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记第十九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

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声相应,故生变。

变成方,谓之音。

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乐者,音之所由生也。

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

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以杀。

其乐心感者,其声噍以缓。

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

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

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

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

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

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

故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

礼乐刑政,其极一也。

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

情动于中,故形于声。

声成文,谓之音。

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

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

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征为事,羽为物。

五者不乱,则无怗懘之音矣。

宫乱则荒,其君骄。

商乱则陂,其官坏。

角乱则忧,其民怨。

征乱则哀,其事勤。

羽乱则危,其财匮。

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

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

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

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

乐者,通伦理者也。

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

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

唯君子为能知乐。

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

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

知乐则几于礼矣。

礼乐皆得,谓之有德。

德者得也。

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

食飨之礼,非致味也。

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

大飨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

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

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

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

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

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

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逸作乱之事。

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独不得其所,此大乱之道也。

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

衰麻哭泣,所以节丧纪也。

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

昏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

射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

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

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

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

礼义立,则贵贱等矣。

乐文同,则上下和矣。

好恶着,则贤不肖别矣。

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

仁以爱之,义以正之,如此,则民治行矣。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

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

大乐必易,大礼必简。

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

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

暴民不作,诸侯宾服,兵革不试,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

合父子之亲,明长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内天子如此,则礼行矣。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

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

礼者殊事合敬者也。

乐者异文合爱者也。

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

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

故钟鼓管磬,羽龠干戚,乐之器也。

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乐之文也。

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

升降上下,周还裼袭,礼之文也。

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

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

明圣者,述作之谓也。

乐者,天地之和也。

礼者,天地之序也。

和故百物皆化。

序故群物皆别。

乐由天作,礼以地制。

过制则乱,过作则暴。

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

论伦无患,乐之情也。

欣喜欢爱,乐之官也。

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

礼之制也。

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越于声音,用于宗庙社稷,事乎山川鬼神,则此所与民同也。

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

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辩者其礼具。

干戚之舞非备乐也,孰亨而祀非达礼也。

五帝殊时,不相沿乐。

三王异世,不相袭礼。

乐极则忧,礼粗则偏矣。

及夫敦乐而无忧,礼备而不偏者,其唯大圣乎?

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

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

春作夏长,仁也。

秋敛冬藏,义也。

仁近于乐,义近于礼。

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

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

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

卑高已陈,贵贱位矣。

动静有常,小大殊矣。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

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

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辨则乱升。

天地之情也。

及夫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

穷高极远而测深厚。

乐着大始,而礼居成物。

着不息者天也,着不动者地也。

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

故圣人曰礼乐云。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赏诸侯。

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

德盛而教尊,五谷时熟,然后赏之以乐。

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缀远。

其治民逸者,其舞行缀短。

故观其舞,知其德。

闻其谥,知其行也。

《大章》,章之也。

《咸池》,备矣。

《韶》,继也。

《夏》,大也。

殷周之乐,尽矣。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

教者,民之寒暑也。

教不时则伤世。

事者民之风雨也。

事不节则无功。

然则先王之为乐也。

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

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繁,则酒之流生祸也。

是故先王因为酒礼,壹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

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

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

乐者所以象德也。

礼者所以缀淫也。

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礼以哀之。

有大福,必有礼以乐之。

哀乐之分,皆以礼终。

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着其教焉。

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

是故志微杀之音作,而民思忧。

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

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

廉直、劲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

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

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

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

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

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

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遂,世乱则礼慝而乐淫。

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

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条畅之气而灭平和之德。

是以君子贱之也。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

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

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

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

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

而万物之理,各以其类相动也。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

奸声乱色,不留聪明。

淫乐慝礼,不接心术。

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

然后发以声音,而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

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着万物之理。

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还象风雨。

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

小大相成,终始相生。

倡和清浊,迭相为经。

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故曰:乐者乐也。

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

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

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乡方,可以观德矣。

德者性之端也。

乐者德之华也。

金石丝竹,乐之器也。

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

三者本于心,然后乐气从之。

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

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乐者,心之动也。

声者,乐之象也。

文采节奏,声之饰也。

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

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着往,复乱以饬归。

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

独乐其志,不厌其道。

备举其道,不私其欲。

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

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

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乐也者施也。

礼也者报也。

乐,乐其所自生。

而礼,反其所自始。

乐章德,礼报情反始也。

所谓大辂者,天子之车也。

龙旗九旒,天子之旌也。

青黑缘者,天子之宝龟也。

从之以牛羊之群,则所以赠诸侯也。

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

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

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

穷本知变,乐之情也。

着诚去伪,礼之经也。

礼乐偩天地之情,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

天地欣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区萌达,羽翼奋,角觡生,蛰虫昭苏,羽者妪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则乐之道归焉耳。

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

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

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弦。

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

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

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

行成而先,事成而后。

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

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

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

新乐之如此何也?

」子夏对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和正以广。

弦匏笙簧,会守拊鼓,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

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

此古乐之发也。

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

及优侏儒,糅杂子女,不知父子。

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

此新乐之发也。

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

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

」文侯曰:「敢问何如?

」子夏对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

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

纪纲既正,天下大定。

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

德音之谓乐。

《诗》云:『莫其德音,其德克明。

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

克顺克俾,俾于文王,其德靡悔。

既受帝祉,施于孙子。

』此之谓也。

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乎?

」文侯曰:「敢问溺音何从出也?

」子夏对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敖辟乔志。

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弗用也。

《诗》云:『肃雍和鸣,先祖是听。

』夫肃肃,敬也。

雍雍,和也。

夫敬以和,何事不行?

为人君者谨其所好恶而已矣。

君好之,则臣为之。

上行之,则民从之。

《诗》云:『诱民孔易』,此之谓也。

」然后,圣人作为鼗、鼓、椌、楬、埙、篪,此六者德音之音也。

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

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

石声磬,磬以立辨,辨以致死。

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

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

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

竹声滥,滥以立会,会以聚众。

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

鼓鼙之声讙,讙以立动,动以进众。

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

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枪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

宾牟贾侍坐于孔子,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何也?

」对曰:「病不得众也。

」「咏叹之,淫液之,何也?

」对曰:「恐不逮事也。

」「发扬蹈厉之已蚤,何也?

」对曰:「及时事也。

」「武坐致右宪左,何也?

」对曰:「非武坐也。

」「声淫及商,何也?

」对曰:「非《武》音也。

」子曰:「若非《武》音,则何音也?

」对曰:「有司失其传也。

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子曰:「唯!

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又久,何也?

」子曰:「居!

吾语汝。

夫乐者,象成者也。

总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

发扬蹈厉,大公之志也。

《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

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

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

天子夹振之而驷伐,盛威于中国也。

分夹而进,事早济也,久立于缀,以待诸侯之至也。

且女独未闻牧野之语乎?

武王克殷反商。

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

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

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

庶民弛政,庶士倍禄。

济河而西,马散之华山之阳,而弗复乘。

牛散之桃林之野,而弗复服。

车甲衅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

倒载干戈,包之以虎皮。

将帅之士,使为诸侯。

名之曰建櫜。

然后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

散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

裨冕搢笏,而虎贲之士说剑也。

祀乎明堂而民知孝。

朝觐然后诸侯知所以臣,耕藉然后诸侯知所以敬。

五者,天下之大教也。

食三老五更于大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弟也。

若此则周道四达,礼乐交通。

则夫《武》之迟久,不亦宜乎!

」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

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

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

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

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

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

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

礼也者,动于外者也。

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

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

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

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

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乐也者,动于内者也。

礼也者,动于外者也。

故礼主其减,乐主其盈。

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

礼减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

故礼有报而乐有反。

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

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乐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人之道也。

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于此矣。

故人不耐无乐,乐不耐无形。

形而不为道,不耐无乱。

先王耻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乐而不流,使其文足论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瘠、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

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是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

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

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

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

节奏合以成文。

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

执其干戚,习其俯仰诎伸,容貌得庄焉。

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

故乐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纪,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

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侪焉。

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

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子赣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

」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

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

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

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

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

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

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

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

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

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

商人识之,故谓之商。

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

明乎商之音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音者,见利而让。

临事而屡断,勇也。

见利而让,义也。

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

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

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

说之,故言之。

言之不足,故长言之。

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

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子贡问乐。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大凡音的产生,都是出于人类有能够产生思想感情的心。人类思想感情的变动,是外界事物影响的结果。受外界事物的影响,人的思想感情产生了变动,就会用“声”表现出来。声非一种,其中有同有异。同声相应,异声相杂,于是产生错综变化。把这种错综变化的声按照一定的规律表现出来,就叫做歌曲。心文些歌曲按照顺序加以演奏,再加上武舞和文舞,这就叫做乐。 从以上可知,所谓“乐”,是由音所构成的,而其本源乃在于人心对于外界事物的感受。所以,人心有了悲哀的感受,发出的声音就焦急而短促;人心有了快乐的感受,发出的声音就宽裕而舒缓;人心有了喜悦的感受,发出的声音就开朗而轻快;人心有了愤怒的感受,发出的声音就粗犷而严厉;人心有了崇敬的感受,发出的声音就正直而端方;人心有了爱慕的感受,发出的声音就温和而柔顺。这六种声音并非人们的内心原来就有,而是人们的内心受到外界事物影响才造成的。所以古代圣王十分注意能够影响人心的外界事物:用礼来引导人们的意志,用乐来调和人们的性情,用政令来统一人们的行动,用刑罚来防止人们做坏事。用礼、用乐、用政令、用刑罚,手段虽然不同,但其目的是一样的,就是要统一民心而实现天下大治。 凡音,皆出于人心。感情激动于心,所以就表现为声。把声组成动听的曲调,就叫做音。所以太平盛世的音,其曲调安详而欢乐,反映了当时政治的和谐;混乱世道的音,其曲调怨恨而愤怒,反映了当时政治的紊乱渗亡国之音,其曲调哀伤而深沉,反映了当时人民的困苦。由此看来,声音和政治是相通的:有什么样的政治就有什么样的声音。 宫声代表君,商声代表臣,角声代表民,微声代表事,羽声代表物。如果这五声不乱,就不会出现不和谐的曲调。如果宫声混乱则其音散漫,象征着国君的骄悠;商声混乱则其音不正,象征着官员的腐败;角声混乱则其音忧伤,象征着百姓的不满;徽声混乱则其音悲哀,象征着百姓的摇役太重;羽声混乱则其音危急,象征着物资匾乏。如果五声皆乱,秩序荡然,那就会奏出所谓的慢音。到了这一地步,国家的灭亡也就不剩几天了。郑、卫之音,属于乱世之音,接近于慢音了。桑间蹼上之音,属于亡国之音,它反映了国家政治的极端混乱,老百姓的流离失所,统治者的欺上瞒下自私自利而不可救药。 凡音,都是出于人心。而比音高级的乐,则是与社会伦理相通的。所以懂得声而不懂得音为何物的,那是禽兽;懂得音而不懂得牙为何物的,那是普通百姓。只有君子才懂得乐。所以君子才能从辨别声而进而懂得音,从辨别音而进而懂得乐,从辨别乐而进而懂得政事,于是就有了一整套的治国方法。所以,对于不懂得声的人,就没法和他再进一步谈音;对于不懂得音的人,就没法和他再进一步谈乐。懂得乐的人也就近乎懂得礼了。礼乐都能够懂得,那就叫做有德。德,就是得到的意思。所以,无论多么隆重的乐,并不是为了极尽听觉上的享受;无论多么盛大的食飨之礼,并不是为了极尽味觉上的享受。举例来说,演奏((清庙》乐章所用的瑟,上面是朱色丝弦,下边是稀疏的孔,奏出的声音并不是多么悦耳,一个人领头唱,只有三个人应和,其目的显然不在于追求动听。又如大飨之礼,以水代酒而且放在前列,盘子里放的是生肉生鱼,肉汁也不加任何调料,其目的显然也不在于追求好吃。由此看来,古先圣王制礼作乐,其目的并不是要满足人们口腹耳目的享受,而是要教育人民辨别好坏,回到做人的正道上来。 人生下来是好静的,这是先天赋于的本性。受到外界的影响而变为好动,这是本性受到了引诱。人的认识和外界事物相交接,就会表现为两种态度:喜好或厌恶。喜好或厌恶的态度如果从人的自身得不到节制,再加上对于外界事物的引诱不能自我反省和正确对待,那么人的天性就会完全丧失。本来外界事物就在不断地影响着人,如果再加上人在主观上对自己的好恶反应不加限制,那就等于外界事物和人一接触就把人完全征服了。人被外界事物完全征服,就等于人的天性完全丧失,放纵人欲。人到了这一地步,就会产生犯上作乱欺诈虚伪之心,就会干出纵欲放荡胡作非为之事。以致于强者压迫弱者,人多的欺负人少的,聪明人欺骗老实人,勇猛者折磨怯懦者,有病的人得不到照顾,老幼孤独者也得不到关怀。这是天下大乱的办法,行不通的。有鉴于此,古代圣王就制礼作乐,为人们制定出节制的办法:有关丧服、哭泣的规定,这是用来节制丧事的;钟鼓干戚等乐器舞具,这是用来调节安乐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用来区别男女的;一射乡食飨,这是用来规范人们交往的。用礼来节制民心,用乐来调和民性,用政令加以推行,用刑罚加以防范。礼、乐、刑、政,如果这四个方面都得到贯彻而不发生梗阻,也就具备王道政治了。 乐的作用在于协调上下,礼的作用在于区别贵贱。上下协调就会互相亲近,贵贱区别就会互相尊重。过分强调乐会使人际关系随便,过分强调礼会使人际关系疏远。要使人际关系内心感情融洽外表互相尊重,这就是礼乐应尽的职能了。礼的制度建立了,贵贱的等级才有区别。乐的文采协调了,上下的关系才能和睦。善恶的标准明确了,好人与坏人也就容易区别了。用刑罚来禁止强暴,用爵位来推举贤能,政治也就公平了。用仁来爱护人民,用义来纠正邪恶。这样一来,老百姓就能治理得好了。 乐是从内心发出,礼是从外部表现。因为乐从内心发出,所以诚实无伪;因为礼从外部表现,所以文质彬彬。最高级的乐一定是平缓的,最隆重的礼一定是简朴的。乐深入民心,就会消除怨恨;礼得到贯彻,就会消除争斗。古代圣王之所以能以谦恭礼让就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正是由于礼乐在起作用。没有乱民闹事,诸侯归服,兵革不用,刑罚不用,百姓无所忧虑,天子无所不满,做到了这一步,就表明乐已经深入民心了。四海之内,使父子关系密切,长幼之序分明,大家都敬爱天子,做到了这一步,就表明礼得到贯彻了。 最高尚的乐像天地那样的和谐,最隆重的礼又像天地那样的有别。由于和谐,所以万物各得其所;由于有别,所以要祭天祀地。人世间有礼乐,幽冥中有鬼神。这样,四海之内就能互敬互爱了。礼,是通过不同的仪式而教人互敬;乐,是通过不同的声律而教人互爱。礼乐的社会功能相同,所以历代明王在继承之外也有所损益。所以,礼应具有时代特色,而乐的名称也要与天子的功劳一致。 所以说,钟鼓管磐,羽禽干戚,.是乐的器具;而屈伸俯仰的动作,一开一合忽慢忽快的变化,是乐的表现形式。置篡姐豆,制度文章,是行礼所用的器具;升降上下,周旋锡袭,是礼的表现形式。所以,凡是懂得礼乐社会功能的人就能创作新的礼乐,而只是记住礼乐表现形式的人却只能复述旧的礼乐。能创作的人叫做圣,能复述的人叫做明。所谓“明”和“圣”,指的就是复述和创作。 乐,体现了天地间的和谐;礼,体现了天地间的秩序。因其和谐,所以万物都能融洽共处;因其秩序,所以万物都又有其差别。乐是法天而作,礼是仿地而制。礼的制作破坏了秩序就会引起混乱,乐的制作破坏了和谐就会导致偏激。弄清楚礼乐与天地的关系,然后才能制礼作乐。歌辞与歌曲配合得体,是乐的实情。使人高兴喜欢,是乐的功能。中正无邪,是礼的本质。使人庄敬恭顺,是礼的功能。至于使礼乐借助钟馨等乐器发出声音,用于祭祀宗庙社樱,用于祭祀山川鬼神,在这方面,从天子到人民都.是一样的。 一个朝代的开创者,在大功告成以后才制定乐,在社会安定以后才制定礼。他的功劳越大,他所制的乐也就越完备;他的政治越安定,他所制的礼也就越完善。只有手执干戚的武舞,不能算完备之乐;用熟肉来祭祀,不能算至敬之礼。五帝不同时,因而不互相照搬前代之乐;三王不同代,因而不互相抄袭前代之礼。极意于乐,则有沉迷忘返之忧;粗制之礼,或失中正无邪之质。至于能够做到爱好乐但没有沉迷忘返之忧,礼数完善但不失中正无邪之质的,大概只有伟大的圣人吧。 从现象看来,天在上,地在下,万物散处而各不相同,于是讲究差别的礼就应运而生了。从性质看来,这天地万物又都处于流动不止的状态,互相联系而又互相影响,于是讲究和同的乐就应运而生了。春生夏长,体现着仁的精神;秋收冬藏,体现着义的精神。仁的精神接近于乐,义的精神接近于礼。乐强调的是和同,循神而法天;礼强调的是差别,循鬼而效地。所以圣人制乐以顺天,制礼以配地。礼乐如此显明完备,也就可以说夫地各尽其应尽的职分了。 天尊在上,地卑在下,君臣的关系也就依此确定了。高的是山,低的是泽,一贵贱的位置也就依此确立了、天动地静,有其常规,或大或小也就区别开了。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各自的察性就不会相同。在天上有日月星辰风雷等不同现象,在地上有山川草木鸟兽等不同的形态。圣人依此制礼,可知礼是体现天地之差别的。地气上升,天气下降,阴阳相互摩擦,天地互相激荡,雷霆来鼓动,风雨来滋润,四季交替循环,日月昼夜照耀,于是万物化生。圣人依此制乐,可知乐是体现天地之和同的。乐贵和同,但如果化不依时,物亦不生;礼贵区别,所以男女无别就会出乱子。这是天地的本性。 说到礼乐的功能,上达于天,下至于地,可以行乎阴阳,可以通于鬼神,无远弗届,无微不至。乐显示创始万物的天,礼体现形成万物的地。显示着不停运动的是天,显示着静止不动的是地。一动一静,就生成了天地间的一切。所以圣人治理天下,言必称礼乐。 从前舜制作五弦之琴来演奏《南风》,夔开始制乐以赏赐诸侯。由此看来,天子的制乐,是用来赏赐有德的诸侯的。作为诸侯,如果德行隆盛,尊重教化,五谷丰登,做到了这几点才能够被赐以乐。所以,凡是治下人民劳困的,赏给他的舞队就人员稀少;凡是治下人民安乐的,赏给他的舞队就人员众多。所以,观察诸侯的舞队,就可以知道他的德行;这就好比听到某人的溢号,就可以知道他的生前行事一样。尧之乐叫《大章》,意思是尧的德行昭彰。黄帝之乐叫《咸池》,意思是黄帝之德普施天下。舜之乐叫《韶》,意思是舜能绍继尧之德行。禹之乐叫《夏》,意思是禹能发扬光大尧舜之德。以上都是以文德命名的,如果再加上以武功命名的殷周之乐,命名的方式也就全了。 按照天地运行的规律,该热不热该冷不冷人就会生病,风雨不调就会发生饥荒。乐教对于人民来说就好比是寒暑交替,乐教不及时就会损害世道人心。礼制对于人民来说就好比是风雨,.礼制没有节制办事就不会奏效。由此看来,先王的制乐,就是用它来作为治理人民的一种方法,用得好就能使人们的行为合乎道德。譬如养猪酿酒,本来不是为了制造祸端,但是打官司的却日益增多,这就是饮酒无度造成的。先王有鉴于此,就特地制定了饮酒之礼。就为一次敬酒,宾主之间就要行很多礼,这样一来,即令整天饮酒也不至于喝醉。这就是先王防备酗酒闹事的方法。所以喝酒吃饭,是为了皆大欢喜,增进友谊。乐是用来表现德行的,礼是用来制止越轨行为的。所以先王有了死丧之类大事,一定要用适当的礼表示悲哀;先王有了喜庆之类的大事,一定要用适当的礼表示欢乐。悲哀和欢乐的程度,都以礼的规定作为标准。乐是圣人所喜欢的,因其可以改善民心,感人至深,容易移风易俗,所以先王才注重乐的教化。 人都具有血气,又有知好歹的本性,但其喜怒哀乐的感情却不是固定不变的。这取决于外界是怎样的感动人的内心,人的内心也就表现出相应的感情。譬如说,在演奏细微急促的曲调时,人们就感到忧郁;在演奏宽和、平缓、含义丰富而节奏简明的曲调时,人们就感到舒畅;在演奏粗厉、发声有力而收声昂奋、充满激情的曲调时,人们就感到振奋;在演奏清明、正直、端庄、诚恳的曲调时,人们就感到肃然起敬;在演奏宽舒、圆润、流畅、柔和的曲调时,人们就感到慈爱;在演奏流荡、邪僻、轻桃、放纵的曲调时,人们就感到淫乱。所以先王在作乐时,必依据人的性情,参考音律的度数,使其清浊高下各得其宜。既合乎造化的平和,又依循五常的德行,使其阳气发扬而不至流散,阴气收敛而不至闭塞,含刚毅之气而不至发怒,有柔顺之气而不至胆怯,四者交融于中而表现在外,皆安于其位而不互相妨害。然后订立学习的进度,增益其节奏,审查其文采,以量度德的厚薄。同时比照音律度数的匀称,排列章节起讫的次序,以使五声各像其代表之物,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间的伦理关系都表现在乐中。所以古人说:“从乐当中可以观察到发人深省的东西。” 土地贫脊,草木就不生长;在搅混的水里,鱼鳖就长不大;阴阳之气衰弱,生物就长不成熟;世道混乱,礼就会废弛而乐就放纵无拘。因为放纵无拘,所以听起来其声悲哀却不庄重,快乐却不安详,散漫简易而节奏紊乱,流连缠绵而无所归宿,声一宽缓就包含着邪恶,声一急促就挑动情欲,感发出人们的跌宕情绪,消灭人们平和的德性。所以,君子是鄙视这种音乐的。 凡是邪恶之声影响于人,人身上的邪恶之气就与之呼应;邪恶之气成为一时的风尚,于是淫乐就产生了。凡是纯正之声影响于人,人身上的纯正之气就与之呼应;纯正之气成为一时的风尚,于是和乐就产生了。一唱一和,互相呼应。乖违与邪僻,弯曲与直正,各有各的朋类,这也就是说天下万物都贯穿着这么一条理:同类相应。所以君子就摒弃淫溺之情,以调和自己的心志,’效法好的榜样以成就自己的德行。邪恶的声不听,杂乱的色不看;淫荡之乐和非礼之礼,心中根本没有它的位置;惰慢歪邪的习气,不让它沾染身体。使耳目、口鼻、心灵和身体的各个部分都沿着正道,以履行其职能。然后砚发为声音,用琴瑟来伴奏;跳武舞时手执干戚,跳文舞时手执羽旎,用箫管来伴奏。这祥的乐就能够展现至高道德的光辉,调动四气的协和,从而昭示万物之理。因此,这样的乐,其清澈明朗像天,其无所不载像地,其终而复始像四时,其周回旋转像风雨。虽然乐器的色彩五彩缤纷,但却井然有序。虽然八音杂奏,但也不互相干扰;乐舞虽富于变化,但也像百刻计时那样有一定之规。高音与低音相辅相成,十二律互相配合,或倡或和,或清或浊,轮番为主。所以,这样的乐流行就能使伦类向善,耳聪目明,心气平和,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所以说:乐这个东西,是让人快乐的。但是君子快乐的是得到了仁义,小人快乐的是满足了私欲。用仁义来约束私欲,其结果是得到快乐而不会迷乱;只顾私欲而忘掉仁义,就会陷入迷惑而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推就所以前面说过,君子要摒弃淫溺之情以调和自己的心志,广乐教来完成教化,乐教推行则人民就归向仁义之道,至此,可以通过乐教看到君子之德了。所谓德,是人性的发端。所谓乐,则是由德开放出来的花朵。金石丝竹,是乐器。诗是抒发人的心志的,而歌则是拉长声调表达心志的声音,舞则是用种种姿态表达心志的动作。诗、歌、舞三者都是发自内心,然后用乐器为之伴奏。因此,乐所表达的心志,情感深厚而文采鲜明,气氛浓烈而使人潜移默化。和顺的品德积累于心,才能使乐的精华表现于外。有什么样的德,便有什么样的乐,只有乐是虚伪不了的。 乐是内心活动的表现。声是乐的表现形式。文采节奏是对声的修饰。君子从内心的感动出发,喜爱其表现形式,然后还要讲究文采节奏。例如《大武》之舞,首先要击鼓让众人做好准备,然后踏三次步表示即将舞蹈;一曲既了,再从头开始,以表示第二次出兵才灭掉了商。舞到最后阶段又整齐地回到原来的舞位。舞者步伐迅疾,但不慌乱;表情深刻,但不隐晦。整个舞蹈表现了只有武王能够在其快意之时不忘仁义,完全地施行仁义以利天下,而不是为了私欲。因此,人们不但可以从中看到武王伐封之事,还可以看出武王伐封之义。《大武》曲终,武王的德尊地位也昭然显示。观看《大武》,君子会愈益增加其好善之心,小人也会借以反省自己的过错。所以说:“治民之道,乐是最重要的。” 乐是让人听和看的,只求施予,不求报答。礼则是有来有往,既讲施予,也讲报答。乐是欢乐其发自内心的心情,而礼则要追溯其所从来的起点。乐要表明内在之德,礼则要报答恩情饮水思源。所谓大格,乃是天子之车;所谓龙旅九旎,乃是天子的族旗;有青黑色边缘的龟甲,乃是天子的宝龟;再加上成群的牛羊。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天子用来赠送来朝将去的诸侯的。 乐所表达的,是感情之不可变易者;礼所表达的,是道理之不可变易者。乐强调调和同一,礼强调区别差异。礼和乐的学说,贯通了全部人情。探索人们内心的本源,推知它的变化规律,这是乐的实质;发扬人们真诚的品德,除去那些虚伪的东西,这是礼的原则。礼和乐能够顺应天地的情意,通达鬼神的恩德,感动天神地抵降临,化育万物大小之体,调整君臣父子的关系。所以圣人推行礼乐,天地就会因此而变得光明起来。天地欣然交合,阴阳互相感应,万物莫不得到覆育。于是草木茂盛,作物萌芽,鸟儿展翅飞翔,兽类活蹦乱跳,蛰虫从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鸟类孵卵育雏,兽类受孕育子,胎生的不至于流产,卵生的不至于蛋壳破裂。这一切都应归之于乐的功能。 所谓乐,并非是指黄钟大吕、弹琴唱歌、举盾而舞,这些只不过是乐的细微末节,所以让儿童们表演表演就够了。所谓礼,也并非是指铺设筵席、陈设酒食、陈列礼器,以及登堂下阶、上前退后等等,这些也只不过是礼的细微末节,所以让办事人员去办就可以了。乐师光懂得声律诗句,所以只能面北操弦;宗祝光懂得宗庙中的礼节,所以只能跟在尸的屁股后面赞助礼仪;商祝光懂得丧葬之礼,所以只能跟在孝子身后提醒礼仪。由此看来,凡是深明道理的应在上,只懂得技艺的应在下;深明道理的应在前,只懂得技艺的应在后。因为先王明白这种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的道理,所以才能为天下制礼作乐。 魏文侯向子夏问道:“我穿上礼服戴上礼帽神情恭敬地去听古乐,就唯恐打磕睡。要是听郑、卫之音,反倒不知疲倦。请问古乐让我产生那样的感觉是何原因,而新乐又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又怎样解释。”子夏回答道:“现在先说古乐:舞蹈时同进同退,整齐划一;唱歌时曲调平和中正而宽广。各种管弦乐器都在静候扮鼓的指挥,柑鼓一响,众乐并作。开始表演时击鼓,结束表演时击饶。用相来调节收场之歌曲,用雅来控制快速的节奏。表演完毕,君子还要发表一通议论,借古喻今,当然不外乎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就是古乐的演奏情形。再说新乐:舞蹈的动作参差不齐,唱歌的曲调邪恶放荡,使人沉酒其中而不能自拔。再加上徘优侏儒的逗趣,男女混杂,父子不分。表演完毕,让人无法给以评论,也谈不上借古喻今。这就是新乐的演奏情形。现在您问的是乐,而您所喜欢的是音。乐这个东西,与音相近而不相同。” 文侯说:“请问此话怎讲?”子夏答道:“古时候天地运行正常,四季风调雨顺,人民道德高尚而五谷丰登,疾病不生,也没有灾祸,这叫做太平盛世。然后圣人兴起,定下君臣父子的名分,作为人际关系的准则。准则有了,于是天下大治。天下大治,然后考正乐律,调和五声,演奏乐器来歌唱,创作诗篇来赞颂,这就叫做“德音”。德音才能称作乐。《诗经》上说:‘王季的美名传播四方,他的德行能够普照天下。既能普照天下,又能施惠于民,所以能够为人师表,能够成为国君,统治一方,能够顺应民心;能够择善而从。等到文王继位,他的道德高尚,连一点小毛病也没有,不但能得到上天的赐福,还能把福泽传给子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今您所喜好的,大概是叫做溺音的玩意儿吧!” 文侯又问道:“请问溺音从何而来呢?”子夏答道:“郑国之音多是男女偷情,使人心志淫荡,宋国之音留恋妻妾,使人意志消沉;卫国之音节奏急促,使人心情烦乱;齐国之音傲慢邪僻,使人志骄意满。这四国之音,都偏重于色情而有害于道德,所以是不用之于祭祀的。《诗经》上说:‘肃雍和鸣之音,祖先才喜欢听。所谓肃肃,就是肃敬之义;所谓雍雍,就是和谐之义。如果能做到既肃敬又和谐,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呢?当国君的,能对自己的好恶采取谨慎态度就好了。因为国君喜欢什么,臣下也就跟着喜欢什么;君长做什么,百姓也就跟着做什么。《诗经》上说:‘诱导民众是很容易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然后才有圣人出来,制成靴、鼓、控、褐、壤、挽,这六种乐器,是能够发出德音的乐器。然后再用钟、馨、竿、笙来伴奏,使文质相杂,再加上手执午、戚、旎、翟的舞蹈。这样的乐就可以用来祭祀先王之庙了,就可以用来设宴接待宾客了,就可以用来排列官爵高低,身份贵贱而无不得当了,就可以启示后人,使他们懂得有尊卑长幼的次序了。钟声洪亮,洪亮就可以用来发号施令,有了号令就会使人充满勇气,充满勇气则战无不胜。因此,君子听到钟声,就会想到武将。磐声坚定有力,坚定有力的声音使人明辨是非,明辨是非就会为真理献身。因此,君子听到磐声,就会想到那些为保卫国家而捐躯之臣。琴瑟之声悲哀,悲哀的声音使人清廉刚正,清廉刚正就会守志不阿。因此,君子听到琴瑟之声,就会想到刚正不阿之臣。管乐器的声音宽广,宽广的声音使人会合,会合就能聚众。因此,君子听到管乐器的声音,就会想到善于安抚百姓之臣。鼓擎之声喧闹,喧闹的声音让人激动,激动就会率众前进。因此,君子听到鼓覃之声,就会想到将帅之臣。由此看来,君子听音乐,并不是只听那铿锵悦耳的声音,而是要从乐声中听出某种会心的东西来。” 宾牟贾在孔子身边陪坐,孔子和他谈话。当话题涉及乐时,孔子问道:“《大武》表演开始前长时间的击鼓警众,你说象征什么呢?”宾牟贾答道:“象征武王开始伐封时担心得不到众诸侯的支持。”孔子又问:“《武》乐的曲调曼长,绵延不绝,这又象征什么呢?”宾牟贾答道:“象征武王担心诸侯率兵迟到,赶不上参加战斗。”孔子又问:“舞蹈一开始就威武雄壮地举手顿足,这又象征什么呢?”宾牟贾答道:“这象征及时抓住战机,速战速决。”孔子又问:“《武》舞的跪姿是右膝着地,左膝抬起,这象征什么呢?”宾牢贾答道:“您所说的跪姿不是《武》舞的跪法。”孔子又问:“有人说《武》乐之歌有贪图商朝政权的意思,这是为什么呢?”宾牟贾答道:“这根本就不是《武》乐之音。”孔子又问:“如果不是《武》乐之音,那又是什么音呢?”宾牟贾答道:“这恐怕是乐官传授有差错。如果不是乐官传授有差错,那就是武王一时胡涂了。”孔子说:“是的。我从袋弘那儿听来的,和您所讲的一模一样。” 宾牟贾闻言站起,离开席位,恭恭敬敬地问道:“关于《武》乐表演开始前为什么要长时间击鼓警众等问题,已经领教了。而舞者每舞完一节都要亮相好大一会儿,请问这是象征什么呢?”孔子说:“请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讲。首先要明白,乐这种东西,它是象征已经完成之事的。从《武》的细节上讲,舞者手持盾牌,稳立如山,这象征武王的威重之容。舞者举手顿足,威武雄壮,这象征太公的必胜决心。《武》舞表演到最后演员都跪了下来,这象征周公、召公的以文治替代武功。再从《武》乐的表演过程来讲,第一节象征武王北出孟津等待诸侯会合,第二节象征武王灭商,第三节象征回师向南,第四节象征南国归入版图,第五节时舞者分为两列,这象征周公和召公一左一右地辅佐天子,第六节时舞者回到表演开始的位置,这象征诸侯凯旋,尊崇武王为天子。在表演过程中,有时在舞队的两侧各有一人摇动铎铃,而舞者以戈矛四度击刺,这象征军威雄壮,威振中国;有时舞者象将帅部署士卒,又摇动铎铃夹队而进,这象征要早一点渡河伐封。至于舞者站在舞位上久立不动,这象征武王在等待各路诸侯的到来。再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对《武》乐的评论吗?武王战胜了殷封王,来到了殷都,未等下车,就把黄帝的后代封于蓟,把帝尧的后代封‘于祝,把帝舜的后代封于陈。下车以后又封夏禹的后代于祀,把商汤的后代安置于宋,整修了王子比干的墓,把箕子从牢中释放出来,让他去寻访商代的礼乐之官并且官复原位。为民众废除了殷封的苛捐杂税,为一般士人成倍地增加棒禄。然后渡过黄河向西,把驾车的马放牧于华山南面,表示不再用它们拉战车;把牛放牧于桃林的原野,表示不再役使它们;把兵车恺甲盖好包好以后收藏到府库里,表示不再使用它们。把干戈等武器倒放,用虎皮包裹起来,这叫做‘把干戈束之高阁’。把带兵的将帅封为诸侯。这样一来,普天之下都知道武王不再用兵打仗了。解散了军队,在郊外的学宫举行射箭比赛。诸侯在东郊习射时,奏《狸首》之曲;天子在西郊习射时,奏《验虞》之曲。战场上那种穿透恺甲的射箭停止了。大家都穿上了礼服,戴着礼帽,腰插笛板,而勇士也不身带佩剑了。天子在明堂祭祀祖先,而民众也就懂得孝道了。诸侯定期朝见天子,然后诸侯就懂得如何做臣下了。天子亲自耕种藉田,然后诸侯就懂得如何敬祖了。这五件事,是对天下进行教化的重大举措。在太学中宴请三老、五更,天子袒开衣襟亲自切割牲肉,捧着酱请他们吃,端起酒请他们漱口,还头戴礼帽,手执盾牌,为他们起舞。这是示范诸侯怎样敬老养老。像这样,周代的教化就普及四海,礼乐都得到贯彻,而这又非一朝一夕之功,由此看来,舞者每舞完一节都要亮相好大一会儿,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君子说:礼乐不可片刻离身。深刻体会乐的作用并用以陶冶内.心,平易正直慈爱诚信的心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有了平易正直慈爱诚信之心就自然感到快乐,感到快乐就会心神安宁,心神安宁就会生命长久,久而久之就会被人信之如天,畏之如神。这就有如天虽不言,而四季的交替从不失信;神虽不怒,而人人敬畏其威。这就是深刻体会乐的作用从而陶冶内心的结果。深刻体会礼的作用并用来整伤自身的外貌,就会给人以庄重恭敬之感,这种庄重恭敬之感又会使人感到威严。如果内心有片刻的不和不乐,鄙卑诈伪的念头就会乘隙而入;如果外貌有片刻的不庄不敬,轻易怠慢的心志就会乘隙而入。所以说,乐这个东西,是影响人的内心的;礼这个东西,是影响人的外貌的。乐追求的目标在于和,礼追求的自标在于顺。内心和悦而外貌恭顺,那么民众只要看到他的脸色就不会与他相争了,只要望见他的容貌就不敢有轻慢的念头了。由此可见,面色和善发自内心而民众莫不乐于听从,动作中规展现于外而民众莫不乐于顺从。所以说:深刻的体会礼乐之道,并将它用来治理天下,就没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了。 乐这个东西,是影响到人的内心的;礼这个东西,是影响到人的外貌的。所以礼注重谦逊退让,乐注重丰满充实。礼虽注重谦让,但也要自我勉励,以自我勉励为美;乐虽注重丰满充实,但也要自我抑制,以自我抑制为美。礼注重谦让,如不自我勉励,就会由于谦让过分而导致礼数有缺。乐注重充实,如不自我抑制,就会由于充实过头而导致放纵。所以礼讲究自我勉励而乐讲究自我抑制。礼做到了讲究自我勉励就会感到快乐,乐做到了讲究自我抑制就会感到安宁。礼的自我勉励,乐的自我抑制,都是为了做到恰到好处,所以二者的道理是一样的。 音乐和舞蹈,是让人快乐的,这是人之常情,不可或缺。人有了快乐的事,一定要通过声音来表示,一定要表现于动作,这也是人之常情。声音和动作,作为表达人的心情变化的手段,也不外乎就这两点了。所以人不能没有快乐,快乐又不能不通过声音和动作表现出来,对这种表现如果不给以引导,就不能不出乱子。先王认为出乱子是件丢人的事,所以特地制定《雅》《颂》之声加以引导;使声的曲调足以让人感到快乐而不放荡,使其文辞足以讲求义理而不塞窒,使其声调的曲折与平直、复杂与简单、刚强与柔和、急促与缓慢足以感动人的善心就可以了,不要使放荡之心与邪恶之念影响人心。这就是先王制乐的原则。所以这样的乐,如果在宗庙之中演奏,君臣上下一道来听,就无不和谐肃敬;在地方上演奏,长幼一道来听,就无不和洽顺从;在家门内演奏,父子兄弟一道来听,就无不和睦相亲。所以,这样的乐,是审定一个基调以定调和之音,再配上各种乐器表现其节奏,使节奏合成为乐章,就可以用来使父子、君臣各安其位,和谐相处,使普天之下的百姓亲附。这就是先王制乐的原则。这样的乐,听其《雅》《颂今之声,纯正的思想就会占据脑海;手执盾斧一类的舞具,练习舞蹈的俯仰屈伸姿态,容貌就会变得庄严。按照固定的舞位舞域行进,与乐曲的节奏取得一致,行列就很规矩,进退就很整齐。所以,乐_可以说是天地之间最能合同的东西,是协调世间万物的纲纪,是人情不可缺少的东西。 乐这个东西,是先王用来表示喜悦的;军队和刑罚这一套,是先王用来表示愤怒的。由此看来,先王的喜悦和愤怒,都找到了相应的表达手段:先王喜悦,则百姓们也跟着喜悦;先王愤怒,则暴乱之徒就害怕。先王的治国之道,礼乐可是起了重大的作用啊。 子贡去拜访师乙而向他请教,说:“我听说唱歌要适合各人的性格。像我这样性格的人适合唱什么歌?”师乙答道:“我是一个卑贱的乐工,哪里配得上回答您的问题。我只能告诉您一点我知道的情况,听了以后,由您自己作出判断。宽厚安静、柔和正直的人,适合唱《颂》。志意宏大而安静,疏朗通达而诚信的人,适合唱《大雅》。恭慎而好礼的人,适合唱《小雅》。正直而安静、廉约而谦让的人,适合唱《国风》。坦率而慈爱的人,适合唱《商》。温良而果断的人,适合唱《齐》。唱歌这件事,就是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情,展示‘自己的品德。自己唱了起来以后,会觉得天地也在响应,阴阳和顺,星辰按序运行,万物各得其所。《商》是五帝遗留下来的歌曲,因为商代人把它记了下来,所以叫做《商》。《齐》是三王遗留下来的歌曲,因为齐国人把它记了下来,所以叫做《齐》。明白《商》曲真谛的人,遇事总能果断。明白《齐》曲真谛的人,能够见利而让。遇事总能果断,这是勇;能够见利而让,这是义。这种有勇有义的人,如果不是通过歌声表达出来谁能知道?所以就歌者的旋律变化来说,或上仰而高亢,或下降而低沉,或拐弯如物之折断那般干脆,或停顿如枯树那般沉寂,平直之音合乎曲尺,回环之音合乎圆规,连绵不断之音恰似一串珍珠。所以唱歌也是说话,只不过是拉长声调的说话罢了。心里高兴,就想说话;说话还不足以表达这种高兴,就拖长声调来说;拖长声调还不足以表达,那就加上咏叹吁磋;咏叹吁磋还不足以表达,那就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子贡问乐。



礼记聘义

〔戴圣〕 〔汉〕

聘礼,上公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所以明贵贱也。

介绍而传命,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

三让而后传命,三让而后入庙门,三揖而后至阶,三让而后升,所以致尊让也。

君使士迎于竟,大夫郊劳,君亲拜迎于大门之内而庙受,北面拜贶,拜君命之辱,所以致敬也。

敬让也者,君子之所以相接也。

故诸侯相接以敬让,则不相侵陵。

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

君亲礼宾,宾私面、私觌、致饔饩、还圭璋、贿赠、飨食燕,所以明宾客君臣之义也。

故天子制诸侯,比年小聘,三年大聘,相厉以礼。

使者聘而误,主君弗亲飨食也。

所以愧厉之也。

诸侯相厉以礼,则外不相侵,内不相陵。

此天子之所以养诸侯,兵不用而诸侯自为正之具也。

以圭璋聘,重礼也。

已聘而还圭璋,此轻财而重礼之义也。

诸侯相厉以轻财重礼,则民作让矣。

主国待客,出入三积,饩客于舍,五牢之具陈于内,米三十车,禾三十车,刍薪倍禾,皆陈于外,乘禽日五双,群介皆有饩牢,壹食再飨,燕与时赐无数,所以厚重礼也。

古之用财者不能均如此,然而用财如此其厚者,言尽之于礼也。

尽之于礼,则内君臣不相陵,而外不相侵。

故天子制之,而诸侯务焉尔。

聘射之礼,至大礼也。

质明而始行事,日几中而后礼成,非强有力者弗能行也。

故强有力者,将以行礼也。

酒清,人渴而不敢饮也。

肉干,人饥而不敢食也。

日莫人倦,齐庄正齐,而不敢解惰。

以成礼节,以正君臣,以亲父子,以和长幼。

此众人之所难,而君子行之,故谓之有行。

有行之谓有义,有义之谓勇敢。

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能以立义也。

所贵于立义者,贵其有行也。

所贵于有行者,贵其行礼也。

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敢行礼义也。

故勇敢强有力者,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

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

用之于战胜则无敌,用之于礼义则顺治。

外无敌,内顺治,此之谓盛德。

故圣王之贵勇敢强有力如此也。

勇敢强有力而不用之于礼义战胜,而用之于争斗,则谓之乱人。

刑罚行于国,所诛者乱人也。

如此则民顺治而国安也。

子贡问于孔子曰:「敢问君子贵玉而贱玟者何也?

为玉之寡而玟之多与?

」孔子曰:「非为玟之多故贱之也、玉之寡故贵之也。

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

缜密以栗,知也。

廉而不刿,义也。

垂之如队,礼也。

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

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

孚尹旁达,信也。

气如白虹,天也。

精神见于山川,地也。

圭璋特达,德也。

天下莫不贵者,道也。

《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故君子贵之也。

中庸第三十一

〔戴圣〕 〔汉〕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

民鲜能久矣!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

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

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子路问强。

子曰:「南方之强与?

北方之强与?

抑而强与?

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

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

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君子之道费而隐。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

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

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言其上下察也。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子曰:「道不远人。

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表记第三十二

〔戴圣〕 〔汉〕

子言之:归乎!

君子隐而显,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

子曰: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

《甫刑》曰:“敬忌而罔有择言在躬。

”子曰:裼袭之不相因也,欲民之毋相渎也。

子曰:祭极敬,不继之以乐。

朝极辨,不继之以倦。

子曰:君子慎以辟祸,笃以不掩,恭以远耻。

子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

君子不以一日使其躬亻焉,如不终日。

子曰:齐戒以事鬼神,择日月以见君,恐民之不敬也。

子曰:狎侮,死焉而不畏也。

子曰:无辞不相接也,无礼不相见也,欲民之毋相亵也。

《易》曰:“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子言之:仁者,天下之表也。

义者,天下之制也。

报者,天下之利也。

子曰: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

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

《诗》曰:“无言不仇,无德不报。

”《大甲》曰:“民非后无能胥以宁。

后非民无以辟四方。

”子曰: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

以怨报德,则刑戮之民也。

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矣。

是故君子议道自己,而置法以民。

子曰:仁有三,与仁同功而异情。

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

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

仁者右也,道者左也。

仁者人也,道者义也。

厚于仁者薄于义,亲而不尊。

厚于义者薄于仁,尊而不亲。

道有至,义有考。

至道以王,义道以霸,考道以为无失。

子言之:仁有数,义有长短小大。

中心憯怛,爱人之仁也:率法而强之,资仁者也。

《诗》云:“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哉。

”数世之仁也。

《国风》曰:“我今不阅,皇恤我后。

”终身之仁也。

子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取数多者仁也,夫勉于仁者,不亦难乎?

是故君子以义度人,则难为人。

以人望人,则贤者可知已矣。

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

《大雅》曰:“德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

”《小雅》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子曰:诗之好仁如此,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亻免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子曰:仁之难成久矣!

人人失其所好。

故仁者之过易辞也。

子曰:恭近礼,俭近仁,信近情,敬让以行,此虽有过,其不甚矣。

夫恭寡过,情可信,俭易容也,以此失之者,不亦鲜乎?

《诗》曰:“温温恭人,惟德之基。

”子曰:仁之难成久矣,惟君子能之。

是故君子不以其所能者病人,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

是故圣人之制行也,不制以己,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

礼以节之,信以结之,容貌以文之,衣服以移之,朋友以极之,欲民之有一也。

《小雅》曰:“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是故君子服其服,则文以君子之容。

有其容,则文以君子之辞。

遂其辞,则实以君子之德。

是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耻有其容而无其辞。

耻有其辞而无其德,耻有其德而无其行。

是故君子衰则有哀色,端冕则有敬色,甲胃则有不可辱之色。

《诗》云:“惟鹈在梁,不濡其翼。

彼记之子,不称其服!

”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义者,贵贱皆有事于天下。

天子亲耕,粢盛柜鬯以事上帝,故诸侯勤以辅事于天子。

子曰:下之事上也,虽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

是故君子恭俭以求役仁,信让以求役礼。

不自尚其事,不自尊其身,俭于位而寡于欲,让于人,卑己尊人,小心而畏义,求以事君。

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听天命。

《诗》云:“莫莫葛ぱ,施于条枚。

凯弟君子,求福不回。

”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谓与!

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

《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子曰:先王谥以尊名,节以一惠,耻名之浮于行也。

是故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以求处情。

过行弗率,以求处厚。

彰人之善而美人之功,以求下贤。

是故君子虽自卑,而民敬尊之。

子曰:后稷,天下之为烈也,岂一手一足哉!

唯欲行之浮于名也,故自谓便人。

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仁者,其难乎!

《诗》云:“凯弟君子,民之父母。

凯以强教之,弟以说安之。

”乐而毋荒,有礼而亲。

威庄而安,孝慈而敬。

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

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

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

今父之亲子也,亲贤而下无能。

母之亲子也,贤则亲之,无能则怜之。

母,亲而不尊。

父,尊而不亲。

水之于民也,亲而不尊。

火,尊而不亲。

土之于民也,亲而不尊。

天,尊而不亲。

命之于民也,亲而不尊。

鬼,尊而不亲。

子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先禄而后威,先赏而后罚,亲而不尊。

其民之敝,而愚,乔而野,朴而不文。

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

荡而不静,胜而无耻。

”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其赏罚用爵列,亲而不尊,其民之敝,利而巧,文而不惭,贼而蔽。

子曰:夏道未渎辞,不求备,不大望于民,民未厌其亲。

殷人未渎礼,而求备于民。

周人强民,未渎神,而赏爵刑罚穷矣。

子曰:虞夏之道,寡怨于民。

殷周之道,不胜其敝。

子曰:虞夏之质,殷周之文,至矣。

虞夏之文不胜其质。

殷周之质不胜其文。

子言之曰:后世虽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矣。

君天下,生无私,死不厚其子。

子民如父母,有よ怛之爱,有忠利之教。

亲而尊,安而敬,威而爱,富而有礼,惠而能散。

其君子尊仁畏义,耻费轻实,忠而不犯,义而顺,文而静,宽而有辨。

《甫刑》曰:“德威惟威,德明惟明。

”非虞帝其孰能为此乎?

子言之:事君先资其言,拜自献其身,以成其信。

是故君有责于其臣,臣有死于其言。

故受禄不诬,其受罪益寡。

子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

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

《易》曰:“不家食吉。

”子曰:事君不下达,不尚辞,非其人弗自。

《小雅》曰:“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以女。

”子曰:事君远而谏,则讠阎也。

近而不谏,则尸利也。

子曰:迩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虑四方。

子曰:事君欲谏不欲陈。

《诗》云:“心乎爱矣,瑕不谓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子曰: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

故君子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以远乱也。

子曰:事君三违而不出竟,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吾弗信也。

子曰:事君慎始而敬终。

子曰:事君可贵可贱,可富可贫,可生可杀,而不可使为乱。

子曰:事君,军旅不辟难,朝廷不辞贱。

处其位而不履其事,则乱也。

故君使其臣得志,则慎虑而从之。

否,则孰虑而从之,终事而退,臣之厚也。

《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子曰: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

故君命顺则臣有顺命。

君命逆则臣有逆命。

诗曰:“鹊之姜姜,鹑之贲贲。

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子曰:君子不以辞尽人。

故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

天下无道则辞有枝叶。

是故君子于有丧者之侧,不能赙焉,则不问其所费。

于有病者之侧,不能馈焉,则不问其所欲。

有客,不能馆,则不问其所舍。

故君子之接如水。

小人之接如醴。

君子淡以成。

小人甘以坏。

《小雅》曰:“盗言孔甘,乱是用饣炎。

”子曰:君子不以口誉人,则民作忠。

故君子问人之寒,则衣之。

问人之饥,则食之。

称人之美,则爵之。

《国风》曰:“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子曰:口惠而实不至,怨及其身,是故君子与其有诺责也,宁有已怨。

《国风》曰:“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子曰:君子不以色亲人。

情疏而貌亲,在小人则穿窬之盗也与?

子曰:情欲信,辞欲巧。

子言之:昔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无非卜筮之用,不敢以其私,亵事上帝。

是故不犯日月,不违卜筮。

卜筮不相袭也。

大事有时日。

小事无时日,有筮。

外事用刚日,内事用柔日。

不违龟筮。

子曰:牲礼乐齐盛,是以无害乎鬼神,无怨乎百姓。

子曰:后稷之祀易富也。

其辞恭,其欲俭,其禄及子孙。

诗曰:“后稷兆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子曰:大人之器威敬。

天子无筮,诸侯有守筮。

天子道以筮。

诸侯非其国不以筮,卜宅寝室。

天子不卜处大庙。

子曰:君子敬则用祭器。

是以不废日月,不违龟筮,以敬事其君长。

是以上不渎于民,下不亵于上。

月令第六

〔戴圣〕 〔汉〕

孟春之月,日在营室,昏参中,旦尾中。

其日甲乙。

其帝大皞,其神句芒。

其虫鳞。

其音角,律中大簇,其数八。

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

天子居青阳左个。

乘鸾路,驾苍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

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

是月也,以立春。

先立春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

”天子乃齐。

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

还反,赏公卿大夫于朝。

命相布德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

庆赐遂行,毋有不当。

乃命大史守典奉法,司天日月星辰之行,宿离不贷,毋失经纪,以初为常。

是月也,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

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

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

反,执爵于大寝,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皆御,命曰劳酒。

是月也,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

王命布农事,命田舍东郊,皆修封疆,审端经术。

善相丘陵阪险原隰土地所宜,五谷所殖,以教道民,必躬亲之。

田事既饬,先定准直,农乃不惑。

是月也,命乐正入学习舞。

乃修祭典。

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毋用牝。

禁止伐木。

毋覆巢,毋杀孩虫、胎、夭、飞鸟、毋麛、毋卵。

毋聚大众,毋置城郭。

掩骼埋胔。

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

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

毋变天之道,毋绝地之理,毋乱人之纪。

孟春行夏令,则雨水不时,草木蚤落,国时有恐。

行秋令则民其大疫,猋风暴雨总至,藜莠蓬蒿并兴。

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雪霜大挚,首种不入。

仲春之月,日在奎,昬弧中,旦建星中。

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其虫鳞。

其音角,律中夹钟。

其数八。

其味酸,其臭膻。

其祀户,祭先脾。

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天子居青阳大庙,乘鸾路,驾仓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食麦与羊。

其器疏以达。

是月也,安萌芽,养幼少,存诸孤。

择元日,命民社。

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毋肆掠,止狱讼。

是月也,玄鸟至。

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

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

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

是月也,日夜分。

雷乃发声,始电,蛰虫咸动,启户始出。

先雷三日,奋木铎以令兆民曰:“雷将发声,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备,必有凶灾!

”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斗甬,正权概。

是月也,耕者少舍。

乃修阖扇,寝庙毕备。

毋作大事,以妨农之事。

是月也,毋竭川泽,毋漉陂池,毋焚山林。

天子乃鲜羔开冰,先荐寝庙。

上丁,命乐正习舞,释菜。

天子乃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

仲丁,又命乐正入学习舞。

是月也,祀不用牺牲,用圭璧,更皮币。

仲春行秋令,则其国大水,寒气总至,寇戎来征。

行冬令,则阳气不胜,麦乃不熟,民多相掠。

行夏令,则国乃大旱,暖气早来,虫螟为害。

季春之月,日在胃,昏七星中,旦牵牛中。

其日甲乙。

其帝大皞,其神句芒。

其虫鳞。

其音角,律中姑洗。

其数八。

其味酸,其臭膻。

其祀户,祭先脾。

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萍始生。

天子居青阳右个,乘鸾路,驾仓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

食麦与羊。

其器疏以达。

是月也,天子乃荐鞠衣于先帝。

命舟牧覆舟,五覆五反。

乃告舟备具于天子焉,天子始乘舟。

荐鲔于寝庙,乃为麦祈实。

是月也,生气方盛,阳气发泄,句者毕出,萌者尽达。

不可以内。

天子布德行惠,命有司,发仓廪,赐贫穷,振乏绝,开府库,出币帛,周天下。

勉诸侯,聘名士,礼贤者。

是月也,命司空曰:“时雨将降,下水上腾,循行国邑,周视原野,修利堤防,道达沟渎,开通道路,毋有障塞。

田猎置罘罗网毕翳餧兽之药,毋出九门。

” 是月也,命野虞毋伐桑柘。

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

具曲植蘧筐。

后妃齐戒,亲东向躬桑。

禁妇女毋观,省妇使以劝蚕事。

蚕事既登,分茧称丝效功,以共郊庙之服,毋有敢惰。

是月也,命工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金钱、皮革、筋、角、齿、羽、箭、干、脂、胶、丹、漆,毋或不良。

百工咸理,监工日号,毋悖于时,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

是月之末,择吉日,大合乐,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

是月也,乃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

牺牲驹犊,举书其数。

命国难,九门磔攘,以毕春气。

季春行冬令,则寒气时发,草木皆肃,国有大恐。

行夏令,则民多疾疫,时雨不降,山林不收。

行秋令,则天多沉阴,淫雨蚤降,兵革并起。

孟夏之月,日在毕,昏翼中,旦婺女中。

其日丙丁。

其帝炎帝,其神祝融。

其虫羽。

其音徵,律中中吕。

其数七。

其味苦,其臭焦。

其祀灶,祭先肺。

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苦莱秀。

天子居明堂左个,乘朱路,驾赤骝,载赤旗,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

其器高以粗。

是月也,以立夏。

先立夏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夏,盛德在火。

”天子乃齐。

立夏之日,天子亲师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夏于南郊。

还反,行赏,封诸侯,庆赐遂行,无不欣说。

乃命乐师,习合礼乐。

命太尉,赞桀俊,遂贤良,举长大,行爵出禄,必当其位。

是月也,继长增高,毋有坏堕,毋起土功,毋发大众,毋伐大树。

是月也,天子始絺。

命野虞出行田原,为天子劳农劝民,毋或失时。

命司徒巡行县鄙,命农勉作,毋休于都。

是月也,驱兽毋害五谷,毋大田猎。

农乃登麦,天子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

是月也,聚畜百药。

靡草死,麦秋至。

断薄刑,决小罪,出轻系。

蚕事毕,后妃献茧。

乃收茧税,以桑为均,贵贱长幼如一,以给郊庙之服。

是月也,天子饮酎,用礼乐。

孟夏行秋令,则苦雨数来,五谷不滋,四鄙入保。

行冬令,则草木蚤枯,后乃大水,败其城郭。

行春令,则蝗虫为灾,暴风来格,秀草不实。

仲夏之月,日在东井,昏亢中,旦危中。

其日丙丁。

其帝炎帝,其神祝融。

其虫羽。

其音徵,律中蕤宾。

其数七。

其味苦,其臭焦。

其祀灶,祭先肺。

小暑至,螳螂生,□始鸣,反舌无声。

天子居明堂太庙,乘朱路,驾赤骝,载赤旗,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

其器高以粗。

养壮佼。

是月也,命乐师修鞀鞞鼓,均琴瑟管箫,执干戚戈羽,调竽笙竾簧,饬钟磬柷敔。

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

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

农乃登黍。

是月也,天子乃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

令民毋艾蓝以染,毋烧灰,毋暴布,门闾毋闭,关市毋索。

挺重囚,益其食。

游牝别群,则絷腾驹,班马政。

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

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嗜欲,定心气。

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阴之所成。

鹿角解,蝉始鸣。

半夏生,木堇荣。

是月也,毋用火南方。

可以居高明,可以远眺望,可以升山陵,可以处台榭。

仲夏行冬令,则雹冻伤谷,道路不通,暴兵来至。

行春令,则五谷晚熟,百螣时起,其国乃饥。

行秋令,则草木零落,果实早成,民殃于疫。

季夏之月,日在柳。

昏火中,旦奎中。

其日丙丁。

其帝炎帝,其神祝融。

其虫羽。

其音徵,律中林钟。

其数七。

其味苦,其臭焦。

其祀灶,祭先肺。

温风始至,蟋蟀居壁,鹰乃学习,腐草为萤。

天子居明堂右个,乘朱路,驾赤骝,载赤旂,衣朱衣,服赤玉。

食菽与鸡,其器高以粗。

命渔师伐蛟取鼍,登龟取鼋。

命泽人纳材苇。

是月也,命四监大合百县之秩刍,以养牺牲。

令民无不咸出其力,以共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以祠宗庙社稷之灵,以为民祈福。

是月也,命妇官染采,黼黻文章,必以法故,无或差贷。

黑黄仓赤,莫不质良,无敢诈伪,以给郊庙祭祀之服,以为旗章,以别贵贱等给之度。

是月也,树木方盛,乃命虞人入山行木,毋有斩伐。

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毋举大事,以摇养气,毋发令而待,以妨神农之事也。

水潦盛昌,神农将持功,举大事则有天殃。

是月也,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烧雉行水,利以杀草,如以热汤。

可以粪田畴,可以美土疆。

季夏行春令,则谷实鲜落,国多风欬,民乃迁徙。

行秋令则丘隰水潦,禾稼不熟,乃多女灾。

行冬令,则风寒不时,鹰隼蚤鸷,四鄙入保。

中央土,其日戊己。

其帝黄帝,其神后土。

其虫倮。

其音宫,律中黄钟之宫。

其数五。

其味甘,其臭香。

其祀中霤,祭先心。

天子居大庙大室。

乘大路,驾黄?,载黄旂,衣黄衣,服黄玉。

食稷与牛,其器圜以闳。

孟秋之月,日在翼,昬建星中,旦毕中。

其日庚辛。

其帝少皞,其神蓐收。

其虫毛。

其音商,律中夷则。

其数九。

其味辛,其臭腥。

其祀门,祭先肝。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天子居总章左个,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旂,衣白衣,服白玉。

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

是月也,以立秋。

先立秋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秋,盛德在金。

”天子乃齐。

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

还反,赏军帅武人于朝。

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顺彼远方。

是月也,命有司修法制,缮囹圄,具桎梏,禁止奸,慎罪邪,务搏执。

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

决狱讼,必端平。

戮有罪,严断刑。

天地始肃,不可以赢。

是月也,农乃登谷。

天子尝新。

先荐寝庙。

命百官,始收敛。

完堤防,谨壅塞,以备水潦。

修宫室,坏墙垣,补城郭。

是月也,毋以封诸侯,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币。

孟秋行冬令,则阴气大胜,介虫败谷,戎兵乃来。

行春令,则其国乃旱,阳气复还,五谷无实。

行夏令,则国多火灾,寒热不节,民多虐疾。

仲秋之月,日在角,昏牵牛中,旦觜觿中。

其日庚辛。

其帝少皞,其神蓐收。

其虫毛。

其音商,律中南吕。

其数九。

其味辛,其臭腥。

其祀门,祭先肝。

盲风至,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天子居总章大庙,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旂,衣白衣,服白玉。

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

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

乃命司服,具饬衣裳,文绣有恒,制有小大,度有长短。

衣服有量,必循其故,冠带有常。

乃命有司,申严百刑,斩杀必当,毋或枉桡。

枉桡不当,反受其殃。

是月也,乃命宰祝,循行牺牲,视全具,案刍豢,瞻肥瘠,察物色。

必比类,量小大,视长短,皆中度。

五者备当,上帝其飨。

天子乃难,以达秋气。

以犬尝麻,先荐寝庙。

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穿窦窖,修囷仓。

乃命有司,趣民收敛,务畜菜,多积聚。

乃劝种麦,毋或失时。

其有失时,行罪无疑。

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声。

蛰虫坏户。

杀气浸盛,阳气日衰,水始涸。

日夜分,则同度量,平权衡,正钧石,角斗甬。

是月也,易关市,来商旅,纳货贿,以便民事。

四方来集,远乡皆至,则财不匮,上无乏用,百事乃遂。

凡举大事,毋逆大数,必顺其时,慎因其类。

仲秋行春令,则秋雨不降,草木生荣,国乃有恐。

行夏令,则其国乃旱,蛰虫不藏,五谷复生。

行冬令,则风灾数起,收雷先行,草木蚤死。

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虚中,旦柳中。

其日庚辛。

其帝少皞,其神蓐收。

其虫毛。

其音商,律中无射。

其数九。

其味辛。

其臭腥。

其祀门,祭先肝。

鸿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鞠有黄华,豺乃祭兽戮禽。

天子居总章右个,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旗,衣白衣,服白玉。

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

是月也,申严号令,命百官贵贱无不务内,以会天地之藏,无有宣出。

乃命冢宰,农事备收。

举五谷之要,藏帝藉之收于神仓,祗敬必饬。

是月也,霜始降,则百工休。

乃命有司曰:“寒气总至,民力不堪,其皆入室”。

上丁,命乐正入学习吹。

是月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

合诸侯,制百县,为来岁受朔日,与诸侯所税于民轻重之法。

贡职之数,以远近土地所宜为度,以给郊庙之事,无有所私。

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班马政。

命仆及七驺咸驾,载旌旐、授车以级,整设于屏外。

司徒搢扑,北面誓之。

天子乃厉饰,执弓挟矢以猎,命主祠祭禽于四方。

是月也,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

蛰虫咸俯在内,皆墐其户。

乃趣狱刑,毋留有罪。

收禄秩之不当,供养之不宜者。

是月也,天子乃以犬尝稻,先荐寝庙。

季秋行夏令,则其国大水,冬藏殃败,民多鼽嚏。

行冬令,则国多盗贼,边境不宁,土地分裂。

行春令则暖风来至,民气解惰,师兴不居。

孟冬之月,日在尾,昬危中,旦七星中。

其日壬癸。

其帝颛顼,其神玄冥。

其虫介。

其音羽,律中应钟。

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

其祀行,祭先肾。

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虹藏不见。

天子居玄堂左个,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

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是月也,以立冬。

先立冬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冬,盛德在水”。

天子乃齐。

立冬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冬于北郊。

还反,赏死事,恤孤寡。

是月也,命大史衅龟策,占兆审卦吉凶,是察阿党,判罪无有掩蔽。

是月也,天子始裘。

命有司曰:“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不通,闭塞而成冬。

”命百官谨盖藏。

命司徒循行积聚,无有不敛。

坏城郭,戒门闾,修键闭,慎管籥,固封疆,备边竟,完要塞,谨关梁,塞徯径。

饬丧纪,辨衣裳,审棺椁之厚薄,茔丘垄之大小高卑厚薄之度,贵贱之等级。

是月也,命工师效功,陈祭器,按度程。

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必功致为上。

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

是月也,大饮烝。

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门闾,腊先祖五祀,劳农以休息之。

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

是月也,乃命水虞渔师,收水泉池泽之赋。

毋或敢侵削众庶兆民,以为天子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罪无赦。

孟冬行春令,则冻闭不密,地气上泄,民多流亡。

行夏令,则国多暴风,方冬不寒,蛰虫复出。

行秋令,则雪霜不时,小兵时起,土地侵削。

仲冬之月,日在斗,昏东壁中,旦轸中。

其日壬癸。

其帝颛顼,其神玄冥。

其虫介。

其音羽,律中黄钟。

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

其祀行,祭先肾。

冰益壮,地始坼,鹖旦不鸣,虎始交。

天子居玄堂大庙,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

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饬死事。

命有司曰:“土事毋作,慎毋发盖,毋发室屋,及起大众,以固而闭。

地气沮泄,是谓发天地之房,诸蛰则死,民必疾疫,又随以丧,命之曰畅月。

” 是月也,命奄尹,申宫令,审门闾,谨房室,必重闭。

省妇事,毋得淫,虽有贵戚近习,毋有不禁,乃命大酋,秫稻必齐,麹糵必时,湛炽必絜,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

兼用六物,大酋监之,毋有差贷。

天子命有司祈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

是月也,农有不收藏积聚者,马牛畜兽有放佚者,取之不诘。

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田猎禽兽者,野虞教道之。

其有相侵夺者,罪之不赦。

是月也,日短至。

阴阳争,诸生荡。

君子齐戒,居必掩身。

身欲宁,去声色,禁耆欲。

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

芸始生,荔挺出,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

日短至,则伐木,取竹箭。

是月也,可以罢官之无事,去器之无用者,涂阙廷门闾,筑囹圄,此以助天地之闭藏也。

仲冬行夏令,则其国乃旱,氛雾冥冥,雷乃发声。

行秋令,则天时雨汁,瓜瓠不成,国有大兵。

行春令,则蝗虫为败,水泉咸竭,民多疥疠。

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娄中,旦氐中。

其日壬癸。

其帝颛顼,其神玄冥。

其虫介。

其音羽,律中大吕。

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

其祀行,祭先肾。

雁北乡,鹊始巢,雉雊,鸡乳。

天子居玄堂右个,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

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命有司大难,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

征鸟厉疾。

乃毕山川之祀,及帝之大臣,天之神祇。

是月也,命渔师始渔。

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

冰方盛,水泽腹坚。

命取冰,冰以入。

令告民出五种。

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

命乐师大合吹而罢。

乃命四监收秩薪柴,以共郊庙及百祀之薪燎。

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

数将几终,岁且更始。

专而农民,毋有所使。

天子乃与公卿大夫,共饬国典,论时令,以待来岁之宜。

乃命大史,诸侯之列,赋之牺牲,以共皇天上帝社稷之飨。

乃命同姓之邦,共寝庙之刍豢。

命宰历卿大夫至于庶民土田之数,而赋牺牲,以共山林名川之祀。

凡在天下九州之民者,无不咸献其力,以共皇天上帝,社稷寝庙,山林名川之祀。

季冬行秋令,则白露早降,介虫为妖,四鄙入保。

行春令,则胎夭多伤,国多固疾,命之曰逆。

行夏令则水潦败国,时雪不降,冰冻消释。

奔丧第三十四

〔戴圣〕 〔汉〕

奔丧之礼:始闻亲丧,以哭答使者,尽哀。

问故,又哭尽哀。

遂行,日行百里,不以夜行。

唯父母之丧,见星而行,见星而舍。

若未得行,则成服而后行。

过国至竟,哭尽哀而止。

哭辟市朝。

望其国竟哭。

至于家,入门左,升自西阶,殡东,西面坐,哭尽哀,括发袒,降堂东即位,西乡哭,成踊,袭绖于序东,绞带。

反位,拜宾成踊,送宾,反位。

有宾后至者,则拜之,成踊、送宾皆如初。

众主人兄弟皆出门,出门哭止。

阖门,相者告就次。

于又哭,括发袒成踊。

于三哭,犹括发袒成踊。

三日,成服,拜宾、送宾皆如初。

奔丧者非主人,则主人为之拜宾送宾。

奔丧者自齐衰以下,入门左中庭北面哭尽哀,免麻于序东,即位袒,与主人哭成踊。

于又哭、三哭皆免袒,有宾则主人拜宾、送宾。

丈夫妇人之待之也,皆如朝夕哭,位无变也。

奔母之丧,西面哭尽哀,括发袒,降堂东即位,西乡哭,成踊,袭免绖于序东,拜宾、送宾,皆如奔父之礼,于又哭不括发。

妇人奔丧,升自东阶,殡东,西面坐,哭尽哀。

东髽,即位,与主人拾踊。

奔丧者不及殡,先之墓,北面坐,哭尽哀。

主人之待之也,即位于墓左,妇人墓右,成踊尽哀括发,东即主人位,绖绞带,哭成踊,拜宾,反位,成踊,相者告事毕。

遂冠归,入门左,北面哭尽哀,括发袒成踊,东即位,拜宾成踊。

宾出,主人拜送。

有宾后至者则拜之成踊。

送宾如初。

众主人兄弟皆出门,出门哭止,相者告就次。

于又哭,括发成踊。

于三哭,犹括发成踊。

三日成服,于五哭,相者告事毕。

为母所以异于父者,壹括发,其余免以终事,他如奔父之礼。

齐衰以下不及殡:先之墓,西面哭尽哀,免麻于东方,即位,与主人哭成踊,袭。

有宾则主人拜宾、送宾。

宾有后至者,拜之如初。

相者告事毕。

遂冠归,入门左,北面哭尽哀,免袒成踊,东即位,拜宾成踊,宾出,主人拜送。

于又哭,免袒成踊。

于三哭,犹免袒成踊。

三日成服,于五哭,相者告事毕。

闻丧不得奔丧,哭尽哀。

问故,又哭尽哀。

乃为位,括发袒成踊,袭绖绞带即位,拜宾反位成踊。

宾出,主人拜送于门外,反位。

若有宾后至者,拜之成踊,送宾如初。

于又哭,括发袒成踊,于三哭,犹括发袒成踊,三日成服,于五哭,拜宾送宾如初。

若除丧而后归,则之墓,哭成踊,东括发袒绖,拜宾成踊,送宾反位,又哭尽哀,遂除,于家不哭。

主人之待之也,无变于服,与之哭,不踊。

自齐衰以下,所以异者,免麻。

凡为位,非亲丧,齐衰以下,皆即位哭尽哀,而东免绖,即位,袒、成踊、袭,拜宾反位,哭成踊,送宾反位,相者告就次。

三日,五哭卒,主人出送宾。

众主人兄弟皆出门,哭止。

相者告事毕。

成服拜宾。

若所为位家远,则成服而往。

齐衰,望乡而哭。

大功,望门而哭。

小功,至门而哭。

缌麻,即位而哭。

哭父之党于庙。

母妻之党于寝。

师于庙门外。

朋友于寝门外。

所识于野张帷。

凡为位不奠。

哭天子九,诸侯七,卿大夫五,士三。

大夫哭诸侯,不敢拜宾。

诸臣在他国,为位而哭,不敢拜宾。

与诸侯为兄弟,亦为位而哭。

凡为位者壹袒。

所识者吊,先哭于家而后之墓,皆为之成踊,从主人北面而踊。

凡丧,父在父为主。

父没,兄弟同居,各主其丧。

亲同,长者主之。

不同,亲者主之。

闻远兄弟之丧,既除丧而后闻丧,免袒成踊,拜宾则尚左手。

无服而为位者,唯嫂叔。

及妇人降而无服者麻。

凡奔丧,有大夫至,袒,拜之,成踊而后袭。

于士,袭而后拜之。

王制第五

〔戴圣〕 〔汉〕

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

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

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天子之三公之田视公侯,天子之卿视伯,天子之大夫视子男,天子之元士视附庸。

制农田百亩。

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

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

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

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

卿,四大夫禄。

君,十卿禄。

次国之卿,三大夫禄,君,十卿禄。

小国之卿,倍大夫禄,君十卿禄。

次国之上卿,位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

小国之上卿,位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

其有中士下士者,数各居其上之三分。

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以为附庸间田。

八州,州二百一十国。

天子之县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三,凡九十三国。

名山大泽不以分,其余以禄士,以为间田。

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天子之元士,诸侯之附庸不与。

天子百里之内以共官,千里之内以为御。

千里之外,设方伯。

五国以为属,属有长。

十国以为连,连有帅。

三十国以为卒,卒有正。

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

五十六正,百六十八帅,三百三十六长。

八伯各以其属,属于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为左右,曰二伯。

千里之内曰甸,千里之外,曰采曰流。

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

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

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

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

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监于方伯之国,国三人。

天子之县内诸侯,禄也。

外诸侯,嗣也。

制:三公,一命卷。

若有加,则赐也,不过九命。

次国之君,不过七命,小国之君,不过五命。

大国之卿,不过三命,下卿再命。

小国之卿与下大夫一命。

凡官民材,必先论之。

论辨然后使之,任事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

爵人于朝,与士共之。

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是故公家不畜刑人,大夫弗养,士遇之涂弗与言也。

屏之四方,唯其所之,不及以政,亦弗故生也。

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

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而望祀山川。

觐诸侯。

问百年者就见之。

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辟。

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

山川神,有不举者,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

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绌以爵。

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

革制度衣服者,为畔,畔者君讨。

有功德于民者,加地进律。

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东巡守之礼。

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南巡守之礼。

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如西巡守之礼。

归,假于祖称,用特。

天子将出,类乎上帝。

宜乎社,造乎祢。

诸侯将出,宜乎社,造乎祢。

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德,以尊于天子。

天子赐诸侯乐,则以将之,赐伯子男乐,则以鼗将之。

诸侯,赐弓矢然后征,赐钅夫钅戊然后杀,赐圭瓒然后为鬯。

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

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

天子曰辟雍,诸侯曰宫。

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礻马于所征之地。

受命于祖,受成于学。

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告。

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

一为乾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

无事而不田,曰不敬。

田不以礼,曰暴天物。

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

天子杀则下大绥,诸侯杀则下小绥,大夫杀则止佐车。

佐车止,则百姓田猎。

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

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罗。

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可以火田。

不は,不卵,不杀胎,不天夭,不覆巢。

冢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谷皆入然后制国用。

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

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入以为出,祭用数之仂。

丧,三年不祭,唯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

丧用三年之仂,丧祭,用不足曰暴,有余曰浩。

祭,丰年不奢,凶年不俭。

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非其国也。

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

以三十年之通,虽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

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自天子达于庶人。

丧从死者,祭从生者,支子不祭。

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

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

士一庙,庶人祭于寝。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礻勺,夏曰,秋曰尝,冬曰。

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

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

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

天子诸侯祭因国之在其地而无主后者。

天子直礻勺、袷、袷尝。

。

诸侯礻勺则不,则不尝,尝则不,则不礻勺。

诸侯礻勺直、一直一袷,尝袷,袷。

天子社稷皆大牢,诸侯社稷皆少牢。

大夫士宗庙之祭,有田则祭,无田则荐。

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

韭以卵,麦以鱼,黍以豚,稻以雁。

祭天地之牛角茧栗,宗庙之牛角握,宾客之牛角尺。

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

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寝不逾庙。

古者公田藉而不税。

市厘而不税。

关讥而不征。

林麓川泽,以时入而不禁。

夫圭田无征。

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

田里不粥,墓地不请。

司空执度度地,居民山川沮泽,时四时,量地远近,兴事任力。

凡使民,任老者之事,食壮者之食。

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

民生其间者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五味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

修其教,不易其俗。

齐其政,不易其宜。

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

东方曰夷,被发文皮,有不火食者矣。

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

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

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

中国、夷、蛮、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

达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北方曰译。

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

地、邑、民、居,必参相得也。

无旷土,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咸安其居,乐事劝功,尊君亲上,然后兴学。

司徒修六礼以节民性,明七教以兴民德,齐八政以防淫,一道德以同俗,养耆老以致孝,恤孤独以逮不足,上贤以崇德,简不肖以绌恶。

命乡,简不帅教者以告耆老皆朝于庠,无日,习射上功,习乡上齿,大司徒帅国之俊士与执事焉。

不变,命国之右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左,命国之左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右,如初礼。

不变,移之郊。

如初礼。

不变,移之遂,如初礼。

不变,屏之远方,终身不齿。

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

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

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

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

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

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

凡入学以齿。

将出学,小胥、大胥、小乐正,简不帅教者以告于大乐正。

大乐正告于王。

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学。

不变,王亲视学。

不变,王三日不举,屏之远方,西方曰棘,东方曰寄,终身不齿。

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

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

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

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死以士礼葬之。

有发,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

凡执技论力,适四方,股肱,决射御。

凡执技以事上者,祝史射御医卜及百工。

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出乡不与士齿。

仕于家者,出乡不与士齿。

司寇正刑明辟以听狱讼,必三刺。

有旨无简不听。

附从轻,赦从重。

凡制五刑,必即天论,邮罚丽于事。

凡听五刑之讼,必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以权之。

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以别之。

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以尽之。

疑狱,汜与众共之。

众疑,赦之。

必察小大之比以成之。

成狱辞,史以狱成告于正,正听之,正以狱成告于大司寇,大司寇听之棘木之下。

大司寇以狱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参听之。

三公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又,然后制刑。

凡作刑罚,轻无赦。

刑者亻刑也,亻刑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

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

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

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

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

此四诛者,不以听。

凡执禁以齐众,不赦过。

有圭璧金璋,不粥于市。

命服命车,不粥于市。

宗庙之器,不粥于市。

牺牲不粥于市。

戎器不粥于市。

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

兵车不中度,不粥于市。

布帛精粗不中数,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

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

锦文珠玉成器,不粥于市。

衣服饮食,不粥于市。

五谷不时,果实未熟,不粥于市。

木不中伐,不粥于市。

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

关执禁以讥,禁异服,识异言。

大史典礼,执简记,奉讳恶。

天子齐戒受谏。

司会以岁之成,质于天子,冢宰齐戒受质。

大乐正,大司寇、市,三官以其成,从质于天子。

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齐戒受质,百官各以其成,质于三官。

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以百官之成,质于天子,百官齐戒受质。

然后,休老劳农,成岁事,制国用。

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

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

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瞽亦如之。

九十使人受。

五十异长,六十宿肉,七十贰,膳八十常珍,九十饮食不离寝,膳饮从游可也。

六十岁制,七十时制,八十月制,九十日修。

唯绞衾冒,死而后制。

五十始衰,六十非肉不饱,七十非帛不暖,八十非人不暖,九十,虽得人不暖矣。

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

七十不俟朝,八十月告存,九十日有秩。

五十不从力政,六十不与服戎,七十不与宾客之事,八十齐丧之事弗及也。

五十而爵,六十不亲学,七十致政。

唯衰麻为丧。

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

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

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

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

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养老。

夏后氏收而祭,燕衣而养老。

殷人而祭,缟衣而养老。

周人冕而祭,玄衣而养老。

凡三王养老皆引年。

八十者一子不从政,九十者其家不从政。

废疾非人不养者一人不从政。

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

齐衰大功之丧,三月不从政。

将徙于诸侯,三月不从政。

自诸侯来徙家,期不从政。

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矜,老而无夫者谓之寡。

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皆有常饩。

、聋、跛、辟、断者、侏儒、百工,各以其器食之。

道路,男子由右,妇人由左,车从中央。

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逾。

轻任并,重任分,班白者不提挈。

君子耆老不徒行,庶人耆老不徒食。

大夫祭器不假。

祭器未成,不造燕器。

方一里者为田九百亩。

方十里者,为方一里者百,为田九万亩。

方百里者,为方十里者百,为田九十亿亩。

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为田九万亿亩。

自恒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

自南河至于江,千里而近。

自江至于衡山,千里而遥。

自东河至于东海,千里而遥。

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

自西河至于流沙,千里而遥。

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近东海,北不尽恒山,凡四海之内,断长补短,方三千里,为田八十万亿一万亿亩。

方百里者,为田九十亿亩,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余六十亿亩。

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

古者百亩,当今东田百四十六亩三十步。

古者百里,当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步四尺二寸二分。

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

封方百里者三十国,其余,方百里者七十。

又封方七十里者六十,为方百里者二十九,方十里者四十。

其余,方百里者四十,方十里者六十。

又封方五十里者二十——为方百里者三十一其余,方百里者十,方十里者六十。

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以为附庸间田。

诸侯之有功者,取于间田以禄之。

其有削地者,归之间田。

天之之县内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

封方百里者九,其余方百里者九十一。

又封方七十里者二十一,为方百里者十,方十里者二十九,其余,方百里者八十,方百里者八十,方十里者七十一。

又封方五十里者六十三,为方百里者十五,方十里者七十五,其余方百里者六十四,方十里者九十六。

诸侯之下士禄食九人,中士食十八人,上士食三十六人。

下大夫食七十二人,卿食二百八十八人。

君食二千八百八十人。

次国之卿食二百一十六人,君食二千一百六十人。

小国之卿食百四十四人,君食千四百四十人。

次国之卿,命于其君者,如小国之卿。

天子之大夫为三监,监于诸侯之国者,其禄视诸侯之卿,爵视次国之君,其禄取于方伯之地。

方伯为朝天子,皆有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视元士。

诸侯世子世国,大夫不世爵。

使以德,爵以功,未赐爵,视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国。

诸侯之大夫,不世爵禄。

六礼:冠、昏、丧、祭、乡、相见。

七教: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宾客。

八政:饮食、衣服、事为、异别、度、量、数、制。

明堂位第十四

〔戴圣〕 〔汉〕

昔者周公朝诸侯于明堂之位:天子负斧依南乡而立。

三公,中阶之前,北面东上。

诸侯之位,阼阶之东,西面北上。

诸伯之国,西阶之西,东面北上。

诸子之国,门东,北面东上。

诸男之国,门西,北面东上。

九夷之国,东门之外,西面北上。

八蛮之国,南门之外,北面东上。

六戎之国,西门之外,东面南上。

五狄之国,北门之外,南面东上。

九采之国,应门之外,北面东上。

四塞,世告至。

此周公明堂之位也。

明堂也者,明诸侯之尊卑也。

昔殷纣乱天下,脯鬼侯以飨诸侯。

是以周公相武王以伐纣。

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

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作乐,颁度量,而天下大服。

七年,致政于成王。

成王以周公为有勋劳于天下,是以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

是以鲁君,孟春乘大路,载弧。

旗十有二旒,日月之章。

祀帝于郊,配以后稷。

天子之礼也。

季夏六月,以礼祀周公于大庙,牲用白牡,尊用牺、象、山,郁尊用黄目,灌用玉瓒,大圭,荐用玉豆,雕,爵用玉戋,仍雕,加以璧散璧角,俎用完{山厥}。

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积,裼而舞大夏。

昧,东夷之乐也。

任,南蛮之乐也。

纳夷蛮之乐于大庙,言广鲁于天下也。

君卷冕立于阼,夫人副礻韦立于房中。

君肉袒迎牲于门,夫人荐豆笾。

卿大夫赞君,命妇赞夫人,各扬其职。

百官废职服大刑,而天下大服。

是故,夏礻勺、秋尝、冬、春社、秋省而遂大蜡,天子之祭也。

大庙,天子明堂。

库门,天子皋门。

雉门,天子应门。

振木铎于朝,天子之政也。

山节藻,复庙重檐,刮楹达乡。

反坫出尊,崇坫康圭,疏屏。

天子之庙饰也。

鸾车,有虞氏之路也。

钩车,夏后氏之路也。

大路,殷路也。

乘路,周路也。

有虞氏之旗,夏后氏之绥,殷之大白,周之大赤。

夏后氏骆马,黑鬣。

殷人白马,黑首,周人黄马,蕃鬣。

夏后氏,牲尚黑,殷白牡,周も刚。

泰,有虞氏之尊也。

山,夏后氏之尊也。

著,殷尊也。

牺象,周尊也。

爵,夏后氏以戋,殷以,周以爵。

灌尊,夏后氏以鸡夷,殷以,周以黄目。

其勺,夏后氏以龙勺,殷以疏勺,周以蒲勺。

士鼓蒉桴苇,伊耆氏之乐也。

拊搏玉磬揩击,大琴大瑟,中琴小瑟,四代之乐器也。

鲁公之庙,文世室也。

武公之庙,武世室也。

米廪,有虞氏之庠也。

序,夏后氏之序也。

瞽宗,殷学也。

宫,周学也。

崇鼎,贯鼎,大璜,封父龟,天子之器也。

越棘,大弓,天子之戎器也。

夏后氏之鼓,足。

殷,楹鼓。

周,县鼓,垂之和钟,叔之离磬,女娲之笙簧。

夏后氏之龙иね,殷之崇牙,周之璧嬖。

有虞氏之两敦,夏后氏之四连,殷之六瑚,周之八簋。

俎,有虞氏以完,夏后氏以{山厥},殷以具,周以房俎。

夏后氏以曷,殷玉豆,周献豆。

有虞氏服,夏后氏山,殷火,周龙章。

有虞氏祭首,夏后氏祭心,殷祭肝,周祭肺。

夏后氏尚明水,殷尚醴,周尚酒。

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殷二百,周三百。

有虞氏之绥,夏后氏之绸练,殷之崇牙,周之璧た。

凡四代之服、器、官,鲁兼用之。

是故鲁,王礼也,天下传之久矣。

君臣,未尝相弑也,礼乐刑法政俗,未尝相变也,天下以为有道之国,是故天下资礼乐焉。

礼记投壶

〔戴圣〕 〔汉〕

投壶之礼,主人奉矢,司射奉中,使人执壶。

主人请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以乐宾。

」宾曰:「子有旨酒嘉肴,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辞。

」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以请。

」宾曰:「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固辞。

」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

」宾曰:「某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

」宾再拜受,主人般还,曰:「辟。

」主人阼阶上拜送,宾般还,曰:「辟。

」已拜,受矢,进即两楹间,退反位,揖宾就筵。

司射进度壶,间以二矢半,反位,设中,东面,执八算兴。

请宾曰:「顺投为入。

比投不释,胜饮不胜者,正爵既行,请为胜者立马,一马从二马,三马既立,请庆多马。

」请主人亦如之。

命弦者曰:「请奏《狸首》,间若一。

」大师曰:「诺。

」左右告矢具,请拾投。

有入者,则司射坐而释一算焉。

宾党于右,主党于左。

卒投,司射执算曰:「左右卒投,请数。

」二算为纯,一纯以取,一算为奇。

遂以奇算告曰:「某贤于某若干纯」。

奇则曰奇,钧则曰左右钧。

命酌曰:「请行觞。

」酌者曰:「诺。

」当饮者皆跪奉觞,曰:「赐灌」。

胜者跪曰:「敬养」。

正爵既行,请立马。

马各直其算。

一马从二马,以庆。

庆礼曰:「三马既备,请庆多马。

」宾主皆曰:「诺。

」正爵既行,请彻马。

算多少视其坐。

筹,室中五扶,堂上七扶,庭中九扶。

算长尺二寸。

壶:颈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径二寸半。

容斗五升。

壶中实小豆焉,为其矢之跃而出也。

壶去席二矢半。

矢以柘若棘,毋去其皮。

鲁令弟子辞曰:毋幠,毋敖,毋偝立,毋逾言。

偝立逾言,有常爵。

薛令弟子辞曰:毋幠,毋敖,毋偝立,毋逾言。

若是者浮。

鼓:○□○○□□○□○○□,半。

○□○□○○○□□○□○:鲁鼓。

○□○○○□□○□○○□□○□○○□□○。

半。

○□○○○□□○:薛鼓。

取半以下为投壶礼,尽用之为射礼。

司射、庭长,及冠士立者,皆属宾党。

乐人及使者、童子,皆属主党。

鲁鼓:○□○○□□○○,半。

○□○○□○○○○□○□○。

薛鼓:○□○○○○□○□○□○○○□○□○○□○,半。

○□○□○○○○□○。

礼记深衣

〔戴圣〕 〔汉〕

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绳、权、衡。

短毋见肤,长毋被土。

续衽,钩边。

要缝半下。

袼之高下,可以运肘。

袂之长短,反诎之及肘。

带下毋厌髀,上毋厌胁,当无骨者。

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

袂圜以应规。

曲袷如矩以应方。

负绳及踝以应直。

下齐如权衡以应平。

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

负绳抱方者,以直其政,方其义也。

故《易》曰:坤,「六二之动,直以方」也。

下齐如权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

五法已施,故圣人服之。

故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取其平,故先王贵之。

故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摈相,可以治军旅,完且弗费,善衣之次也。

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缋。

具父母,衣纯以青。

如孤子,衣纯以素。

纯袂、缘、纯边,广各寸半。

礼记大学

〔戴圣〕 〔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

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

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

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喧兮。

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

「如琢如磨」者,自修也。

「瑟兮喧兮」者,恂栗也。

「赫兮喧兮」者,威仪也。

「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诗》云:「于戏前王不忘!

」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康诰》曰:「克明德。

」《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

」《帝典》曰:「克明峻德。

」皆自明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康诰》曰:「作新民。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

」为人君,止于仁。

为人臣,止于敬。

为人子,止于孝。

为人父,止于慈。

与国人交,止于信。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

此谓知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

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

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

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

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

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

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

弟者,所以事长也。

慈者,所以使众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一家仁,一国兴仁。

一家让,一国兴让。

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其机如此。

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

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

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

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

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故治国在齐其家。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宜兄宜弟。

」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

所恶于下,毋以事上。

所恶于前,毋以先后。

所恶于后,毋以从前。

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

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

此之谓絜矩之道。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戮矣。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

仪监于殷,峻命不易。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刖民聚。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

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

」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秦誓》曰:「若有一介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

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

实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

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

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

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

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生财有大道。

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

伐冰之家,不畜牛羊。

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

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

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

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