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蜀书·庞统法正传

庞统字士元,襄阳人也。

少时朴钝,未有识者。

颍川司马徽清雅有知人鉴,统弱冠往见徽,徽采桑于树上,坐统在树下,共语自昼至夜。

徽甚异之,称统当为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渐显。

后郡命为功曹。

性好人伦,勤于长养。

每所称述,多过其才,时人怪而问之,统答曰:“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

方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谭即声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为善者少矣。

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迈世教,使有志者自劢,不亦可乎?

”吴将周瑜助先主取荆州,因领南郡太守。

瑜卒,统送丧至吴,吴人多闻其名。

及当西还,并会昌门,陆绩、顾劭、全琮皆往。

统曰:“陆子可谓驽马有逸足之力,顾子可谓驽牛能负重致远也。

”谓全琮曰:“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

虽智力不多,亦一时之佳也。

”绩、劭谓统曰:“使天下太平,当与卿共料四海之士。

”深与统相结而还。

先主领荆州,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

吴将鲁肃遣先主书曰:“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

”诸葛亮亦言之于先主,先主见与善谭,大器之,以为治中从事。

亲待亚于诸葛亮,遂与亮并为军师中郎将。

亮留镇荆州。

统随从入蜀。

益州牧刘璋与先主会涪,统进策曰:“今因此会,便可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一州也。

”先主曰:“初入他国,恩信未着,此不可也。

”璋既还成都,先主当为璋北征汉中,统复说曰:“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璋既不武,又素无预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

杨怀、高沛,璋之名将,各仗强兵,据守关头,闻数有笺谏璋,使发遣将军还荆州。

将军未至,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

此二子既服将军英名,又喜将军之去,计必乘轻骑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计也。

退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此下计也。

若沉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久矣。

”先主然其中计,即斩怀、沛,还向成都,所过辄克。

于涪大会,置酒作乐,谓统曰:“今日之会,可谓乐矣。

”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非仁者邪?

卿言不当,宜速起出!

”于是统逡巡引退。

先主寻悔,请还。

统复故位,初不顾谢,饮食自若。

先主谓曰:“向者之论,阿谁为失?

”统对曰:“君臣俱失。

”先主大笑,宴乐如初。

进围雒县,统率众攻战,为流矢所中,卒,时年三十六。

先主痛惜,言则流涕。

拜统父为议郎,迁谏议大夫,诸葛亮亲为之拜。

追赐统爵关内侯,谥曰靖侯。

统子宏,字巨师,刚简有臧否,轻傲尚书令陈祗,为祗所抑,卒于涪陵太守。

统弟林,以荆州治中从事参镇北将军黄权征吴,值军败,随权入魏,魏封列侯,至巨鹿太守。

法正字孝直,右扶风郿人也。

祖父真,有清节高名。

建安初,天下饥荒,正与同郡孟达俱入蜀依刘璋,久之为新都令,后召署军议校尉。

既不任用,又为其州邑俱侨客者所谤无行,志意不得。

益州别驾张松与正相善,?

璋不足与有为,常窃叹息。

松于荆州见曹公还,劝璋绝曹公而自结先主。

璋曰:“谁可使者?

”松乃举正,正辞让,不得已而往。

正既还,为松称说先主有雄略,密谋协规,愿共戴奉,而未有缘。

后因璋闻曹公欲遣将征张鲁之有惧心也,松遂说璋宣迎先主,使之讨鲁,复令正衔命。

正既宣旨,阴献策于先主曰:“以明将军之英才,乘刘牧之懦弱。

张松,州之股肱,以响应于内。

然后资益州之殷富,冯天府之险阻,以此成业,犹反掌也。

”先主然之,溯江而西,与璋会涪。

北至葭萌,南还取璋。

郑度说璋曰:“左将军悬军袭我,兵不满万,士众未附,野谷是资,军无辎重。

其计莫若尽驱巴西、梓潼民内涪水西,其仓廪野谷,一皆烧除,高垒深沟,静以待之。

彼至,请战,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

走而击之,则必禽耳。

”先主闻而恶之,以问正。

正曰:“终不能用,无可忧也。

”璋果如正言,谓其群下曰:“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

”于是黜度,不用其计。

及军围雒城,正笺与璋曰:“正受性无术,盟好违损,惧左右不明本末,必并归咎,蒙耻没身,辱及执事,是以捐身于外,不敢反命。

恐圣听秽恶其声,故中间不有笺敬,顾念宿遇,瞻望悢悢。

然惟前后披露腹心,自从始初至于终,实不藏情有所不尽,但愚暗策薄,精诚不感,以致于此耳。

今国事已危,祸害在速,虽捐放于外,言足憎尤,犹贪极所怀,以尽余忠。

明将军本心,正之所知也,实为区区不欲失左将军之意,而卒至于是者,左右不达英雄从事之道,谓可违信黩誓,而以意气相致,日月相迁,趋求顺耳悦目,随阿遂指,不图远虑为国深计故也。

事变既成,又不量强弱之势,以为左将军县远之众,粮谷无储,欲得以多击少,旷日相持。

而从关至此,所历辄破,离宫别屯,日自零落。

雒下虽有万兵,皆坏阵之卒,破军之将,若欲争一旦之战,则兵将势力,实不相当。

各[若]欲远期计粮者,今此营守已固,谷米已积,而明将军土地日削,百姓日困,敌对遂多,所供远旷。

愚意计之,谓必先竭,将不复以持久也。

空尔相守,犹不相堪,今张益德数万之众,已定巴东,入犍为界,分平资中、德阳,三道并侵,将何以御之?

本为明将军计者,必谓此军县远无粮,馈运不及,兵少无继。

今荆州道通,众数十倍,加孙车骑遣弟及李异、甘宁等为其后继。

若争客主之势,以土地相胜者,今此全有巴东,广汉、犍为,过半已定,巴西一郡,复非明将军之有也。

计益州所仰惟蜀,蜀亦破坏。

三分亡二,吏民疲困,思为乱者十户而八。

若敌远则百姓不能堪役,敌近则一旦易主矣。

广汉诸县,是明比也。

又鱼复与关头实为益州福祸之门,今二门悉开,坚城皆下,诸军并破,兵将俱尽,而敌家数道并进,已入心腹,坐守都、雒,存亡之势,昭然可见。

斯乃大略,其外较耳,其余屈曲,难以辞极也。

以正下愚,犹知此事不可复成,况明将军左右明智用谋之士,岂当不见此数哉?

旦夕偷幸,求容取媚,不虑远图,莫肯尽心献良计耳。

若事穷势迫,将各索生,求济门户,展转反复,与今计异,不为明将军尽死难也,而尊门犹当受其忧。

正虽获不忠之谤,然心自谓不负圣德,顾惟分义,实窃痛心。

左将军从本举来,旧心依依,实无薄意。

愚以为可图变化,以保尊门。

“ 十九年,进围成都,璋蜀郡太守许靖将逾城降,事觉,不果。

璋以危亡在近,故不诛靖。

璋既稽服,先主以此薄靖不用也。

正说曰:“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

然今主公始创大业,天下之人不可户说,靖之浮称,播流四海,若其不礼,天下之人以是谓主公为贱贤也。

宜加敬重,以眩远近,追昔燕王之待郭隗。

”先主于是乃厚待靖。

以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

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已者数人。

或谓诸葛亮曰:“法正于蜀郡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

”亮答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

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

”初,孙权以妹妻先主,妹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侍婢百余人,皆亲执刀侍立,先主每入,衷心常凛凛。

亮又知先主雅爱信正,故言如此。

二十二年,正说先主曰:“曹操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夏侯渊、张合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逼故耳。

今策渊、合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往讨,则必可克。

克之之日,广农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

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

”先主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正亦从行。

二十四年,先主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兴[山]势作营。

渊将兵来争其地。

正曰:“可击矣。

”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渊等授首。

曹公西征,闻正之策,曰:“吾故知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

” 先主立为汉中王,以正为尚书令、护军将军。

明年卒,时年四十五。

先主为之流涕者累日。

谥曰翼侯。

赐子邈爵关内侯,官至奉车都尉、汉阳太守。

诸葛亮与正,虽好尚不同,以公义相取。

亮每奇正智术。

先主既即尊号,将东征孙权以复关羽之耻,群臣多谏,一不从。

章武二年,大军败绩,还往白帝。

亮叹曰:“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令不东行。

就复东行,必不倾危矣。

” 评曰:庞统雅好人流,经学思谋,于时荆、楚谓之高俊。

法正着见成败,有奇画策算,然不以德素称也。

儗之魏臣,统其荀彧之仲叔,正其程、郭之俦俪邪?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蜀书·许麋孙简伊秦传

〔陈寿〕 〔晋〕

许靖字文休,汝南平舆人。

少与从弟劭俱知名,并有人伦臧否之称,而私情不协。

劭为郡功曹,排摈靖不得齿叙,以马磨自给。

颍川刘翊为汝南太守,乃举靖计吏,察孝廉,除尚书郎,典选举。

灵帝崩,董卓秉政,以汉阳周毖为吏部尚书,与靖共谋议,进退天下之士,沙汰秽浊,显拔幽滞。

进用颍川荀爽、韩融、陈纪等为公、卿、郡守,拜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剌史,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陈留孔伷为豫州剌史,东郡张邈为陈留太守,而迁靖巴郡太守,不就,补御史中丞。

馥等到官,各举兵还向京都,欲以诛卓。

卓怒毖曰:“诸君言当拔用善士,卓从诸君计,不欲违天下人心。

而诸君所用人,至官之日,还来相图。

卓何用查负!

”叱毖令出,于外斩之。

靖从兄陈相玚,又与伷合规,靖惧诛,奔伷。

伷卒,依扬州剌史陈祎.祎死,吴郡都尉许贡、会稽太守王朗素与靖有旧,故往保焉。

靖收恤亲里,经纪振赡,出于仁厚。

孙策东渡江,皆走交州以避其难,靖身坐崖边,先载附从,疏亲悉发,乃从后去,当时见者莫不叹息。

既至交址,交址太守士燮厚加敬待。

陈国袁徽以寄寓交州,徽与尚书令荀玉书曰:“许文休英才伟士,智略足以计事。

自流宕已来,与群士相随,每有患急,常先人后已,与九族中外同其饥寒流。

其纪纲同类,仁恕恻隐,皆有效事,不能复一二陈之耳。

”巨鹿张翔衔王命使交部,乘势募靖,欲与誓要,靖拒而不许。

靖与曹公书曰:“世路戎夷,祸乱遂合,驽怯偷生,自窜蛮貊,成阔十年,吉凶礼废,昔在会稽,得所贻书,辞旨款密,久要不忘。

迫于袁术方命圮族,扇动群逆,津涂四塞,虽县心北风,欲行靡由。

正礼师退,术兵前进,会稽倾覆,景兴失据,三江五湖,皆为虏庭。

临时困厄,无所控告,便与袁沛、邓子孝等浮涉沧海,南至交州。

经历东瓯、闽、越之国,行经万里,不见汉地,漂薄风波,绝粮茹草,饥殍荐臻,死者大半。

既济南海,与领守儿孝德相见,知足下忠义奋发,整饬元戎,西迎大驾,巡省中岳。

承此休问,且悲且憙,即与袁沛及徐元贤复共严装,欲北上荆州。

会苍梧诸县夷、越蜂起,州府倾覆,道路阻绝,元贤被害,老弱并杀。

靖寻循渚崖五千余里,复遇疾疠,伯母陨命,并及群从,自诸妻子,一时略尽。

复相扶侍,前到此郡,计为兵害及病亡者,十遗一二。

生民之艰,辛苦之基,岂可具陈哉!

惧卒颠仆,永为亡虏,忧瘁惨惨,忘寝与食。

欲附奉朝贡使,自获济通,归死阙庭,而荆州水陆无津,交部驿使断绝。

欲上益州,复有峻防,故官长吏,一不得入。

前令交址太守士威彦,深相分托于益州兄弟,又靖亦自与书,辛苦恳恻,而复寂寞,未有报应。

虽仰瞻光灵,延颈企踵,何由假翼自致哉?

“知圣主允明,显授足下专征之任,凡诸逆节,多所诛讨,想力竞者一心,顺从者同规矣。

又张子云昔在京师,志匡王室,今虽临荒域,不得参与本朝,亦国家之藩镇,足下之外援也。

若荆、楚平和,王泽南至,足下忽有声命于子云,勤见保属,令得假途由荆州出,不然,当复相绍介于益州兄弟,使相纳受。

倘天假其年,人缓其祸,得归死国家,解逋逃之负,泯驱九泉,将复何恨!

若时有险易,事有利钝,人命无常,陨没不达者,则永衔罪责,入于裔土矣。

“昔营邱翼周,杖钺专征,博陆佐汉,虎贲警跸。

今日足下扶危持倾,为国柱石,秉师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制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及足下者也。

夫爵高者忧深,禄厚者责重。

足下据爵高之任,当责重之地,言出于口,即为赏罚,意之所存,便为祸福。

行之得道,即社稷用宁。

行之失道,即四方散乱。

国家安危,在于足下。

百姓之命,县于执事。

自华及夷,颙颙注望。

足下任此,岂可不远览载籍废兴之由,荣辱之机,弃忘旧恶,宽和群司,审量五材,为官择人?

苟得其人,虽雠必举。

苟其非人,虽亲不授。

以宁社稷,以济下民,事立功成,则系音于管弦,勒勋于金石,愿君勉之!

为国自重,为民自爱。

“翔恨靖之不自纳,搜索靖所寄书疏,尽投之于水。

后刘璋遂使使招靖,靖来入蜀。

璋以靖为巴郡、广汉太守。

南阳宋仲子于荆州与蜀郡太守王商书曰:“文休倜傥瑰玮,有当世之具,足下当以为指南。

”建安十六年,转在蜀郡。

十九年,先主克蜀,以靖为左将军长史,先主为汉中王,靖为太傅。

及即尊号,策靖曰:“联获奉洪业,君临万国,夙宵惶惶,惧不能绥。

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其敬敷五教,在宽。

君其勖哉!

秉德无怠,称联意焉。

” 靖虽年逾七十,爱乐人物,诱纳后进,清谈不倦。

丞相诸葛亮皆为之拜。

章武二年卒。

子钦,先靖夭没。

钦子游,景耀中为尚书。

始靖兄事颍川陈纪,与陈郡袁涣、平原华歆、东海王朗等亲善,歆、朗及纪子群,魏初为公辅大臣,咸与靖书,申陈旧好,情义款至,文多故不载。

麋竺字子仲,东海朐人也。

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巨亿。

后徐州牧陶谦辟为别驾从事。

谦卒,竺奉谦遗命,迎先主于小沛。

建安元年,吕布乘先主之出拒袁术,袭下邳,虏先主妻子。

先主转军广陵海西,竺于是进妹于先主为夫人,奴客二千,金银货币以助军资,于时困匮,赖此复振。

后曹公表竺领嬴郡太守,竺弟芳为彭城相,皆去官,随先主周旋。

先主将适荆州,遣竺先与刘表相闻,以竺为左将军从事中郎。

益州既平,拜为安汉将军,班在军师将军之右。

竺雍容敦雅,而干翮非所长。

是以待之以上宾之礼,未尝有所统御。

然赏赐优宠,无与为比。

芳为南郡太守,与关羽共事,而私好携贰,叛迎孙权,羽因覆败。

竺面缚请罪,先主慰谕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

竺惭恚发病,岁馀卒。

子威,官至虎贲中郎将。

威子照,虎骑监。

自竺至照,皆便弓马,善射御云。

孙乾字公佑,北海人也。

先主领徐州,辟为从事,后随从周旋。

先主之背曹公,遣乾自结袁绍,将适荆州,乾又与麋竺俱使刘表,皆如意指。

后表与袁尚书,说其兄弟分争之变,曰:“每与刘左将军、孙公佑共论此事,未尝不痛心入骨,相为悲伤也。

”其见重如此。

先主定益州,乾自从事中郎为秉忠将军,见礼次麋竺,与简雍同等。

顷之,卒。

简雍字宪和,涿郡人也。

少与先主有旧,随从周旋。

先主至荆州,雍与麋竺、孙乾同为从事中郎,常为谈客,往来使命。

先主入益州,刘璋见雍,甚爱之。

后先主围成都,遣雍往说璋,璋遂与雍同舆而载,出城归命。

先主拜雍为昭德将军。

优游风议,性简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犹箕踞倾倚,威仪不肃,自纵适。

诸葛亮已下则独擅一榻,项枕卧语,无所为屈。

时天旱禁酒,酿者有刑。

吏于人家索得酿具,论者欲令与作酒者同罚。

雍与先主游观,见一男(女)[子]行道,谓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缚?

”先主曰:“卿何以知之?

”雍对曰:“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

”先主大笑,而原欲酿者。

雍之滑稽,皆此类也。

伊籍字伯机,山阳人。

少依邑人镇南将军刘表。

先主之在荆州,籍常往来自托。

表卒,遂随先主南渡江,从入益州。

益州既定,以籍为左将军从事中郎,见待亚于简雍、孙乾等。

遣东使于吴,孙权闻其才辨,欲逆折以辞。

籍适入拜,权曰:“劳事无道之君乎?

”籍即对曰:“一拜一起,未足为劳。

”籍之机捷,类皆如此,权甚异之。

后迁昭文将军,与诸葛亮、法正、刘巴、李严共造《蜀科》。

《蜀科》之制,由此五人焉。

秦宓字子敕,广汉绵竹人也。

少有才学,州郡辟命,辄称疾不往。

奏记州牧刘焉,荐儒士任定祖曰:“昔百里、蹇叔以耆艾而定策,甘罗、子奇以童冠而立功,故《书》美黄发,而《易》称颜渊,固知选士用能,不拘长幼,明矣。

乃者以来,海内察举,率多英俊而遗旧齿,众论不齐,异同相伴,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乱世之急务也。

夫欲救危抚乱,修己以安人,则宜卓荦超伦,与时殊趣,震惊邻国,骇动四方,上当天心,下合人意。

天人既和,内省不疚,虽遭凶乱,何忧何惧!

昔楚叶公好龙,神龙下之,好伪彻天,何况于真?

今处士任安,仁义直道,流名四远。

如今见察,则一州斯服。

昔汤举伊尹,不仁者远,何武贡二龚,双名竹帛,故贪寻常之高而忽万仞之嵩,乐面前之饰而忘天下之誉,斯诚往古之所重慎也。

甫欲凿石索玉,剖蚌求珠,今乃随、和炳然,有如皎日,复何疑哉!

诚知昼不操烛,日有余光,但愚情区区,贪陈所见。

” 刘璋时,宓同郡王商为治中从事,与宓书曰:“贫贱困苦,亦何时可以终身!

卞和炫玉以耀世,宜一来,与州尊相见。

”宓答书曰:“昔尧优许由,非不弘也,洗其两耳。

楚聘庄周,非不广也,执竿不顾。

《易》曰‘确乎其不可拔’,夫何炫之有?

且以国君之贤,子为良辅,不以是时建萧、张之策,未足为智也。

仆得曝背乎陇亩之中,诵颜氏之箪瓢,咏原宪之蓬户,时翱翔于林泽,与沮、溺等俦,听玄猿之悲吟,察鹤鸣于九皋,安身为乐,无忧为福,处空虚之名,居不灵之龟,知我者希,则我贵矣。

斯乃仆得志之秋也,何困苦之戚焉!

”后商为严君平、李弘立祠,宓与书曰:“疾病伏匿,甫知足下为严、李立祠,可谓厚党勤类者也。

观严文章,冠冒天下,由、夷逸操,山岳不移,使扬子不叹,固自昭明。

如李仲元不遭《法言》,令名必沦,其无虎豹之文故也,可谓攀龙附凤者矣。

如扬子云潜心着述,有补于世,泥幡不滓,行参圣师,于今海内,谈咏厥辞。

邦有斯人,以耀四远,怪子替兹,不立祠堂。

蜀本无学士,文翁遣相如东受七经,还教吏民,于是蜀学比于齐、鲁。

故《地里志》曰:”文翁倡其教,相如为之师。

‘汉家得士,盛于其世。

仲舒之徒,不达封禅,相如制其礼。

夫能制礼造乐,移风易俗,非礼所秩有益于世者乎!

虽有王孙之累,犹孔子大齐桓之霸,公羊贤叔术之让。

仆亦善长卿之化,宜立祠堂,速定其铭。

“ 先是,李权从宓借《战国策》,宓曰:“战国从横,用之何为?

”权曰:“仲尼、严平,会聚众书,以成《春秋》、《指归》之文,故海以合流为大,君子以博识为弘。

” 宓报曰:“书非史记周图,仲尼不采,道非虚无自然,严平不演。

海以受淤,岁一荡清。

君子博识,非礼不视。

今战国反复仪、秦之术,杀人自生,亡人自存,经之所疾。

故孔子发愤作《春秋》。

大乎居正,复制《孝经》,广陈德行。

杜渐防萌,预有所抑,是以老氏绝祸于未萌,岂不信邪!

成汤大圣,睹野鱼而有猎逐之失,定公贤者,见女乐而弃朝事,若此辈类,焉可胜陈。

道家法曰:”不见所欲,使心不乱。

‘是故天地贞观,日月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覆。

《洪范》记灾,发于言貌,何战国之谲权乎哉!

“ 或谓宓曰:“足下欲自比于巢、许、四皓,何故扬文藻见瑰颖乎?

”宓答曰:“仆文不能尽言,言不能尽意,何文藻之有扬乎!

昔孔子三见哀公,言成七卷,事盖有不可嘿嘿也。

接舆行且歌,论家以光篇。

渔父咏沧浪,贤者以耀章。

此二人者,非有欲于时者也。

夫虎生而文?

,凤生而五色,岂以五采自饰画哉?

天性自然也。

盖《河》、《洛》由文兴,六经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伤!

以仆之愚,犹耻革子成之误,况贤于己者乎!

” 先主既定益州,广汉太守夏侯纂请宓为师友祭酒,领五官掾,称曰仲父。

宓称疾,卧在第舍,纂将功曹古朴,主簿王普,厨膳即宓第宴谈,宓卧如故。

纂问朴曰:“至于贵州养生之具,实绝余州矣,不知士人何如余州也?

” 朴对曰:“乃自先汉以来,其爵位者或不如余州耳,至于着作为世师式,不负于余州也。

严君平见黄、老作《指归》,扬雄见《易》作《太言》,见《论语》作《法言》,司马相如主武帝制封禅之文,于今天下所共闻也。

“ 纂曰:“仲父何如?

”宓以簿击颊,曰:“愿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于小草,民请为明府陈其本纪。

蜀有汶阜之山,江出其腹,帝以会昌,神以建福,故能沃野千里。

淮、济四渎,江为其首,此其一也。

禹生石纽,今之汶山郡是也。

昔尧遭洪水,鲧所不治,禹疏江决河,东注于海,为民徐害,生民已来功莫先者,此其二也。

天帝布治房心,决政参伐,参伐则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车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

此便鄙州之阡陌,明府以雅意论之,何若于天下乎?

”于是纂逡巡无以复答。

益州辟宓为从事祭酒。

先主既称尊号,将东征吴,宓陈天时必无其利,坐下狱幽闭,然后贷出。

建兴二年,丞相亮领益州牧,选宓迎为别驾,寻拜左中郎将、长水校尉。

吴遣使张温来聘,百官皆往饯焉。

众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温曰:“彼何人也?

”亮曰:“益州学士也。

”及至,温问曰:“君学乎?

”宓曰:“五尺童子皆学,何必小人!

”温复问曰:“天有头乎?

”宓曰:“有之。

”温曰:“在何方也?

” 宓曰:“在西方。

《诗》曰:”乃眷西顾。

‘以此推之,头在西方。

“ 温曰:“天有耳乎?

”宓曰:“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若其无耳,何以听之?

“温曰:”天有足乎?

“宓曰:”有。

《诗》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若其无足,何以步之?

” 温曰:“天有姓乎?

”宓曰:“有。

”温曰:“何姓?

”宓曰:“姓刘。

” 温曰:“何以知之?

”答曰:“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

”温曰:“日生于东乎?

” 宓曰:“虽生于东而没于西。

”答问如响,应声而出,于是温大敬服。

宓之文辩,皆此类也。

迁大司农,四年卒。

初宓见帝系之文,五帝皆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

又论皇帝王霸(养)[豢]龙之说,甚有道理,谯允南少时数往咨访,纪录其言于《春秋然否论》,文多故不载。

评曰:许靖夙有名誉,既以笃厚为称,又以人物为意,虽行事举动,未悉允当,蒋济以为“大较廊庙器”也。

麋竺、孙乾、简雍、伊藉,皆雍容风议,见礼于世。

秦宓始慕肥遁之高,而无若愚之实。

然专对有余,文藻壮美,可谓一时之才士矣。

三国志·蜀书·董刘马陈董吕传

〔陈寿〕 〔晋〕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其先本巴郡江州人。

汉末,和率宗族西迁,益州牧刘璋以为牛鞞、江原长、成都令。

蜀土富实,时俗奢移,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

和躬率以俭,恶衣蔬食,防遏逾僭,为之轨制,所在皆移风变善,畏而不犯。

然县界豪强惮和严法,说璋转和为巴东属国都尉。

吏民老弱相携乞留和者数千人,璋听留二年,还迁益州太守,其清约如前。

与蛮夷从事,务推诚心,南土爱而信之。

先主定蜀,征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献可替否,共为欢交。

自和居官食禄,外牧殊域,内干机衡,二十馀年,死之日家无儋石之财。

亮后为丞相,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

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

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跷而获珠玉。

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

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

”又曰:“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事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

虽姿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

”其追思和如此。

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也。

少知名,荆州牧刘表连辟,及举茂才,皆不就。

表卒,曹公征荆州。

先主奔江南,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巴北诣曹公。

曹公辟为掾,使招纳长沙、零陵、桂阳。

会先主略有三郡,巴不得反使,遂远适交址,先主深以为恨。

巴复从交址至蜀。

俄而先主定益州,巴辞谢罪负,先主不责。

而诸葛孔明数称荐之,先主辞为左将军西曹掾。

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巴为尚书,后代法正为尚书令。

躬履清俭,不治产业,又自以归附非素,惧见猜嫌,恭默守静,退无私交,非公事不言。

先主称尊号,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凡诸文诰策命,皆巴所作也。

章武二年卒。

卒后,魏尚书仆射陈群与丞相诸葛亮书,问巴消息,称曰刘君子初,甚敬重焉。

马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也。

兄弟五人,并有才名,乡里为之谚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良眉中有白毛,故以称之。

先主领荆州,辟为从事。

及先主入蜀,诸葛亮亦从后往,良留荆州,与亮书曰:“闻雒城已拔,此天祚也。

尊兄应期赞世,配业光国,魄兆远矣。

夫变用雅虑,审贵垂明,于以简才,宜适其时。

若乃和光悦远,迈德天壤,使时闭于听,世服于道,齐高妙之音,正郑、卫之声,并利于事,无相夺伦,此乃管弦之至,牙、旷之调也。

虽非钟期,敢不击节!

”先主辟良为左将军掾。

后遣使吴,良谓亮曰:“今衔国命,协穆二家,幸为良介于孙将军。

”亮曰:“君试自为文。

”良即为草曰:“寡君遣掾马良通聘继好,以绍昆吾、豕韦之助。

其人吉士,荆楚之令,鲜于造次之华,而有克终之美,愿降心存纳,以慰将命。

”权敬待之。

先主称尊号,以良为侍中。

及东征吴,遣良入武陵招纳五溪蛮夷,蛮夷渠帅皆受印号,咸如意指。

会先主败绩于夷陵,良亦遇害。

先主拜良子秉为骑都尉。

良弟谡,字幼常,以荆州从事随先主入蜀,除绵竹成都令,越希太守。

才器过人,好论军计,丞相诸葛亮深加器异,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

”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

建兴六年,亮出军向祁山,时有宿将魏延、吴壹等,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与魏将张邰战于街亭,为邰所破,士卒离散。

亮进无所据,退军还汉中。

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

良死时年三十六,谡年三十九。

陈震字孝起,南阳人也。

先主领荆州牧,辟为从事,部诸郡,随先主入蜀。

蜀既定,为蜀郡北部都尉,因易郡名,为汶山太守,转在犍为。

建兴三年,入拜尚书,迁尚书令,奉命使吴。

七年,孙权称尊号,以震为卫尉,贺权践阼,诸葛亮与兄瑾书曰:“孝起忠纯之性,老而益笃,及其赞述东西。

欢乐和合,有可贵者。

”震入吴界,移关候曰:“东之与西,驿使往来,冠盖相望,申盟初好,日新其事。

东尊应保圣祚,告燎受符,剖判土宇,天下响应,各有所归。

于此时也,以同心讨贼,则何寇不灭哉!

西朝君臣,引领欣赖。

震以不才,得充下使,奉聘叙好,践界踊跃,入则如归。

献子适鲁,犯其山讳,《春秋》讥之。

望必启告,使行人睦焉。

即日张旍诰众,各自约誓。

顺流漂疾,国典异制,惧或有违,幸必斟诲,示其所宜。

”震到武昌,孙权与震升坛歃盟,交分天下:以徐、豫、幽、青属吴,并、凉、冀、兖属蜀,其司州之土,以函谷关为界。

震还,封城阳亭侯。

九年,都护李平坐诬罔启废。

诸葛亮与长史蒋琬、侍中董允书曰:“孝起前临至吴,为吾说正方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

吾以为鳞甲者但不当犯之耳,不图复有苏、张之事出于不意。

可使孝起知之。

”十三年,震卒。

子济嗣。

董允字休昭,掌军中郎将和之子也。

先主立太子,允以选为舍人,徒洗马。

后主袭位,迁黄门侍郎。

丞相诸葛亮将北征,住汉中,虑后主富于春秋,朱紫难别,以允秉心公亮,欲任以宫省之事。

上疏曰:“侍中郭攸之、费祎、侍郎董允等,先帝简拔以遗陛下,至于斟酌规益,进尽忠言,则其任也。

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若无兴德之言,则戮允等以彰其慢。

”亮寻请祎为参军,允迁为侍中,领虎贲中郎将,统宿卫亲兵。

攸之性素和顺,备员而已。

献纳之任,允皆专之矣。

允处事为防制,甚尽匡救之理。

后主常欲采择以充后宫,允以为古者天子后妃之数不过十二,今嫔嫱已具,不宜增益,终执不听。

后主益严惮之。

尚书令蒋琬领益州剌史,上疏以让费祎及允,又表“允内侍历年,翼赞王室,宜赐爵土以褒勋劳。

”允固辞不受。

后主渐长大,爱宦人黄皓。

皓便辟佞慧,欲自容入。

允常上则正色匡主,下则数责于皓。

皓畏允,不取为非。

终允之世,皓位不过黄门丞。

允尝与尚书令费祎、中典军胡济等共期游宴,严驾已办,而郎中襄阳董恢诣允修敬。

恢年少官微,见允停出,逡巡求去,允不许,曰:“本所以出者,欲与同好游谈也,今君已自屈,方展阔积,舍此之谈,就彼之宴,非所谓也。

”乃命解骖,祎等罢驾不行。

其守正下士,凡此类也。

延熙六年,加辅国将军。

七年,以侍中守尚书令,为大将军费祎副贰。

九年,卒。

陈祗代允为侍中,与黄皓互相表里,皓始预政事。

祗死后,皓从黄门令为中常侍、奉车都尉,操弄威柄,终至覆国。

蜀人无不追思允。

及邓艾至蜀,闻皓奸险,收闭,将杀之,而皓厚赂艾左右,得免。

祗字奉宗,汝南人,许靖兄之外孙也。

少孤,长于靖家。

弱冠知名,稍迁至选曹郎,矜厉有威容。

多技艺,挟数术,费祎甚异之,故超继允内侍。

吕乂卒,祗又以侍中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大将军姜维虽班在祗上,常率众在外,希亲朝政。

祗上承主指,下接阉坚,深见信爱,权重于维。

景耀元年卒,后主痛惜,以言流涕,乃下诏曰:“祗统职一纪,柔嘉惟则,干肃有章,和义利物,庶绩允明。

命不融远,联用悼焉。

夫存有令问则亡加美谥,谥曰忠侯”。

赐子?

爵关内侯,拨次子裕为黄门侍郎。

自祗之有宠,后主追怨允日深,谓为自轻,由祗媚兹一人,皓构间浸润故耳。

允孙宏,晋巴西太守。

吕乂字季阳,南阳人也。

父常,送故将(军)刘焉入蜀,值王路隔塞,遂不得还。

乂少孤,好读书鼓琴。

初,先主定益州,置盐府校尉,较盐铁之利,后校尉王连请乂及南阳杜祺、南乡刘干等并为典曹都尉。

乂迁新都、绵竹令,乃心隐恤,百姓称之,为一州诸城之首。

迁巴西太守。

丞相诸葛亮连年出军,调以诸郡,多不相救,乂募取兵五千人诣亮,慰喻检制,无逃窜者。

徒为汉中太守,兼领督农,供继军粮。

亮卒,累迁广汉、蜀郡太守。

蜀郡一都之会,户口众多,又亮卒之后,士伍亡命,更相重冒,奸巧非一。

乂到官,为之防禁,开喻劝导,数年之中,漏脱自出者万馀口。

后入为尚书,代董允为尚书令,众事无留,门无停宾。

乂历职内外,治身俭约,谦靖少言,为政简而不烦,号为清能。

然持法刻深,好用文俗吏,故居大官,名声损于郡县。

延熙十四年卒。

子辰,景耀中为成都令。

辰弟雅,谒者。

雅清厉有文才,着《格论》十五篇。

杜祺历郡守、监军、大将军司马,刘干官至巴西太守,皆与乂亲善,亦有当时之称,而俭素守法,不及于囗。

评曰:董和蹈羔羊之素,刘巴履清尚之节,马良贞实,称为令士,陈震忠恪,老而益笃,董允匡主,义形于色,皆属臣之良矣。

吕乂临郡则垂称,处朝则被损,亦黄、薛之流亚矣。

三国志·蜀书·刘彭廖李刘魏杨传

〔陈寿〕 〔晋〕

刘封者,本罗侯寇氏之子,长沙刘氏之甥也。

先主至荆州,以未有继嗣,养封为子。

及先主入蜀,自葭萌还攻刘璋,时封年二十余,有武艺,气力过人,将兵俱与诸葛亮、张飞等溯流西上,所在战克。

益州既定,以封为副军中郎将。

初,刘璋遣扶风孟达副法正,各将兵二千人,使迎先主,先主因令达并领其众,留屯江陵。

蜀平后,以达为宜都太守。

建安二十四年,命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房陵太守蒯祺为达兵所害。

达将进攻上庸,先主阴恐难独任,乃遣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军会上庸。

上庸太守申耽举众降,遣妻子及宗族诣成都。

先主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员乡侯如故,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将军,迁松为副军将军。

自关羽围樊城、襄阳,连呼封、达,令发兵自助。

封、达辞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不承羽命。

会羽覆败,先主恨之。

又封与达忿争不和,封寻夺达鼓吹。

达既惧罪,又忿恚封,遂表辞先主,率所领降魏。

魏文帝善达之姿才容观,以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

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为新都郡,以]达领新城太守。

遣征南将军夏侯尚、右将军徐晃与达共袭封。

达与封书曰:“古人有言:”疏不间亲,新不加旧‘。

此谓上明下直,谗慝不行也。

若乃权君谲主,贤父慈亲,犹有忠臣蹈功以罹祸,孝子抱仁以陷难,种、商、白起、孝己、伯奇,皆其类也。

其所以然,非骨肉好离,亲亲乐患也。

或有恩移爱易,亦有谗间其间,虽忠臣不能移于君,孝子不能变之于父者也。

势利所加,改亲为仇,况非亲乎!

故申生、卫汲、御寇、楚建禀受形之气,当嗣立之正,而犹如此。

今足下与汉中王,道路之人耳,亲非骨血而据势权,义非君臣而处上位,征则有偏任之威,居则有副军之号,远近所间也。

自立阿斗为太子已来,有识之人相为寒心。

如使申生从子舆之言,必为太伯。

卫汲听其弟之谋,无彰父之讥也。

且小白出奔,入而为霸。

重耳逾垣,卒以克复。

自古有之,非独今也。

“夫智贵免祸,明尚夙达,仆揆汉中王虑定于内疑生于外矣。

虑定则心固,疑生则心惧,乱祸之兴作,未曾不由废立之间也。

私怨人情,不能不见,恐左右必有以间于汉中王矣。

然则疑成怨间,其发若践机耳。

今足下在远,尚可假息一时。

若大军遂进,足下失据而还,窃相为危之。

昔微子去殷,智果别族,违难背祸,犹皆如斯。

今足下弃父母而为人后,非礼也。

知祸将至而留之,非智也。

见正不从而疑之,非义也。

自号为丈夫,为此三者,何所贵乎?

以足下之才,弃身来东,继嗣罗侯,不为背亲也。

北面事君,以正纲纪,不为弃旧也。

怒不致乱,以免危亡,不以徒行也。

加陛下新受禅命,虚心侧席,以德怀远,若足下翻然内向,非但与仆为伦,受三百户封,继统罗国而已,当更剖符大邦,为始封之君。

陛下大军,金鼓以震,当转都宛、邓。

若二敌不平,军无还期。

足下宜因此时早定良计。

《易》有‘利见大人’,《诗》有‘自求多福’。

行矣。

今足下勉之,无使狐突闭门不出。

“封不从达言。

申仪叛封,封破走还成都。

申耽降魏,魏假耽怀集将军,徒居南阳,仪魏兴太守,封(真乡侯)[员乡侯],屯洵口。

封既至,先主责封之侵陵达,又不救羽。

诸葛亮虑封刚猛,易世之后终难制御,劝先主因此除之。

于是赐封死,使自裁。

封叹曰:“恨不用孟子度之言!

”先主为之流涕。

达本字子敬,避先主叔父敬,改之。

彭囗[音漾]字永年,广汉人。

身长八尺,容貌甚伟。

姿性骄傲,多所轻忽,惟敬同郡秦子敕,荐之于太守许靖曰:“昔高宗梦傅说,周文求吕尚,爰及汉祖,纳食其于布衣,此乃帝王之所以倡业垂统,缉熙厥功也。

今明府稽古皇极,允执神灵,体公刘之德,行勿剪之惠,《清庙》之作于是乎始,褒贬之义于是乎兴,然而六翮未之备也。

伏见处士绵竹秦宓,膺山甫之德,履隽生之直,枕石漱流,吟咏云囗[音蕴]偃息于仁义之途,恬淡于浩然之域,高概节行,守直不亏,虽古人潜遁,蔑以加旃。

若明府能招致此人,必有忠谠落落之誉,丰功厚利,建迹立勋,然后纪功于王府,飞声于来世,不亦美哉!

” 囗仕州不过书佐,后又为众人所谤毁于州牧刘璋,璋髠钳囗为徒隶。

会先主入蜀,溯流北行。

囗欲纳说先主,乃往见庞统。

统与囗非故人,又适有宾客,囗径上床卧,谓统曰:“须客罢当与卿善谈。

”统客既罢,往就囗坐,囗又先责统食,然后共语,因留信宿,至于经日。

统大善之,而法正宿自知囗,遂并致之先主。

先主亦以为奇,数令囗宣传军事,指授诸将,奉使称意,识遇日加。

成都既定,先主领益州牧,拔囗为治中从事。

囗起徒步,一朝处州人之上,形色嚣然,自矜得遇滋甚。

诸葛亮虽外接待囗,而内不能善,屡密言先主,囗心大志广,难可保安。

先主既敬信亮,加察囗行事,意以稍疏,左迁囗为阳江太守。

囗闻当远出,私情不悦,往诣马超。

超问囗曰:“卿才具秀拔,主公相待至重,谓卿当与孔明、孝直诸人齐足并驱,宁当外授小郡,失人本望乎?

”囗曰:“老革荒悖,可复道邪!

”又谓超曰:“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

”超羁旅归国,常怀危惧,闻囗言大惊,默然不答。

囗退,具表囗辞,于是收囗付有司。

囗于狱中与诸葛亮书曰:“仆昔有事于诸侯,以为曹操暴虐,孙权无道,振威暗弱,其惟主公有霸王之器,可与兴业致治,故乃翻然有轻举之志。

会人来西,仆因法孝直自炫鬻,庞统斟酌其间,遂得诣公于葭萌,指掌而谭,论治世之务,讲霸王之义,建取益州之策,公亦宿虑明定,即相然赞,遂举事焉。

仆于故州不免凡庸,优于罪罔,得遭风云激矢之中,求君得君,志行名显,从布衣之中擢为国士,盗窃茂才。

分子之厚,谁复过此。

囗一朝狂悖,自求菹醢,为不忠不义之鬼乎!

先民有言,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刎咽喉,愚夫不为也。

况仆颇别菽麦者哉!

所以有怨望意者,不自度量,苟以为首兴事业,而有投江阳之论,不懈主公之意,意卒感激,颇以被酒,脱失‘老’语。

此仆之下愚薄虑所致,主公实未老也。

且夫立业,岂在老少,西伯九十,宁有衰志,负我慈父,罪有百死。

至于内外之言,欲使孟起立功北州,戮力主公,共讨曹操耳,宁敢有他志邪?

孟起说之是也,但不分别其间,痛人心耳。

昔每与庞统共相誓约,庶托足下末踪,尽心于主公之业,追名古人,载勋竹帛。

统不幸而死,仆败以取祸。

自我堕之,将复谁怨!

足下,当世伊、吕也,宜善与主公计事,济其大猷。

天明地察,神祇有灵,复何言哉!

贵使足下明仆本心耳。

行矣努力,自爱,自爱!

“囗竟诛死,时年三十七。

廖立字公渊,武陵临沅人。

先主领荆州牧,辟为从事,年未三十,擢为长沙太守。

先主入蜀,诸葛亮镇荆土,孙权遣使通好于亮,因问士人皆谁相经纬者,亮答曰:“庞统、廖立,楚之良才,当赞兴世业者也。

”建安二十年,权遣吕蒙奄袭南三郡,立脱身走,自归先主。

先主素识待之,不深责也,以为巴郡太守。

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征立为侍中。

后主袭位,徒长水校尉。

立本意,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亮之贰,而更游散在李严等下,常怀怏怏。

后丞相掾(李邰)[李邵]、蒋琬至,立计曰:“军当远出,卿诸人好谛其事。

昔先(主)[帝]不取汉中,走与吴人争南三郡,卒以三郡与吴人,徒劳役更士,无益而还。

既亡汉中,使夏侯渊、张邰深入于巴,几丧一州。

后至汉中使关侯身死无孑遗,上庸覆败,徒失一方。

是羽怙恃勇名,作军无法,直以意突耳,故前后数丧师众也。

如向朗、文恭,凡俗之人耳。

恭作治中无纲纪。

朗昔奉马良兄弟,谓为圣人,今作长史,素能合道。

中郎郭演长,从人者耳,不足与经大事,而作侍中。

今弱世也,欲任此三人,为不然也。

王连流俗,苟作掊克,使百姓疲弊,以致今日。

“(邰)[邵]、琬具白其言于诸葛亮。

亮表立曰:”长水校尉廖立,坐自贵大,臧否群士,公言国家不任贤达而任俗吏,又言万人率者皆小子也。

诽谤先帝,疵毁众臣。

人有言国家兵众简练,部伍分明者,立举头视屋,愤咤作色曰:“何足言!

‘凡如是者不可胜数。

羊之乱群,犹能为害,况立托在大位,中人以下识真伪邪?

”于是废立为民,徒汶山郡。

立躬率妻子耕殖自守,闻诸葛亮卒,垂泣叹曰:“吾终为左衽矣!

”后监军姜维率偏军经汶山,诣立,称立意气不衰,言论自若。

立遂终徒所。

妻子还蜀。

李严字正方,南阳人也。

少为郡职吏,以才干称。

荆牧刘表使历诸郡县。

曹公入荆州时,严宰秭归,遂西诣蜀,刘璋以为成都令,复有能名。

建安十八年,署严为护军,拒先主于绵竹。

严率众降先主,先主拜严裨将军。

成都既定,为犍为太守、兴业将军。

二十三年,盗贼马秦、高胜等起事于郪,合聚部伍数万人,到资中县。

时先主在汉中,严不更发兵,但率将郡士五千人讨之,斩秦、胜等产。

枝党星散,悉复民籍。

又越囗夷率高定遣军围新道县,严驰往赴救,贼皆破走。

加辅汉将军,领郡如故。

章武二年,先主征严诣永安宫,拜尚书令。

三年,先主疾病,严与诸葛亮并受遗诏辅少主。

以严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留镇永安。

建兴元年,封都乡侯,假节,加光禄勋。

四年,转为前将军。

以诸葛亮欲出军汉中,严当知后事,移屯江州,留护军陈到驻永安,皆统属严。

严与孟达书曰:“吾与孔明俱受寄托,忧深责重,思得良伴。

”亮亦与达书曰:“部分如流,趋舍罔滞,正方性也。

”其见贵重如此。

八年,迁骠骑将军。

以曹真欲三道向汉川,亮命严将二万人赴汉中。

亮表严子丰为江州都督督军,典为后事。

亮以明年当出军,命严以中都护署府事。

严改名为平。

九年春,亮军祁山,平催督运事。

秋夏之际,值天霖雨,运粮不继,平遣参军狐忠、督军成藩喻指,呼亮来还。

亮承以退军。

平闻军退,乃更阳惊,说“军粮饶足,何以便归”!

欲以解己不办之责,显亮不进之愆也。

又表后主,说“军伪退,欲以诱贼与战”。

亮具出其前后手笔书疏本末,平违错章灼。

平辞穷情竭,首谢罪负。

于是亮表平曰:“自先帝崩后,平所在治家,尚为小惠,安身求名,无忧国之事。

臣当北出,欲得平兵以镇汉中,平穷难纵横,无有来意,而求以五郡为巴州剌史。

去年臣欲西征,欲令平主督汉中,平说司马懿等开府辟召。

臣知平鄙情,欲因行之际逼臣取利也,是以表平子丰督主江州,隆崇其遇,以取一时之务。

平至之日,都委诸事,群臣上下皆怪臣待平之厚也。

正以大事未定,汉室倾危,代平之短,莫若褒之。

然谓平情在于荣利而已,不意平心颠倒乃尔。

若事稽留,将致祸败,是臣不敏,言多增咎。

”乃废平为民,徒梓潼郡。

十二年,平闻亮卒,发病死。

平常冀亮当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以激愤也。

丰官至朱提太守。

刘琰字威硕,鲁国人也。

先主在豫州,辟为从事,以其宗姓,有风流,善谈论,厚亲待之,遂随从周旋,常为宾客。

先主定益州,以琰为固陵太守。

后主立,封都乡侯,班位每亚李严,为卫尉中军师后将军,迁车骑将军,然不豫国政,但领兵千余,随丞相亮讽议而已。

车服饮食,号为侈靡,侍婢数十,皆能为声乐,又悉教诵读《鲁灵光殿赋》。

建兴十年,与前军师魏延不和,言语虚诞,亮责让之。

琰与亮笺谢曰:“琰禀性空虚,本薄操行,加有酒荒之病,自先帝以来,纷纭之论,殆将倾覆。

颇蒙明公本其一心在国,原其身中秽垢,扶持全济,致其禄位,以至今日。

间埏迷醉,言有违错,慈恩含忍,不致之于理,使得全完,保育性命。

虽必克己责躬,改过投死,以誓神灵。

无所用命,则靡寄颜。

”于是亮遣琰还成都,官位如故。

琰失志慌惚。

十二年正月,琰妻胡氏入贺太后,太后令特留胡氏,经月乃出。

胡氏有美色,琰疑其与后主有私,呼(卒)五百挝胡,至于以履捕面,而后弃遣。

胡具以告言琰,琰坐下狱,有司议曰:“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

”琰竟弃市。

自是大臣妻母朝庆遂绝。

魏延字文长,义阳人也。

以部曲随先主入蜀,数有战功,迁牙门将军。

先主为汉中王,迁治成都,当得重将以镇汉川,众论以为必在张飞,飞亦以心自许。

先主乃拔延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一军尽惊。

先主大会群臣,问延曰:“今委卿以重任,卿居之欲云何?

”延对曰:“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

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先主称善,众咸壮其言。

先主践尊号,进拜镇北将军。

建兴元年,封都亭侯。

五年,请诸葛亮驻汉中,更以延为督前部,领丞相司马、凉州剌史。

八年,使延西入羌中,魏后将军费瑶、雍州剌史郭淮与延战于阳溪,延大破淮等,迁为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假节,进封南郑侯。

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

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己才用之不尽。

延既善养士卒,勇猛过人,又性矜高,当时皆避下之。

唯杨仪不假借延,延以为忿,有如水火。

十二年,亮出北谷口,延为前锋。

出亮营十里,延梦头上生角,以问占梦赵直,直诈延曰:“夫麒麟有角而不用。

此不战而贼欲自破之象也。

”退而告人曰:“角之为字,刀下用也。

头上用刀,其凶甚矣。

” 秋,亮病困,密与长史杨仪、司马费祎、护军姜维等作身殁之后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之。

若延或不从命,军使自发。

亮适卒,秘不发丧,仪令祎往揣延意指。

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

府亲官属便可将丧还葬,吾自当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邪?

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所部勒,作断后将乎!

”因与祎共作行留部分,令祎手书与己连名,告下诸将。

祎给延曰:“当为郡还解杨长史,长史文吏,稀更军事,必不违命也。

”祎出门,驰马而去,延寻悔,追之已不及矣。

延遣人觇仪等,遂使欲案亮成规,诸营相次引军还。

延大怒,(才)[搀]仪未发,率所领径先南归,所过烧绝阁道。

延、仪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邀交至。

后主以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琬、允咸保仪疑延。

仪等槎山通道,昼夜兼行,亦继延后。

延先至,据南谷口,遣兵逆击仪等,仪等令何平在前御延。

平叱延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乃尔!

”延士众知曲在延,莫为用命,军皆散。

延独与其子数人逃亡,奔汉中,仪遣马岱追斩之,致首于仪,仪起自踏之,曰:“庸奴!

复能作恶不?

”遂夷延三族。

初,蒋琬率宿卫诸营赴难北行,行数十里,延死问至,乃旋。

原延意不北降魏而南还者,但欲除杀仪等。

平日诸将素不同,冀时论必当以代亮。

本指如此。

不便背叛。

杨仪字威公,襄阳人也。

建安中,为荆州剌史傅群主薄,背群而诣襄阳太守关羽。

羽命为功曹,遣奉命西诣先主。

先主与语论军围计策,政治得失,大悦之,因辟为左将军兵曹掾。

及先主为汉中王,拔仪为尚书。

先主称尊号,东征吴,仪与尚书令刘巴不睦,左迁遥署弘农太守。

建兴三年,丞相亮以为参军,署府事,将南行。

五年。

随亮汉中。

八年,迁长史,加绥军将军。

亮数出军,仪常规画分部,筹度粮谷,不稽思虑,斯须便了。

军戎节度,取办于仪。

亮深惜仪之才干,凭魏延之骁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废也。

十二年,随亮出屯谷口。

亮卒于敌场。

仪既领军还,又诛讨延,自以为功勋至大,宜当代亮秉政,呼都尉赵正以《周易》筮之,卦得《家人》,默然不悦。

而亮平生密指,以仪性狷狭,意在蒋琬,琬遂为尚书令、益州剌史。

仪至,拜为中军师,无所统领,从容而已。

初,仪为先主尚书,琬为尚郎,后虽俱为丞相参军长史,仪每从行,当其劳剧,自为年宦先琬,才能逾之,于是怨愤形于声色,叹咤之音发于五内。

时人畏其言语不节,莫敢从也,惟后军师费祎恨望,前后云云,又语祎曰:“往者丞相亡没之际,吾若举军以就魏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

令人追悔不可复及。

”祎密表其言。

十三年,废仪为民,徒汉嘉郡。

仪至徒所,复上书诽谤,辞指激切,遂下郡收仪。

仪自杀,其妻子还蜀。

评曰:刘封处嫌疑之地,而思防不足以自卫。

彭囗、廖立以才拔进,李严以干局达,魏延以勇略任,杨仪以当官显,刘琰旧仕,并咸贵重。

览其举措,迹其规矩,招祸取咎,无不自己也。

三国志·蜀书·霍王向张杨费传

〔陈寿〕 〔晋〕

霍峻字仲邈,南郡枝江人也。

兄笃于乡里合部曲数百人,笃卒,荆州牧刘表令峻摄其众。

表卒,峻率众归先主,先主以峻为中郎将。

先主自葭萌南还袭刘璋,留峻守葭萌城。

张鲁遣将杨帛诱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

”帛乃退去。

后璋将扶禁、向存等帅万余人由阆水上,攻围攻峻,且一年,不能下。

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即斩存首。

先主定蜀,嘉峻之功,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裨将军。

在官三年,年四十卒,还葬成都。

先主甚悼惜,乃诏诸葛亮曰:“峻既佳士,加有功于国,欲行爵。

”遂亲率群僚临会吊祭,因留宿墓上,当时荣之。

子弋,字绍先,行主末年为太子舍人。

后主践阼,除谒者。

丞相诸葛亮北驻汉中,请为记室,使与子乔共周旋游处。

亮卒,为黄门侍郎。

后主立太子璿,以弋为中庶子,璿好骑射,出入无度,弋援引古义,尽言规谏,甚得切磋之体。

后为参军庲降屯副贰都督,又转护军,统事如前。

时永昌郡夷獠恃险不宾,数为寇害,乃以弋领永昌太守,率偏军讨之,遂斩其豪帅,破坏邑落,郡界宁静。

迁监军、翊军将军,领建宁太守,还统南郡事。

景耀六年,进号安南将军。

是岁,蜀并于魏,弋与巴东领军襄阳罗宪各保全一方,举以内附,咸因仍前任,宠待有加。

王连字文仪,南阳人也。

刘璋时入蜀为梓潼令。

先主起事葭萌,进军来南,连闭城不降,先主义之,不强逼也。

及成都既平,以连为什邡令,转在广都,所居有绩。

迁司盐校尉,较盐铁之利,利入甚多,有裨国用,于是简取良才以为官属,若吕乂、杜祺、刘干,终皆至大官,自连所拔也。

迁蜀郡太守、兴业将军,领盐府如故。

建兴元年,拜屯骑校尉,领丞相长史,封平阳亭侯。

时南方诸郡不宾,诸葛亮将自征之,连谏以为“此不毛之地,疫疠之乡,不宜以一国之望,冒险而行”。

亮虑诸将才不及己,意欲必往而连言辄恳至,故停留者久之。

会连卒。

子山嗣,官至江阳太守。

向朗字巨达,襄阳宜城人也。

荆州牧刘表以为临沮长。

表卒,归先主。

先主定江南,使朗督秭归、夷道、巫(山)、夷陵四县军民事。

蜀既平,以朗为巴西太守,顷之转任牂牁,又徒房陵。

后主践阼,为步兵校尉,代王连领丞相长史。

丞相亮南征,朗留统后事。

五年,随亮汉中。

朗素与马谡善,谡逃亡,朗知情不举,亮恨之,免官还成都。

数年,为光禄勋,亮卒后徒左将军,追论旧功,封显明亭侯,位特进。

初,朗少时虽涉猎文学,然不治素检,以吏能称。

自去长史,优游无事垂三十年,乃更潜心典籍,孜孜不倦。

年逾八十,犹手自校书,刊定谬误,积聚篇卷,于时最多。

开门接宾,诱纳后进,但讲论古义,不干时事,以是见称。

上自执政,下及童冠,皆敬重焉。

延熙十年卒。

子条嗣,景耀中为御史中丞。

朗兄子宠,先主时为牙门将。

秭归之败,宠营特完。

建兴元年封都亭侯,后为中部督,典宿卫兵。

诸葛亮当北行,表与后主曰:“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论举宠为督。

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也。

”迁中领军。

延熙三年,征汉嘉蛮夷,遇害。

宠弟充,历射声校尉、尚书。

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也。

治《公羊春秋》,博涉《史》、《汉》。

汝南许文休入蜀,谓裔干里敏捷,是中夏钟元常之伦也。

刘璋时,举孝廉,为鱼复长,还州署从事,领帐下司马。

张飞自荆州由垫江入,璋授裔兵,拒张飞于德阳陌下,军败,还成都。

为璋奉使诣先主,先主许以礼其君而安其人也,裔还,城门乃开。

先主以裔巴郡太守,还为司金中郎将,典作农战之器。

先是,益州郡杀太守正昂,耆率雍闿恩信着于南土,使命周旋,远通孙权。

乃以裔为益州太守,径往至郡。

闿遂趑趄不宾,假鬼教曰:“张府君如瓠壶,外虽泽而内实粗,不足杀,令缚与吴。

”于是遂送裔于权。

会先主薨,诸葛亮遣邓芝使吴,亮令芝言次可从权请裔。

裔自至吴数年,流徒伏匿,权未之知也,故许芝遣裔。

裔临发,权乃引见。

问裔曰:“蜀卓氏寡女,亡奔司马相如,贵土风俗何以乃尔乎?

”裔对曰:“愚以为卓氏之寡女,犹贤于买臣之妻。

”权又谓裔曰:“君还,必用事西朝,终不作田父子闾里也,将何以报我?

”裔对曰:“裔负罪而归,将委命有司。

若蒙侥幸得全首领,五十八已前父母之年也,自此已后大王之赐也。

” 权言笑欢悦,有器裔之色。

裔出阁,深悔不能阳愚,即便就船,倍道兼行。

权果追之,裔已入永安界数十里,追者不能及。

既至蜀,丞相亮以为参军,署府事,又领益州治中从事。

亮出驻汉中,裔以射声校尉领留府长史,常称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之所以佥忘其身者也。

”其明年,北诣亮谘事,送者数百,车乘盈路,裔还书与所亲曰:“近者涉道,昼夜接客,不得宁息,人自敬丞相长史,男子张君嗣附之,疲倦欲死。

”其谈啁流速,皆此类也。

少与犍为杨恭友善,恭早死,遗孤未数岁,裔迎留,与分屋而居,事恭母如母。

恭之子息长大,为之娶妇,买田宅产业,使立门户。

抚恤故旧,振赡衰宗,行义甚至。

加辅汉将军,领长史如故。

建兴八年卒。

子毣嗣,历三郡守、监军。

毣郁,太子中庶子。

杨洪字季休,犍为武阳人也。

刘璋时历部诸郡。

先主定蜀,太守李严命为功曹。

严欲徒郡治舍,洪固谏不听,遂辞功曹,请退。

严(欲)荐洪于州,为(蜀部从事)[部蜀从事].先主争汉中,急书发兵,军师将军诸葛亮以问洪,洪曰:“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

方今之事,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发兵何疑?

”时蜀郡太守法正从先主北行,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

顷之,转为益州治中从事。

先主既称尊号,征吴不克,还住永安。

汉嘉太守黄元素为诸葛亮所不善,闻先主疾病,惧有后患,举郡反,烧临邛城。

时亮东行省疾,成都单虚,是以元益无所惮。

洪即启太子,遣其亲兵,使将军陈曶、郑绰讨元。

众议以为元若不能围成都,当由越囗据南中。

洪曰:“元素信凶暴,无他恩信,何能办此?

不过乘水东下,冀主上平安,面缚归死。

如其有异,奔吴求活耳。

敕曶、绰但于南安峡口遮即便得矣。

”曶、绰承洪言,果生获元。

洪建兴元年赐爵关内侯,复为蜀郡太守、忠节将军,后为越骑校尉,领郡如故。

五年,丞相亮北住汉中,欲用张裔为留府长史,问洪何如?

洪对曰:“裔天姿明察,长于治剧,才诚堪之,然性不公平,恐不可专任,不如留向朗。

朗情伪差少,裔随从目下,效其器能,于事两善。

”初,裔少与洪亲善。

裔流放在吴,洪临裔郡,裔子郁给郡吏,微过受罚,不特原假。

裔后还闻之,深以为恨,与洪情好有损。

及洪见亮出,至裔许,具说所言。

裔答洪曰:“公留我了矣,明府不能止。

”时人或疑洪意自欲作长史,或疑洪知裔自嫌,不愿裔处要职,典后事也。

后裔与司盐校尉岑述不和,至于忿恨。

亮与裔书曰:“君昔在[陌]下,营坏,吾之用心,食不知味。

后流洪迸南海,相为悲叹,寝不安席。

及其来还,委付大任,同奖王室,自以为与君古之石交也。

石交之道,举仇以相益,割骨肉以相明,犹不相谢也,况吾但委意于元俭,而君不能忍邪?

”论者由是明洪无私。

洪少不好学问,而忠清款亮,忧公如家,事继母至孝。

六年卒官。

始洪为李严功曹,严未(至)[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

洪迎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功干,举郡吏,数年为广汉太守,时洪亦尚在蜀郡。

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费诗字公举,犍为南安人也。

刘璋时为绵竹令,先主攻绵竹时,诗先举城降。

成都既定,先主领益州牧,以诗为督军从事,出为牂牁太守,还为州前部司马。

先主为汉中王,遣诗拜关羽为前将军,羽闻黄忠为后将军,(羽)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

”不肯受拜。

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

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主,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

今(汉王)[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于汉升,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

且王与君侯臂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为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

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

”羽大感悟,遂即受拜。

后群臣议欲推汉中王称尊号,诗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羁旅万里,纠合士众,将以讨贼。

今天敌未克,而先主自立,恐人心疑惑。

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

及屠咸阳,获子婴,犹怀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庭,便欲自立邪!

愚臣诚不为殿下取也。

”由是忤指,左迁部永昌从事。

建兴三年,随诸葛亮南行,归至汉阳县,降人李鸿来诣亮,亮见鸿,时蒋琬与诗在坐。

鸿曰:“闻过孟达许,适见王冲从南来,言往者达之去就,明公切齿,欲诛达妻子,赖先主不听言。

达曰:”诸葛亮见顾有本末,终不尔也。

‘尽不信冲言,委仰明公,无复已已。

“亮谓琬、诗曰:”还都当有书与子度相闻。

“诗进曰:”孟达小子,昔事振威不忠,后又背叛先主,反复之人,何足与书邪!

“亮默然不答。

亮欲诱达以为外援,竟与达书曰:”往年南征,岁(未及)[末及]还,适与李鸿会于汉阳,承知消息,慨然永叹,以存足下平素之志,岂徒空托名荣,贵为乘离乎!

呜呼孟子,斯实刘封侵陵足下,以伤先主待士之义。

又鸿道王冲造作虚语,云足下量度吾心,不受冲说。

寻表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东望,故遣有书。

“达得亮书,数相交通,辞欲叛魏。

魏遣司马宣王征之,即斩灭达。

亮亦以达无款诚之心,故不救助也。

蒋琬秉政,以诗为谏议大夫,卒于家。

王冲者,广汉人也。

为牙门将,统属江州李严。

为严所疾,惧罪降魏。

魏以冲为乐陵太守。

评曰:霍峻孤城不倾,王连固节不移,向朗好学不倦,张裔肤敏应机,杨洪乃心忠公,费诗率意而言,皆有可纪焉。

以先主之广济,诸葛之准绳,诗吐直言,犹用陵迟,况庸后乎哉!

三国志·蜀书·杜周杜许孟来尹李谯郤传

〔陈寿〕 〔晋〕

杜微字国辅,锌潼涪人也。

少受学于广汉任安。

刘障辟为从事,以疾去官。

及先主定蜀,微常称聋,闭门不出。

建兴二年,丞相亮领益州牧。

选迎皆妙简旧德,以秦宓为别驾,五梁为功曹,微为主簿。

微固辞,举而致之。

既致,亮引见微,微自陈谢。

亮以微不闻人语,于坐上与书曰:“服闻德行,饥渴历时,清浊异流,无缘咨觏。

王元泰、李伯仁、王文仪、杨季休、丁君干、李永南兄弟、文仲宝等,每叹高志,未见如旧。

猥以空虚,统领贵州,德薄任重,惨惨忧虑、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爱德下士。

天下之人思慕汉室,欲与君因天顺民,辅此明主,以隆季兴之功,着勋于竹帛也。

以谓贤愚下相为谋,故自割绝,守劳而已,不图自屈也。

”微自乞老病求归,亮又与书答曰:“曹丕篡弑,自立为帝,是犹土龙刍狗之有名也。

欲与群贤因其邪伪,以正道灭之。

怪君未有相诲,便欲求还于山野。

丕又大兴劳役,以向吴、楚。

今因丕多务,且以闭境勤农,育养民物,并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后伐之,可使兵不战民不劳而天下定也。

君但当以德辅时耳,不责君军事,何为汲汲欲求去乎!

”其敬微如此,拜为谏议大夫,以从其志。

五梁者,字德山,犍为南安人也,以儒学节操称。

从议郎迁谏义大夫、五官中朗将。

周群字仲直,巴西阆中人也。

父舒,字叔布,少学术于广汉杨厚,名亚董扶、任安。

数被征,终不诣。

时人有问:“《春秋谶》曰‘代汉者当涂高’,此何谓也?

”舒曰:“当涂高者,魏也。

乡党学者私传其语,群少受学于舒,专心候业。

于庭中做小楼,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于楼上视天灾,才见一气,即白群,群自上楼观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气候,无不见之者,是以所言多中。

州牧刘璋辟以为师友从事。

先主定蜀,署儒林校尉。

先主欲曹公争汉中,问群,群对曰:”当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军,必不利,当戒慎之!

“时州后部司马蜀郡张裕亦晓占候,而天才过群,谏先主曰:”不可争汉中,军必不利。

“先主竟不用裕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

遣将军吴兰、雷铜等入成都,皆没不还,悉如群言。

于是举群茂才。

裕又私语人曰:“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

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之。

”入密白其言。

初,先主与刘璋会涪,时裕为璋从事,侍坐,其人饶须,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县,特多毛姓,东西南北皆诸毛也,涿令称曰‘诸毛绕涿居乎’!

”裕即答曰:“昔有作上党潞长,迁为涿令者,去官还家,时人与书,欲署潞则失涿,欲署涿则失潞,乃署曰:”潞涿君‘。

先主无须,故裕以此及之。

先主常衔莫不逊,加忿其漏言,乃显裕谏争汉中不验,下狱,将诛之。

诸葛亮表请其罪,先主答曰:“劳兰生门,不得不锄。

”裕遂弃市。

后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

又晓相术,每举镜视面,自知刑死,未常不扑之于地也。

群卒,子臣颇传其术。

杜琼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

少受学于任安,精究安术。

刘璋时辟为从事,先主定益州,领牧,以琼为议曹从事。

后主践阼,拜谏议大夫,迁左中郎将、大鸿胪、太常。

为人静默少言,阖门自守,不与世事。

蒋琬、费祎等皆器重之。

虽学业入深,初不视天文有所论说。

后近通儒谯周常问其意,琼答曰:“欲明此术甚难,须当身视,识其形色,不可信人也。

晨夜苦剧,然后知之,复忧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复视也。

”周因问曰:“昔周徵君以为当涂高者魏也,其义何也?

”琼答曰:“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类而言耳。

”又问周曰:“宁复有所怪邪?

”周曰:“未达也。

”琼又曰:“古者名官职不言曹,始自汉已来,名官尽言曹。

吏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

”琼年八十余,延熙十三年卒。

着《韩诗章句》十余万言,不教诸子,内学无传业者。

周缘琼言,乃触类而长之曰:“《春秋传》着秦穆候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

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

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

“其后果如服言。

及汉灵帝名二子曰史候、董候,既立为帝,后皆免为诸候,与师服言相似也。

先主讳备,其训具也,后主讳禅,其训授也,如言刘已具矣,当授与人也。

意者甚于穆候、灵帝之名子。

”后宦人黄皓弄权于内,景耀五年,宫中大树无故自折,周深忧之,无所与言,乃书柱曰:“众而大,期之会,具而授,若何复?

”言曹者众也,魏者大也,众而大,天下其当会也,具而授,如何复有立者乎?

蜀既亡,咸以周言为验。

周曰:“此虽己所推寻,然有所因,由杜君之辞而广之耳,殊无神思独至之异也。

” 许慈字仁笃,南阳人也。

师事刘熙,善郑氏学,治《易》、《尚书》、《三礼》、《毛诗》、《论语》。

建安中,与许靖等俱自交州入蜀。

时又有魏郡胡潜,字公兴,不知其所以在益土。

潜虽学不沾洽,然卓荦强识,祖宗制度之仪,丧纪五服之数,皆指掌画地,举手可采。

先主定蜀,承丧乱历纪,学业衰废,乃鸠合典籍,沙汰众学。

慈、潜并为学士,与孟光、来敏等典掌旧文。

值庶事草创,动多疑议,慈、潜更相克伐,谤讟忿急,形于声色。

书籍有无,不相通借,时寻楚挞,以相震攇.其矜己妒彼,乃至于此。

先主愍其若斯,群僚大会,使倡家假为二子之容,效其讼阋之状,酒酣乐作,以为嬉戏。

初以辞义相难,终以刀杖相屈,用感切之。

潜先没,慈后主世稍迁至大长秋,卒。

子勋传其业,复为博士。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阳人,汉太尉孟郁之族。

灵帝末为讲部吏。

献帝迁都长安,遂逃人蜀,刘焉父子待以客礼。

博物识古,无书不览,尤锐意三史,长于汉家旧典。

好《公羊春秋》而讥呵《左氏》,每与来敏争此二义,光常譊譊讙咋。

先主定益州,拜为仪郎,与许慈等并掌制度。

后主践阼,为符节令、屯骑校尉、长乐少府,迁大司农。

延熙九年秋,大赦,光于众中责大将军费祎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

衰弊穷极,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

今主上仁贤,百僚称职,有何旦夕之危,倒悬之急,而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恶乎?

又鹰隼始击,而更原宥有罪,上犯天时,下违人理。

老夫耄朽,不达治体,穷谓其法难以经久,岂具瞻之高美,所望于明德哉。

”祎但顾谢踧踖而已。

光之指摘痛痒,多如是类。

故执政重臣,心不能悦,爵位不登,每直言无所回避,为代所嫌。

太常广汉镡承、光禄动河东斐俊等,年资皆在光后,而登据上列,处光之右,盖以此也。

后进文士秘书郎郤正数从光谘访,光问正太子所习读性并其性情好尚,正答曰:“奉亲虔恭。

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风。

接待群僚,举动出于仁恕。

”光曰:“如君所道,皆家户所有耳。

吾今所问,欲知其权略智调何如也。

”正曰:“世子之道,在于承志竭欢,既不得妄有所施为,且智调藏于胸怀,权略应时而发,此之有无,焉可豫设也?

”光解正慎宜,不为放谈,乃曰:“吾好直言,无所回避,每弹射利病,为世人所讥嫌。

疑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然语有次。

今天下未定,智意为先,智意虽有自然,然不可力强致也。

此储君读书,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如博士探策讲试以求爵位邪!

当务其急者。

”正深谓光言为然。

后光坐事免官,年九十余,卒。

来敏字敬达,义阳新野人,来歙之后也。

父艳,为汉司空。

汉末大乱,敏随姊夫奔荆州,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故璋遣迎琬妻,敏遂俱与姊入蜀,常为璋宾客。

涉猎书籍,善《左氏春秋》,尤精于《仓》、《雅》训诂,好是正文字。

先主定益州,署敏典学校尉。

及立太子,以为家令。

后主践阼,为虎贲中郎将。

丞相亮住汉中,请为军祭酒、辅军将军,坐事去职。

亮卒后,还成都为大长秋,又免,后累迁为光禄大夫,复坐过黜。

前后数贬削,皆以语言不节,举动违常也。

时孟光亦以枢机不慎,议论干时,然犹愈于敏,俱以耆宿学士见礼于世。

而敏荆楚名族,东宫旧臣,特加优待,是故废而复起。

后以敏为执慎将军,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景耀中卒。

子忠,亦博览经学,有敏风,与尚书向充等并能协赞大将军姜维。

维善之,以为参军。

尹默字思潜,梓潼涪人也。

益部多贵今文而不祟章句,默知其不博。

乃远游荆州,从司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学。

皆通诸经史,又专精于《左氏春秋》,自刘歆条例,郑众、贾逵父子、陈元、方服虔注说,咸略诵述,不复按本。

先主定益州,领牧,以为劝学从事。

及立太子,以默为仆,射以《左氏传》授后主。

后主践阼,拜谏议大夫。

丞相亮住汉中,请为军祭酒。

亮卒,还成都,拜大中大夫,卒。

子宗传其业,为博士。

李譔字钦仲,梓潼涪人也。

父仁,字德贤,与同县尹默惧游荆州,从司马徽、宋忠等学。

譔具传其业,又默讲论义理,五经、诸子,无不该览,加博好技艺,算术、卜数,医药、弓弩、机械之巧,皆致思焉。

始为州书佐、尚书令史。

延熙元年,后主立太子,以譔为庶子,迁为仆,射转中散大夫、右中郎将,犹侍太子。

太子爱其多知,甚悦之。

然体轻脱,好戏啁,故世不能重也。

着古文《易》、《尚书》、《毛诗》、《三礼》、《左氏传》、《太玄指归》,皆依准贾、马,异于郑玄。

与王氏殊隔,初不见其所述,而意归多同。

景耀中卒。

时又有汉中陈术,字申伯,亦博学多闻,着《释部》七篇、《益部耆旧传》及《志》,位历三郡太守。

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也。

父(山并),字荣始,治《尚书》,兼通诸经及图纬。

州郡辟请,皆不应,州就假师友从事。

周幼孤,与母兄同居。

既长,耽古笃学,家贫未尝问产业,诵读典籍,欣然独笑,以忘寝食。

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而不以留意。

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视也。

身长八尺,体貌素朴,性推诚不饰。

无造次辩论之才,然潜识内敏。

建兴中,丞相亮领益州牧,命周为劝学从事。

亮卒于敌庭,周在家闻问,即便奔赴,寻有诏书禁断,惟周以速行得达。

大将军蒋琬领刺史,徙为典学从事,总州之学者。

后主立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

时后主颇出游观,增广声乐。

周上疏谏曰:“昔王莽之败,豪杰并起,跨州据郡,欲弄神器,于是贤才智士思望所归,未必以其势之广狭,惟其德之薄厚也。

是故于时更始、公孙述及诸有大众者多己广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于为善,游猎饮食,不恤民物。

世祖初入河北,冯异等劝之曰:“当行人所不能为。

”遂务理冤狱,节俭饮食,动尊法度,故北州歌叹,声布四远。

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吴汉、寇恂未识世祖,遥闻德行,遂以权计举渔阳、上谷突骑迎于广阿。

其望风慕德者邳肜、耿纯、刘植之徒,至于舆病赍棺,繦负而至者,不可胜数,故能以弱为强,屠王郎,吞铜马,折赤眉而成帝业也。

及在洛阳,尝欲小出,车驾已御,铫期谏曰:“天下未宁,臣诚不愿陛下细行数出。

‘即时还车。

及征隗嚣,颖川盗起,世祖还洛阳,但遣寇恂往,恂曰:”颖川以陛下远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还,恐不时降。

陛下自临,颖川贼必即降。

’遂至颖川,竟如恂言。

故非急务,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务,欲自安不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

故《传》曰‘百姓不徒附“,诚以德先之也。

今汉遭厄运,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

陛下天姿至孝,丧逾三年,言及陨涕,虽曾、闵不过也。

敬贤任才,使之尽力,有逾成、康。

故国内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陈。

然臣不胜大愿,愿复广人所不能者。

夫挽大重者,其用力苦不众,拔大艰者,其善术苦不广,且承事宗庙者,非徒求福佑,所以率民尊上也。

至于四时之祀,或有不临,池苑之观。

或有仍出,臣之愚滞,私不自安。

夫忧责在身者,不暇尽乐,先帝之志,堂构未成,诚非尽乐之时。

愿省减乐官、后宫所增造,但奉备先帝所施,下为子孙节俭之教。

“徙为中散大夫,犹侍太子。

于时军旅数出,百姓凋瘁,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退而书之,谓之《仇国论》,其辞曰:“因余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并争于世而为仇敌。

因余之国有高贤卿者,问于伏愚子曰:”今国事未定,上下劳心,往古之事,能以弱胜强者,其术何如?

‘伏愚子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恒多慢,处小有忧者恒思善。

多慢则生乱,恩善则生治,理之常也。

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

勾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

’贤卿曰:”囊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无日宁息,然项羽与汉约分鸿沟为界,各欲归息民。

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寻帅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

‘肇建之国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边陲,觊增其疾而毙之也。

“伏愚子曰:”当殷、周之际,王候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

深根者难拔,据固者难迁。

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

当秦罢候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

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搏者获多,迟后者见吞。

今我与肇建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

夫民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

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

”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

如遂极武黜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

若乃奇变纵横,出入无间,冲波截辙,超谷越山,不由舟揖而济盟津者,我愚子也,实所不及。

后迁光禄大夫,位亚九列。

周虽不与政事,以儒行见礼。

时访大议,辄据经以对,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

景耀六年冬,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长驱而前。

而蜀本谓敌不便至,不作城守调度。

及闻艾已人阴平,百姓扰扰,皆进山野,不可禁制。

后主使臣群会议,计无所出。

或以为蜀之与吴,本为和国,宜可奔吴。

或以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易以自守,宜可奔南。

惟周以为:“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今若入吴,固当臣服。

且政理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

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

等为小称臣,孰与为大?

再辱之耻,何与一辱?

且若欲奔南,则当早为之计,然后可果。

今大敌以近,祸败将及,群小之心,无一可保,恐发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乎!

”群臣或难周曰:“今艾以不远,恐不受降,如之何?

”周曰:“方今东吴未宾,事势不得不受之,受之后,不得不礼。

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古义争之。

” 众人无以易周之理。

后主犹疑于入南,周上疏曰:“或说陛下以北兵深入,有欲适南之计,臣愚以为不安。

何者?

南方远夷之地,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叛,自丞相亮南征,兵势逼之,穷乃幸从,是后供出官赋,取以给兵,以为愁怨,此患国之人也。

今以穷迫,欲往依恃,恐必复反叛,一也。

北兵之来,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因人势衰,及时赴追,二也。

若至南方,外当拒敌,内供服御,费用张广,他无所取,耗损诸夷必甚,甚必速叛,三也。

昔王郎以邯郸僭号,时世祖在信都,畏逼于郎,欲弃还关中。

邳肜谏曰:”明公西还,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亡叛可必也。

‘世祖从之,遂破邯郸。

今北兵至,陛下南行,诚恐邳肜之言复信于今,四也。

愿陛下早为之图,可获爵土。

若遂适南,势穷乃服,其祸必深。

《易》曰:“亢之为言,知得而不知丧,知存而不知亡。

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

”言圣人知命而不苟必也,故尧,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

子虽不肖,祸尚未萌,而迎绶于人,况祸以至乎!

故微子以殷王之昆,面缚衔璧而归武王,岂所乐哉,不得已也。

“于是遂从周策。

刘氏无虞,一邦蒙赖,周之谋也。

时晋文王为魏相国,以周有全国之功,封阳城亭侯。

又下书辟周,周发至汉中,困疾不进。

咸熙二年夏,巴郡文立从洛阳还蜀,过见周。

周语次,因书版示立曰:“典午忽兮,月酉没兮。

”典午者谓司马也,月酉者谓八月也,至八月而文王果崩。

晋室践阼,累下诏所在发遣周。

周遂舆疾诣洛,泰始三年至。

以疾不起,就拜骑都尉,周乃自陈无功而封,求还爵土,皆不听许。

五年,予常为本郡中正,清定事讫,求休还家,往与周别。

周语予曰:“昔孔子七十二、刘向、杨雄七十一而没,今吾年过七十,庶慕孔子遗风,可与刘、杨同轨,恐不出后岁,必便长逝,不复相见矣。

”疑周以术知之,假而此言也。

六年秋,为散骑常侍,疾笃不拜,至冬卒。

凡所着述,择定《法训》、《五经论》、《古史考》书之属百余篇。

周三子,熙、贤、同,少子同颇好周业,亦以忠笃质素为行,举孝廉,除锡令、东宫洗马,召不就。

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师人也。

祖父俭,灵帝末为益州刺史,为盗贼所杀。

会天下大乱,故正父揖因留蜀。

揖为将军孟达都督,随达降魏,为中书令史。

正本名纂。

少以父死母嫁,单茕双立,而安贫好学,博览坟籍。

弱冠能属文,入为秘书吏,转为令史,迁郎,至令。

性淡于荣利,而尤耽意文章,自司马、王、扬、班、傅、张、蔡之俦遗文篇赋,及当世美书善论,益部有者,则钻凿推求,略皆寓目。

自在内职,与宦人黄皓比屋周旋,经三十年。

皓从微至贵,操弄威权,正既不为皓所爱,亦不为皓所憎,是以宫不过六百石,而免于忧患。

依则先儒,假文见意,号曰:《释讥》,其文继于崔駰《达旨》。

其辞曰:“或有讥余者曰:”闻之前记,夫事与时并,名与功偕,然则名之与事,前哲之急务也。

是故创制作范,匪时不立,流称垂名,匪功不记,名必须功而乃显,事亦俟时以行止,身没名灭,君子所耻。

是以达人研道,探颐索微,观天运之符表,考人事之盛衰,辩者驰说,智者应机,谋夫演略,武士奋威,云合雾集,风激电飞,量时揆宜,用取世资,小屈大申,存公忽私,虽尺枉而寻直,终扬光以发辉也。

今三方鼎跱,九有未乂,悠悠四海,婴丁祸败,嗟道义之沉塞,愍生民之颠沛,此诚圣贤拯救之秋,烈士树功之会也。

吾子以高朗之才,珪璋之质,兼览博窥,留心道术,无远不致,无幽不悉。

挺身取命,干兹奥秘,踌躇紫闼,喉舌是执,九考不移,有入无出,究古今之真伪,计时务之得失。

虽时献一策,偶进一言,释彼官责,慰此素飧,固未能输竭忠款,尽沥胸肝,排方入直,惠彼黎元,俾吾徒草鄙并有闻焉也。

盍亦绥衡绥辔,回轨易涂,舆安驾肆,思马斯徂,审历揭以投济,要夷庚之赫怃,播秋兰以芳世,副吾徒之彼图,不亦盛与!

‘余闻而叹曰:“呜呼,有若云乎邪!

夫人心不同,实若其面,子虽光丽,既美且艳,管窥筐举,守厥所见,未可以言八纮之形埒,信万事之精练也。

’或人率尔,仰而扬衡曰:”是何言与!

是何言与!

‘“ 余应之曰:“虞帝以面从为戒,孔圣以悦己为尤。

若子之言,良我所思,将为吾子论而释之。

昔在鸿荒,朦昧肇初,三皇应箓,五帝承符,爰暨夏、商,前典攸书。

姬衰道缺,霸者冀扶,嬴氏惨虐,吞嚼八区,于是从横云起,狙诈如星,奇衺蠭动,智故萌生。

或饰真以仇伪,或挟邪以干荣,或诡道以要上,或鬻技以自矜。

背正崇邪,弃直就佞,忠无定分,义无常经。

故鞅法穷而慝作,斯义败而奸成,吕门大而宗灭,韩辩立而身刑。

夫何故哉?

利回其心,宠耀其目,赫赫龙章,铄铄车服。

偷幸苟得,如反如仄,淫邪荒迷,恣睢自极,和鸾未调而身在辕侧,庭宁未践而栎折榱覆。

天收其精,地缩其泽,人吊其躬,鬼芟其额。

初升高冈,终陨幽壑,朝含荣润,夕为枯魄。

是以贤人君子,深图远虑,畏彼咎戾,超然高举,宁曳属于涂中,秽浊世之休誉。

彼岂轻主慢民,而忽于时务哉?

盖《易》着行止之戒,《诗》有靖恭之叹,乃神之听之而道使之然也。

自我大汉,应天顺民,政治之隆,皓若阳春,俯宪坤典,仰式乾文。

播皇泽以熙世,扬茂化之酢醇,君臣覆度,各守厥真,上垂询纳之弘,下有匡救之责,士无虚华之宠,民有一行之迹,粲乎亹亹,尚此忠益。

然而道有隆窳,物有兴废,有声有寂,有光有翳。

朱阳否于素秋,玄阴抑于孟春,羲和逝而望舒系,运气匿而耀灵陈。

冲、质不永,桓、灵坠败,英雄云布,豪杰盖世,家挟殊议,人怀异计。

故从横者欻披其胸。

狙诈者暂吐其舌也。

今天纲已缀,德树西邻,丕显祖之宏规,縻好爵于士人,兴五教以训俗,丰九德济民,肃明祀以礿祭,几皇道以辅真。

虽跱者未一,伪者未分,圣人垂戒,盖均无贫。

故君臣协美于朝,黎庶欣戴于野,动若重规,静若叠矩。

济济伟彦,元凯之伦也,有过必知,颜子之仁也。

侃侃庶政,冉、季之治也,鹰扬鸷腾,伊、望之事也。

总群俊之上略,含薛氏之三计,敷张、陈之秘策,故力征以勤世,援化英而不遑,岂暇修枯箨于榛秽哉!

然吾不才,在朝累纪,托身所天,心焉是恃。

乐沧海之广深,叹篙岳之高跱,闻仲尼之赞商,感乡校之益己,彼平仲之和羹,亦近可而替否。

故蒙冒瞽说,时有攸献,譬遒人之有采于市闾,游童之吟咏乎疆畔,庶以增广福祥,输力规谏。

若其合也,则以暗协明,进应灵符。

如其违也,自我常分,退守己愚。

进退任数,不矫不诬,循性乐天,夫何恨诸?

此其所既入不出,有而若无者也。

狭屈氏之常醒,浊渔父之必醉,溷柳季之卑等辱,编夷、叔之高怼。

合不以得,违以不失,得不克诎,失不惨悸。

不乐前以顾轩,不就后以虑轾,不鬻誉以干泽,不辞愆以忌绌。

何责之释?

何飧之恤?

何方之排?

何直之入?

九考不移,固其所执也。

方今朝士山积,髦俊成群,犹鳞介之潜乎巨海,毛羽之集乎邓林,游禽逝不为之鲜,浮鲂臻不为之殷。

且阳灵幽于唐叶,阴精应于商时,阳盱请而洪灾息,桑林祷而甘泽滋。

行止有道,启塞有期。

我师遗训,不怨不尤,委命恭己,我又何辞?

辞穷路单,将反初节,综坟典之流劳,寻孔氏之遗艺,缀微辞以存道,尽先轨而投制,题叔肸之优游,美疏氏之遐逝,收止足以言归,泛皓然以容裔,欣环堵以恬娱,免咎悔于斯世,顾兹心之未泰,惧末涂之泥滞,仍求激而增愤,肆中怀以告誓。

昔九方考精于至贵,秦牙沉思于殊形。

薛烛察宝以飞誉,瓠梁托弦以流声。

齐隶拊髀以济文,楚客潜寇以保荆:雍门援琴而挟说,韩哀秉辔而驰名。

卢敖翱翔乎玄阙,若士竦身于云清。

余实不能齐技于数子,故乃静然守己而自宁。

“ 景耀六年,后主从谯周之计,遣使请降于邓艾。

其书,正所造也。

明年正月,钟会作乱成都,后主东迁洛阳,时扰攘仓卒。

蜀之大臣无冀从者,惟正及殿中督汝南张通,舍妻子单身随侍。

后主赖正相导宜适,举动无阙,乃慨然叹息,恨知正之晚,时论嘉之。

赐爵关内候。

泰始中,除安阳令,迁巴西太守。

泰始八年诏曰:“正昔在成都,颠沛守义,不违忠节,及见受用,尽心干事,有治理之绩,其以正为巴西太守。

”咸宁四年卒。

凡所着述诗论赋之属,垂百篇。

评曰:“杜微修身隐静,不役当世,庶凡夷、皓之概。

周群占天有征,杜琼沉默慎密,诸生之纯也。

许、孟、来、李,博涉多闻,尹默精于《左氏》,虽不以德业为称,信皆一时学士。

谯周词理渊通,为世硕儒,有董、扬之规,郤正文辞灿烂,有张、蔡之风,加其行止,君子有取焉。

二子处晋事少,有蜀事多,故着于篇。

三国志·蜀书·关张马黄赵传

〔陈寿〕 〔晋〕

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人也。

亡命奔涿郡。

先主于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

先主为平原相,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

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

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

先主之袭杀徐州剌史车胄,使羽守下邳城,行太守事,而身还小沛。

建安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奔袁绍。

曹公擒羽以归,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

绍遣大将军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

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剌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

曹公即表封羽为汉寿亭侯。

初,曹公壮羽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谓张辽曰:“卿试以情问之。

”既而辽以问羽,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吾终不留,吾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

“辽以羽言报曹公,曹公义之。

乃羽杀颜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赏赐。

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于袁军。

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 从先主就刘表。

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江,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

曹公追至当阳长阪,先主斜趣汉津,适与羽船相值,共至夏口。

孙权遣兵佐先主拒曹公,曹公引军退归。

先主收江南诸郡,乃封拜元勋,以羽为襄阳太守、荡寇将军,驻江北。

先主西定益州,拜羽董督荆州事。

羽闻马超来降,旧非故人,羽书与诸葛亮,问“超人才可比谁类”?

亮知羽护前,乃答之曰:“孟起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当与益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

”羽美须髯,故亮谓之髯。

羽省书大悦,以示宾客。

羽尝为流矢所中,贯其左臂,后创虽愈,每至阴雨,骨常疼痛,医曰:“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

”羽便伸臂令医劈之。

时羽适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

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拜羽为前将军,假节钺。

是岁,羽率众攻曹仁于樊。

曹公遣于禁助仁。

秋,大霖雨,汉水泛溢,禁所督七军皆没。

禁降羽,羽又斩将军庞德。

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

曹公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司马宣王、蒋济以为关羽得志,孙权必不愿也。

可遣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

曹公从之。

先是权遣使为子索羽女,羽骂辱其使,不许婚,权大怒。

又南郡太守糜芳在江陵,将军傅士仁屯公安,素皆嫌羽轻自己。

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救,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怀惧不安。

于是权阴诱芳、仁,芳、仁使人迎权。

而曹公遣徐晃救曹仁,羽不能克,引军退还。

权已据江陵,尽虏羽士众妻子,羽军遂散。

权遣将逆击羽,斩羽及子平于临沮。

追谥羽曰壮缪侯。

子兴嗣。

兴字安国,少有令问,丞相诸葛亮深器异之。

弱冠为侍中、中监军,数岁卒。

子统嗣,尚公主,官至虎贲中郎将。

卒,无子,以兴庶子彝续封。

张飞字翼德,涿郡人也,少与羽俱事先主。

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

先主从曹公破吕布,随还许,曹公拜飞为中郎将。

先主背曹公依袁绍、刘表。

表卒,曹公入荆州,先主奔江南。

曹公追之,一日一夜,及于当阳长阪。

先主闻曹公卒至,弃妻子走,使飞将二十骑拒后。

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

”敌皆无敢近者,故遂得免。

先主既定江南,以飞为宜都太守、征虏将军,封新亭侯,后转在南郡。

先主入益州,还攻刘璋,飞与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县。

至江州,破璋将巴郡太守严颜,生获颜。

飞呵颜曰:“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

”颜答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也。

”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色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

”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

飞所过战克,与先主会于成都。

益州既平,赐诸葛亮、法正、飞及关羽各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其余颁赐各有差,以飞领巴西太守。

曹公破张鲁,留夏侯渊、张合守汉川。

合别督诸军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汉中,近军宕渠、蒙头、荡石,与飞相拒五十余日。

飞率精卒万余人,从他道邀合军交战,山道迮狭,前后不得相救,飞遂破合.合弃马缘山,独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退,引军还南郑,巴土获安。

先主为汉中王,拜飞为右将军,假节。

章武元年,迁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业,除残靖乱,未烛厥理。

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延颈鹤望。

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军诰誓,将行天罚。

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故特显命,高墉进爵,兼司于京。

其诞将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称朕意焉。

《诗》不云乎,‘匪疚匪棘,王国来极。

肇敏戎功,用锡尔祉’。

可不勉欤!

“ 初,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

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

”飞犹不悛。

先主伐吴,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

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强杀之,持其首,顺流而奔孙权。

飞营都督表报先主,先主闻飞都督之有表也,曰:“噫!

飞死矣。

”追谥飞曰桓侯。

长子苞,早夭。

次子绍嗣,官至侍中、尚书仆射。

苞子遵为尚书,随诸葛瞻于绵竹,与邓艾战,死。

马超字孟起,右扶风茂陵人也。

父腾,灵帝末与边章、韩遂等俱起事于西州。

初平三年,遂、腾率众诣长安。

汉朝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后腾袭长安,败走,退还凉州。

司隶校尉钟繇镇关中,移书遂、腾,为陈祸福。

腾遣超随繇讨郭援、高干于平阳,超将庞德亲斩援首。

后腾与韩遂不和,求还京畿。

于是征为卫尉,以超为偏将军,封都亭侯,领腾部曲。

超既统众,遂与韩遂合从,及杨秋、李堪、成宜等相结,进军至潼关。

曹公与遂、超单马会语,超负其多力,阴欲突前捉曹公,曹公左右将许褚瞋目盼之,超乃不敢动。

曹公用贾诩谋,离间超、遂,更相猜疑,军以大败。

超走保诸戎,曹公追至安定,会北方有事,引军东还。

杨阜说曹公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

若大军还,不严为其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

”超果率诸戎发击陇上郡县,陇上郡县皆应之,杀凉州剌史韦康,据冀城,有其众。

超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

康故吏民杨阜、姜叙、梁宽、赵衢等,合谋击超。

阜、叙起于卤城,超出攻之,不能下。

宽、衢闭冀城门,超不得入。

进退狼狈,乃奔汉中依张鲁。

鲁不足与计事,内怀于邑,闻先主围刘璋于成都,密书请降。

先主遣人迎超,超将兵径到城下。

城中震怖,璋即稽首,以超为平西将军,督临沮,因为前都亭侯。

先主为汉中王,拜超为左将军,假节。

章武元年,迁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犁乡侯,策曰:“朕以不德,获继至尊,奉承宗庙。

曹操父子,世载其罪,朕用惨怛,疢如疾首。

海内怨愤,归正反本,暨于氐、羌率服,獯鬻慕义。

以君信着北土,威武并昭,是以委任授君,抗扬虓虎,鉴董万里,求民之瘼。

其明宣朝化,怀保远迩,肃慎赏罚,以笃汉祜,以对于天下。

”二年卒,时年四十七。

临没上疏曰:“臣门宗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陛下,余无复言。

” 追谥超曰威侯,子承嗣。

岱位至平北将军,进爵陈仓侯。

超女配安平王理。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也。

荆州牧刘表以为作中郎将,与表从子磐共守长沙攸县。

及曹公克荆州,假行裨将军,仍就故任,统属长沙太守韩玄。

先主南定诸郡,忠遂委质,随从入蜀。

自葭萌受任,还攻刘璋,忠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

益州既定,拜为讨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于汉中定军山击夏侯渊。

渊众基精,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

迁征西将军。

是岁,先主为汉中王,欲用忠为后将军,诸葛亮说先主曰:“忠之名望,素非关、马之伦也,而今便令同列。

马、张在近,亲见其功,尚可喻指。

关遥闻之,恐必不悦,得无不可乎!

”先主曰:“吾自当解之。

”遂与羽等齐位,赐爵关内侯。

明年卒,追谥刚侯。

子叙,早没,无后。

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也。

本属公孙瓒,瓒遣先主为田楷拒袁绍,云遂随从,为先主主骑。

及先主为曹公所追于当阳长阪,弃妻子南走,云身抱弱子,即后主也,保护甘夫人,即后主母也,皆得免难。

迁为牙门将军。

先主入蜀,云留荆州。

先主自葭萌还攻刘璋,召诸葛亮。

亮率云与张飞等俱溯江西上,平定郡县。

至江州,分遣云从外水上江阳,与亮会于成都。

成都既定,以云为翊军将军。

建兴元年,为中护军、征南将军,封永昌亭侯,迁镇东将军。

五年,诸葛亮驻汉中。

明年,亮出军,扬声由斜谷道,曹真遣大众当之。

亮令云与邓芝往拒,而身攻祁山。

云、芝兵弱敌强,失利于箕谷,然敛众固守,不至大败。

军退,贬为镇军将军。

七年卒,追谥顺平侯。

初,先主时,惟法正见谥。

后主时,诸葛亮功德盖世,蒋琬、费祎荷国之重,亦见谥。

陈祗宠待,特加殊奖,夏侯霸远来归国,故复得谥。

于是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及云乃追谥,时论以为荣。

云子统嗣,官至虎贲中郎,督行领军。

次子广,牙门将,随姜维沓中,临阵战死。

评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

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

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

马超阻戎负勇,以覆其族,惜哉!

能因穷致泰,不犹愈乎!

黄忠、赵云强挚壮猛,并作爪牙,其灌、腾之徒欤?

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

〔陈寿〕 〔晋〕

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

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

父圭,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都丞。

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

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

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往依之。

玄卒,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

身高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

时先主屯新野。

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

”先主曰:“君与俱来。

”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

将军宜枉驾顾之。

”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

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

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遂用猖獗,至于今日。

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亮答曰:“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先主曰:“善!

”于是与亮情好日密。

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

愿诸君勿复言。

” 羽、飞乃止。

刘表长子琦,亦深器亮。

表受后妻之言,爱少子琮,不悦于琦。

琦每欲与亮谋自安之术,亮辄拒塞,未与处画。

琦乃将亮游观后园,共上高楼,饮宴之间,令人去梯,因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于吾耳,可以言不?

”亮答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字乎?

”琦意感悟,阴规出计。

会黄祖死,得出,遂为江夏太守。

俄而表卒,琮闻曹公来征,遣使请降。

先主在樊闻之,率其众南行,亮与徐庶并从,为曹公所追破,获庶母。

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

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

”遂诣曹公。

先主至于夏口,亮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

”时权拥军在柴桑,观望成败,亮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亦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

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

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

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

若不能当,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

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

“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

“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

“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

吾计决矣!

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

“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

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驽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

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

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

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

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

成败之机,在于今日。

“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

曹公败于赤壁,引军归邺。

先主遂收江南,以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

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遣法正迎先主,使击张鲁。

亮与关羽镇荆州。

先主自葭萌还攻璋,亮与张飞、赵云等率众溯江,分定郡县,与先主共围成都。

成都平,以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

先主外出,亮常镇守成都,足食足兵。

二十六年,群下劝先主称尊号,先主未许,亮说曰:“昔吴汉、耿掩等初劝世祖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

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

‘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

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

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纯言耳。

“先主于是即帝位,策亮为丞相曰:”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统,兢兢业业,不取康宁,思靖百姓,惧未能绥。

于戏!

丞相亮其悉朕意,无怠辅朕之阙,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君其勖哉!

“亮以丞相尚书事,假节。

张飞卒后,领司隶校尉。

章武三年春,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于成都,属以后事,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

若嗣子可辅,辅之。

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建兴元年,封亮武乡侯,开府治事。

顷之,又领益州牧。

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南中诸郡,并皆叛乱,亮以新遭大丧,故未便加兵,且遣使聘吴,因结和亲,遂为与国。

三年春,亮率众南征,其秋悉平。

军资所出,国以富饶,乃治戎讲武,以俟大举。

五年,率诸军北驻汉中,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

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候。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败攸之、祎、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

不效,败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

[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

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

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遂行,屯于沔阳。

六年春,扬声由斜谷道取眉,使赵云、邓芝为疑军,据箕谷,魏大将军曹真举众拒之。

亮身率诸军攻祁山,戎陈整齐,赏罚肃而号令长明,南安、天水、永安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

魏明帝西镇长安,命张邰拒亮,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与邰战于街亭。

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大为张邰所破。

亮拔西县千余家,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

上疏曰:“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历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

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春秋》责帅,臣职是当。

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

”于是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所总统如前。

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亮粮尽而还。

魏将军王双率骑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

七年,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

魏雍州剌史郭淮率众欲击式,亮自出至建威,淮退还,遂平二郡。

诏策亮曰:“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

前年耀师,馘斩王双。

今岁爰征,郭淮遁走。

降集氐、羌,兴复二郡,威镇凶暴,功勋显然。

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绝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

今复君丞相,君其勿辞。

” 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与魏将张邰交战,射杀邰。

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

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

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相持百余日。

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

及军退,宣王案行其营垒处所,曰:“天下奇才也!

” 亮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冢足容棺,敛以时服,不须器物。

诏策曰:“惟君体资文武,明睿笃诚,受遗托孤,匡辅联躬,继绝兴微,志存靖乱。

爰整六师,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震八荒,将建殊功于季汉,参伊、周之巨勋。

如何不吊,事临垂克,遘疾陨丧!

联用伤悼,肝心若裂。

夫崇德序功,纪行命谥,所以光昭将来,刊载不朽。

令使使持节左中郎将杜琼,赠君丞相武乡侯印绶,谥君为忠武侯。

魂而有灵,嘉兹宠荣。

呜呼哀哉!

呜呼哀哉!

初,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

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

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羸财,以负陛下。

”及卒,如其所言。

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

推演兵法,作八陈图,咸得其要云。

亮言教书奏多可观,别为一集。

景耀六年春,诏为亮立庙于沔阳。

秋,魏征西将军钟会征蜀,至汉川,祭亮之庙,令军士不得于亮墓所左右刍牧樵采。

亮弟均,官至长水校尉。

亮子瞻,嗣爵。

诸葛氏集目录:开府作牧第一权制第二南征第三北出第四计算第五训厉第六综核上第七综核下第八杂言上第九杂言第十贵和第十一兵要第十二传运第十三与孙权书第十四与诸葛谨书第十五与孟达书第十六废李平第十七法检上第十八法检下第十九科令上第二十科令下第二十一军令上第二十二军令中第二十三军令下第二十四右二十四篇,凡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臣寿等言:臣前在着作郎,侍中领中书监及北侯臣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诸葛亮故事。

亮毗佐危国,负阻不宾,然犹存录其言,耻善有遗,诚是大晋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有之伦也。

辄删除复重,随类相从,凡为二十四篇。

篇名如右。

亮少有群逸之才,英霸之器,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时人异焉。

造汉末乱,随叔父玄避难荆州,躬耕于野,不求闻达。

时左将军刘备以亮有殊量,乃三顾亮于草庐之中。

亮深谓备雄姿杰出,遂解带写诚,厚相结纳。

及魏武帝南征荆州,刘琮举州委质,而备失势众寡,无立锥之地。

亮时年二十七,乃建奇策,身使孙权,求援吴会。

权既宿服备,又观亮奇雅,甚敬重之,即遣兵三万以助备。

备得用与武帝交战,大破其军,乘胜克捷,江南悉平。

后备又西取益州。

益州既定,以亮为军师将军。

备称尊号,拜亮为丞相,录尚书事。

及备殂没,嗣子幼弱,事无巨细,亮皆专之。

于是外连东吴,内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极,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显,至于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疆不侵弱,风化肃然也。

当此之时,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包括四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

又自以为无身之日,则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

然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

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

昔萧何荐韩信,管仲举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

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

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

青龙二年春,亮帅众出武功,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

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为口实。

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犹在耳,虽甘棠之咏召公,郑人之歌子产,无以远譬也。

孟轲有云:“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

以生道杀人,虽死不忿。

”信矣!

论者或怪亮文彩不艳,而过于丁宁周至。

臣愚以为咎繇大贤也,周公圣人也,考之尚书,咎繇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

何则?

咎繇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故也。

亮所与言,尽众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远也。

然其声教遗言,皆经事综物,公诚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补于当世。

伏惟陛下迈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之道也。

谨录写上诣着作。

臣寿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阳侯相臣陈寿上。

乔字伯松,亮兄瑾之第二子也,本字仲慎。

与兄元逊俱有名于时,论者以为乔才不及兄,而性业过之。

初,亮未有子,求乔为嗣,瑾启孙权遣乔来西,亮以乔为己适子,故易其字焉。

拜为驸马都尉,随亮至汉中。

[一]年二十五,建兴(元)[六]年卒。

子攀,官至行护军翊武将军,亦早卒。

诸葛恪见诛于吴,子孙皆尽,而亮自有胄裔,故攀远复为瑾后。

瞻字思远。

建兴十二年,亮出武功,与瑾书曰:“瞻今已八岁,聪慧可爱,嫌其早成,恐不为重器耳。

”年十七,尚公主,拜骑都尉。

其明年为羽林中郎将,屡迁射声校尉、侍中、尚书仆射,加军师将军。

瞻工书画,强识念,蜀人追思亮,咸爱其才敏。

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虽非瞻所建倡,百姓皆传相告曰:“葛侯之所为也:”是以美声溢誉,有过其实。

景耀四年,为行都护卫将军,与辅国大将军南乡侯董厥并平尚书事。

六年冬,魏征西将军邓艾伐蜀,自阴平由景谷道旁入。

瞻督诸军至涪停住,前锋破,退还,住绵竹。

艾遣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

”瞻怒,斩艾使。

遂战,大败,临阵死,时年三十七。

众皆离散,艾长驱至成都。

瞻长子尚,与瞻俱没。

次子京及攀子显等,咸熙元年内移河东。

董厥者,丞相亮时为府令史,亮称之曰:“董令史,良士也。

吾每与之言,思慎宜适。

”徙为主薄。

亮卒后,稍迁至尚书仆射,代陈只为尚书令,迁大将军,平台事,而义阳樊建代焉。

延熙(二)十四年,以校尉使吴,值孙权病笃,不自见建。

权问诸葛恪曰:“樊建何如宗预也?

”恪对曰:“才识不及预,而雅性过之。

”后为侍中,守中书令。

自瞻、厥、建统事,姜维常征伐在外,宦人黄皓窃弄机柄,咸共将护,无能匡矫,然建特不与皓好往来。

蜀破之明年春,厥、建俱诣京都,同为相国参军,其秋并兼散骑常侍,使蜀使慰劳。

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

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

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

庶事精炼,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

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

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

三国志·蜀书·二主妃子传

〔陈寿〕 〔晋〕

先主甘皇后,沛人也。

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

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

随先主于荆州,产后主。

值曹公军至,追及先主于当阳长坂,于时困逼,弃后及后主,赖赵云保护,得免于难。

后卒,葬于南郡。

章武二年,追谥皇思夫人,迁葬于蜀,未至而先主殂。

丞相亮上言:“皇思夫人履行修仁,淑慎其身。

大行皇帝昔在上将,嫔妃作合,载育圣躬,大命不融。

大行皇帝存时,笃义垂恩,念皇思夫人神柩在远飘飘,特遣使者奉迎。

会大行皇帝崩,今皇思夫人神柩以到,又梓宫在道,园陵将成,安厝有朝。

臣辄与太常臣赖恭等议,《礼记》曰:“立爱自亲始,教民孝也。

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

‘不忘其亲,所由生也。

《春秋》之义,母以子贵。

昔高皇帝追尊太上昭灵夫人为昭灵皇后,孝和皇帝改葬其母梁贵人,尊号曰恭怀皇后,孝愍皇帝亦改葬其母王夫人,尊号曰灵怀皇后。

今皇思夫人宜有尊号,以慰寒泉之思,辄与恭等案谥法,宜曰昭烈皇后。

《诗》曰:”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故昭烈皇后宜与大行皇帝合葬,臣请太尉告宗庙,布露天下,具礼仪别奏。

“制曰可。

先主穆皇后,陈留人也。

兄吴壹,少孤,壹父素与刘焉有旧,是以举家随焉入蜀。

焉有异志,而闻善相者相后当大贵。

焉时将子瑁自随,遂为瑁纳后。

瑁死,后寡居。

先主既定益州,而孙夫人还吴,群下劝先主聘后。

先主疑与瑁同族,法正进曰:“论其亲疏,何与晋文之于子圉乎?

”于是纳后为夫人。

建安二十四年,立为汉中王后。

章武元年夏五月,策曰:“联承天命,奉至尊,临万国。

今以后为皇后,遣使持节丞相亮授玺绶,承宗庙,母天下,皇后其敬之哉!

”建兴元年五月,后主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称长乐宫。

壹官至车骑将军,封县侯。

延熙八年,后薨惠陵。

后主敬哀皇后,车骑将军张飞长女也。

章陵元年,纳为太子妃。

建兴元年,立为皇后。

十五年薨,葬南陵。

后主张皇后,前后敬哀之妹也。

建兴十五年,入为贵人。

延熙元年春正月,策曰:“联统承大业,君临天下,奉郊庙社稷。

今以贵人为皇后,使行丞相事左将军(向)朗持节授玺绶。

勉修中馈,恪肃堙祀,皇后其敬之哉!

”咸熙元年,随后主迁于洛阳。

刘永字公寿,先主子,后主庶弟也。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永为鲁王,策曰:“小子永,受兹青土。

联承天序,继统大业,遵修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奄有龟蒙,世为藩辅。

呜呼,恭联之诏。

惟彼鲁邦,一变适道,风化存焉。

人之好德,世兹懿美。

王其秉心率礼,绶尔士民,是飨是宜,其戒之哉!

”建兴八年,改封为甘陵王。

初,永憎宦人黄皓,皓既信任用事,谮构永于后主,后主稍疏外永,至不得朝见者十余年。

咸熙元年,永东迁洛阳,拜奉车都尉,封为乡侯。

刘理字奉孝,亦后主庶弟也,与永异母。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理为梁王,策曰:“小子理,联统承汉序,祗顺天命,遵修典秩,建尔于东,为汉藩辅。

惟彼梁土,畿甸之邦,民狎教化,易导以礼。

往悉乃心,怀保黎庶,以永尔国,王其敬之哉!

”建兴八年,改封理为安平王。

延熙七年卒,谥曰悼王。

子哀王胤嗣,十九年卒。

子殇王承嗣,二十年卒。

景耀四年诏曰:“安平王,先帝所命。

三世早夭,国嗣颓绝,联用伤悼。

其以武邑侯辑袭王位。

“辑,理子也,咸熙元年,东迁洛阳,拜奉车都尉,封乡侯。

后主太子璇,字文衡。

母王贵人,本敬哀张皇后侍人也。

延熙元年正月策曰:“在昔帝王,继体立嗣,副贰国统,古今常道。

今以璇为皇太子,昭显祖宗之威,命使行丞相事左将军朗持节授印绶。

其勉修茂质,祗恪道义,咨询典礼,敬友师傅,斟酌众善,翼成尔德,可不务修以自勖哉!

”时年十五。

景耀六年冬,蜀亡。

咸熙元年正月,钟会作乱于成都,璇为乱兵所害。

评曰:《易》称有夫妇然后有父子,夫人伦之始,恩纪之隆,莫尚于此矣。

是故纪录,以究一国之体焉。

三国志·蜀书·后主传

〔陈寿〕 〔晋〕

后主讳禅,字公嗣,先主子也。

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立为王太子。

及即尊号,册曰:“惟章武元年五月辛巳,皇帝若曰:太子禅,朕遭汉运艰难,贼臣篡盗,社稷无主,格人群正,以天明命,朕继大统。

今以禅为皇太子,以承宗庙,祗肃社稷。

使使持节丞相亮授印绶,敬听师傅,行一物而三善皆得焉,可不勉与!

“三年夏四月,先主殂于永安宫。

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

大赦,改元。

是岁魏黄初四年也。

建兴元年夏,臧柯太守朱褒拥郡反。

先是,益州郡有大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巂夷王高定亦背叛。

是岁,立皇后张氏。

遣尚书(郎)邓芝固好于吴,吴王孙权与蜀和亲使聘,是岁通好。

三年春,务农殖谷,闭关息民。

三年春三月,丞相亮南征四郡,四郡皆平。

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臧柯为兴古郡。

十二月,亮还成都。

四年春,都护李严自永安还住江州,筑大城。

五年春,丞相亮出屯汉中,营沔北阳平石马。

六年春,亮出攻祁山,不克。

冬,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退。

魏将王双率军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还汉中。

七年春,亮遣陈式攻成都、阴平,遂克定二郡。

冬,亮徙从府营于南山下原上,筑汉、乐二城。

是岁,孙权称帝,与蜀约盟,共交分天下。

八年秋,魏使司马懿由西城,张合由子午,曹真由斜谷,欲攻汉中。

丞相亮待之于城固、赤坂,大雨道绝,真等皆还。

是岁,魏延破魏雍州剌史郭淮于阳溪。

徙鲁王永为甘陵王,梁王理为安平王,皆以鲁、梁在吴分界故也。

九年春二月,亮复出军围祁山,始以木牛运。

魏司马懿、张合救祁山。

夏六月,亮粮尽退军,合追至青封,与亮交战,被箭死。

秋八月,都护李严废徙梓潼郡。

十年,亮休士劝农于黄沙,作流马木牛毕,教兵讲武。

十一年冬,亮使诸军运米,集于斜谷口,治斜谷邸阁。

是岁,南夷刘胄反,将军马忠破平之。

十二年春二月,亮由斜谷出,始以流马运。

秋八月,亮卒渭滨。

征西大将军魏延与丞相长史杨仪争权不和,举兵相攻,延败走。

斩延首,仪率诸军还成都。

大赦。

以左将军吴壹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

以丞相留府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

十三年春正月,中军师杨仪废徙汉嘉郡。

夏四月,进蒋琬位为大将军。

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至湔,登观坂,看汶水之流,旬日还成都。

徙武都氐王苻健及氐民四百余户于成都。

十五年夏六月,皇后张氏薨。

延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张氏。

大赦,攻元。

立子睿为太子,子瑶为安定王。

冬十一月,大将军蒋琬出屯汉中。

二年春三月,进蒋琬位为大司马。

三年春,使越巂太守张嶷平定越巂郡。

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蒋琬咨论事计,岁尽还。

五年春正月,监军姜维督偏军,自汉中还屯涪县。

六年冬十月,大司马蒋琬自还汉中,住涪。

十一月,大赦。

以尚书令费祎为大将军。

七年闰月,魏大将军曹爽、夏侯玄等向汉中,镇北大将军王平拒兴势围,大将军费祎督诸军往赴救,魏军退。

夏四月,安平王理卒。

秋九月,祎还成都。

八年秋八月,皇太后薨。

十二月,大将军费祎至汉中,行围守。

九年夏六月,费祎还成都。

秋,大赦。

冬十一月,大司马蒋琬卒。

十年,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众降,卫将军姜维迎逆安抚,居之于繁县。

是岁,汶山平康夷反,维往讨,破平之。

十一年夏五月,大将军费祎出屯汉中。

秋,涪陵属国民夷反,车骑将军邓芝往讨,皆破平之。

十二年春正月,魏诛大将军曹爽等,右将军夏侯霸来降。

夏四月,大赦。

秋,卫将军姜维出攻雍州,不克而还。

将军句安、李韶降魏。

十三年,姜维复出西平,不克而还。

十四年夏,大将军费祎还成都。

冬,复北驻汉寿。

大赦。

十五年,吴王孙权薨。

立子琮为西河王。

十六年春正月,大将军费祎为魏降人郭修所杀于汉寿。

夏四月,卫将军姜维复率众围南安,不克而还。

十七年春正月,姜维还成都。

大赦。

夏六月,维复率众出陇西。

冬,拔狄道、(河间)[河关]、临洮三县民,居于绵竹、繁县。

十八年春,姜维还成都。

夏,复率诸军出狄道,与魏雍州剌史王经战于洮西,大破之。

经退保狄道城,维却住钟题。

十九年春,进姜维位为大将军,督戎马,与镇西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誓不至。

秋八月,维为魏大将军邓艾所破于上邽。

维退军还成都。

是岁,立子瓒为新平王。

大赦。

二十年,闻魏大将军诸葛诞据寿春以叛,姜维复率众出骆谷,至芒水。

是岁大赦。

景耀元年,姜维还成都。

史官言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年。

宦人黄皓始专政。

吴大将军孙琳废其主亮,立琅邪王休。

二年夏六月,立子谌为北地王,恂为新兴王,虔为上党王。

三年秋九月,追谥故将军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

四年春三月,追谥故将军赵云。

冬十月,大赦。

五年春正月,西河王琮卒。

是岁,姜维复率众出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

六年夏,魏大兴徒从众,命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会、雍州剌史诸葛绪数道并攻。

于是遣左右车骑将军张翼、廖化、辅国大将军董厥等拒之。

大赦。

改元为炎兴。

冬,邓艾破卫将军诸葛瞻于绵竹。

用光禄大夫谯周策,降于艾,奉书曰:“限分江、汉,遇值深远,阶缘蜀土,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遂与京畿攸隔万里。

每惟黄初中,文皇帝命虎牙将军鲜于辅,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而否德暗弱,窃贪遣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

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

辄敕群帅投戈释甲,官府帑藏一无所毁。

百姓布野,余粮栖亩,以俟后来之惠,全元元之命。

伏惟大魏布德施化,宰辅伊、周,含覆藏疾。

谨遣私署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驸马都尉邓良奉赍印绶,请命告诚,敬输忠款,存亡敕赐,惟所裁之。

舆榇在近,不复缕陈。

”是日,北地王谌伤国之亡,先杀妻子,次以自杀。

绍、良与艾相遇于雒县。

艾得书,大喜,即报书,遣绍良先还。

艾至城北,后主兴榇自缚,诣军垒门。

艾解缚焚榇,延请相见。

因承制拜后主为骠骑将军。

诸围守悉被后主敕,然后降下。

艾使后主止其故宫,身往造焉。

资严未发,明年春正月,艾见收。

钟会自涪至成都作乱。

会既死,蜀中军众钞略,死丧狼籍,数日乃安集。

后主举家东迁,既至洛阳,策命之曰:“惟景元五年三月丁亥,皇帝临轩,使太常嘉命刘禅为安乐县公。

于戏,其进听朕命!

盖统天载物,以咸宁为大,光宅天下,以时雍为盛。

故孕育群生者,君人之道也,乃顺承天者,坤元之义也。

上下交畅,然后万物协和,庶类获乂.乃者汉氏失统,六合震扰。

我太祖承运龙兴,弘济八极,是用应天顺民,抚有区夏。

于时乃考因群杰虎争,九服不静,乘间阻远,保据庸蜀,遂使西隅殊封,方外壅隔。

自是以来,干戈不戢,元元之民,不得保安其性,几将五纪。

朕永惟祖考遗志,思在绥缉四海,率土同轨,故爰整六师,耀威梁、益。

公恢崇德度,深秉大正,不惮屈身委质,以爱民全国为贵,降心回虑,应机豹变,覆信思顺,以享左右无疆之休,岂不远欤!

朕嘉与君公长飨显禄,用考咨前训,开国胙土,率遵旧典,锡兹玄牡,苴以白茅,永为魏藩辅,往钦哉!

公其只服朕命,克广德心,以终乃显烈。

“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他物称是。

子孙为三都尉封侯者五十余人。

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令却正、殿中督张通并封列侯。

公泰始七年薨于洛阳。

评曰: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坚则为昏暗之后,传曰“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礼,国君继体,逾年改元,而章武之三年,则革称建兴,考之古义,体理为违。

又国不置史,注记无官,是以行事多遗,灾异靡书。

诸葛亮虽达于为政,凡此之类,犹有未周焉。

然经载十二而年名不易,军旅屡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

自亮没后,兹制渐亏,优劣着矣。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陈寿〕 〔晋〕

先主姓刘,讳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

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

先主祖雄,父弘,世仕州郡。

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

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

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

先主少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叔父子敬谓曰:“汝勿妄语,灭吾门也!

”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卢植。

德然父元起常资给先主,与德然等。

元起妻曰:“各自一家,何能常尔邪!

”元起曰:“吾宗中有此儿,非常人也。

”而瓒深与先主相友。

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

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

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

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

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

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赀累千金,贩马周旋于涿郡,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

先主是由得用合徒众。

灵帝末,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

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柳,弃官亡命。

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毋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

复去官。

后为高唐尉,迁为令。

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瓒,瓒表为别部司马,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

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

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

客不忍刺,语之而去。

其得人心如此。

袁绍攻公孙瓒,先主与田楷东屯齐。

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于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

时先主自有兵千余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

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

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谦病笃,谓别驾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

”谦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敢当。

下邳陈登谓先主曰:“今汉室陵迟,海内倾履,立功立事,在于今日。

(彼)[鄙]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

”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

”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

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北海相孔融谓先主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

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

”先主遂领徐州。

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于盱眙、淮阳。

曹公表先主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是岁建安元年也。

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

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

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杨奉、韩暹寇徐、扬间,先主邀击,尽斩之。

先主求和于吕布,布还其妻子。

先主遣关羽守下邳。

先主还小沛,复合兵得万余人。

吕布恶之,自出兵攻先主,先主败走归曹公。

曹公厚遇之,以为豫州牧。

将至沛收散卒,给其军粮,益与兵使东击布。

布遣高顺攻之,曹公遣夏侯惇往,不能救,为顺所败,复虏先主妻子送布。

曹公自出东征,助先主围布于下邳,生擒布。

先主复得妻子,从曹公还许。

表先主为左将军,礼之愈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袁术欲经徐州北就袁绍,曹公遣先主督朱灵、路招要击术。

未至,术病死。

先主未出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

先主未发。

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本初之徒,不足数也。

”先主方食,失匕箸,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同谋。

会见使,未发。

事觉,承等皆伏诛。

先主据下邳。

灵等还,先主乃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而身还小沛。

东海昌霸反,郡县多叛曹公为先主,众数万人,遣孙乾与袁绍连和,曹公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先主败绩。

曹公尽收其众,虏先主妻子,并禽关羽以归。

先主走青州。

青州刺史袁谭,先主故茂才也,将步骑迎先主。

先主随谭到平原,谭驰使白绍。

绍遣将道路奉迎,身去邺二百里,与先主相见。

驻月余日,所失亡士卒稍稍来集。

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公应绍。

绍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

关羽亡归先主。

曹公遣曹仁将兵击先主,先主还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荆州牧刘表。

绍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

曹公遣蔡阳击之,为先主所杀。

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

先主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

使拒夏侯惇、于禁等于博望。

久之,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

十二月,曹公北征乌丸,先主说表袭许,表不能用。

曹公南征表,会表卒,子琮代立,遣使请降。

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闻之,遂将其众去。

过襄阳,诸葛亮说先主攻琮,荆州可有。

先主曰:“吾不忍也。

”乃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

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此到当阳,众十余万,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

或谓先主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

”先主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

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坂。

先主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曹公大获其人众辎重。

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众万余人,与俱到夏口。

先主遣诸葛亮自结于孙权,权遣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与先主并力,与曹公战于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

先主与吴军水陆并进,追到南郡,时又疾疫,北军多死,曹公引归。

先主表琦为荆州刺史,又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

庐江雷绪率部曲数万口稽颡。

琦病死,群下推先主为荆州牧,治公安。

权稍畏之,进妹固好。

先主至京见权,绸缪恩纪。

权遣使云欲共取蜀,或以为宜报听许,吴终不能越荆有蜀,蜀地可为己有。

荆州主簿殷观进曰:“若为吴先驱,进未能克蜀,退为吴所乘,即事去矣。

今但可然赞其伐蜀,而自说新据诸郡,未可兴动,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

如此进退之计,可以收吴、蜀之利。

”先主从之,权果辍计。

迁观为别驾从事。

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遥闻曹公将遣钟繇等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

别驾从事蜀郡张松说璋曰:“曹公兵强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者乎?

”璋曰:“吾固忧之而未有计。

”松曰:“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

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

”璋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先主,前后赂遗以巨亿计,正因陈益州可取之策,先主留诸葛亮、关羽等据荆州,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

至涪,璋自出迎,相见甚欢。

张松令法正白先主,及谋臣庞统进说,便可于会所袭璋。

先主曰:“此大事也,不可仓卒。

”璋推先主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

先主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

璋增先主兵,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

先主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

是岁,璋还成都。

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明年,曹公征孙权,权呼先主自救。

先主遣使告璋,曰:“曹公征吴,吴忧危急。

孙氏与孤本为唇齿,又乐进在青泥与关羽相拒,今不往救羽,进必大克,转侵州界,其忧有甚于鲁。

鲁自守之贼,不足虑也。

“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实],欲以东行。

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

张松书与先主及法正曰:”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释此去乎!

“ 松兄广汉太守肃,惧祸逮己,白璋发其谋。

于是璋收斩松,嫌隙始构矣。

璋敕关戍诸将文书勿复关通先主。

先主大怒,召璋白水军督杨怀,责以无礼,斩之。

乃使黄忠、卓膺勒兵向璋。

先主径至关中,质诸将并士卒妻子,引兵与忠、膺等进到涪,据其城。

璋遣刘璝、冷苞、张任、邓贤等拒先主于涪,皆破败,退保绵竹。

璋复遣李严督绵竹诸军,严率众降先主。

先主军益强,分遣诸将平下属县。

诸葛亮、张飞、赵云等将兵溯流定白帝、江州、江阳,惟关羽留镇荆州。

先主进军围雒。

时璋子循守城,被攻且一年。

十九年夏,雒城破。

进围成都数十日,璋出降。

蜀中殷盛丰乐,先主置领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

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

及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壹、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彭羕又璋之所排摈也,刘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

有志之士。

无不竞劝。

二十年,孙权以先主已得益州,使使报欲得荆州。

先主言,“须得凉州,当以荆州相与。

”权忿之,乃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先主引兵五万下公安,令关羽入益阳。

是岁,曹公定汉中,张鲁遁走巴西。

先主闻之,与权连和,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东属,南郡、零陵、武陵西属,引军还江州。

遣黄权将兵迎张鲁,张鲁已降曹公。

曹公使夏侯渊、张合屯汉中,数数犯暴巴界。

先主令张飞进兵宕渠,与合等战于瓦口,破张合等,收兵还南郑。

先主亦还成都。

二十三年,先主率诸将进兵汉中,分遣将军吴兰、雷铜等入成都,皆为曹公军所没。

先主次于阳平关,与渊、合等相拒。

二十四年春,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兴势作营。

渊将兵来争其地。

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斩渊及曹军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

曹公自长安举众南征。

先主遥策之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

”及曹公至,先主敛众拒险,终不交锋,积月不拔,亡者日多。

夏,曹公果引军还,先主遂有汉中。

遣刘封、孟达、李平等攻申耽于上庸。

秋,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表于汉帝曰:“平西将军都亭侯臣马超、左将军领长史[领]镇军将军臣许靖、营司马臣庞羲、议曹从事中郎军议中郎将臣射援、军师将军臣诸葛亮、荡寇将军汉寿亭侯臣关羽、征虏将军新亭侯臣张飞、征西将军臣黄忠、镇远将军臣赖恭、扬武将军臣法正、兴业将军臣李严等一百二十人,上言曰:”昔唐尧至圣而四凶在朝,周成仁贤而四国作难,高后称制而诸吕窃命,孝昭幼冲而上官逆谋,皆冯世宠,藉履国权,穷凶极乱,社稷几危。

非大舜、周公、朱虚、博陆,则不能流放禽讨,安危定倾。

伏惟陛下诞姿圣德,统理万邦,而遭厄运不造之艰。

董卓首难,荡覆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

皇后太子,鸩杀见害,剥乱天下,残毁民物。

久令陛下蒙尘忧厄,幽处虚邑。

人神无主,遏绝王命,厌昧皇极,欲盗神器。

左将军领司隶校尉豫、荆、益三州牧宜城亭侯备,受朝爵秩,念在输力,以殉国难。

睹其机兆,赫然愤发,与车骑将军董承同谋诛操,将安国家,克宁旧都。

会承机事不密,令操游魂得遂长恶,残泯海内。

臣等每惧王室大有阎乐之祸,小有定安之变,夙夜惴惴,战栗累息。

昔在《虞书》,敦序九族,周监二代,封建同姓,《诗》着其义,历载长久。

汉兴之初,割裂疆土,尊王子弟,是以卒折诸吕之难,而成太宗之基。

臣等以备肺腑枝叶,宗子藩翰,心存国家,念在弭乱。

自操破于汉中,海内英雄望风蚁附,而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镇卫社稷,光昭万世也。

奉辞在外,礼命断绝。

昔河西太守梁统等值汉中兴,限于山河,位同权均,不能相率,咸推窦融以为元帅,卒立效绩,摧破隗嚣。

今社稷之难,急于陇、蜀,操外吞天子,内残群寮,朝廷有萧墙之危,而御侮未建,可为寒心。

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董齐六军,纠合同盟,扫灭凶逆。

以汉中、巴、蜀、广汉、犍为为国,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

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

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

“遂于沔阳设坛场,陈兵列众,群臣陪位,读奏讫,御王冠于先主。

先主上言汉帝,曰:“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董督三军,奉辞于外,不得扫除寇难,靖匡王室,久使陛下圣教陵迟,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忧反侧,疢如疾首。

曩者董卓造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

赖陛下圣德威灵,人神同应,或忠义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

惟独曹操,久未枭除,侵擅国权,恣心极乱。

臣昔与车骑将军董承图谋讨操,机事不密,承见陷害,臣播越失据,忠义不果。

遂得使操穷凶极逆,主后戮杀,皇子鸩害。

虽纠合同盟,念在奋力,懦弱不武,历年未效。

常恐殒没,孤负国恩,寐寤永叹,夕惕若厉。

今臣群寮以为在昔《虞书》敦叙九族,庶明励翼,五帝损益,此道不废。

周监二代,并建诸姬,实赖晋、郑夹辅之福。

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

今操恶直丑正,实繁有徒,包藏祸心,篡盗已显。

既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大司马汉中王。

臣伏自三省,受国厚恩,荷任一方,陈力未效,所获已过,不宜复忝高位以重罪谤。

群寮见逼,迫臣以义。

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成,成臣忧责碎首之负。

若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

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

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累息,如临于谷。

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

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于是还治成都。

拔魏延为都督,镇汉中。

时关羽攻曹公将曹仁,禽于禁于樊。

俄而孙权袭杀羽,取荆州。

二十五年,魏文帝称尊号,改年曰黄初。

或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追谥曰孝愍皇帝。

是后在所并言众瑞,日月相属,故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臣闻《河图》、《洛书》,五经谶、纬,孔子所甄,验应自远。

谨案《洛书甄曜度》曰:”赤三日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

‘《洛书宝号命》曰。

’天度帝道备称皇,以统握契,百成不败。

‘《洛书录运期》曰:“九侯七杰争命民炊骸,道路籍籍履人头,谁使主者玄且来。

’《孝经钩命决录》曰:”帝三建九会备。

‘臣父群未亡时,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来应之,此为异瑞。

又二十二年中,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

加是年太白、荧惑、填星常从岁星相追。

近汉初兴,五星从岁星谋。

岁星主义,汉位在西,义之上方,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

当有圣主起于此州,以致中兴。

时许帝尚存,故群下不取漏言。

顷者荧惑复追岁星,见在胃昴毕。

昴毕天纲,《经》曰:”帝星处之,众邪消亡‘。

圣讳豫睹,推揆期验,符合数至,若此非一。

臣闻圣王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故应际而生,与神合契。

愿大王应天顺民,速即洪业,以宁海内。

“ 太傅许靖、安汉将军麋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权)[黄柱]、少府王谋等上言:“曹丕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

人鬼忿毒,咸思刘氏。

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

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征。

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

《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

《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

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玺潜汉水,伏于渊泉,晖景烛耀,灵光彻天。

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中。

今天子玉玺神光先见,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与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应,非人力所致。

昔周有乌鱼之瑞,咸曰休哉。

二祖受命,《图》、《书》先着,以为征验。

今上天吉祥,群儒英俊,并起《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

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祗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覆积德,爱人好士,是以四方归心焉。

考省《灵图》,启发谶、纬,神明之表,名讳昭着。

宜即帝位,以篡二祖,绍嗣昭穆,天下幸甚。

臣等谨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建立礼仪,择令辰,上尊号。

“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之南。

为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

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

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

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

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

备惟否德,惧忝帝位。

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

率土式望,在备一人。

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

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 章武元年夏四月,大赦,改年。

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

置百官,立宗庙,袷祭高皇帝以下。

五月,立皇后吴氏,子禅为皇太子。

六月,以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

车骑将军张飞为其左右所害。

初,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将东征,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

孙权遣书请和,先主盛怒不许,吴将陆议、李异、刘阿等屯巫、秭归。

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武陵五溪蛮夷遣使请兵。

二年春正月,先主军还秭归,将军吴班、陈式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

二月,先主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于夷道猇亭驻营,自佷山通武陵,遣侍中马良安慰五溪蛮夷,咸相率响应。

镇北将军黄权督江北诸军,与吴军相拒于夷陵道。

夏六月,黄气见自秭归十余里中,广数十丈。

后十余日,陆议大破先主军于猇亭,将军冯习、张南等皆没。

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

吴遣将军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军,屯驻南山。

秋八月,收兵还巫。

司徒许靖卒。

冬十月,诏丞相亮营南北郊于成都。

孙权闻先主住白帝,甚惧,遣使请和。

先主许之,遣太中大夫宗玮报命。

冬十二月,汉嘉太守黄元闻先主疾不豫,举兵拒守。

三年春二月,丞相亮自成都到永安。

三月,黄元进兵攻临邛县。

遣将军陈笏讨元,元军败,顺流下江,为其亲兵所缚,生致成都,斩之。

先主病笃,托孤于诸葛亮,尚书令李严为副。

夏四月癸已,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

亮上言于后主曰:“伏惟大行皇帝迈仁树德,覆焘无疆,昊天不吊,寝疾弥留,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号啕,若丧考妣。

乃顾遗诏,事惟大宗,动容损益。

百寮发哀,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

其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三日便除服。

臣亮亲受敕戒,震畏神灵,不敢有违。

臣请宣下奉行。

“五月,梓宫自永安还成都,谥曰昭烈皇帝。

秋,八月,葬惠陵。

评曰: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

及其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

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竞利,且以避害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