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八

以方问曰:“先生之说‘格物’,凡《中庸》之‘慎独’及‘集义’‘博约’等说,皆为‘格物’之事。

” 先生曰:“非也。

格物即慎独,即戒惧。

至于‘集义’‘博约’,工夫只一般,不是以那数件都做‘格物’底事。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黄以方问:“先生关于格物的说法,是不是将《中庸》里提到的慎独、集义、博约等说法都看做格物?” 先生说:“不是。格物就是慎独,就是戒惧。至于集义、博约等,只是一般性的功夫,不是所有《中庸》提到的都是格物。”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九

〔王守仁〕 〔明〕

以方问“尊德性”一条。

先生曰:“‘道问学’即所以‘尊德性’也。

晦翁言子静以‘尊德性’诲人,某教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

是分‘尊德性’‘道问学’作两件,且如今讲习讨论下许多工夫,无非只是存此心,不失其德行而已。

岂有‘尊德性’只空空去尊,更不去问学?

问学只是空空去问学,更与德性无关涉?

如此,则不知今之所以讲习讨论者,更学何事?

” 问“致广大”二句。

曰:“‘尽精微’即所以‘致广大’也,‘道中庸’即所以‘极高明’也。

盖心之本体自是广大底,人不能‘尽精微’,则便为私欲所蔽,有不胜其小者矣。

故能细微曲折,无所不尽,则私意不足以蔽之,自无许多障碍遮隔处,如何广大不致?

” 又问:“精微还是念虑之精微,事理之精微?

” 曰:“念虑之精微,即事理之精微也。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十

〔王守仁〕 〔明〕

先生曰:“今之论性者,纷纷异同,皆是说性,非见性也。

见性者无异同之可言矣。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十一

〔王守仁〕 〔明〕

问:“声、色、货、利,恐良知亦不能无。

” 先生曰:“固然。

但初学用功,却须扫除荡涤,勿使留积,则适然来遇,始不为累,自然顺而应之。

良知只在声、色、货、利上用功。

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发无蔽,则声、色、货、利之交,无非天则流行矣。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十二

〔王守仁〕 〔明〕

先生曰:“吾与诸公讲‘致知’‘格物’,日日是此,讲一二十年俱是如此。

诸君听吾言,实去用功,见吾讲一番,自觉长进一番。

否则只作一场话说,虽听之亦何用?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十三

〔王守仁〕 〔明〕

先生曰:“人之本体,常常是寂然不动的,常常是感而遂通的。

‘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七

〔王守仁〕 〔明〕

“心不是一块血肉,凡知觉处便是心。

如耳目之知视听,手足之知痛痒,此知觉便是心也。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六

〔王守仁〕 〔明〕

门人问曰:“知行如何得合一?

且如《中庸》言‘博学之’,又说个‘笃行之’,分明知行是两件。

” 先生曰:“博学只是事事学存此天理,笃行只是学之不已之意。

” 又问:“《易》‘学以聚之’,又言‘仁以行之’,此是如何?

” 先生曰:“也是如此。

事事去学存此天理,则此心更无放失时,故曰‘学以聚之’。

然常常学存此天理,更无私欲间断,此即是此心不息处,故曰‘仁以行之’。

” 又问:“孔子言‘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行却是两个了。

” 先生曰:“说‘及之’,已是行了,但不能常常行,已为私欲间断,便是‘仁不能守’。

” 又问:“心即理之说,程子云‘在物为理’,如何谓心即理?

” 先生曰:“‘在物为理’,‘在’字上当添一‘心’字。

此心在物则为理,如此心在事父则为孝,在事君则为忠之类。

” 先生因谓之曰:“诸君要识得我立言宗旨。

我如今说个心即理是如何,只为世人分心与理为二,故便有许多病痛。

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个私心,便不当理,人却说他做得当理,只心有未纯,往往悦慕其所为,要来外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

分心与理为二,其流至于伯道之伪而不自知,故我说个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个,便来心上做工夫,不去袭义于外,便是王道之真,此我立言宗旨。

” 又问:“圣贤言语许多,如何却要打做一个?

” 曰:“我不是要打做一个,如曰:‘夫道,一而已矣。

’又曰:‘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

’天地圣人皆是一个,如何二得?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五

〔王守仁〕 〔明〕

或疑知行不合一,以“知之匪艰”二句为问。

先生曰:“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

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艰,行之惟艰’。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四

〔王守仁〕 〔明〕

门人有言邵端峰论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以洒扫、应对之说。

先生曰:“洒扫、应对就是一件物。

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教去洒扫、应对,就是致他这一点良知了。

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长者,此亦是他良知处,故虽嬉戏中,见了先生长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师长之良知了。

童子自有童子的格物致知。

” 又曰:“我这里言格物,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工夫。

但圣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费力。

如此格物,虽卖柴人亦是做得,虽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三

〔王守仁〕 〔明〕

先生曰:“众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去用?

我着实曾用来。

初年与钱友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这等大的力量?

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

钱子早夜去穷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致劳神成疾。

当初说他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穷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劳思致疾。

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无他大力量去格物了。

及在夷中三年,颇见得此意思,乃知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

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

决然以圣人为人人可到,便自有担当了。

这里意思,却要说与诸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