱据等,皆见禁止。

黄门侍郎谢厷语次问壹:“顾公事何如?

”壹答:“不能佳。

”厷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

”壹未答厷。

厷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

” 壹良久曰:“君语近之也。

”宏谓曰:“播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远无因耳。

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

”壹大惧,遂解散雍事。

浚求朝,诣建业,欲尽辞极谏。

至,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

浚乃大请百寮,欲因会手刀杀壹,以身当之,为国除患。

壹密闻知,称疾不行。

浚每进见,无不陈壹之奸险也。

由此壹宠渐衰,后遂诛戮。

权引咎责躬,因诮让大臣,语在《权传》。

赤二年卒,浚卒,子翥嗣。

浚女配建昌侯孙虑。

陆凯字敬风,吴郡吴人,丞相逊族子也。

黄武为永兴、诸暨长,所在有治迹,拜建武都尉,领兵。

虽统军众,手不释书。

好《太玄》,论演其意,以筮辄验。

赤乌中,除儋耳太守,讨朱崖,斩获有功,迁为建武校尉。

五凤二年,讨山贼陈毖于零陵。

斩毖克捷,拜巴丘督、偏将军,封都乡侯,转为武昌右部督。

与诸将共赴寿春。

还,累迁荡魏、绥远将军。

孙休即位,拜征北将军,假节领豫州牧。

孙皓立,迁镇西大将军,都督巴丘,领荆州牧,进封嘉兴侯。

孙皓与晋平,使者丁忠自北还,说皓弋阳可袭,凯谏止,语在《皓传》。

宝鼎元年,迁左丞相。

皑性不好人视己,郡臣侍见,精莫敢进。

凯说皓曰:“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率有不虞,不知所赴。

”皓听凯自视。

皓时徒都武昌,扬土百姓溯流供给,以为患苦,又政事多谬,黎无穷匮。

凯上疏曰:“臣闻有道之君,以乐乐民。

无道之君,以乐乐身。

乐民者,其乐弥长。

乐身者,不久而亡。

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

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

自顷年以来。

君威伤于桀、纣,君明暗于奸雄,君惠闭于群孽。

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辜无罪,赏无功,使君有谬误之愆,天为作妖。

而诸公卿媚上以求爱,因民以求饶,导君于不义,败政于淫俗,臣窃为痛心。

今邻国交好。

四边无事,当务息役养士,实其廪库,以待天时。

而更倾动天心,骚扰万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国养民之术也。

臣闻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在声也,形动则影动,形止则影止。

此分数乃有所系,非在口之所进退也。

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赏轻而罚重,政刑错乱,民力尽于奢侈,目眩于美色,志浊于财宝。

邪臣在位,贤哲隐藏,百姓业业,天下苦之。

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忧。

汉所以强者,躬行诚信,听谏纳贤,惠及负薪,躬请岩穴,广采博察,以成其谋。

此往事之明证也。

近者汉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纲纪,晋有其政。

又益州危险。

兵多精强,闭门固守,可保万世,而刘氏以夺乖错,赏罚失所,君恣意于奢侈,民力竭于不急,是以为晋所伐,君臣见虏,此目前之明验也。

“臣暗于大理,文不及义,智慧浅劣,无复冀望,窃为陛下惜天下耳。

臣谨奏耳目所闻见,百姓所为烦苛,刑政所为错乱,愿陛下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

” “又武昌土地,实危险而瘠确,非王都安国养民之处,船泊则沉漂,陵居则峻危,旦童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

”臣闻翼星为变,荧惑作妖,童谣之言,生于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如民所若也。

“ 臣闻国无三年之储,渭之非国,而今无一年之畜,此臣下责也。

而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曾无致命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于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为君计也。

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既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食日张,畜积日耗。

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莫之恤也。

民力因穷,鬻卖儿子,调赋相仍,日以疲极,所在长吏,不加隐括,加有监官,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骚扰,更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也。

愿陛下一息此辈。

矜哀孤弱,以镇抚百姓之心。

此犹色鳖得免毒螫之渊,乌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民襁负而至。

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

“臣闻五音令人耳不聪,五色令人目不明,此无益于政,有损于事者也。

自昔先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米有畜积,货财有余。

先帝崩后,幼、景在位,更改奢侈,不蹈先迹。

伏闻织络及诸徒坐,乃有千数,计其所长,不足为国财。

然坐食宫廪,岁岁相承,此为无益。

愿陛下料出赋嫁,给与无妻者。

如此,上应天心,下合地意,天下幸甚”。

“臣闻殷汤取士于商贾,齐桓取士于车辕,周武取士于负新,大汉取士于奴仆。

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

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颜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悦者也。

臣伏见当今内宠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忠隐贤。

愿陛下简文将之臣。

各勤其官,州牧督将,藩镇方外,公卿尚书,务修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尽其忠,拾贵万一。

则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

愿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 时殿上列将何定佞巧便辟,贵幸任事。

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邪!

何以专为佞邪,秽尘天听?

宜自改厉。

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

”定大恨凯,思中伤之,凯终不以为意,乃心公家,义形于色,表疏皆指事不饰,忠恳内发。

建衡元年,疾病。

皓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任用,宣授外任,不宜委以国事。

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欲复严密故迹,亦不可听。

姚信、楼玄、贺劭、张悌、郭踔、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

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各尽其忠,拾遗万一。

”遂卒,时年七十二。

子祎.初为黄门侍郎,出领部曲,拜偏将军。

凯亡后,入为太子中庶子。

右国史华核表荐祎曰:“祎体质方刚,器干强固,董率之才,鲁肃不过。

及被召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器械军资,一无所取,在戎果毅,临财有节。

夫夏口,贼之冲要,直选名将以镇戍之,臣窃思惟,莫善于祎.” 初,皓常衔凯数犯颜忤旨,加何定谮构非—,既以重臣,难绳以法,又陆抗时为大将在疆场,故以计容忍。

抗卒后,竟徙凯家于建安。

或曰宝鼎元年十二月,凯与大司马丁奉、御史大夫丁固谋,因皓谒庙,欲废皓立孙休子。

时左将军留平领兵先驱,故密语平,平拒而不许,誓以不泄,是以所图不果。

太史郎陈苗奏皓久阴不雨,风气回逆,将有阴谋,皓深警惧云。

予连从荆、扬来者得凯所谏皓二十事,博问吴人,多云不闻凯有此表。

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皓之所能容忍也。

或以为凯藏之箧笥,未敢宣行,病困,皓遣董朝省问欲言,因以付之。

虚实难明,故不着于篇,然爱其指擿皓事,足为后戒,故抄列于《凯传》左云。

皓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前表曰:“孤动必遵先帝,有何不平?

君所谏非也。

又建业宫不利,故避之,而西宫室宇摧朽,须谋移都,何以不可徙乎?

”凯上疏曰:“贸窃陛下执政以来,阴阳不调,五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

夫王者之兴,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

而陛下不咨之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悲惧,逆犯天地,天地以灾,童歌其谣。

纵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劳,何以用治?

此不遵选帝一也。

臣闻有国以贤为本,夏杀龙逢,殷获伊挚。

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师表也。

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

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先帝亲贤,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

臣闻宰相国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顾、步之相。

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闼,于彧已丰,于器已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趣,荣以尊辅,越尚旧臣。

贤良愤惋,智士赫咤,是不遵先帝三也。

先帝爱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以妾妻之,见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

而陛下反之,是不理先帝四也。

昔桀、纣灭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先帝鉴之,以为身戒。

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旷积之女。

今中宫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中。

风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帝先五也。

先帝忧劳万机,犹惧有失。

陛下临阼以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

先帝笃尚朴素,服不纯丽,宫无高台,物不雕饰,故国富民充,奸盗不作。

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财力,士被玄黄,宫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

先帝外仗顾、陆、朱、张,内近胡综、薛综是以庶绩雍熙。

邦内情肃。

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陈声、曹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

“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酉农),臣下终日无失慢之尤,百寮庶尹,并展所陈。

而陛下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尽之酒。

夫酒以成札,过则败德,此无异商辛长夜之饮也,是不遵先帝九也。

昔汉之桓、灵,亲近宦竖。

大失民心。

今高通、詹廉、羊度,黄门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

若江渚有难,烽燧互起,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有钱则舍,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遵先之十一也。

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复役,赐与钱财,给其资粮,时遣归来,视其弱息。

今则不然,夫妇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空户,是不遵先帝十二也。

先帝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于心。

‘今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十三也。

”先帝简士,不拘卑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者不虚,受者不妄。

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不遵先帝十四也。

先帝战士,不给他役,使春惟知农,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责其死效。

今之战士,供给众役,廪赐不赡,是不遵先帝十五也。

夫赏以劝功,罚以禁邪,赏罚不中,则士民散失。

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是不遵先帝十六也。

今在所监司,民为烦猥,兼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

昔景帝时,交址反乱,实由兹起,是为遵景帝之阙,不遵先帝十七也。

夫校事,吏民之仇也。

先帝末年,虽有吕壹、钱钦,寻皆诛夷,以谢百姓。

今复张立校曹,纵吏言事,是不遵先帝之十八也。

先帝时,居宫者咸久于其位,然后考绩黜陟。

今州县职司,或莅政无几,便征召迁转,迎新送旧,纷坛道路,伤财害民,于是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

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按,是以狱无冤囚,死者吞声。

今则违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

若臣言可录,藏之盟府。

如其虚妄,治臣之罪。

愿陛下留意。

“ 胤字敬宗,凯弟也。

始为御史、尚书选曹郎,太子和闻其名,待以殊礼。

会全寄、杨竺等阿附鲁王霸,与和分争,阴相谮构,胤坐收下狱,楚毒备至,终无他辞。

后为衡阳督军都尉。

赤乌十一年。

交址九真夷贼攻没城邑,交部骚动。

以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

胤入南界,喻以恩信,务祟招纳,高凉渠帅黄吴等支党三千余家皆出降。

引军而南,重宣至诚,遗以财币。

贼帅百余人,民五万余家,深幽不羁,莫不稽颡,交域清泰。

就加安南将军。

复讨苍梧建陵贼,破之,前后出兵八千余人,以充军用。

永安元年,征为西陵督,封都亭侯,后转左虎林。

中书丞华核表荐胤曰:“胤天姿聪朗,才通行洁,昔历选曹,遗迹可纪。

还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归附,海隅肃清。

苍梧、南海,岁有旧风瘴气之害,风则折木,飞沙转石,气则雾郁,飞鸟不经。

自胤至州,风气绝息,商旅平行,民无疾疫,田稼丰稔。

州治临海,海流秋咸,胤又畜水,民得甘食。

惠风横被,化感人神,遂凭天威,招合遗散。

至被诏书当出,民感其恩,以忘恋土,负老携幼,甘心景从,众无携贰,不烦兵卫。

自诸将合众,皆胁之以威,未有如胤结以恩信者也。

衔命在州,十有余年,宾带殊俗,宝玩所生,而内无粉黛附珠之妾,家无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实难多得。

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

江边任轻,不尽其才,虎林选督,堪之者众。

若召还都,宠以上司则天工毕修,庶绩咸熙矣。

“ 胤率,子式嗣。

为柴桑督、扬武将军。

天策元年,与从兄祎俱徙建安。

天纪二年,召还建业,复将军、候。

评曰:潘浚公清害断,陆凯忠壮质直,皆节概梗梗,有大丈夫格业。

胤身洁事济,着称南土,可谓良牧矣。

三国志·吴书·贺全吕周钟离传

〔陈寿〕 〔晋〕

贺齐字公苗,会稽山阴人也。

少为郡吏,守剡长。

县吏斯从轻侠为奸,齐欲治之。

主簿谏曰:“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

”齐闻大怒,便立斩众。

从族党遂相纠合,众千余人,举兵攻县。

齐率吏民,开城门突击,大破之,威震山越。

后太末、丰浦民反,转守太末长,诛恶养善,期用尽平。

建安元年,孙策临郡,察齐孝廉。

时王朗奔东冶,侯官长商升为朗起兵。

策遣永宁长韩晏领南部都尉,将兵讨升,以齐为永宁长。

晏为升所败,齐又代晏领都尉事。

升畏齐威名,遣使乞盟。

齐因告喻,为陈祸福,升遂送上印绶,出舍求降。

贼帅张雅、詹强等不愿升降,反共杀升,雅称无上将军,强称会稽太守。

贼盛兵少,未足以讨,齐住军息兵。

雅与女婿何雄争势两乖,齐令越人因事交构。

遂至疑隙,阻兵相图。

齐乃进讨,一战大破雅,强党震惧,率众出降。

侯官既平。

而建安、汉兴、南平复乱,齐进兵建安,立都尉府,是岁八年也。

郡发属县五千兵,各使本县长将之,皆受齐节度。

贼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率各万户,连屯汉兴,吴五六千户别屯大潭。

邹临六千户别屯盖竹,大潭同出馀汗。

军讨汉兴,经馀汗。

齐以为贼众兵少,深入无继,恐为所断,令松阳长丁蕃留备余汗。

蕃本与齐邻城,耻见部伍,辞不肯留。

齐乃斩蕃,于是军中震栗。

无不用命。

遂分兵留备,进讨明等,连大破之。

临陈斩明,其免、当、进、御皆降。

转击盖竹,军向大潭,三将又降。

凡讨治斩首六千级,名帅尽擒。

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为平东校尉。

十年,转讨上饶,分以为建平县。

十三年,迁威武中郎将,讨丹阳黟、歙。

时武强、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齐表言以叶乡为始新县。

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毛甘万户屯乌聊山,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

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径路危狭,不容刀楯,贼临高下石,不可得攻。

军住经日,将吏患之。

齐身出周行,观视形便,阴募轻捷士,为作铁弋,密于隐险贼所不备处,以戈拓斩山为缘道,夜令潜上,乃多县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数人,四面流布,俱鸣鼓角,齐勒兵待之。

贼夜闻鼓声四合,谓大军悉已得上,惊惧惑乱,不知所为,守路备险者,皆走还依众。

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仆等,其余皆降,凡斩首七千。

齐复表分歙为新定。

黎阳、休阳。

并黟、歙凡六县。

权遂割为新都郡,齐为太守,立府于始新,加偏将军。

十六年,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复数千人,齐出讨之。

即复破稚,表言分余杭为临水县。

被命诣所在,及当还郡,权出祖道,作乐舞象。

赐齐軿车骏马,罢坐住驾,使齐就车。

齐辞不敢,权使左右扶齐上车,令导吏卒兵骑,如在郡仪。

权望之笑曰:“人当努力,非积行累勤,此不可得。

”去百余步乃旋。

十八年,豫章东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为贼乱,众万余人。

齐讨平之,诛其首恶,余皆降服。

拣其精健为兵,次为县户。

迁奋武将军。

二十年,从权征合肥。

时城中出战,徐盛被创失矛,齐引兵拒击,得盛所失。

二十一年,鄱阳民尤突受曹公印绶,化民为贼,陵阳、始安、泾县皆与突相应。

齐与陆逊讨破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杨三县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

拜安东将军,封山阴侯,出镇江上,督扶州以上至皖。

黄武初,魏使曹休来伐。

齐以道远后至,因住新市为拒。

会洞口诸军遭风流溺,所亡中分,将士失色,赖齐未济,偏军独全,诸将倚以为势。

齐性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镂,青盖绛襜,干橹戈矛,葩爪文画,弓弩矢箭,咸取上材,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

休等惮之,遂引军还。

迁后将军,假节领徐州牧。

初,晋宗为戏口将,以众叛如魏,还为蕲春太守,图袭安乐,取其保质。

权以为耻忿,因军初罢,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诏齐督麋芳、鲜于丹等袭蕲春,遂生虏宗。

后四年卒,子达及弟景皆有令名,为佳将。

全综字子璜,吴郡钱唐人也。

父柔,汉灵帝时举孝廉。

补尚书郎右丞,董卓之乱,弃官归。

州辟别驾从事,诏书就拜会稽东部都尉。

孙策到吴,柔举兵先附,策表柔为丹杨都尉。

孙权为车骑将军,以柔为长史,徙桂阳太守。

柔尝使琮赍米数千斛到吴,有所市易。

琮至,皆散用,空船而还。

柔大怒,琮顿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振赡,不及启报。

”柔更以奇之。

是时中州士人避乱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数,琮倾家给济,与共有无,遂显名远近。

后权以为奋威校尉,授兵数千人,使讨山越。

因开募召,得精兵万余人,出屯牛渚,稍迁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将关羽围樊、襄阳,琮上疏陈羽可讨之计,权时已与吕蒙阴仪袭之,恐事泄,故寝琮表不答。

及禽羽,权置酒公安。

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

”于是封阳华亭侯。

黄武元年,魏以舟军大出洞口,权使吕范督诸将拒之,军营相望。

敌数以轻船抄击,琮常带甲仗兵,伺候不休。

顷之,敌数千人出江中,琮击破之,枭其将军尹卢。

迁琮绥南将军,进封钱唐侯。

四年,假节领九江太守。

七年,权到皖,使琮与辅国将军陆逊击曹休,破之于石亭。

是时丹杨、吴、会山民复为寇贼,攻没属县,权分三郡险地为东安郡,琮领太守。

至,明赏罚。

招诱降附,数年中,得万余人。

权召琮还牛渚,罢东安郡。

黄龙元年,迁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尚公主。

嘉禾二年,督步骑五万征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诸将欲分兵捕之。

琮曰:“夫乘危侥幸,举不百全者,非国家大体也。

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岂可谓全哉?

纵有所获,犹不足以弱敌而副国望也。

如或邂逅,亏损非小,与其获罪,琮宁以身受之。

不敢徼功以负国也。

” 赤乌九年,迁右大司马、左军师。

为人恭顺,善于承颜纳规,言辞未尝切迕。

初,权将围珠崖及夷州,皆先问琮。

琮曰:“以圣朝之威,何向而不克?

然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

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

”权不听。

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权深悔之。

后言次及之,琮对曰:“当是时,群臣有不谏者,臣以为不忠。

”琮既亲重,宗族子弟并蒙宠贵,赐累千金,然犹谦虚接士,貌无骄色。

十二年卒,子怿嗣。

后袭业领兵,救诸葛诞于寿春,出城先降,魏以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

怿兄子祎、仪、静等亦降魏,皆历郡守列侯。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也,为郡县吏,避乱南渡。

孙权统事,岱诣幕府,出守吴丞。

权亲断诸县仓库及囚系,长丞皆见,岱处法应问,甚称权意,召署录事,出补余姚长,召募精健,得千余人。

会稽东冶五县贼吕合、秦狼等为乱,权以岱为督军校尉,与将军蒋钦等将兵讨之,遂擒合、狼,五县平定,拜昭信中郎将。

建安二十年,督孙茂等十将从取长沙三郡。

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县吏共入阴山城,合众拒岱,岱攻围,即降,三郡克定。

权留岱镇长沙。

安成长吴砀及中郎将袁龙等首尾关羽,复为反乱。

砀据攸县,龙在醴陵。

权遣横江将军鲁肃攻攸,砀得突走。

岱攻醴陵,遂禽斩龙。

迁庐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骘为交州刺史。

到州,高凉贼帅钱博乞降,岱因承制,以博为高凉西部都尉。

又郁林夷贼攻围郡县,岱讨破之。

是时桂阳、浈阳贼王金合众于南海界上,首乱为害,权又诏岱讨之,生缚金,传送诣都,斩首获生凡万余人。

迁安南将军,假节,封都乡侯。

交址太守士燮卒,权以燮子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代燮。

岱表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以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岱自为刺史。

遣良与时南入,而徽不承命,举兵戍海口以拒良等。

岱于是上疏请讨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

或谓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为一州所附,未易轻也。

”岱曰:“今徽虽怀逆计,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潜军轻举,掩其无备,破之必也。

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婴城固守,七郡百蛮,云合响应,虽有智者,谁能图之?

”遂行,过合浦,与良俱进。

徽闻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

岱皆斩送其首,徽大将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奋击大破之,进封番禺侯。

于是除广州,复为交州如故。

岱既定交州,复进讨九真,斩获以万数。

又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

权嘉其功,进拜镇南将军。

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还屯长沙沤口。

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浚共讨定之。

嘉禾三年,权令岱领潘璋士众,屯陆口,后徙蒲圻。

四年,庐陵贼李桓、路合、会稽东冶贼随春、南海贼罗厉等一时并起。

权复诏岱督刘纂、唐咨等分部讨击,春即时首降,岱拜春偏将军,使领其众,遂为列将,桓、厉等皆见斩获,传首诣都。

权诏岱曰:“厉负险作乱,自致枭首。

桓凶狡反复,已降复叛。

前后讨伐,历年不禽,非君规略,谁能枭之?

忠武之节,于是益者。

元恶既除,大小震慑,其余细类,扫地族矣。

自今巳去,国家永无南顾之虞,三郡晏然,无怵惕之惊。

又得恶民以供赋役,重用叹息。

赏不逾月,国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 潘浚卒,岱代浚领荆州文书,与陆逊井在武昌,故督蒲圻。

顷之,廖式作乱。

攻围城邑,零陵、苍梧、郁林诸郡骚扰,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

权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骆驿相继,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复还武昌。

时年已八十,然体素精勤,躬亲王事。

奋威将军张承与岱书曰:“昔旦奭翼同,《二南》作歌,今则足下与陆子也。

忠勤相先,劳谦相让,功以权成,化与道合,君子叹其德,小人悦其美。

加以文书鞅掌,宾客终日,罢不舍事,劳不言倦。

又知上马辄自超乘,不由跨蹑,如此足下过廉颇也。

何其事事决也。

《周易》有之,礼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尽此美耶!

”及陆逊卒,诸葛恪代逊,权乃分武昌为两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

迁上大将军,拜子凯副军校尉,监兵蒲圻,孙亮即位,拜大司马。

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

初在交州,历年不饷家,妻子饥乏。

权闻之叹息,以让群臣曰:“吕岱出身万里,为国勤事,家门内困,而孤不早知。

股肱耳目,其责安在?

”于是加赐钱米布绢,岁有常限。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褠,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

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诤,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及原死,岱哭之甚哀。

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

”谈者美之。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凯嗣。

遣令殡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务从俭约,凯皆奉行之。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人也。

少好学,举孝廉,为宁国长,转在怀安。

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以鲂为钱唐侯相,旬月之间,斩式首及其支党,迁丹杨西部都尉。

黄武中。

鄱阳大帅彭绮作乱,攻没属城,乃以鲂为鄱阳太守,与胡综戮力攻讨,遂生禽绮,送诣武昌,加昭义校尉。

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

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

其一曰:“鲂以千载饶幸,得备州民,远隔江川,敬恪未显,瞻望云景,天实为之。

精诚微薄,名位不昭,虽怀焦渴,曷缘见明?

狐死首丘,人情恋本,而逼所制,奉觌礼违。

每独矫首西顾,未尝不寤寐劳叹,展转反侧也。

今因隙穴之际,得陈宿昔之志,非神启之,岂能致此!

不胜翘企,万里托命。

谨遣亲人董岑、邵南等托叛奉笺。

时事变故,列于别纸,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远民之趣,永令归命者有所戴赖。

“ 其二曰:“鲂远在边隅,江汜分绝。

恩泽教化,未蒙抚及,而于山谷之间,遥陈所怀,惧以大义,未见信纳。

夫物有感激,计因变生,古今同揆。

鲂仕东典郡,始愿已获,铭心立报,永矣无贰。

岂图顷者中被横谴,祸在漏刻,危于投卵,进有离合去就之宜,退有诬罔枉死之咎,虽志行轻微,存没一节,顾非其所,能不怅然!

敢缘古人,因知所归,拳拳输情,陈露肝膈。

乞降春天之润,哀拯其急,不复猜疑,绝其委命。

事之宣泄。

受罪不测,一则伤慈损计,二则杜绝向化者心,惟明使君远览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质,速赐秘报。

鲂当候望举动,俟须响应。

“ 其三曰:“鲂所代故太守广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为变,以见谴责,靖勤自陈释,而终不解,因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诛及婴孩。

鲂既目见靖事,且观东主一所非薄,婳不复厚,虽或暂舍,终见剪除。

今又令鲂领郡者,是欲责后效,必杀鲂之趣也。

虽尚视息,忧惕焦灼,未知躯命,竟在何时。

人居世间,犹白驹过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

惟当陈愚,重自披尽,惧以卑贱,未能采纳。

愿明使君少垂详察,忖度其言。

今此郡民,虽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复为乱。

为乱之日,鲂命讫矣。

东主顷者潜部分诸将,图欲北进。

吕范、孙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趋合肥,诸葛瑾、步骘、朱然到襄阳。

陆议、潘璋等讨梅敷。

东主中营自掩石阳,别遣从孙奂治安陆城,修立邸阁,辇赀运粮,以为军储,又命诸葛亮进指关西,江边诸将无复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

若明使君以万兵从皖南首江渚,鲂便从此率厉吏民,以为内应。

此方诸郡,前后举事,垂成而败者,由无外援使其然耳。

若北军临境,传檄属城,思咏之民,谁不企踵?

愿明使君上观天时,下察人事,中参蓍龟,则足昭往言之不虚也。

“ 其四曰:“所遣董岑、邵南少长家门。

亲之信之,有如儿子。

是以特令赍笺,托叛为辞,目语心计,不宣唇齿,骨肉至亲,无有知者。

又已敕之,到州当言往降,欲北叛来者得传之也。

鲂建此计,任之于天,若其济也,则有生全之福。

邂逅泄漏,则受夷灭之祸。

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

精成之微,岂能上感,然事急孤穷,惟天是诉耳。

遣使之日,载生载死,形存气亡,魄爽恍惚。

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为后信。

一赍教还,教还故当言悔叛还首。

东主有常科,悔叛还者,皆自原罪。

如是彼此俱塞,永无端原。

县命西望,涕笔俱下。

” 其五曰:“鄱阳之民,实多愚劲,帅之赴役。

未即应人,倡之为变,闻声响拚.今虽降首,盘节未解,山栖草藏,乱心犹存。

而今东主图兴大众,举国悉出。

江边空旷,屯坞虚损,惟有诸刺奸耳。

若因是际而骚动此民,一旦可得更会,然要恃外援,表里机互,不尔以往,无所成也。

今使君若从皖道进住江上,鲂当从南对岸历口为应。

若未径到江岸,可住百里上。

令此间民知北军在彼,即自善也。

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但穷困举事,不时见应,寻受其祸耳。

如使石阳及青、徐诸军首尾相衔,牵缀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则善之善也。

鲂生在江、淮,长于时事,见其便利,百举百捷,时不再来,敢布腹心。

” 其六曰:“东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阳,今此后举,大合新兵,并使潘浚发夷民,人数甚多,闻豫设科条,当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后,攻城之日。

云欲以羸兵填堑,使即时破,虽未能然,是事大趣也。

私恐石阳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济,试宜疾密。

王靖之变,其鉴不远。

今鲂归命,非复在天,正在明使君耳。

若见救以往,则功可必成,如见救不时,则与靖等同祸。

前彭绮时,闻旗麾在逢龙,此郡民大小欢喜,并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间,事当大成,恨去电速,东得增众专力讨绮,绮始败耳。

愿使君深察此言。

” 其七曰:“今举大事,自非爵号无以劝之,乞请将军、侯印各五十纽,郎将印百纽,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纽,得以假授诸魁帅,奖厉其志,并乞请幢麾数十,以为表帜,使山兵吏民,目瞻见之,知去就之分己决,承引所救画定。

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阔狭之间,辄得闻知。

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鲂笺,乞加隐秘。

伏知智度有常,防虑必深,鲂怀忧震灼,启事蒸仍,乞未罪怪。

” 鲂因别为密表曰:“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诛,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举善。

上以光赞洪化,下以输展万一,忧心如捣,假寐忘寝。

圣朝天覆,含臣无效,猥发优命。

敕臣以前诱致贼休,恨不如计,令于郡界求山谷魁帅为北贼所闻知者。

令与北通。

臣伏思惟,喜怖交集。

窃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惧不可信,不如令臣谲休,于计为便。

此臣得以经年之冀愿。

逢值千载之一会,辄自督竭,竭尽顽蔽,撰立笺草以诳诱休者,如别纸。

臣知无古人单复之术,加卒奉大略,伀蒙狼狈,惧以轻愚,忝负特施。

豫怀忧灼。

臣闻唐尧先天而天弗违,博询刍荛,以成盛勋。

朝廷神谟,欲必致休于步度之中,灵赞圣规,休必自送,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幸甚。

谨拜表以闻,并呈笺草,惧于浅局,追用悚息。

”被报施行。

休果信鲂,帅步骑十万,辎重满道,径来入皖。

鲂亦合众,随陆逊横截休,休幅裂瓦解,斩获万计。

鲂初建密计时,频有郎官奉诏诘问诸事,鲂乃诣部郡门下,因下发谢,故休闻之,不复疑虑。

事捷军旋,权大会诸将欢宴,酒酣。

谓鲂曰:“君下发载义,成孤大事,君之功名,当书之竹帛。

”加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贼帅董嗣负阻劫钞,豫章、临川并受其害。

吾粲、唐咨尝以三千兵攻守,连月不能拔。

鲂表乞罢兵,得以便宜从事。

鲂遣间谍,授以方策,诱狙杀嗣。

嗣弟怖惧,诣武昌降于陆逊,乞出平地,自改为善,由是数郡无复忧惕。

鲂在郡十三年卒,赏善罚恶。

威恩并行。

子处,亦有文武材干,天纪中为东观今、无难督。

钟离牧字子干,会稽山阴人,汉鲁相意七世孙也。

少爰居永兴,躬自垦田,种稻二十余亩。

临熟,县民有识认之。

牧曰:“本以田荒,故垦之耳。

”遂以稻与县人。

县长闻之,召民系狱,欲绳以法,牧为之请。

长曰:“君慕承宫,自行义事,仆为民主,当以法率下,何得寝公宪而从君邪?

”牧曰:“此是郡界,缘君意顾,故来暂住。

今以少稻而杀此民,何心复留?

”遂出装,还山阴,长自往止之,为释系民。

民惭惧,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还牧,牧闭门不受。

民输置道旁,莫有取者。

牧由此发名。

赤乌五年,从郎中补太子辅义都尉,迁南海太守。

还为丞相长史,转司直,迁中书令。

会建安、鄱阳、新都三郡山民作乱,出牧为监军使者,讨平之。

贼帅黄乱、常俱筹出其部伍,以充兵役。

封秦亭侯,拜越骑校尉。

永安六年,蜀并于魏,武陵五溪夷与蜀接界。

时论惧叛乱,乃以牧为平魏将军,领武陵太守,往之郡。

魏遣汉葭县长郭纯试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迁陵界,屯于赤沙,诱致诸夷邑君,或起应纯,又进攻酉阳县,郡中震惧。

牧问朝吏曰:“西蜀倾覆,边境见侵,何以御之?

”皆对曰:“今二县山险,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惊扰则诸夷盘结。

宜以渐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劳。

”牧曰:“不然。

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

”敕外趣严,掾史沮仪者便行军法。

抚夷将军尚说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万,然后以讨五溪夷耳。

是时刘氏连和,诸夷率化,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据迁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见其利也。

”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旧?

”即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从塞上,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余人及其支党凡于余级,纯等散,五溪平。

迁公安督、扬武将军,封都乡侯,徙濡须督。

复以前将军假节,领武陵太守。

卒官。

家无余财,士民思之。

子袆嗣,代领兵。

评曰:山越好为叛乱,难安易动,是以孙权不遑外御,卑词魏氏。

凡此诸臣,皆克宁内难,绥静邦域者也。

吕岱清恪在公。

周鲂谲略多奇。

钟离牧蹈长者之规。

全琮有当世之才,贵重于时,然不检奸子,获讥毁名云。

三国志·吴书·吴主五子传

〔陈寿〕 〔晋〕

孙登字子高,权长子也。

魏黄初二年,以权为吴王。

拜登东中郎将,封万户侯,登辞侯不受。

是岁,立登为太子。

选置师傅,铨简秀士,以为宾友。

于是诸葛恪、张休、顾谭、陈表等以选入。

侍讲诗书,出从骑射。

权欲登读《汉书》,习知近代之事,以张昭有师法,重烦劳之,乃令休从昭受读,还以授登。

登待接寮属,略用布衣之礼,与恪、休、谭等或同舆而载,或‘共帐而寐。

太傅张温言于权曰:“夫中庶子官最亲密,切问近对,宜用隽德。

”于是乃用表等为中庶子。

后又以庶子礼拘,复令整巾侍坐。

黄龙元年,权称尊号,立为皇太子,以恪为左辅,休右弼,谭为辅正,表为翼正都尉,是为四友。

而谢景、范慎、刁玄、羊衜等皆为宾客,于是东宫号为多士。

权迁都建业。

征上大将军陆逊辅登镇武昌,领宫府留事。

登或射猎,当由径道,常远避良田,不践苗稼,至所顿息,又择空间之地,其不欲烦民如此。

尝乘马出,有弹丸过,左右求之。

有一人操弹佩丸,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之,登不听,使求过丸,比之非类,乃见释。

又失盛水金马盂,觉得其主,左右所为,不忍致罚,呼责数之,长遣归家,敕亲近勿言。

后弟虑卒,权为之降损,登昼夜兼行,到赖乡,自闻,即时召见。

见权悲泣,因谏曰:“虑寝疾不起,此乃命也。

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天戴陛下,而以下流之念,减损太官殽馔,过于礼制,臣窃忧惶。

”权纳其言,为之加膳。

住十余日,欲遣西还,深自陈乞,以久离定省,子道有阙,又陈陆逊忠勤,无所顾忧,权遂留焉。

嘉禾三年,权征新城,使登居守,总知留事。

时年谷不丰,颇有盗贼,乃表定科令,所以防御,甚得止奸之要。

初,登所生庶贱,徐夫人少有母养之恩,后徐氏以妒废处吴,而步夫人最宠。

步氏有赐,登不敢辞,拜受而已。

徐氏使至,所赐衣服,必沐浴服之。

登将拜太子。

辞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后。

”权曰:“卿母安在?

”对曰:“在吴。

”权默然。

立凡二十一年,年三十三卒,临终,上疏曰:“臣以无状,婴抱笃疾,自省微劣,惧卒陨毙。

臣不自惜,念当委离供养,埋胔后土,长不复奉望宫省,朝觐日月,生无益于国,死贻陛下重慽,以此为哽结耳,世闻死生有命,长短自天,周晋、颜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况臣愚陋,年过其寿,生为国嗣,没享荣祚,于臣已多,亦何悲恨哉!

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讨,万国喁喁,系命陛下,危者望安,乱者仰治。

愿陛下弃忘臣身,割下流之恩,修黄老之术,笃养神光,加羞珍膳,广开神明之虑,以定无穷之业。

则率土幸赖,臣死无恨也。

皇子和仁孝聪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系民望。

诸葛恪才略博达,器任佐时。

张休、顾谭、谢景,皆通敏有识断,入宜委腹心,出可为爪牙。

范慎,华融矫矫壮节,有国土之风。

羊道辩捷,有专对之材。

刁玄优弘,志履道真。

裴钦博记,翰采足用。

蒋修、虞翻,志节分明。

凡此诸臣,或宜廊庙,或任将帅,皆练时事,明习法令,守信固义,有不可夺之志。

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选置臣官,得与从事,备知情素,敢以陈闻。

臣重惟当今方外多虞,师旅未休,当厉六军,以图进取。

军以人为众,众以财为宝,窃闻郡县颇有荒残,民物凋弊,奸乱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闻为政听民,律令与时推移,诚宜与将相大臣详择时宜,博采众议,宽刑轻赋,均息力役,以顺民望。

陆逊忠勤于时,出身忧国,謇謇在公,有匪躬之节。

诸葛瑾、步骘、朱然、全琮、朱据、吕岱、吾粲、阚泽、严畯、张承、孙怡忠于为国,通达治体。

可令陈上便宜,蠲除苛烦,爱养士马,抚循百姓。

五年之外,十年之内,远者归复,近者尽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

臣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子囊临终,遗言戒时,君子以为忠,岂况臣登,其能已乎?

愿陛下留意听采,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既绝而后书闻,权益以摧感,言则陨涕。

是岁,赤乌四年也。

谢景时为豫章太守,不胜哀情,弃官奔赴,拜表自劾。

权曰:”君与太子从事,异于他吏。

“使中使慰劳,听复本职,发遣还郡。

谥登曰宣太子。

子璠、希,皆早卒,次子英,封吴侯。

五凤元年,英以大将军孙峻擅权,谋诛峻,事觉自杀,国除。

谢景者字叔发。

南阳宛人。

在郡有治迹,吏民称之,以为前有顾劭,其次即景。

数年卒官。

‘孙虑字子智,登弟也。

少敏惠有才艺,权器爱之。

黄武七年,封建昌候。

后二年,丞相雍等奏虑性聪体达,所尚日新,比方近汉,宜进爵称王,权未许。

久之,尚书仆射存上疏曰:“帝王之兴,莫不褒崇至亲,以光群后,故鲁卫于周,宠冠诸侯,高帝五王,封列于汉,所以藩屏本朝,为国镇卫。

建昌侯虑廪性聪敏,才兼文武,于古典制,宜正名号。

陛下谦光,未肯如旧,群寮大小,咸用于邑。

方今奸寇恣眼,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亲与贤。

辄与丞相雍等议,咸以虑宜为镇军大将军,授任偏方,以光大业。

”权乃许之,于是假节开府,治半州,虑以皇子之尊,富于春秋,远近嫌其不能留意。

及至临事,遵奉法度,敬纳师友,过于众望。

年二十,嘉禾元年卒。

无子,国除。

孙和字子孝,虑弟也。

少以母王有宠见爱,年十四。

为置宫卫,使中书令阚泽教以书艺。

好学下士,甚见称述。

赤乌五年,立为太子,时年十九。

阚泽为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颖、张纯、封俌、严维等皆从容侍从。

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和以为奸妄之人,将因事错意,以生祸心,不可长也,表宜绝之。

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宝。

和谓晏曰:“文武在事,当能几人,因隙构薄,图相危害。

岂有福哉?

”遂两释之,使之从厚。

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但交游博弈以妨事业,非进取之谓。

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弈。

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者也。

且志士爱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耻非其次。

夫以天地长久,而人居其间,有白驹过隙之喻,年齿一暮,荣华不再。

凡所患者,在于人情所不能绝,诚能绝无益之欲以奉德义之涂,弃不急之务以修功业之基,其于名行,岂不善哉?

夫人情犹不能无嬉娱,嬉娱之好,亦在于饮宴琴书射御之间,何必博弈,然后为欢!

乃命侍坐者八人,各着论以矫之。

于是中庶子韦曜退而论奏。

和以示宾客。

时蔡颍好弈,直事在署者颇敩焉,故以此讽之。

是后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

权尝寝疾,和祠祭于庙。

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居。

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

权由是发怒,夫人忧死,而和宠稍损,惧于废黜。

兽王霸觊觎滋甚,陆逊。

吾粲、顾谭等数陈适庶之义,理不可夺,全寄、杨竺为鲁王霸支党,谮诉日兴。

粲遂下狱诛,谭徙交州。

权沉吟者历年,后遂幽闭和。

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

权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忩忩。

权欲废和立亮,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

又据、晃固谏不止。

权大怒,族诛正、象,据、晃牵入殿,杖一百,竟徙和于故鄣,群司坐谏诛放者十数。

众咸冤之。

太元二年正月,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

四月,权薨,诸葛恪秉政。

恪即和妃张之舅也。

妃使黄门陈迁之建业上疏中宫,并致问于恪。

临去,恪谓迁曰:“为我达妃,期当使胜他人。

”此言颇泄。

又恪有徙都意,使治武昌宫,民间或言欲迎和。

及恪被诛,孙峻因此夺和玺绶,徙新都。

又遣使者赐死。

和与妃张辞别,张曰:“吉凶当相随,终不独生活也。

”亦自杀,举邦伤焉。

孙休立,封和子皓为乌程侯,自新都之本国。

休薨,皓即阼,其年追谥父和曰文皇帝,改葬明陵,置园邑二百家,令、丞奉守。

后年正月,又分吴郡、丹杨九县为吴兴郡,治乌程,置太守,四时奉祠。

有司奏言,直立庙京邑。

宝鼎二年七月,使守大匠薛珝营立寝堂,号曰清庙。

十二月,遣守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备官僚中军步骑二干人,以灵舆法驾,东迎神于明陵。

皓引见仁,亲拜送于庭。

灵舆当至,使丞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皓于金城外露宿。

明日,望拜于东门之外。

其翌日,拜庙荐祭,歔欷悲感。

比七日三祭,倡技昼夜娱乐。

有司奏言“祭不欲数,数则黩,宜以礼断情”,然后止。

孙霸字子威,和(同母)弟也。

和为太子。

霸为鲁王,宠爱崇特,与和无殊。

顷之,和、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权禁断往来,假以精学。

督军使者羊衜上疏曰:“臣闻古之有天下者,皆先显别适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为国藩表也。

二宫拜授,海内称宜,斯乃大吴兴隆之基。

顷闻二宫并绝宾客,远近悚然,大小失望。

窃从下风,听采众论,咸谓二宫智达英茂,自正名建号,于今三年,德行内着,美称外昭,西北二隅,久所服闻。

谓陛下当副顺遐迩所以归德,勤命二宫宾延四远,使异国闻声,恩为臣妾。

今既末垂意于此,而发明诏,省夺备卫,抑绝宾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虽实陛下敦尚古义,欲令二宫专志于学,不复顾虑观听小宜,期于温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倾企喁喁之至愿也。

或谓二宫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寝息不宁。

就如所嫌,犹宜补察,密加斟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

臣惧积疑成谤,久将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远,异同之语,易以闻达。

闻达之日,声论当兴,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不审陛下何以解之?

若无以解异国,则亦无以释境内。

境内守疑,异国兴谤,非所以育巍巍,镇社稷也。

愿陛下早发优诏,使二宫周旋礼命如初,则天清地晏,万国幸甚矣。

” 时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阴共附霸,图危太子。

谮毁既行,太子以败,霸亦赐死。

流竺尸于江,兄穆以数谏戒竺,得免大辟,犹徙南州。

霸赐死后,又诛寄、安、奇等,咸以党霸构和故也。

霸二子,基、壹。

五凤中,封其为吴侯,壹宛陵候。

基侍孙亮在内,太平二年,盗乘御马,收付狱。

亮问侍中刁玄曰:“盗乘御马罪云何?

”玄对曰:“科应死。

然鲁王早终,惟陛下哀原之。

”亮曰:“法者,天下所共,何得阿以亲亲故邪?

当思惟可以释此者,奈何以情相迫乎?

”玄曰:“旧赦有大小,或天下,亦有千里、五百里赦,随意所及。

”亮曰:“解人不当尔邪!

”乃赦宫中,基以得免。

孙皓即位,迫和、霸旧隙,削基、壹爵土,与祖母谢姬俱徙会稽乌伤县。

孙奋字子扬,霸弟也。

母曰仲姬。

太元二年,立为齐王,居武昌。

权薨,太傅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江滨兵马之地,徙奋于豫章。

奋怒,不从命,又数越法度。

恪上笺谏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内,皆为臣妾。

仇雠有善,不得不举。

亲戚有恶,不得不诛。

所以承天理物,先国后身,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

昔汉初兴,多王子弟,至于太强,辄为不轨,上则几危社稷,下则骨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

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

其与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

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

近袁绍、刘表各有国土,土地非狭,人众非弱,以适庶不分,遂灭其宗祀。

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痛。

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芽遏萌,虑于千载。

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策殷勤,科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

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

使百世相承,无凶国害家之侮也。

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强恭敬之节,下当裁抑骄恣荒乱以为警戒。

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

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

大司马吕岱亲受先帝诏敕,辅导大王,既不承用其言,令怀忧怖。

华锜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陈道,当纳用之,而闻怒锜,有收缚之语。

又中书杨融,亲受诏敕,所当恭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

”闻此之日,大小惊怪,莫不寒心。

里语曰:“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

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尽敬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

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

此古今正义,大王所照知也。

夫福来有由,祸来有渐,渐生不忧,将不可悔,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

夫良药苦口,惟疾者能甘之。

忠言逆耳,惟达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芽,广福庆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愿蒙三思。

” 奋得笺惧,遂移南昌,游猎弥甚,官属不堪命。

及恪诛,奋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

傅相谢慈等谏奋,奋杀之。

坐废为庶人,徙章安县。

太平三年,封为章安侯。

建衡二年,孙皓左夫人王氏卒。

皓哀念过甚,朝夕哭临,数月不出,由是民间或谓皓死,讹言奋与上虞侯奉当有立者。

奋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疑其或然,扫除坟莹。

皓闻之,车裂俊,夷三族,诛奋及其五子,国除。

评曰:孙登居心所存,足为茂美之德。

虑、和并有好善之姿,规自砥砺,或短命早终,或不得其死,哀哉!

霸以庶干适,奋不遵轨度,固取危亡之道也。

然奋之诛夷,横遇飞祸矣。

三国志·吴书·陆逊传

〔陈寿〕 〔晋〕

陆逊字伯言,吴郡吴人也。

本名议,世江东大族。

逊少孤,随从祖庐江太守康在官。

袁术与康有隙,将攻康,康遣逊及亲戚还吴。

逊年长于康子绩数岁,为之纲纪门户。

孙权为将军,逊年二十一。

始仕幕府,历东西曹令史,出为海昌屯田都尉,并领县事。

县连年亢旱,逊开仓谷以振贫民,劝督农桑,百姓蒙赖。

时吴、会稽、丹杨多有伏匿,逊陈便宜,乞与幕焉。

会稽山贼大帅潘临,旧为所在毒害,历年不禽。

逊以手下召兵,讨治深险,所向皆服,部曲已有二千余人。

鄱阳贼帅尤突作乱,复往讨之,拜定威校尉,军屯利浦。

权以兄策女配逊,数访世务。

逊建议曰:“方今英雄棋跱,豺狼规望,克敌宁乱。

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阻深地。

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

” 权纳其策,以为帐下右部督。

会丹杨贼帅费栈受曹公印绶,扇动山越,为作内应,权遣逊讨栈。

栈支党多而往兵少,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

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

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

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

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

”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

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

”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吕蒙称疾诣建业,逊往见之。

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

”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

”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

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

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

下见至尊,宜好为计。

”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

”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

”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

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

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

”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代蒙。

逊至陆口,书与羽曰:“前承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一何巍巍!

敌国败绩,利在同盟,闻庆拊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

近以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廪良规。

”又曰:“于禁等见获,遐迩欣叹,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虽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赵之略,蔑以尚兹。

闻徐晃等少骑驻旌,窥望麾葆。

“操猾虏也,忿不思难,恐潜增众,以逞其心。

虽云师老,犹有骁悍。

且战捷之后,常苦轻敌,古人杖术,军胜弥警,愿将军广为方计,以全独克。

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

喜邻威德,乐自倾尽。

虽未合策,犹可怀也。

倘明注仰,有以察之。

”羽览逊书,有谦下自托之意,意大安,无复所嫌。

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

权乃潜军而上,使逊与吕蒙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

逊径进,领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

备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

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

是岁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

逊遣将军李异、谢旌等将三千人,攻蜀将詹晏、陈凤。

异将水军,旌将步兵,断色险要,即破晏等,生降得凤。

又攻房陵太守邓辅、南乡太守郭睦,大破之。

秭归大姓文布、邓凯等合夷兵数千人,首尾西方。

逊复部旌讨破布、凯。

布凯脱走,蜀以为将。

逊令人诱之,布帅众还降。

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

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

时荆州士人新还,仕进或未得所,逊上疏曰:“昔汉高受命,招延英异,光武中兴,群俊毕至,苟可以熙隆道教者,未必远近。

今荆州始定,人物未达,臣愚慺慺,乞普加覆载抽拔之恩。

令并获自进,然后四海延颈,思归大化。

”权敬纳其言。

黄武元年,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权命逊为大都督、假节,督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

备从巫峡、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锦爵赏诱动诸夷,使将军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辅匡,赵融、廖淳、傅肜等各为别督,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

诸将皆欲击之,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

”备知其计不可,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

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

”逊上疏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

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

今日争之,当令必谐。

备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

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

寻备前后行军,多败少成。

推此论之,不足为戚。

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

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

”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必无利矣。

”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

今住己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

”乃先攻一营,不利。

诸将皆曰:“空杀兵耳。

”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

”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

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靡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

备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

备升马鞍山,陈兵自绕。

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

备因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

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

备大惭恚,曰:“吾乃为逊所折辱,岂非天邪!

” 初,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为备所围,求救于逊。

逊曰:“未可。

”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

”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

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

”及方略大施,备果奔溃。

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

”当御备时,诸将军或是孙策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恃,不相听从。

逊案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

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剪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非所谓也。

仆虽书生,受命主上。

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有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

各在其事,岂复得辞!

军令有常,不可犯矣。

”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

权闻之,曰:“君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

”逊对曰:“受恩深重,任过其才。

又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

臣虽驽懦,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

”权大笑称善,加拜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即改封江陵候。

又备既住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

权以问逊,逊与朱然、骆统以为“曹丕大合士众。

外托助国讨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

无几,魏军果出,三方受敌也。

备寻病亡,子禅袭位,诸葛亮秉政,与权连和。

时事所宜,权辄令逊语亮,并刻权印,以置逊所。

权每与禅、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行之。

七年,权使鄱阳太守周鲂谲魏大司马曹休。

休果举众入皖,乃召逊假黄钺,为大都督,逆休。

休既觉知,耻见欺诱,自恃兵马精多,遂交战。

逊自为中部,令朱桓、全琮为左右冀,三道俱近,果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余,牛马骡驴车乘万辆,军资器械略尽。

休还,疽发背死。

诸军振旅过武昌,权令左右以御盖覆逊,入出殿门。

凡所赐逊,皆御物上珍,于时莫与为比。

遣还西陵。

黄龙元年,拜上大将军、右都护。

是岁,权东巡建业,留太子,皇子及尚书九官,征逊辅太子,并掌荆州及豫章三郡事,董督军国。

时建昌候虑于堂前作斗鸭栏,颇施小巧。

逊正色曰:“君候宜勤览经典以自新益,用此何为?

”虑即时毁彻之。

射声校尉松于公子中最亲,戏兵不整,逊对之髠其职吏。

南阳谢景善刘廙先刑后礼之论,逊呵景曰:“礼之长于刑久矣,廙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皆非也。

君今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德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

”逊虽身在外,乃心于国。

上疏陈时事曰:“臣以为科法严峻,下犯者多。

顷年以来,将吏罹罪,虽不慎可责,然天下未一,当图近取,小宜恩贷,以安下情。

且世务日兴,良能为先,自非奸秽人身,难忍之过,乞复显用,展其力效。

此乃圣王忘过记功,以成王业。

昔汉高舍陈平之愆,用其奇略,终建勋祚,功垂千载。

夫峻法严刑,非帝王之隆业。

有罚无怒,非怀远弘规也。

” 权欲遣偏师取夷州及朱崖,皆以咨逊,逊上疏曰:“臣愚以为四海未定,当须民力,以济时务。

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陛下忧劳圣虑。

忘寝与食,将远规夷州,以定大事,臣反覆思惟。

未见其利,万里袭取,风波难测,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驱见众,经涉不毛,欲益更损,欲利反害。

又珠崖绝险,民犹禽兽,得其民不足济事,无其兵不足亏众。

今江东见众,自足图事,但当畜力而后动耳。

昔桓王创基,兵不一旅,而开大业。

“陛下承运,拓定江表。

臣闻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民这本业,而干戈未戢,民有饥寒。

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宽其祖赋,众克在和,义以劝勇,则河渭可平,九有一统矣。

”权遂征夷州,得不补失。

及公孙渊背盟,权欲往征。

逊上疏曰:“渊凭险恃固,拘留大使,名马不献,实可仇忿。

蛮夷猾夏,未染王化,鸟窜荒裔,拒逆王师,至令陛下爱赫斯怒,欲劳万乘泛轻越海,不虑其危而涉不测。

方今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

陛下以神武之姿,涎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

皆摧其锋。

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

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

臣闻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

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

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闟,戚至而忧,悔之无及。

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

今乃远惜辽东众之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借乎?

乞息六师,以威大虏,早定中夏,垂耀将来。

”权用纳焉。

嘉禾五年,权北征。

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

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还。

遇敌于沔中,钞逻得扁。

瑾闻之甚惧。

书与逊云:“大驾已旋,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

且水干,宜当急去。

”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栾棋射戏如常。

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当有以。

”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以旋,无所复慽,得专力于吾。

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

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

”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

敌素惮逊,遽还赴城。

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敌不敢干。

军到白围,托言住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石阳市盛,峻等奄至,人皆捐物入城。

城门噎不得关,敌乃自斫杀己民。

然后得阖。

斩首获生,凡千余人。

其所生得,皆加营护,不令兵士千扰侵侮。

将家属来者,使就料视。

若亡其妻子者,即给衣粮,厚加慰劳,发遗令还,或有感慕相携而归者。

邻境怀之,江夏功曹赵濯、弋阳备将裴生及夷王梅颐等,并帅支党来附逊。

逊倾财帛,周赡经恤。

又魏江夏太守逮式兼领兵马,颇作边害。

而与北旧将文聘子休宿不协。

逊闻其然。

即假作答式书云:“得报恳恻,知与休久结嫌隙,势不两存,欲来归附,辄以密呈来书表闻,撰众相迎。

宜潜速严,更示定期。

”以书置界上,式兵得书以见式,式惶惧,遂自送妻子还洛。

由是史士不复亲附,遂以免罢。

六年,中郎将周祗乞于鄱阳召募,事下问逊。

逊以为此郡民易动难安,不可与召。

恐致贼寇。

而祗固陈取之,郡民吴遽等果作贼杀祗,攻没诸县。

豫章、庐陵宿恶民并应遽为寇。

逊自闻,辄讨即破,遽等相率降,逊料得精兵八千余人,三郡平。

时中书典校吕壹,窃弄权柄,擅作威福。

逊与太常潘浚同心忧之,言至流涕。

后权诛壹,深以自责,语在权传。

时谢渊、谢厺等各陈便宜,欲兴利改作,以事下逊。

逊议曰:“国以民为本,强由民力,财由民出。

夫民殷国弱,民瘠国强者,末之有也。

故为国者,得民则治,失之则乱,若不受利,而令尽用立效,亦为难也。

是以《诗》叹‘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乞垂圣恩,宁济百姓,数年之间,国用少丰,然后更图。

” 赤乌七年,代顾雍丞相,诏曰:“朕以不德。

应其践运,王涂未一,奸宄充路,夙夜战惧,不遑鉴寐。

惟君天资聪睿,明德显融,统任上将,匡国弥难。

夫有超世之功者,必应光大之宠。

怀文武之者,必荷社稷之重。

昔伊尹隆汤,吕尚翼周,内外之任,君实兼之。

今以君为丞相,使使持节守太常傅常授印绶。

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绩,敬服王命,绥靖四方。

于乎!

总司三事,以训群寮,可不敬欤,君其勖之!

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

”先是,二宫并阙,中外职司,多遣子弟给侍。

全琮报逊,逊以为子弟苟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

若其不佳,终为取祸。

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

琮子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构。

逊书与琮曰:“卿不师日䃅,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

”琮既不纳,更以致隙。

及太子有不安之仪,逊上疏陈:“太子正统,宜有磐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

谨叩头流血以闻。

”书三四上,及求诣都,欲口论适庶之分,以匡得失。

既不听许,而逊外生顾谭、顾承、姚信,工以亲附太子,枉见流徙。

太子太傅吾粲坐数与逊交书,下狱死。

权累遣中使责让逊,逊愤恚致卒,时年六十三。

家无余财。

初,暨艳造营府之论,逊谏戒之,以为必祸。

又谓诸葛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

在我下者,则扶持之。

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

非安德之基也。

”又广陵杨竺少获声名,而逊谓之终败。

劝竺兄穆令与别族。

其先睹如此。

长子延早夭,次子抗袭爵。

孙休时,追谥逊曰昭侯。

抗字幼节,孙策外孙也。

逊卒时,年二十,拜建武校尉,领逊众五千人,送葬东还,诣都谢恩,孙权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禁绝宾客,中使临诘,抗无所顾问,事事条答,权意渐解。

赤乌九年,迁立节中郎将,与诸葛恪换屯柴桑。

抗临去,皆更缮完城围,葺其墙屋,居庐桑果,不得妄败。

恪入屯,俨然若新。

而恪柴桑故屯,颇有毁坏,深以为惭。

太元元年,就都治病。

病差当还。

权涕泣与别,谓曰:“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

前后所问,一焚灭之,莫令人见也。

”建兴年元年,拜奋威将军。

太平二年,魏将诸葛诞举寿春降,拜抗为柴桑督,赴寿春,破魏牙门将偏将军,迁征北将军。

永安二年,拜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自关羽至白帝。

三年,假节。

孙皓即位,加镇军大将军,领益州牧。

建衡二年,大司马施绩卒,拜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乡。

抗闻都下政令多阙,忧深虑远。

乃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盖六国所以兼并于强秦,西楚所以北面于汉高也。

今敌跨制九服,非徒关右之地。

割据九州,岂但鸿沟以西而已。

国家外无连国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乂。

而议者所恃,徒以长川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

臣每远惟战国存亡之符,近览刘氏倾覆之衅,考之曲籍,验之行事,中夜抚枕,临餐忘食。

“昔匈奴未灭,去病辞馆。

汉道未纯,贾生哀泣,况臣王室之出,世荷光宠,身名否泰,与国同慽,死生契阔,义无苟且,夙夜忧怛,念至情惨。

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人臣之节匪躬是殉,谨陈时宜十七条如左。

”十七条失本,故不载。

时何定弄权,阉官预政。

抗上疏曰:“臣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靖谮庸回,唐书攸戒,是以雅人所以怨刺,仲尼所以叹息也。

春秋已来,爰及秦、汉,倾覆之衅,未有不由斯者也。

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

苟患失之,无所不至。

今委以聪明之任,假以专制之威,而冀雍熙之声作,肃清之化立,不可得也。

方今见吏,殊才虽少,然或冠冕之胄,少渐道孝。

或清苦自立,资能足用。

自可随才授职,抑黜群小,然后俗化可清,庶政无秽也。

” 凤皇元年,西陵督步阐据城以叛,遣使降晋。

抗闻之,日部分诸军,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贡等径赴西陵。

敕军营更筑严围,自赤溪至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寇,昼夜催切,如敌以至,众甚苦之。

诸将咸谏曰:“今及三军之锐,亟以攻阐,比晋救至,阐必可拔。

何事于围,而以弊士民之力乎?

”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所缮修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

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

”诸将咸欲攻阐,抗每不许。

宜都太守雷谭言至恳切,抗欲服众,听令一攻。

攻果无利,围备始合。

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师向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

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所忧患。

假令敌没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

如使西陵盘结,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则所忧虑,难可而竟也。

吾宁弃江陵而赴西陵,况江陵牢固乎?

” 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中,以绝寇叛。

祜欲因所遏水,浮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

抗闻,使咸亟破之。

诸将皆惑,屡谏不听。

祜至当阳。

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大费损功力。

晋巴东监军徐胤率水军诣建平,荆州刺史杨肇至西陵。

抗令张咸固守其城。

公安督孙遵巡南岸御祜。

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拒胤。

身率三军,凭围对肇。

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

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

”即夜易夷民,皆以旧将充之。

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旋军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

肇至经月。

计屈夜遁。

抗欲追之,而虑阐畜力项领,伺视间隙,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

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大破败,祜等皆引军还。

抗遂陷西陵城,诛夷阐族及其大将吏,自此以下,所请赦者数万口。

修治城围,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故得将士欢心。

加拜都护。

闻武昌左部督薛莹征下狱。

抗上疏曰:“夫俊乂者,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

庶政所以伦叙,四门所以穆清也。

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当世秀颖,一时显器,既蒙初宠,从容列位,而并旋受诛殛,或圮族替祀,或投弃荒裔。

盖《周礼》有赦贤之辟,《春秋》有宥善之义。

《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经忠义,身被极刑,岂不痛哉!

且已死之刑,固无所识,至乃焚烁流漂,弃之水滨,惧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

是以百姓哀耸,士民同慽.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诚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

莹父综纳言先帝,傅弼文皇,及莹承基,内厉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

臣惧有司未详其事,如复诛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莹罪,哀矜庶狱,清澄刑网,则天下幸甚!

时师旅仍动,百姓疲弊。

抗上疏曰:“臣闻《易》贵随时,《传》美观衅,故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

苟无其时,玉台有忧伤之虑,孟津有反旆之军。

“今不务富国强兵,力农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无旷厥职。

明黜陟以厉庶尹,审刑赏以示劝沮,训诸司以德。

而抚百姓以仁,然后顺天乘运,席卷宇内,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

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

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

“何则?

大小之势异也。

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

且阻兵无众,古之明鉴,诚宜暂息进取小规,以畜士民之力,观衅伺隙,庶无悔吝。

” 二年春,就拜大司马、荆州牧。

三年夏,疾病。

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下流,受敌二境。

若敌泛舟顺流,舳舻千里,星奔电迈,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

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

臣父逊昔在西垂陈言,以为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

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则荆州非吴有也。

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

臣往在西陵,得涉逊迹,前乞精兵三万,而(至)者循常,未肯差赴。

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

今臣所统千里,受敌四处,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弊日久,难以待变。

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未统国事,可且立傅相,辅导贤姿,无用兵马,以妨要务。

又黄门竖宦,开立占募,兵民怨役,逋逃入占。

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信其赏罚,虽韩、白复生,无所展巧。

若兵不增,此制不改,而欲克谐大事,此臣之所深慽也。

若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

愿陛下思览臣言,则臣死且不朽。

” 秋遂卒,子晏嗣。

晏及弟景、玄、机、云、分领抗兵。

晏为裨将军、夷道监。

天纪四年,晋军伐吴,龙骧将军王浚顺流东下。

所至辄克,终如抗虑。

景字士仁,以尚公主拜骑都尉,封毗陵侯,既领抗兵,拜偏将军、中夏督,澡身好学,着书数十篇也。

二月壬戌,晏为王浚别军所杀。

癸亥,景亦遇害,时年三十一。

景妻,孙皓适妹,与景俱张承外孙也。

评曰:刘备天下称雄,一世所惮,陆逊春秋方壮,威名未着,摧而克之,罔不如志。

予既奇逊之谋略,又叹权之识才,所以济大事也。

及逊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

抗贞亮筹干,咸有父风,奕世载美,具体而微,可谓克构者哉!

三国志·吴书·虞陆张骆陆吾朱传

〔陈寿〕 〔晋〕

虞翻字仲翔,会稽馀姚人也。

太守王朗命为功曹。

孙策征会稽,翻时遭父丧,衰绖诣府门,朗欲就之,翻乃脱衰入见,劝朗避策。

朗不能用。

拒战败绩,亡走浮海。

翻追随营护,到东部候官,候官长闭城不受,翻往说之,然后见纳。

朗谓翻曰:“卿有老母,可以还矣。

”翻既归,策复命为功曹,待以交友之礼。

身诣翻第。

策好驰骋游猎,翻谏曰:“明府用乌集之众,驱散附之士,皆得其死力,虽汉高帝不及也。

至于轻出微行,从官不暇严,吏卒常苦之。

夫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曰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愿少留意。

”策曰:“君言是也,然时有所思,端坐悒悒,有裨谌草创之计,是以行耳。

”翻出为富春长。

策薨,诸长吏并欲出赴丧,翻曰:“恐邻县山民或有奸变,远委城郭,必致不虞。

”因留制服行丧。

诸县皆效之,咸以安宁。

后翻州举茂才,汉召为侍御使,曹公为司空辟,皆不就。

翻与少府孔融书,并示以所着《易注》。

融答书曰:“闻延陵之理乐,睹吾子之治《易》,乃知东南之美者,非徒会稽之竹箭也。

又观象云物,察应寒温,原其祸福,与神合契,可谓探赜穷通者也。

”会稽东部都尉张纮又与融书曰:“虞仲翔前颇为论者所侵,美宝为质,雕摩益光,不足以损。

” 孙权以为骑都尉。

翻数犯颜谏争,权不能悦。

又性不协俗,多见谤毁,坐徙丹杨泾县。

吕蒙图取关羽,称疾还建业,以翻兼知医术,请以自随,亦欲因此令翻得释也。

后蒙举军西上,南郡太守麋芳开城出降。

蒙未据郡城而作乐沙上。

翻渭蒙曰:“今区区一心者麋将军也,城中之人岂可尽信,何不急入城持其管答乎?

”蒙即从之。

时城中有伏计,赖翻谋不行。

关羽既败,权使翻筮之,得《兑》下《坎》上,《节》,五爻变之《临》,翻曰:“不出二日,必当断头。

”果如翻言。

权曰:“卿不及伏羲,可与东方朔为比矣。

”魏将于禁为羽所获,系在城中,权至释之,请与相见。

他日,权乘马出,引禁并行,翻呵禁曰:“尔降虏,何敢与吾君齐马首乎!

”欲抗鞭击禁,权呵止之。

后权于楼船会群臣饮,禁闻乐流涕,翻又曰:“汝欲以伪求免邪?

”权帐然不平。

权既为吴王,欢宴之末。

自起行酒,翻伏地阳醉,不持。

权去,翻起坐。

权于是大怒,手剑欲击之,侍坐者莫不惶遽。

惟大司农刘基起抱权谏曰:“大王以三爵之后杀善士,虽翻有罪,天下孰知之?

且大王以能容贤畜众,故海内望风,今一朝弃之,可乎?

” 权曰:“曹孟德尚杀孔文举,孤于虞翻何有哉!

”基曰:“孟德轻害士人,天下非之。

大王躬行德义,欲与尧、舜比隆,何得自喻于彼乎?

“翻由是得免。

权因敕左右,自今酒后言杀,皆不得杀。

翻常乘船行,与麋芳相逢,芳船上人多欲令翻自避,先驱曰:“避将军船!

”翻厉声曰:“失忠与信,何以事君?

倾人二城,而称将军,可乎?

”芳阖户不应而遽避之。

后翻乘车行,又经芳营劳,吏闭门,车不得过。

翻复怒曰:“当闭反开。

当开反闭。

岂得事宜邪?

”芳闻之,有惭色。

翻性疏直,数有酒失。

权与张昭论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语神仙,世岂有仙人也!

”权积怒非一,遂徙翻交州。

虽处罪放,而讲学不倦,门徒常数百人。

又为《老子》、《论语》、《国语》训注,皆传于世。

初,山阴丁览,太末徐陵,或在县吏之中,或众所未识,翻一见之,便与友善,终咸显名。

在南十余年,年七十卒。

归葬旧墓,妻子得还。

翻有十一子。

第四子汜最知名,永安初,从选曹朗为散骑中常侍,后为监军使者,讨扶严,病卒,汜弟忠,宜都太守。

耸,越骑校尉。

累迁廷尉,湘东、河间太守昺,廷尉尚书,济阴太守。

陆绩字公纪,吴郡吴人也。

父康,汉末为庐江太守。

绩年六岁,于九江见袁术。

术出橘,绩怀三枚,去,拜辞堕地,术谓曰:“陆郎作宾客而怀橘乎?

”绩跪答曰:“欲归遗母。

”术大奇之。

孙策在吴,张昭、张纮、秦松为上宾,共论四海未泰,须当用武治而平之,绩年少末坐,遥大声言曰:“昔管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候,一匡天下,不用兵车。

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今论者不务道德怀取之术,而惟尚武,绩虽童蒙,窃所未安也。

“昭等异焉。

绩容貌雄壮,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

虞翻旧齿名盛,庞统荆州令士,年亦差长,皆与绩友善。

孙权统事,辟为奏曹掾,以直道见惮,出为郁林太守,加偏将军,给兵二千人。

绩既有躄疾,又意在儒雅,非其志也。

虽有军事,着述不废,作《浑天图》,注《易》释《玄》,皆传于世。

豫自知亡日,乃为辞曰:“有汉志士吴郡陆绩,幼敦《诗》、《书》,长玩《礼》、《易》受命南征,遘疾遇厄,遭命不幸,呜呼悲隔!

”又曰:“从今已去,六十年之外,车同轨,书同文,恨不及见也。

”年三十二卒。

长子宏,会稽南部都尉,次子睿,长水校尉。

张温字惠恕,吴郡吴人也。

父允,以轻财重士,名显州郡,为孙权东曹掾。

卒。

温少修节操,容貌奇伟。

权闻之,以问公卿曰:“温当今与谁为比?

”大(司)农刘基曰:“可与全琮为辈。

”太常顾雍曰:“基未详其为人也。

温当今无辈。

”权曰:“如是,张允不死也。

”征到延见,文辞占对,观者倾竦,权改容加礼。

罢出,张昭执其手曰:“老夫托意,君宜明之。

”拜议郎、选曹尚书,徙太子太傅,甚见信重。

时年三十二,以辅义中郎将使蜀。

权谓温曰:“卿不宜远出,恐诸葛孔明不知吾所以与曹氏通意,(以)故屈卿行。

若山越都除,便欲大构于蜀。

行人之义,受命不受辞也。

”温对曰:“臣入无腹心之规,出无专对之用,惧无张老延誉之功,又无子产陈事之效。

然诸葛亮达见计数,必知神虑屈申之宜,加受朝廷天覆之惠,推亮之心,必无疑贰。

”温至蜀,诣阙拜章曰:“昔高宗以谅闇昌殷祚于再兴,成王以幼冲隆周德于太平,功冒溥天,声贯罔极。

今陛下以聪明之姿,等契往古,总百揆于良佐,参列精这炳耀,遐迩望风,莫不欣赖。

吴国勤任旅力,清澄江浒,愿与有道平一宇内,委心协规,有如河水,军事兴烦,使役乏少,是以忍鄙倍之羞,使下臣温通致情好。

陛下敦祟礼义,未便耻忽。

臣自(入)远境,及即近郊,频蒙劳来,恩诏辄加,以荣自惧,悚怛若惊。

谨奉所赍函书一封。

”蜀甚贵其才。

还,顷之,使入豫章部伍出兵,事业未究。

权既阴衔温称美蜀政,又嫌其声名大盛,众庶炫惑,恐终不为己用,思有以中伤之,会暨艳事起,遂因此发举。

艳字子休,亦吴郡人也,温引致之,以为选曹郎,至尚书。

艳性狷厉,好为清议,见时郎署混浊淆杂,多非其人,欲臧否区别,贤愚异贯。

弹射百僚,核选三署,率皆贬高就下,降损数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贪鄙,志节污卑者,皆以为军吏,置营府以处之。

而怨愤之声积,浸润之谮行矣。

竞言艳及选曹郎徐彪,专用私情,爱憎不由公理。

艳、彪皆坐自杀。

温宿与艳、彪同意,数交书疏,闻问往还,即罪温。

权幽之有司,下令曰:“昔令召张温,虚己待之,既至显授,有过旧臣,何图凶丑,专挟异心!

昔暨艳父兄,附于恶逆,寡人无忌,故近而任之,欲观艳何如。

察其中问,形态果见。

而温与之结连死生,艳所进退。

皆温所为头角,更相表里,共为腹背,非温之党,即就疵瑕,为之生论。

又前任温董督三郡,指撝吏客及残余兵,时恐有事,欲令速归,故授棨戟,奖以威柄。

乃便到豫章,表讨宿恶,寡人信受其言。

特以绕帐、帐下、解烦兵五千人付之。

后闻曹丕自出淮、泗,故豫敕温有急便出。

而温悉内诸将,布于深山,被命不至。

赖丕自退。

不然,已往岂可深计,又殷礼者,本占候召,而温先后乞将到蜀,扇扬异国,为之谭论。

又礼之还,当亲本职,而令守尚书户曹郎,如此署置,在温而已。

又温语贾原,当荐卿作御史,语蒋康,当用卿代贾原,专衒贾国恩,为己形势。

揆其奸心,无所不为。

不忍暴于市朝,今斥还本郡,以给厮吏。

呜呼温也,免罪为幸!

” 将军骆统表理温曰:“伏惟殿下,天生明德,神启圣心,招髦秀于四方,署俊乂于宫朝。

多士既受普笃之恩,张温又蒙最隆之施。

而温自招罪谴,孤负荣遇,念其如此,诚可悲疚。

然臣周旋之间,为国观听,深知其状,故密陈其理。

温实心无他情,事无逆迹,但年纪尚少,镇重尚浅,而戴赫烈之宠,体卓伟之才,亢臧否之谭,效褒贬之议。

于是务势者妒者宠,争名者嫉其才,玄默者非其谭,瑕衅者讳其议,此臣下所当详辨,明朝所当究察也,昔贾谊,至忠之臣也,汉文,大明之君也,然而绛、灌一言,贾谊远退。

何者?

疾之者深,谮之者巧也。

然而误闻于天下,失彰于后世,故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也。

温虽智非从横,武非虓武,然其弘雅之素,英秀之德,文章之采,论议之辩,卓跞冠群,炜晔曜世,世人未有及之者也。

故论温才即可惜,言罪则可恕。

若忍威烈以赦盛德,有贤才以敦大业,固明朝之休光,四方之丽观也。

国家之于暨艳,不内之忌族,犹等之平民,是故先见用于朱治,次见举于众人,中见任于明朝,亦见交于温也。

君臣之义,义之最重,朋友之交,交之最轻者也。

国家不嫌于艳为最重之义,是以温亦不嫌与艳为最轻之交也。

时世宠之于上,温窃亲之于下也。

夫宿恶之民,放逸山险,则为劲寇,将置平土,则为健兵,故温念在欲取宿恶,以除劲寇之害,而增健兵之锐也。

但自错落,功不副言。

然计其送兵,以比许晏,数之多少,温不减之。

用之强羸,温不下之。

至于迟速,温不后之,故得及秋冬之月,赴有警之期,不敢忘恩而遗力也。

温之到蜀,共誉殷礼,虽臣无境外之交,亦有可原也。

境外之交,谓无君命而私相从,非国事而阴相闻者也。

若以命行,既修君好,因叙己情,亦使臣之道也。

故孔子使邻国,则有私觌之礼。

季子聘诸夏,亦有燕谭之义也。

古人有言,欲知其君,观其所使,见其下之明明,知其上之赫赫。

温若誉礼,能使彼叹之,诚所以昭我臣之多良,明使之得其人,显国美于异境,扬君命于他邦。

是以晋赵文子之盟于宋也,称随今于屈建。

楚王孙圉之使于晋也,誉左史于赵鞅。

亦向他国之辅,而叹本邦之臣,经传美之以光国,而不讥之以外交也。

王靖内不忧时,外不趋事,温弹之不私,推之不假,于是与靖遂为大怨,此其尽节之明验也。

靖兵众之势,干任之用,皆胜于贾原、蒋康,温尚不容私以安于靖,岂敢卖恩以协原、康邪?

又原在职不勤,当事不堪,温数对以丑色,弹以急声。

若其诚欲卖恩作乱,则亦不必贪原也。

凡此数者,校之于事既不合,参之于众亦不验。

臣窃念人君虽有圣哲之姿,非常之智,然以一人之身御兆民之众,从层宫之内,瞰四国之外,昭群下之情,求万机之理,犹未易周也,固当听察群下之言,以广聪明之烈。

今者人非温既殷勤,臣是温又契阔,辞则俱巧,意则俱至,各自言欲为国,谁其言欲为私,仓卒之间,犹难即别。

然以殿下之聪睿,察讲论之曲直。

若潜神留思,纤粗研核,情何嫌而不宣,事何昧而不昭哉?

温非亲臣,臣非爱温者也,昔之君子,皆抑私忿,以增君明。

彼独行之于前,臣耻废之于后,故遂发宿怀于今日。

纳愚言于圣听,实尽心于明朝,非有念于温身也。

“权终不纳。

后六年,温病卒。

二弟祗、白,亦有才名,与温俱废。

骆统字公绪,会稽乌伤人也。

父俊,官至陈相。

为袁术所害。

统母改适,为华歆小妻,统时八岁,遂与亲客归会稽,其母送之,拜辞上车,面而不顾,其母泣涕于后。

御者曰:“夫人犹在也。

”统曰:“不欲增母思,故不顾耳。

”事适母甚谨。

时饥荒,乡里及远方客多有困乏,统为之饮食衰少。

其姊仁爱有行,寡归无子,见统甚哀之,数问其故。

统曰:“士大夫糟糠不足,我何心独饱!

”姊曰:“诚如是,何不告我,而自苦若此?

”乃自以私粟与统,又以告母,母亦贤之,遂使分施,由是显名。

孙权以将军领会稽太守,统年二十,试为乌程相,民户过万,咸叹其惠理。

权嘉之,召为功曹,行骑都尉,妻以从兄辅女。

统志在补察,苟所闻见,夕不待旦。

常劝权以尊贤接士,勤求损益,飨赐之日,可人人别进。

问其燥湿,加以密意。

诱谕使言,察其志趣。

今皆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

权纳用焉。

出为建忠中郎将,领武射吏三千人,及淩统死,复领其兵。

是时征役繁数,重以疫疠。

民户损耗,统上疏曰:“臣闻君国者,以据疆土为强富,制威福为尊贵。

曜德义为荣显,永世胤为丰祚。

然财须民生,强赖民力,威恃民势,福由民殖,德俟民茂。

义以民行,六者既备,然后应天受祚,保族宜邦。

《书》曰:”众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众无以辟四方‘。

推是言之,则民以君安,君以民济,不易之道也。

今强敌未殄,海内未乂,三军有无已之役,江境有不释之备,征赋调数,由来积纪,加以殃疫死丧之灾,郡县荒虚,田畴芜旷,听闻属城,民户浸寡,又多残老,少有丁夫,闻此之日,心若焚燎。

思寻所由,小民无知,既有安土重迁之性,且又前后出为兵者,生则困苦无有温饱,死则委弃骸骨不反,是以尤用恋本畏远,同之于死。

每有征发,羸谨居家重累者先见输送。

小有财货,倾居行赂,不顾穷尽。

轻剽者则迸入险阻,党就群恶。

百姓虚竭,嗷然愁扰,愁扰则不营业,不营业则致穷困,致穷困则不乐生,故口腹急,则奸心动而携叛多也。

又闻民间,非居处小能自供,生产儿子,多不起养,屯田贫兵,亦多弃子。

天则生之,而父母杀之。

既惧干逆和气,感动阴阳。

且惟殿下开基建国,乃无穷之业也。

强邻大敌非造次所灭,疆场常守非期月之戍,而兵民减耗,后生不育。

非所以历远年,致成功也。

夫国之有民,犹水之有舟,停则以安,扰则以危,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是以圣王重焉,祸福由之,故与民消息,观时制政。

方今长吏亲民之职,惟以办具为能,取过目前之急,少复以恩惠为治,副称殿下天覆之仁,勤恤之德者。

官民政俗,日以雕弊,渐以陵迟,势不可久。

夫治疾及其未笃,除患贵其未深,愿殿下少以万机馀闲,留神思省,补复荒虚,深图远计,育残馀之民,阜人财之用,参曜三光,等崇天地。

臣统之大愿,足以死而不朽矣。

“权感统言,深加意焉。

以随陆逊破蜀军于宜都,迁偏将军。

黄武初,曹仁攻濡须,使别将常雕等袭中洲,统与严圭共拒破之,封新阳亭侯,后为濡须督。

数陈便宜,前后书数十上,所言皆善,文多故不悉载。

尤以占募在民间长恶败俗,生离叛之心,急宜绝置,权与相反覆,终遂行之。

年三十六,黄武七年卒。

陆瑁字子璋,丞相逊弟也。

少好学笃义。

陈国陈融、陈留濮阳逸、沛郡蒋纂、广陵袁迪等,皆单贫有志。

就瑁游处,瑁割少分甘,与同丰约。

及同郡徐原,爰居会稽,素不相识,临死遗书,托以孤弱,瑁为起立坟墓,收导其子,又瑁从父绩早亡,二男一女,皆数岁以还,瑁迎摄养,至长乃别。

州郡辟举,皆不就。

时尚书暨艳盛明臧否,差断三署。

颇扬人暗昧之失,以显其谪。

瑁与书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过记功,以成美化。

加今王业始建,将一大统,此乃汉高弃瑕录用之时也,若令善恶异流,贵汝颍月旦之评,诚可以厉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

宜远模仲尼之泛爱,中则郭泰之弘济,近有益于大道也。

”艳不能行,卒以致败。

嘉禾元年,公车征瑁,拜议郎、选曹尚书。

孙权忿公孙渊之巧诈反复,欲亲征之,瑁上疏谏曰:“臣闻圣王之御远夷,羁縻而已,不常保有,故古者制地,谓之荒服,言慌惚无常,不可保也。

今渊东夷小丑,屏在海隅,虽托人面,与禽兽无异。

国家所为不爱货宝远以加之者,非嘉其德义也,诚欲诱纳愚弄,以规其马耳。

渊之骄黠,恃远负命,此乃荒貊常态,岂足深怪?

昔汉诸帝亦尝锐意以事外夷,驰使散货,充满西域,虽时有恭从,然其使人见害,财货并没,不可胜数。

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越巨海,身践其土,群臣愚议,窃谓不安。

何者?

北寇与国,壤地连接,苟有间隙,应机而至。

夫所以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

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

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

且沓渚去渊,道里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运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

加以单步负粮,经远深入,贼地多马,邀截无常。

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众之日,唇齿相济。

若实孑然无所凭赖,其畏怖远迸,或难卒灭。

使天诛稽于朔野,山虏承间而起,恐非万安之长虑也。

”权未许。

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诛暴乱,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事,从容庙堂之上,以馀议议之耳。

至于中夏鼎沸,九域盘互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务自休养,以待邻敌之阙,未有正于此时,舍近治远,以疲军旅者也。

昔尉佗叛逆,僭号称帝,于时天下乂安,百姓殷阜,带甲之数,粮食之积,可谓多矣,然汉文犹以远征不易,重兴师旅,告喻而已。

今凶桀未殄,疆场犹警,虽蚩尤,鬼方之乱,故当以缓急差之,未宜以渊为先。

愿陛下抑威住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为后图,天下幸甚。

“权再览瑁书,嘉其词理端切,遂不行。

初,瑁同郡闻人敏见待国邑,优于宗修,惟瑁以为不然,后果如其言。

赤乌二年,瑁卒。

子喜亦涉文籍,好人伦,孙皓时为选曹尚书。

吾粲字孔休,吴郡乌程人也。

孙河为县长,粲为小吏,河深奇之。

河后为将军,得自选长吏,表粲为曲阿丞,迁为长史,治有名迹。

虽起孤微,与同郡陆逊、卜静等比肩齐声矣。

孙权为车骑将军,召为主簿,出为山阴令,还为参军校尉。

黄武元年,与吕范、贺齐等俱以舟师拒魏将曹休于洞口。

值天大风,诸船绠绁断绝,漂没着岸,为魏军所获,或覆没沉溺,其大船尚存者,水中生人皆攀缘号呼,他吏士恐船倾没,皆以戈矛撞击不受。

粲与黄渊独令船人以承取之,左右以为船重必败。

粲曰:“船败,当俱死耳!

人穷,奈何弃之。

”粲、渊所活者百余人。

还,迁会稽太守,召处士谢谭为功曹,谭以疾不诣,粲教曰:“夫应龙以屈伸为神,凤皇以嘉鸣为贵,何必陷形于天外,潜鳞于重渊者哉?

”粲募合人众,拜昭义中郎将,与吕岱讨平山越,入为屯骑校尉、少府,迁太子太傅。

遭二宫之变,抗言执正,明嫡庶之分,欲使鲁王霸出驻夏口,遣杨竺不得令在都邑。

又数以消息语陆逊,逊时驻武昌,连表谏争。

由此为霸、竺等所谮害,下狱诛。

朱据字子范,吴都吴人也。

有姿貌膂力,又能论难。

黄武初,征拜五官郎中,补侍御史。

是时选曹尚书暨艳,疾贪污在位,欲沙汰之。

据以为天下未定,宜以功覆过,弃瑕取用,举清厉浊,足以沮劝,若一时贬黜,惧有后咎。

艳不听,卒败。

权咨嗟将率,发愤叹息,追思吕蒙、张温,以为据才兼文武,可以继之,自是拜建义校尉,领兵屯湖孰。

黄龙元年,权迁都建业,征据尚公主,拜左将军,封云阳侯。

谦虚接士,轻财好施,禄赐虽丰而常不足用。

嘉禾中,始铸大钱,一当五百。

后据部曲应受三万缗,工王遂诈而受之,典校吕壹疑据实取,考问主者,死于杖下,据哀其无辜,厚棺敛之。

壹又表据吏为据隐,故厚其殡。

权数责问据,据无以自明,藉草待罪。

数月,典军吏刘助觉,言王遂所取,权大感寤,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

”乃穷治壹罪,赏助百万。

赤乌九年,迁骠骑将军。

遭二宫构争,据拥护太子,言则恳至,义形于色,守之以死,遂左迁新都郡丞。

未到,中书令孙弘谮润据,因权寝疾,弘为诏书追赐死,时的五十七。

孙亮时,二子熊、损各复领兵,为全公主所谓,皆死。

永安中,迫录前功,以熊子宣袭爵云阳侯,尚公主。

孙皓时,宣至骠骑将军。

评曰:“虞翻古之狂直,因难免乎末世,然权不能容,非旷宇也。

陆绩之于扬《玄》,是仲尼之左丘明,老聘之严周矣。

以瑚琏之器,而作守南越,不亦贼夫人欤!

张温才藻俊茂,而智防未备,用致艰患。

骆统抗明大义,辞切理至,值权方闭不开。

陆瑁笃义规谏,君子有称焉。

吾粲、朱据遭罹屯蹇,以正丧身,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