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


贾谊,又称贾生、贾太傅、贾长沙,汉族,洛阳(今河南洛阳东 )人,西汉初年著名政论家、文学家,世称贾生。贾谊少有才名,十八岁时,以善文为郡人所称。文帝时任博士,迁太中大夫,受大臣周勃、灌婴排挤,谪为长沙王太傅,故后世亦称贾长沙、贾太傅。三年后被召回长安,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而死,贾谊深自歉疚,抑郁而亡,时仅33岁。司马迁对屈原、贾谊都寄予同情,为二人写了一篇合传,后世因而往往把贾谊与屈原并称为“屈贾”。 贾谊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辞赋两类,深受庄子与列子的影响。散文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评论时政,风格朴实峻拔,议论酣畅,鲁迅称之为“西汉鸿文”,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其辞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以《吊屈原赋》、《鵩鸟赋》最为著名。



过秦论(节选)

〔贾谊〕 〔汉〕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

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

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隳名城,杀豪杰。

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

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

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

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櫌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

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新书·卷一·藩强(事势)

〔贾谊〕 〔汉〕

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

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

韩王信倚胡,则又反。

贯高因赵资,则又反。

陈豨兵精强,则又反。

彭越用梁,则又反。

黥布用淮南,则又反。

卢绾国比最弱,则最后反。

长沙乃才二万五千户耳,力不足以行逆,则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全骨肉。

时长沙无故者,非独性异人也,其形势然矣。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

令韩信、黥布、彭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

然则天下大计可知已。

欲诸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

欲勿令葅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绛、灌。

欲天下之治安,天子之无忧,莫如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无邪心。

新书·卷一·益壤(事势)

〔贾谊〕 〔汉〕

陛下即不为千载之治安,知今之势,岂过一传再传哉?

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横而大强也,至其相与,特以纵横之约相亲耳。

汉法令不可得行矣。

今淮阳之比大诸侯,懄过黑子之比于面耳,岂足以为楚御哉?

而陛下所恃以为藩捍者,以代、淮阳耳。

代北边与强匈奴为邻,懄自完足矣。

唯皇太子之所恃者,亦以之二国耳。

今淮阳之所有,适足以饵大国耳。

方今制在陛下,制国命子,适足以饵大国,岂可谓工哉?

人主之行异布衣。

布衣者,饰小行,竞小廉,以自托于乡党邑里。

人主者,天下安、社稷固不耳。

故黄帝者,炎帝之兄也,炎帝无道,黄帝伐之涿鹿之野,血流漂杵,诛炎帝而兼其地,天下乃治。

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猥毛而起。

高皇帝以为不可,剽去不义诸侯,空其国。

择良日,立诸子洛阳上东门之外,诸子毕王而天下乃安。

故大人者,不怵小廉,不牵小行,故立大便以成大功。

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苦之甚矣!

其欲有卒也,类良有,所至逋走而归诸侯,殆不少矣!

此终非可久以为奉地也。

陛下岂如蚤便其势,且令他人守郡,岂如令子。

臣之愚计,愿陛下举淮南之地以益淮阳。

梁即有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即无后患。

代可徙而都睢阳。

梁起新郑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

今所恃者,代、淮阳二国耳,皇太子亦恃之。

如臣计,梁足以捍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

则陛下高枕而卧,终无山东之忧矣。

臣窃以为此二世之利也。

若使淮南久县属汉,特以资奸人耳,惟陛下幸少留意。

新书·卷一·服疑(事势)

〔贾谊〕 〔汉〕

衣服疑者,是谓争先。

泽厚疑者,是谓争赏。

权力疑者,是谓争强。

等级无限,是谓争尊。

彼人者,近则冀幸,疑则比争。

是以等级分明,则下不得疑:权力绝尤,则臣无冀志。

故天子之于其下也,加五等,已往则以为臣。

臣之于下也,加五等,已往则以为仆。

仆亦臣礼也。

然称仆不敢称臣者,尊天子,避嫌疑也。

制服之道,取至适至和以予民,至美至神进之帝。

奇服文章,以等上下而差贵贱。

是以高下异,则名号异,则权力异,则事势异,则旗章异,则符瑞异,则礼宠异,则秩禄异,则冠履异,则衣带异,则环佩异,则车马异,则妻妾异,则泽厚异,则宫室异,则床席异,则器皿异,则饮食异,则祭祀异,则死丧异。

故高则此品周高,下则此品周下。

加人者品此临之,埤人者品此承之。

迁则品此者进,绌则品此者损。

贵周丰,贱周谦。

贵贱有级,服位有等。

等级既设,各处其检,人循其度。

擅退则让,上僭则诛。

建法以习之,设官以牧之,是以天下见其服而知贵贱,望其章而知其势,使人定其心,各著其目。

故众多而天下不眩,传远而天下识祗。

卑尊已著,上下已分,则人伦法矣。

于是主之与臣,若日之与星。

臣不几可以疑主,贱不几可以冒贵。

下不凌等,则上位尊。

臣不逾级,则主位安。

谨守伦纪,则乱无由生。

新书·卷一·等齐(事势)

〔贾谊〕 〔汉〕

诸侯王所在之宫卫,织履蹲夷,以皇帝在所宫法论之。

郎中谒者受谒取告,以官皇帝之法予之。

事诸侯王或不廉洁平端,以事皇帝之法罪之。

曰一用汉法,事诸侯王乃事皇帝也。

是则,诸侯王乃埒至尊也。

然则天子之与诸侯,臣之与下,宜撰然齐等若是乎?

天子之相,号为丞相,黄金之印。

诸侯之相,号为丞相,黄金之印,而尊无异等,秩加二千石之上。

天子列卿秩二千石,诸侯列卿秩二千石,则臣已同矣。

人主登臣而尊,今臣既同,则法恶得不齐?

天子卫御,号为大仆,银印,秩二千石。

诸侯之御,号曰大仆,银印,秩二千石,则御已齐矣。

御既已齐,则车饰具恶得不齐?

天子亲,号云太后。

诸侯亲,号云太后。

天子妃,号曰后。

诸侯妃,号曰后。

然则诸侯何损,而天子何加焉?

妻既已同,则夫何以异?

天子宫门曰司马,阑入者为城旦。

诸侯宫门曰司马,阑入者为城旦。

殿门俱为殿门,阑入之罪亦俱弃市,宫墙门卫同名,其严一等,罪已钧矣。

天子之言曰令,令甲令乙是也。

诸侯之言曰令,令仪令言是也。

天子卑号皆称陛下,诸侯卑号皆称陛下。

天子车曰乘舆,诸侯车曰乘舆,乘舆等也。

然则所谓主者安居,臣者安在?

人之情不异,面目、状貌同类,贵贱之别非天根著于形容也。

所持以别贵贱、明尊卑者,等级、势力、衣服、号令也。

乱且不息,滑曼无纪。

天理则同,人事无别。

然则所谓臣主者,非有相临之具,尊卑之经也,特面形而异之耳。

近习乎形貌,然后能识,则疏远无所放,众庶无以期,则下恶能不疑其上?

君臣同伦,异等同服,则上恶能不眩其下?

孔子曰:“长民者,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德一。

”诗云:“彼都人士,狐裘黄裳”,“行归于周,万民之望”。

孔子曰:“为上可望而知也,为下可类而志也。

则君不疑于其臣,而臣不惑于其君。

”而此之不行,沐渎无界,可为长大息者此也。

新书·卷一·大都(事势)

〔贾谊〕 〔汉〕

昔楚灵王问范无宇曰:“我欲大城陈、蔡、叶与不羹,赋车各千乘焉,亦足以当晋矣,又加之以楚,诸侯其来朝乎?

”范无宇曰:“不可。

臣闻大都疑国,大臣疑主,乱之媒也。

都疑则交争,臣疑则并令,祸之深者也。

今大城陈、蔡、叶与不羹,或不充,不足以威晋。

若充之以资财,实之以重禄之臣,是轻本而重末也。

臣闻‘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此岂不施威诸侯之心哉?

然终为楚国大患者,必此四城也。

灵王弗听,果城陈、蔡、叶与不羹,实之以兵车,充之以大臣。

是岁也,诸侯果朝。

居数年,陈、蔡、叶与不羹,或奉公子弃疾内作难,楚国云乱,王遂死于乾溪芋尹申亥之井。

为计若此,岂不可痛也哉?

悲夫!

本细末大,弛必至心。

时乎!

时乎!

可痛惜者此也。

天下之势方病大尰,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恶病也,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固无聊也。

失今弗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弗能为已。

此所以窃为陛下患也。

病非徒尰也,又苦⻊炙盭。

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

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

惠王之子,亲兄之子也。

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

亲者或无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专大权,以逼天子。

臣故曰:“非徒病尰也,又苦⻊炙盭”。

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新书·卷一·藩强(事势)

〔贾谊〕 〔汉〕

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

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

韩王信倚胡,则又反。

贯高因赵资,则又反。

陈豨兵精强,则又反。

彭越用梁,则又反。

黥布用淮南,则又反。

卢绾国比最弱,则最后反。

长沙乃才二万五千户耳,力不足以行逆,则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全骨肉。

时长沙无故者,非独性异人也,其形势然矣。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

新书·卷一·藩伤(事势)

〔贾谊〕 〔汉〕

夫树国必审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

凶饥数动,彼必将有怪者生焉。

祸之所罹,岂可豫知。

故甚非所以安主上,非所以活大臣者也,甚非所以全爱子者也。

既已令之为藩臣矣,为人臣下矣,而厚其力,重其权,使有骄心而难服从也。

何异于善砥镆铘而予射子?

自祸必矣。

爱之故使饱粱肉之味,玩金石之声,臣民之众,土地之博,足以奉养宿卫其身。

然而,权力不足以徼幸,势不足以行逆,故无骄心,无邪行。

奉法畏令,听从必顺,长生安乐,而无上下相疑之祸。

活大臣,全爱子,孰精于此?

且藩国与制,力非独少也。

制令:其有子,以国其子。

未有子者,建分以须之,子生而立,其身以子,夫将何失?

于实无丧,而葆国无患,子孙世世与汉相须,皆如长沙可以久矣。

所谓生死而肉骨,何以厚此?

卷一·过秦下(事势)

〔贾谊〕 〔汉〕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循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

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锄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

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沛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

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

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二。

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

子婴立,遂不悟。

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

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

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

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崄岨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

形不利,势不便。

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

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

其交未亲,其名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

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

承解诛疲以令国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

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

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

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

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

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合口而不言。

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

天下已乱,奸臣不上闻,岂不悲哉!

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

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

其弱也,五霸征而诸侯从。

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

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

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

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

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之师也。

”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

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卷一·过秦中(事势)

〔贾谊〕 〔汉〕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四海养。

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

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

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疲弊。

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

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

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

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

推此言之,取与攻守不同术也。

秦虽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

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

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亡。

夫寒者利短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

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

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

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

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

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

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

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循行,各慎其身。

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息矣。

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

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

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

天下多事,吏不能纪。

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

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

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

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

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之变,知存亡之由。

是以牧之以道,务在安之而已矣。

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

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