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传论

书契之兴,肇乎中古,绳文鸟迹,不足可观。

末代去朴归华,舒笺点翰,争相夸尚,竞其工拙。

伯英临池之妙,无复余踪。

师宜悬帐之奇,罕有遗迹。

逮乎锺、王以降,略可言焉。

锺虽擅美一时,亦为迥绝,论其尽善,或有所疑。

至于布纤浓、分疏密,霞舒云卷,无所间然。

但其体则古而不今,字则长而逾制,语其大量以此为瑕。

献之虽有父风,殊非新巧。

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

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

其枯树也,虽槎枿而无屈伸。

其饿隶也,则羁羸而不放纵。

兼斯二者,固翰墨之病欤!

子云近世擅名江表,然仅得成书,无丈夫之气。

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卧王濛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

虽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筋。

穷万谷之皮,敛无半分之骨。

以兹播美,非其滥名邪?

此数子者,皆誉过其实。

所以详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

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

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

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

心慕手追,此人而已。

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文字的兴起,从中古时期开始。远古结绳纪事以及最早仿鸟兽之迹所创的文字,都没有可供观赏的价值。后来的书法家崇尚浮华,距离朴质很远,每当铺纸着笔,互相夸耀,看谁的书法最好。张伯英临池所书的墨迹,早已不复存在;(魏武帝)悬挂帐中(反复观赏)的师宜官的奇妙手迹,也极少见到。惟有魏晋之际钟舔和王羲之两家,大略可以谈论。钟繇然为当时的人赞美,确实也有他超群卓绝的地方;不过谈到尽善尽美,也许还值得怀疑。他在用墨的浓淡、结构的疏密方面,像天上的云霞舒卷自如,真是恰到好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他的字体拘守古法,缺少新意,而且字写得过长,超出了一定的规格。大体说来,这就是他不足的地方。王献之虽然具有他父亲传下来的风范,却很少创新。我们看他的书法,偏向疏与瘦,好比严冬腊月的枯树;仔细观察他的笔迹,偏向拘谨,好像被主子严厉管辖、没有吃饱饭的奴隶。枯树虽有杈枝,却无伸屈;饿隶只见拘束瘦弱,不敢放开手脚。有了这两种表现,可以说是书法上的大毛病吧!近世萧子云在江表地区享有名声,但是只可以说会写罢了,他的字毫无大丈夫的气概。每一行都像春天的蚯蚓回旋缠绕,每个字都像秋天的长蛇盘绕成结,如同王蒙睡在纸上,徐堰坐在笔下;虽然写秃了一千只兔子的毛做成的笔,也没有一笔表现出筋力来;纵然写完了一万株谷树的皮做成的纸,也寻不出半点骨力来。以这样的书法博得赞美,岂不是随随便便赢得好名声吗?以上这几个人,都是名过其实。所以仔细地观察古往今来的书法家,认真地研究所有书法作品,能够做到尽善尽美的,只有王羲之了!王羲之的字,一点一划都精巧到了极点,整体、全面地看,便像云烟弥漫、玉露凝结,笔划有时候似乎断了,实际上却连结在一起;又像风鸟在飞翔,纠龙在盘曲,字势似乎倾斜,(整体结构布局)却又很端正。(放在身边看了又看,终日)把玩(也)不觉疲倦,看来看去,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写成的。(值得)内心倾慕,(值得)切实效法的,除了他还有谁呢。其余一些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一提!


注释

书契:代指文字。《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文。”契,刻。用刀刻在龟甲兽骨上的文字叫契文,简称契。 肇(zhào):肇端,开始。 中古:此处当指传说中的黄帝时代。《说文叙》云:“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远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按:文字是由劳动人民集体创造的,仓颉当是一位汇集和整理文字的人。 绳文鸟迹:指结绳记事与仿鸟兽之迹的原始文字。 末代:犹言“末世”,当指商、周以下。 去朴归华:舍弃了质朴、粗陋的原始书法而向着华美的方面发展。 舒笺:铺纸。 点翰:指运笔写字。点,挥动;翰,毛笔。 夸尚:夸耀、推崇。 工拙:工巧与拙劣,此处指书法的美丑。 伯英:即张芝,后汉酒泉(今属甘肃)人,著名书法家。 馀踪:遗迹。 师宜:即师宜官,后汉南阳(今属河南)人,书法家。 钟、王:指钟繇、王羲之。钟繇(151年-230年),字元常,三国魏长社(治所在今河南长葛东)人,官至太傅,封定陵侯。王羲之(321年-379年),字逸少,晋代会稽(今属浙江)人,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 迥绝:高超绝异。迥,远。 纤浓:指笔画的粗细浓淡。 疏密:指字体的结构稀密。 无所间然:意谓没有什么缺憾。间,间杂。 古而不今:意谓钟繇书体保守古人成法较多,《书断·列传第一》称其“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 长而逾制:意谓钟繇书体采取横势,其长度不合王羲之书体采取纵势之制。李世民崇王抑钟,故称钟书逾制。 大量:大概。 瑕:玉上面的斑点,引申为缺点。 献之:即王献之,字子敬,王羲之子,书法家。 殊:很,非常。 隆冬:严冬,深冬。 严家:指对人刻薄的家庭。 饿隶:饥饿的奴仆。 槎蘖(chá niè):树木的根株,即树桩。 羁赢(jī léi ):拘束而瘦弱。 翰墨:笔墨,此处指书法。 病:毛病。缺点。 子云:即萧子云,字景乔,梁南兰陵(今江苏常州西北)人,官至国子祭酒。《南史·萧子云传》:“子云善草隶,为时楷法,自云善效钟元常、王逸少而微变字体。其书迹雅为武帝所重,帝尝论书曰:‘笔力劲骏,心手相应,巧逾杜度,美过崔寔,当与元常并驱争先。’其见赏如此。” 擅名:有名。擅,拥有,据有。 江表:即指江南(长江以南)。 成书:写成字。 丈夫气:男子气概,喻笔力刚劲。 春蚓:春天的蚯蚓。 绾(wǎn):盘绕打结。 秋蛇:与上面的“春蚓”一样,均喻书法缺少骨力。 王蒙:字仲祖,晋代晋阳(治所在今山西太原市南晋源镇)人。少时放荡不羁,中年以后克已励行,善书画,美姿容,性清约,有风流美誉。此外比喻萧子云书法有如王蒙姿容韶秀,而无丈夫气。 徐偃:黄庭坚《林为之送笔戏赠》诗云:“张鼎徒有表,徐偃元无骨。”任渊注:“《后汉书·东夷传》注云:《博物志》曰:徐君宫人娠而生卵,以为不祥弃于水滨。孤独母有犬名鹄仓,持所弃卵,衔以归母,母覆暖之,遂成小儿,生而偃,故以为名。《尸子》曰:偃王有筋而无骨,故曰偃也。”此处喻指萧子云书法有筋无骨。 秃:指笔毛写秃了。 千兔之翰:上千只兔子的毛所制的笔,极言用笔之多。 无一毫之筋:没有一笔见到字的筋。 万谷之皮:指成万株谷树的皮所制的纸。谷,落叶乔木,树皮纤维可以造纸。 敛:收集。 播美:传播美名。 滥名:虚名。 篆素:篆书于素,指书法。 点曳:点画。 裁成:剪裁而成,此指书法的结构布白。 烟霏:烟雾很浓。 翥(zhù):飞翔。 蟠(pán):蟠曲,与“盘曲”义同,曲折环绕的意思。 势如斜而反正:字体略取斜势反而显得稳正。胡小石《书艺略论·论欹正》:“后世结体尚平正,至清代之殿体书而极。然是书之厄运,今谈者犹病之。古则不然。周书如《盂鼎》、《毛公鼎》之类,势多倾左;《散氏盘》独倾右,自树一帜。北朝诸刻,如《龙门造象》、《张猛龙》、《贾使君》、《刁遵》、《崔敬邕》等皆倾左;《马鸣寺》尤甚。唐欧书倾左亦特甚。然观者仍觉其正,无不安之感。盖结体以得重心为最要,论书者所举横平竖直者,平不必如水平,虽斜变平;直不如绳之直,虽曲亦直。唐太宗赞王羲之书所云‘似欹反正’者,即得重心之谓也。” 玩:赏玩。 手追:用手追摹,即临摹书帖。 此人而已:意谓仅此一人而已。 区区:微小。


简介

《王羲之传论》是李世民为《晋书· 王羲之传》写的一篇赞辞,历数各家书法之短,独赞王羲之曰:“详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封建帝王为书家亲撰传论,这是十分罕见的。经李世民大力提倡,王羲之书成为书法正宗,造成了有唐一代尊王的书风,对后世书法的发展影响甚大。此文亦有题作《书〈王羲之传〉后》的。


赏析

宋·姜夔《续书谱·草》:“唐太宗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恶无骨也。” 今人胡小石《书艺略论·论欹正》:“论书者所举横平竖直者,平不必如水之平,虽斜亦平;直不必如绳之直,虽曲亦直。唐太宗赞王羲之书所云‘似欹反正’者,即得重心之谓也。”



屏风帖

〔李世民〕 〔唐〕

□□□西域,通使敦煌,献□□珠,可复求市,而得不,则对曰,(对)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为贵也。

齐景公时,雨雪三日,公被狐裘,坐于堂上,谓晏婴曰:“雨雪三日,天乐寒,何也?

”婴对曰:“古之贤君,饱知人饥,温知人寒。

” 晋武帝问侍中裴楷曰:“朕应天顺民,与海内更始,天下风声,何得何失?

”楷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以比德于尧舜者,为贾充等诸人在朝。

方今宜引天下贤人,与之弘治道,不宜示以私。

” 宋武孝帝时,帝弟竟陵王诞反。

事平后,帝庙告。

舆驾出宣阳门,敕令从者文武士庶,并皆叫称“万岁”。

时侍中蔡兴宗陪辇,不叫,帝顾谓兴宗曰:“卿何独不叫?

”兴宗正色答曰:“陛下今日正应涕泣行诛,岂得军中皆称万岁。

” 蜀刘备既破刘璋,置酒大会,谓庞统曰:“今日之会,可谓乐矣。

”统对曰:“师人之国,而以为观欢,非仁者之兵也。

” 横心不逆,持事多味,言不见尤,动则贻悔,无辨荣辱,莫知进退,去矣斯人,虚惭雅对。

殷纣为长夜之饮,失日,不知甲子。

使人问于箕子。

箕子谓其徒曰:“为天下主,而一国皆失日,天下危矣。

一国失之而我独知之,我其危矣。

”遂辞以醉。

汉高帝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如意。

大臣固争,莫能得。

太傅叔孙通谏曰:“昔晋献公以丽姬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天下笑。

秦以不早定扶苏,胡亥诈立,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

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陛下必欲废嫡立少,臣愿先伏其诛。

”帝曰:“罢矣,吾特戏耳。

”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震动,奈何得以天下戏。

” 汉文帝时,丞相申屠嘉入朝,见邓通居帝傍,有怠慢礼,嘉进曰:“陛下爱幸群臣,则富贵之。

至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

”帝曰:“君勿言,吾私之。

” 汉武帝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等,举籍阿城以南,周至以东,宜春以西,提封顷亩及其价直,欲以为上林苑,属之南山。

又诏中尉左右内史,表属县草田,欲以偿酃杜之民。

寿王奏其事,上悦称善。

时东方朔在傍,进曰:“臣闻谦逊靖懿,天表之应,应之以福。

骄溢靡丽,天表之应,应之以异。

今陛下累曾台恐其不高,戈猎之处恐其不广。

如天为变,则三辅之地尽可以为菀,何必周至酃杜之乎。

奢侈越制,天为之变。

上林虽小,臣犹以大也。

” 汉元帝王皇后无宠,太子颇失帝意。

帝欲立定 陶王,数王称其才艺、音乐,侍中史丹进曰:“凡所谓才敏而好学,温故知新,皇太子是也。

若乃器人于丝竹鼓击之间,是则陈惠李微高于匡衡,可相国乎?

” 汉元帝,以京房言灾异,屡中,每亲近之。

房尝因宴语问元帝曰:“幽厉之居,何以危?

所任何人也?

”帝曰:“君不明而任巧佞。

”房曰:“知其巧佞而任之耶,将以为贤耶?

”帝曰:“贤之。

”房曰:“今何验知其贤?

”帝曰:“以时乱而君危知。

”房之(曰):“齐桓公秦二世,尝闻此二君而非笑之矣,然则任竖刁及赵高,政治日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不觉寤乎?

”帝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

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安得危亡?

”房因免冠谢曰:“春秋记二百卌以来,灾异并出,人民饥疫,盗贼不禁,视今为治耶?

为乱耶?

所任者谁与?

”帝知房意在石显,曰:“幸其逾于彼。

又以为不在此人。

”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然由今之视前也。

” 齐桓公视管仲疾,因问孰可为代?

管仲曰:“知臣莫若君。

”公曰:“易牙何如?

”对曰:“杀其子以适君,此非人情,不可任以临国。

”(前代君臣语录屏风书,第六,默然。

) 魏文帝好射雉。

侍中辛佐冶尝从。

帝曰:“乐哉!

”佐冶曰:“于陛下甚乐,于群下甚苦。

”帝默然。

魏文帝问侍臣曰:“猎之为乐,何如八音?

”侍中刘晔曰:“猎之为乐何如,时胜于乐。

”侍中鲍勋亢辞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

隆治致化,万邦感人。

故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岂如犹暴华盖于原野,伤生育之至理,栉风沐雨,不时隙哉?

昔鲁侯观鱼,春秋讥之。

虽陛下以为务,愚不愿也。

今刘晔佞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

昔梁丘据取美于专台,晔之谓也。

请有司议罪,以清皇朝。

”帝怒,作色,出勋为左中郎将。

魏明帝丧未娸女,追谥平原懿公主,帝欲亲送葬,少府杨阜谏曰:“文皇帝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

何至孩抱赤子,可自临哉?

”帝不听。

识劣难持,情偏易惑。

溺此耽爱,忘彼刚克。

欲为性斧,恩乃义贼。

居上不思,何,先之,仅以小治,及其后世,日以骄惰,阻法度之威,以尽督于下,下罢极,则以仁义怨望于上,上下交争,以相篡弑,皆由此也。

夫戎则不然,上合淳德以遇其下,下惟忠信以事其上。

一国之政,由如一身,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

齐景公饮酒,乐,谓晏婴曰:“请子去礼。

”婴对曰:“今齐国小童皆胜婴与君也。

所以不敢乱者,畏礼也。

故君无礼不可以使下,臣无礼不可以事上。

”公乃正席。

齐景公游牛山,北临国城,流涕曰:“美哉国!

如何去此而死乎?

”晏婴笑,公顾曰:“寡人悲而子笑,何也?

”婴对曰:“若使贤者常守此国,公何以得立耶?

政应被蓑笠在乎畎亩之中,何暇哀死乎?

” 宋昭公出亡,欲去,曰:“吾知所以亡矣!

吾朝臣千人,每举事,无不曰吾君圣者。

吾被服立朝,无不曰吾君丽者。

内外不闻吾过,是以至此也。

” 楚灵王登章华之台,以作乐,顾谓伍举曰:“美夫,乐哉!

”举对曰:“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

不闻以土木崇高雕镂以为美,金石瓠竹之音以为乐。

且先君庄王,为台高不过望国之气,大不过容俎豆,民不废时,宫不易朝,是以能除乱克敌。

今君为此台也,国民罢焉,财用尽焉,百官烦焉,以此为美,楚其殆矣!

” 汉文帝尝至霸陵,使慎夫人……

《法苑珠林》序

〔李俨〕 〔唐〕

自夫六爻爰起,八卦成列,肇有书契,昭乎训典。

凤篆龙图,金简玉字。

百家异辙,万卷分区。

虽理究精微,言殚物范,而纪情括性,未出于寰中。

原始要终,讵该于俗外。

亦有藏史之说、园吏之谈、宝经浮诞、锦籍纡怪。

同镂冰而无成,若书空而匪实。

与夫贯华妙旨、写叶玄词,二乘之宏博,八藏之沈秘,竞以浅深,较其优劣。

亦犹蚁垤之小,比峻于嵩华。

牛涔之微,争长于江汉。

夫其显了之义、隐密之规、解脱之门、总持之苑,前际后际,并契真如。

初心末心,咸归正觉。

导迷生于欲海,情尘共心垢同消。

引穷子于慈室,衣宝与髻珠双至。

化溢恒沙之境,功被微尘之劫。

大哉至矣。

不可得而称焉。

洎偕两征周、佩日通汉、蔡愔西涉、竺兰东游。

金口之词,宝台之旨,盈缣积籀,被乎中域。

而卷轴繁伙,条流深旷,实相真源,卒难详览。

暨我皇唐造物圣上君临,玄教聿宣,缁徒充合,传辉写液,照润区宇,梵响赞音,喝咽都甸,弘宣之盛,指喻难极。

属有西明寺大德道世法师字玄恽,是释门之领袖也。

幼嶷聚砂,落饰彩衣之岁。

慈殷接蚁,资成具受之坛。

戒品圆明。

与吞珠而等护,律义精晓。

随照镜而同欣,爱慕大乘。

洞明实相,爰以英博。

召居西明,遂以五部余闲。

三藏遍览,以为古今绵代。

制作多人,虽雅趣佳词,无足于博记,所以搴文囿之菁华,嗅大义之瞻卜,以类编录,号曰《法苑珠林》,总一百篇,勒成十帙。

义丰文约,纽虞氏之博要。

迹宣道镜,晞祐上之弘明。

其言以美,其道斯着。

举至赜而无遗,包妙门而必尽。

但文繁则情堕,义略则寡闻。

不欲虚构浮词,假盈卷轴。

以事不可却,文翰似多。

披览日久,还知其要。

故于大唐总章元年,岁在执徐,律惟沽洗,三月三十日,纂集斯毕。

庶使缉玄词者,探卷而得意珠。

轨正道者,披文而饮甘露。

绎之以知微,观之而睹奥。

与环景而齐照,将旋穹而共久。

〔李冶〕 〔唐〕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已看云鬓散,更念木枯荣。

鞞鼓喧行选,旌旗拂座隅。

不睹河阳一县花,空见青山三两点。

卖花翁

〔吴融〕 〔唐〕

和烟和露一丛花,担入宫城许史家。

惆怅东风无处说,不教闲地着春华。

汉皇迎春词

〔温庭筠〕 〔唐〕

春草芊芊晴扫烟,宫城大锦红殷鲜。

海日初融照仙掌,淮王小队缨铃响。

猎猎东风焰赤旗,画神金甲葱茏网。

钜公步辇迎句芒,复道扫尘燕彗长。

豹尾竿前赵飞燕,柳风吹尽眉间黄。

碧草含情杏花喜,上林莺啭游丝起。

宝马摇环万骑归,恩光暗入帘栊里。

《柳河东集》序

〔刘禹锡〕 〔唐〕

八音与政通,而文章与时高下。

三代之文,至战国而病,涉秦、汉复起。

汉之文,至列国而病,唐兴复起。

夫政痝而土裂,三光五岳之气分。

大音不完,故必混一而后大振。

初,贞元中,上方嚮文章,昭回之光,下饰万物。

天下文士争执所长,与时而奋,粲然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人望而敬者,五行而已。

河东柳子厚,斯人望而敬者欤!

子厚始以童子有奇名于贞元初,至九年,为名进士。

十有九年,为材御史。

二十有一年,以文章称首,入尚书,为礼部貟外郎。

是岁,以疏隽少检获诎,出牧邵州。

又谪佐永州。

居十年,诏书徴,不用。

遂为柳州刺史。

五岁,不得召归。

病且革,留书抵其友中山刘禹锡曰:「我不幸,卒以谪死,以遗草累故人。

」禹锡执书以泣,遂编次为四十五通,行于世。

子厚之丧,昌黎韩退之志其墓,且以书来吊曰:「哀哉!

若人之不淑。

吾尝评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

」安定皇甫湜于文章少所推让,亦以退之言为然。

凢子厚名氏与仕与年暨行己之大方,有退之之志若祭文在。

今附于第一通之末云。

咏饮马

〔李世民〕 〔唐〕

骏骨饮长泾,奔流洒络缨。

细纹连喷聚,乱荇绕蹄萦。

水光鞍上侧,马影溜中横。

翻似天池里,腾波龙种生。

送储邕之武昌

〔李白〕 〔唐〕

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情。

春风三十度,空忆武昌城。

送尔难为别,衔杯惜未倾。

湖连张乐地,山逐泛舟行。

诺为楚人重,诗传谢朓清。

沧浪吾有曲,寄入櫂歌声。

《贞观政要》序

〔吴兢〕 〔唐〕

有唐良相曰侍中安阳公、中书令河东公,以时逢圣明,位居宰辅,寅亮帝道,弼谐王政,恐一物之乖所,虑四维之不张,每克己励精,缅怀故实,未尝有乏。

太宗时政化,良足可观,振古而来,未之有也。

至於垂世立教之美,典谟谏奏之词,可以弘阐大猷,增崇至道者,爰命不才,备加甄录,体制大略,咸发成规。

于是缀集所闻,参详旧史,撮其指要,举其宏纲,词兼质文,义在惩劝,人伦之纪备矣,军国之政存焉。

凡一帙一十卷,合四十篇,名曰《贞观政要》。

庶乎有国有家者克遵前轨,择善而从,则可久之业益彰矣,可大之功尤著矣,岂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而已哉!

其篇目次第列之于左。

洛神

〔唐彦谦〕 〔唐〕

人世仙家本自殊,何须相见向中途。

惊鸿瞥过游龙去,漫恼陈王一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