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篇·马蹄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

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

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

”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皂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

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策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

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

”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

”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

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

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

一而不党,命曰天放。

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

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

万物群生,连属其乡。

禽兽成群,草木遂长。

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

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

恶乎知君子小人哉!

同乎无知,其德不离。

同乎无欲,是谓素朴。

素朴而民性得矣。

及至圣人,蹩躠为仁,踶跂为义,而天下始疑矣。

澶漫为乐,摘辟为礼,而天下始分矣。

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

白玉不毁,孰为珪璋!

道德不废,安取仁义!

性情不离,安用礼乐!

五色不乱,孰为文采!

五声不乱,孰应六律!

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

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

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

马知已此矣!

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

故马之知而能至盗者,伯乐之罪也。

夫赫胥氏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

民能以此矣!

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争归于利,不可止也。

此亦圣人之过也。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马,蹄可以用来践踏霜雪,毛可以用来抵御风寒,饿了吃草,渴了喝水,性起时扬起蹄脚奋力跳跃,这就是马的天性。即使有高台正殿,对马来说没有什么用处。等到世上出了伯乐,说:“我善于管理马。”于是用烧红的铁器灼炙马毛,用剪刀修剔马鬃,凿削马蹄甲,烙制马印记,用络头和绊绳来拴连它们,用马槽和马床来编排它们,这样一来马便死掉十分之二三了。饿了不给吃,渴了不给喝,让它们快速驱驰,让它们急骤奔跑,让它们步伐整齐,让它们行动划一,前有马口横木和马络装饰的限制,后有皮鞭和竹条的威逼,这样一来马就死过半数了。制陶工匠说:“我最善于整治粘土,我用粘土制成的器皿,圆的合乎圆规,方的应于角尺。”木匠说:“我最善于整治木材,我用木材制成的器皿,能使弯曲的合于钩弧的要求,笔直的跟墨线吻合。”粘土和木材的本性难道就是希望去迎合圆规、角尺、钩弧、墨线吗?然而还世世代代地称赞他们说,“伯乐善于管理马”而“陶匠、木匠善于整治粘土和木材”,这也就是治理天下的人的过错啊!我认为善于治理天下的人就不是这样。黎民百姓有他们固有不变的本能和天性,织布而后穿衣,耕种而后吃饭,这就是人类共有的德行和本能。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浑然一体没有一点儿偏私,这就叫做任其自然。所以上古人类天性保留最完善的时代,人们的行动总是那么持重自然,人们的目光又是那么专一而无所顾盼。正是在这个年代里,山野里没有路径和隧道,水面上没有船只和桥梁,各种物类共同生活,人类的居所相通相连而没有什么乡、县差别,禽兽成群结队,草木遂心地生长。因此禽兽可以用绳子牵引着游玩,鸟鹊的巢窠可以攀登上去探望。在那人类天性保留最完善的年代,人类跟禽兽同样居住,跟各种物类相互聚合并存,哪里知道什么君子、小人呢!人人都蠢笨而无智慧,人类的本能和天性也就不会丧失;人人都愚昧而无私欲,这就叫做“素”和“朴”。能够像生绢和原木那样保持其自然的本色,人类的本能和天性就会完整地留传下来。等到世上出了圣人,勉为其难地去倡导所谓仁,竭心尽力地去追求所谓义,于是天下开始出现迷惑与猜疑。放纵无度地追求逸乐的曲章,繁杂琐碎地制定礼仪和法度,于是天下开始分离了。所以说,原木没被分割,谁还能用它雕刻为酒器!一块白玉没被破裂,谁还能用它雕刻出玉器!人类原始的自然本性不被废弃,哪里用得着仁义!人类固有的天性和真情不被背离,哪里用得着礼乐!五色不被错乱,谁能够调出文彩!五声不被搭配,谁能够应和六律!分解原木做成各种器皿,这是木工的罪过,毁弃人的自然本性以推行所谓仁义,这就是圣人的罪过!再说马,生活在陆地上,吃草饮水,高兴时颈交颈相互摩擦,生气时背对背相互踢撞,马的智巧就只是这样了。等到后来把车衡和颈轭加在它身上,把配着月牙形佩饰的辔头戴在它头上,那么马就会侧目怒视,僵着脖子抗拒轭木,暴戾不驯,或诡谲地吐出嘴里的勒口,或偷偷地脱掉头上的马辔。所以,马的智巧竟能做出与人对抗的态度,这完全是伯乐的罪过。上古赫胥氏的时代,黎民百姓居处不知道做些什么,走动也知道去哪里,口里含着食物嬉戏,鼓着吃饱的肚子游玩,人们所能做的就只是这样了。等到圣人出现,矫造礼乐来匡正天下百姓的形象,标榜不可企及的仁义来慰藉天下百姓的心,于是人们便开始千方百计地去寻求智巧,争先恐后地去竞逐私利,而不能终止。这也是圣人的罪过啊!


注释

龁(hé):咬嚼。翘(qiáo):扬起。陆:通作踛(lù),跳跃。义(é):通“峨”,“义台”即高台。路:大,正;寝:居室。伯乐:姓孙名阳,伯乐为字,秦穆公时人,相传善于识马、驯马。烧之:指烧红铁器灼炙马毛。剔之:指剪剔马毛。刻之:指凿削马蹄甲。雒(luò)之:“雒”通作“烙”,指用烙铁留下标记。连:系缀,连结。羁(jī):马络头。?(zhì):绊马脚的绳索。皂(zào):饲马的槽枥。栈:安放在马脚下的编木,用以防潮,俗称马床。十二三:十分之二三。驰:马快速奔跑;下句“骤”字同此义。“驰之”、“骤之”,意指打马狂奔,要求马儿速疾奔跑。整:整齐划一;下句“齐”字同此义。“整之”、“齐之”,意指使马儿步伐、速度保持一致。橛(jué):马口所衔之木,今用铁制,谓马口铁。饰:指马络头上的装饰。策:“策”字的异体。马鞭用皮制成叫鞭,用竹制成就叫“策”。埴(zhí):粘土。称:称举,赞扬。常性:一定的规律。天有常性,人有常顺。党:成玄英疏:“党,偏也”。天放:放任自然。成玄英疏:“直置放任,则物皆自足,故名曰天放也”。填填:稳重貌。颠颠:专注貌。成玄英疏:“填填,满足之心。颠颠,高直之貌……所以守真内足,填填而处无为;自不外求,颠颠而游於虚淡”。同乎无知,其德不高;同乎无欲,是为素朴:人人都蠢笨而无智慧,人类的本能和天性也就不会丧失;人人都愚昧而无私欲,这就叫做“素”和“朴”。蹩躠:《辞源》注为biésǎ,《古汉语常用字字典》注为biéxuè。尽心用力貌。踶跂:读音dìqí,用尽心力,勉力行之的样子。澶漫:chánmàn,宽长貌;广远貌。牺尊:牺是古代宗庙祭祀用的纯色牲,牲就是牛,因而也可称为纯色牛;尊,同“樽”,是古代盛酒的礼器。相靡:相继分散;递相消失。相踶:互踢,成玄英疏:“踶,蹈也”。衡扼:衡、轭是同义词,是驾在牲口脖子上、并与辕相连的部件。月题:马额上的佩饰,其形似月。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束缚马的器具。赫胥氏: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部落首领,后人追尊他为帝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哺:口中所含的食物;熙:游戏;鼓腹:鼓起肚子,即饱食。口含食物,手拍肚子。形容太平时代无忧无虑的生活。县跂:悬挂于高处而令人仰慕。


简介

本篇表现了庄子反对束缚和羁绊,提倡一切返归自然的政治主张。在庄子的眼里,当世社会的纷争动乱都源于所谓圣人的“治”,因而他主张摒弃仁义和礼乐,取消一切束缚和羁绊,让社会和事物都回到它的自然和本性上去。文章对于仁义、礼乐的虚伪性、蒙蔽性揭露是深刻的。



庄子·外篇·胠箧

〔无名氏〕 〔周〕

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縢,固扃谲,此世俗之所谓知也。

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縢扃谲之不固也。

然则乡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

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

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

何以知其然邪?

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狗之音相闻,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余里。

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

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

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

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

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

所谓至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

何以知其然邪?

昔者龙逢斩,比干剖,苌弘胣,子胥靡。

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

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

”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

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

入先,勇也。

出后,义也。

知可否,知也。

分均,仁也。

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

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

故曰:唇竭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圣人生而大盗起。

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

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

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

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

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

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

为之仁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

何以知其然邪?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

故逐于大盗,揭诸侯,窃仁义并斗斛权衡符玺之利者,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钺之威弗能禁。

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

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

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

掷玉毁珠,小盗不起。

焚符破玺,而民朴鄙。

掊斗折衡,而民不争。

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

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

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

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攊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

故曰:大巧若拙。

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

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

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

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

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

彼曾、史、杨、墨、师旷、工倕、离朱者,皆外立其德而爚乱天下者也,法之所无用也。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

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戏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

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

若此之时,则至治已。

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曰“某所有贤者”,赢粮而趣之,则内弃其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

则是上好知之过也!

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

何以知其然邪?

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

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

削格罗落罘罝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

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

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

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

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惴耎之虫,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

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

自三代以下者是已!

舍夫种种之机而悦夫役役之佞。

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乱天下矣!

庄子·外篇·在宥

〔无名氏〕 〔周〕

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

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

宥之也者,恐天下之迁其德也。

天下不淫其性,不迁其德,有治天下者哉?

昔尧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乐其性,是不恬也。

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

夫不恬不愉。

非德也。

非德也而可长久者,天下无之。

人大喜邪,毗于阳。

大怒邪,毗于阴。

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

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

于是乎天下始乔诘卓鸷,而后有盗跖、曾、史之行。

故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足,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给。

故天下之大不足以赏罚。

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

而且说明邪,是淫于色也。

说聪邪,是淫于声也。

说仁邪,是乱于德也。

说义邪,是悖于理也。

说礼邪,是相于技也。

说乐邪,是相于淫也。

说圣邪,是相于艺也。

说知邪,是相于疵也。

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

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脔卷獊囊而乱天下也。

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

甚矣,天下之惑也!

岂直过也而去之邪!

乃齐戒以言之,跪坐以进之,鼓歌以舞之。

吾若是何哉!

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

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

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

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

故君子苟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聪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

吾又何暇治天下哉!

崔瞿问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藏人心?

”老聃曰:“女慎,无撄人心。

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淖约柔乎刚强,廉刿雕琢,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俯仰之间而再抚四海之外。

其居也,渊而静。

其动也,县而天。

偾骄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

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胈,胫无毛,以养天下之形。

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规法度。

然犹有不胜也。

尧于是放灌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峗,流共工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

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

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

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

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

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

于是乎斤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决焉。

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撄人心。

故贤者伏处大山嵁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

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形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跂攘臂乎桎梏之间。

意,甚矣哉!

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

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槢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矢也!

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

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

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

”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

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

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剪剪者,又奚足以语至道!

”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闲居三月,复往邀之。

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

”广成子蹶然而起,曰:“善哉问乎!

来,吾语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

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

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

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

我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

为女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

天地有官,阴阳有藏。

慎守女身,物将自壮。

我守其一以处其和。

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常衰。

”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

”广成子曰:“来!

余语女: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

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

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

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

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

故余将去女,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

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

当我缗乎,远我昏乎!

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 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

鸿蒙方将拊脾雀跃而游。

云将见之,倘然止,贽然立,曰:“叟何人邪?

叟何为此?

”鸿蒙拊脾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

”云将曰:“朕愿有问也。

”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吁!

”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

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奈何?

”鸿蒙拊脾雀跃掉头曰:“吾弗知!

吾弗知!

”云将不得问。

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

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邪?

天忘朕邪?

” 再拜稽首,愿闻于鸿蒙。

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游者鞅掌,以观无妄。

朕又何知!

”云将曰:“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

朕也不得已于民,今则民之放也!

愿闻一言。

”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

意!

治人之过也。

”云将曰:“然则吾奈何?

”鸿蒙曰:“意!

毒哉!

仙仙乎归矣!

”云将曰:“吾遇天难,愿闻一言。

”鸿蒙曰:“意!

心养!

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

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涬溟。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

浑浑沌沌,终身不离。

若彼知之,乃是离之。

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固自生。

”云将曰:“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

躬身求之,乃今得也。

”再拜稽首,起辞而行。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

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

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常出乎众哉?

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

而欲为人之国者,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

此以人之国侥幸也。

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

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

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

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

夫有土者,有大物也。

有大物者,不可以物。

物而不物,故能物物。

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

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

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

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

处乎无响。

行乎无方。

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

颂论形躯,合乎大同。

大同而无己。

无己,恶乎得有有。

睹有者,昔之君子。

睹无者,天地之友。

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

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

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

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

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

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

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

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

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

神而不可不为者,天也。

故圣人观于天而不助,成于德而不累,出于道而不谋,会于仁而不恃,薄于义而不积,应于礼而不讳,接于事而不辞,齐于法而不乱,恃于民而不轻,因于物而不去。

物者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

不明于天者,不纯于德。

不通于道者,无自而可。

不明于道者,悲夫!

何谓道?

有天道,有人道。

无为而尊者,天道也。

有为而累者,人道也。

主者,天道也。

臣者,人道也。

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

庄子·外篇·天地

〔无名氏〕 〔周〕

天地虽大,其化均也。

万物虽多,其治一也。

人卒虽众,其主君也。

君原于德而成于天。

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

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

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

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

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

故通于天地者,德也。

行于万物者,道也。

上治人者,事也。

能有所艺者,技也。

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

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

《记》曰:「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 夫子曰:「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

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

无为为之之谓天,无为言之之谓德,爱人利物之谓仁,不同同之之谓大,行不崖异之谓宽,有万不同之谓富。

故执德之谓纪,德成之谓立,循于道之谓备,不以物挫志之谓完。

君子明于此十者,则韬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为万物逝也。

若然者,藏金于山,藏珠于渊。

不利货财,不近贵富。

不乐寿,不哀夭。

不荣通,不丑穷。

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

显则明。

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 夫子曰:「夫道,渊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

金石不得无以鸣。

故金石有声,不考不鸣。

万物孰能定之!

夫王德之人,素逝而耻通于事,立之本原而知通于神,故其德广。

其心之出,有物采之。

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

存形穷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

荡荡乎!

忽然出,勃然动,而万物从之乎!

此谓王德之人。

视乎冥冥,听乎无声。

冥冥之中,独见晓焉。

无声之中,独闻和焉。

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

神之又神而能精焉。

故其与万物接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

」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

还归,遗其玄珠。

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也。

乃使象罔,象罔得之。

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 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

尧问于许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

吾藉王倪以要之。

」许由曰:「殆哉,圾乎天下!

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

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

与之配天乎?

彼且乘人而无天。

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使,方且为物絯,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众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

夫何足以配天乎!

虽然,有族有祖,可以为众父而不可以为众父父。

治,乱之率也,北面之祸也,南面之贼也。

」 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圣人!

请祝圣人,使圣人寿。

」尧曰:「辞。

」「使圣人富。

」尧曰:「辞。

」「使圣人多男子。

」尧曰:「辞。

」封人曰:「寿,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

女独不欲,何邪?

」尧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

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

」封人曰:「始也我以女为圣人邪,今然君子也。

天生万民,必授之职。

多男子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

富而使人分之,则何事之有?

夫圣人,鹑居而彀食,鸟行而无彰。

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

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

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

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

」封人去之,尧随之曰:「请问。

」封人曰:「退已!

」 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

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

禹往见之,则耕在野。

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曰:「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

尧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辞为诸侯而耕。

敢问其故何也?

」子高曰:「昔者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

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

夫子阖行邪?

无落吾事!

」俋乎耕而不顾。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

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物得以生谓之德。

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

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

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

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

同乃虚,虚乃大。

合喙鸣。

喙鸣合,与天地为合。

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

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寓。

’若是则可谓圣人乎?

」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

执留之狗成思,猿狙之便自山林来。

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

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

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

有治在人。

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

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

」 将闾葂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教。

’辞不获命。

既已告矣,未知中否。

请尝荐之。

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

’」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于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则必不胜任矣!

且若是,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

」将闾葂覤覤然惊曰:「葂也汒若于夫子之所言矣!

虽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

」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荡民心,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

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

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

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 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傦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

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

」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

」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佚汤,其名为槔。

」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

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

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子贡瞒然惭,俯而不对。

有间,为圃者曰:「子奚为者邪?

曰:「孔丘之徒也。

」为圃者曰:「子非夫博学以拟圣,于于以盖众,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

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庶几乎!

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

子往矣,无乏吾事。

」 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

其弟子曰:「向之人何为者邪?

夫子何故见之变容失色,终日不自反邪?

」曰:「始吾以为天下一人耳,不知复有夫人也。

吾闻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见功多者,圣人之道。

今徒不然。

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

神全者,圣人之道也。

托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汒乎淳备哉!

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

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

虽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谓,謷然不顾。

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

天下之非誉无益损焉,是谓全德之人哉!

我之谓风波之民。

」反于鲁,以告孔子。

孔子曰:「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

识其一,不识其二。

治其内而不治其外。

夫明白入素,无为复朴,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者,汝将固惊邪?

且浑沌氏之术,予与汝何足以识之哉!

」 谆芒将东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

苑风曰:「子将奚之?

」曰:「将之大壑。

」曰:「奚为焉?

」曰:「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

吾将游焉!

」苑风曰:「夫子无意于横目之民乎?

愿闻圣治。

」谆芒曰:「圣治乎?

官施而不失其宜,拔举而不失其能,毕见其情事而行其所为,行言自为而天下化。

手挠顾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谓圣治。

」「愿闻德人。

」曰:「德人者,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

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谓安。

怊乎若婴儿之失其母也,傥乎若行而失其道也。

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此谓德人之容。

」「愿闻神人。

」曰:「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是谓照旷。

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此之谓混溟。

」 门无鬼与赤张满稽观于武王之师,赤张满稽曰:「不及有虞氏乎!

故离此患也。

」门无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

其乱而后治之与?

」赤张满稽曰:「天下均治之为愿,而何计以有虞氏为!

有虞氏之药疡也,秃而施髢,病而求医。

孝子操药以修慈父,其色燋然,圣人羞之。

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

端正而不知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

是故行而无迹,事而无传。

」 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

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

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臣。

而未知此其必然邪?

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道谀之人也!

然则俗故严于亲而尊于君邪?

谓己道人,则勃然作色。

谓己谀人,则怫然作色。

而终身道人也,终身谀人也,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

垂衣裳,设采色,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道谀。

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众人也,愚之至也。

知其愚者,非大愚也。

知其惑者,非不惑也。

大惑者,终身不解。

大愚者,终身不灵。

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

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

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可得也。

不亦悲乎!

大声不入于里耳,折杨、皇侉,则嗑然而笑。

是故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

至言不出,俗言胜也。

以二缶钟惑,而所适不得矣。

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其庸可得邪!

知其不可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

故莫若释之而不推。

不推,谁其比忧!

厉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己也。

百年之木,破为牺尊,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

比牺尊于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于失性一也。

跖与曾、史,行义有间矣,然其失性均也。

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

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

三曰五臭熏鼻,困惾中颡。

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

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

此五者,皆生之害也。

而杨、墨乃始离跂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

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

则鸠鸮之在于笼也,亦可以为得矣。

且夫趣舍声色以柴其内,皮弁鹬冠搢笏绅修以约其外。

内支盈于柴栅,外重纆缴睆然在纆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于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地藏经·嘱累人天品第十三

〔释迦牟尼〕 〔周〕

尔时世尊举金色臂,又摩地藏菩萨摩诃萨顶,而作是言:地藏地藏,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正使十方诸佛,赞叹宣说汝之不思议事,千万劫中,不能得尽。

地藏地藏,记吾今日在忉利天中,于百千万亿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菩萨,天龙八部,大会之中,再以人天诸众生等,未出三界,在火宅中者,付嘱于汝。

无令是诸众生,堕恶趣中,一日一夜,何况更落五无间,及阿鼻地狱,动经千万亿劫,无有出期。

地藏,是南阎浮提众生,志性无定,习恶者多。

纵发善心,须臾即退。

若遇恶缘,念念增长。

以是之故,吾分是形,百千亿化度,随其根性而度脱之。

地藏,吾今殷勤,以天人众,付嘱于汝。

未来之世,若有天人,及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种少善根,一毛一尘,一沙一渧,汝以道力,拥护是人,渐修无上,勿令退失。

复次地藏,未来世中,若天若人,随业报应,落在恶趣。

临堕趣中,或至门首,是诸众生,若能念得一佛名,一菩萨名,一句一偈大乘经典。

是诸众生,汝以神力,方便救拔,于是人所,现无边身,为碎地狱,遣令生天,受胜妙乐。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 现在未来天人众,吾今殷勤付嘱汝,以大神通方便度,勿令堕在诸恶趣。

尔时地藏菩萨摩诃萨,胡跪合掌白佛言:世尊,唯愿世尊不以为虑。

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一念恭敬,我亦百千方便,度脱是人,于生死中速得解脱。

何况闻诸善事,念念修行,自然于无上道永不退转。

说是语时,会中有一菩萨,名虚空藏,白佛言:世尊,我自至忉利,闻于如来赞叹地藏菩萨,威神势力,不可思议。

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乃及一切天龙,闻此经典及地藏名字,或瞻礼形像,得几种福利?

唯愿世尊,为未来现在一切众等,略而说之。

佛告虚空藏菩萨:谛听谛听!

吾当为汝分别说之。

若未来世,有善男子善女人,见地藏形像,及闻此经,乃至读诵,香华饮食,衣服珍宝,布施供养,赞叹瞻礼,得二十八种利益:一者、天龙护念,二者、善果日增,三者、集圣上因,四者、菩提不退,五者、衣食丰足,六者、疾疫不临,七者、离水火灾,八者、无盗贼厄,九者、人见钦敬,十者、神鬼助持,十一者、女转男身,十二者、为王臣女,十三者、端正相好,十四者、多生天上。

十五者、或为帝王,十六者、宿智命通,十七者、有求皆从,十八者、眷属欢乐,十九者、诸横消灭,二十者、业道永除,二十一者、去处尽通,二十二者、夜梦安乐,二十三者、先亡离苦,二十四者、宿福受生,二十五者、诸圣赞叹,二十六者、聪明利根,二十七者、饶慈愍心,二十八者、毕竟成佛。

复次虚空藏菩萨:若现在未来,天龙鬼神,闻地藏名,礼地藏形,或闻地藏本愿事行,赞叹瞻礼,得七种利益: 一者、速超圣地,二者、恶业消灭,三者、诸佛护临,四者、菩提不退,五者、增长本力,六者、宿命皆通,七者、毕竟成佛。

尔时,十方一切诸来,不可说不可说诸佛如来,及大菩萨天龙八部,闻释迦牟尼佛,称扬赞叹地藏菩萨,大威神力,不可思议,叹未曾有。

是时,忉利天,雨无量香华,天衣珠璎,供养释迦牟尼佛,及地藏菩萨已,一切众会,俱复瞻礼,合掌而退。

地藏经·见闻利益品第十二

〔释迦牟尼〕 〔周〕

尔时世尊,从顶门上,放百千万亿大毫相光,所谓:白毫相光、大白毫相光、瑞毫相光、大瑞毫相光、玉毫相光、大玉毫相光、紫毫相光、大紫毫相光、青毫相光、大青毫相光、碧毫相光、大碧毫相光、红毫相光、大红毫相光、绿毫相光、大绿毫相光、金毫相光、大金毫相光、庆云毫相光、大庆云毫相光、千轮毫光、大千轮毫光、宝轮毫光、大宝轮毫光、日轮毫光、大日轮毫光、月轮毫光、大月轮毫光、宫殿毫光、大宫殿毫光、海云毫光、大海云毫光。

于顶门上放如是等毫相光已,出微妙音,告诸大众,天龙八部、人非人等:听吾今日于忉利天宫,称扬赞叹地藏菩萨于人天中,利益等事、不思议事、超圣因事、证十地事、毕竟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事。

说是语时,会中有一菩萨摩诃萨,名观世音,从座而起,胡跪合掌白佛言:世尊,是地藏菩萨摩诃萨具大慈悲,怜愍罪苦众生,于千万亿世界,化千万亿身。

所有功德及不思议威神之力。

我闻世尊,与十方无量诸佛,异口同音,赞叹地藏菩萨云:正使过去现在未来诸佛,说其功德,犹不能尽。

向者,又蒙世尊,普告大众:欲称扬地藏利益等事。

唯愿世尊,为现在未来一切众生,称扬地藏不思议事,令天龙八部,瞻礼获福。

佛告观世音菩萨:汝于娑婆世界有大因缘。

若天若龙、若男若女、若神若鬼、乃至六道罪苦众生,闻汝名者、见汝形者、恋慕汝者、赞叹汝者。

是诸众生,于无上道,必不退转。

常生人天,具受妙乐。

因果将熟,遇佛受记。

汝今具大慈悲,怜愍众生,及天龙八部,听吾宣说地藏菩萨不思议利益之事。

汝当谛听,吾今说之。

观世音言: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佛告观世音菩萨:未来现在诸世界中,有天人受天福尽,有五衰相现,或有堕于恶道之者。

如是天人,若男若女,当现相时,或见地藏菩萨形像、或闻地藏菩萨名,一瞻一礼。

是诸天人,转增天福,受大快乐,永不堕三恶道报。

何况见闻菩萨,以诸香华、衣服、饮食、宝贝、璎珞,布施供养,所获功德福利,无量无边。

复次观世音:若未来现在诸世界中,六道众生临命终时,得闻地藏菩萨名,一声历耳根者。

是诸众生,永不历三恶道苦。

何况临命终时,父母眷属,将是命终人舍宅、财物、宝贝、衣服,塑画地藏形像。

或使病人未终之时,眼耳见闻,知道眷属将舍宅、宝贝等为其自身塑画地藏菩萨形像。

是人若是业报合受重病者,承斯功德,寻即除愈,寿命增益。

是人若是业报命尽,应有一切罪障业障,合堕恶趣者。

承斯功德,命终之后,即生人天,受胜妙乐,一切罪障,皆悉消灭。

复次观世音菩萨:若未来世,有男子女人,或乳哺时、或三岁、五岁、十岁以下,亡失父母,乃及亡失兄弟姐妹,是人年既长大,思忆父母及诸眷属,不知落在何趣、生何世界、生何天中?

是人若能塑画地藏菩萨形像,乃至闻名,一瞻一礼,一日至七日,莫退初心,闻名见形,瞻礼供养。

是人眷属,假因业故,堕恶趣者,计当劫数,承斯男女,兄弟姊妹,塑画地藏形像,瞻礼功德,寻即解脱,生人天中,受胜妙乐。

是人眷属,如有福力,已生人天,受胜妙乐者,即承斯功德,转增圣因,受无量乐。

是人更能三七日中,一心瞻礼地藏形像,念其名字,满于万遍。

当得菩萨现无边身,具告是人,眷属生界。

或于梦中,菩萨现大神力,亲领是人,于诸世界,见诸眷属。

更能每日念菩萨名千遍,至于千日。

是人当得菩萨遣所在土地鬼神,终身卫护,现世衣食丰溢,无诸疾苦。

乃至横事不入其门,何况及身。

是人毕竟得菩萨摩顶授记。

复次观世音菩萨:若未来世有善男子善女人,欲发广大慈心,救度一切众生者,欲修无上菩提者,欲出离三界者。

是诸人等,见地藏形像,及闻名者,至心归依,或以香华、衣服、宝贝、饮食,供养瞻礼。

是善男女等,所愿速成,永无障碍。

复次观世音:若未来世,有善男子善女人,欲求现在未来百千万亿等愿,百千万亿等事。

但当归依瞻礼、供养赞叹,地藏菩萨形像。

如是所愿所求,悉皆成就。

复愿地藏菩萨具大慈悲,永拥护我。

是人于睡梦中,即得菩萨摩顶授记。

复次观世音菩萨:若未来世,善男子善女人,于大乘经典,深生珍重,发不思议心,欲读欲诵。

纵遇明师教视令熟,旋得旋忘,动经年月,不能读诵。

是善男子等,有宿业障,未得消除,故于大乘经典,无读诵性。

如是之人,闻地藏菩萨名、见地藏菩萨像,具以本心恭敬陈白,更以香华、衣服、饮食、一切玩具,供养菩萨。

以净水一盏,经一日一夜安菩萨前,然后合掌请服,回首向南。

临入口时,至心郑重,服水既毕,慎五辛酒肉,邪淫妄语,及诸杀害,一七日或三七日。

是善男子善女人,于睡梦中,具见地藏菩萨现无边身,于是人处,授灌顶水。

其人梦觉,即获聪明,应是经典,一历耳根,即当永记,更不忘失一句一偈。

复次观世音菩萨: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

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

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益,乃至于睡梦中,悉皆安乐。

复次观世音菩萨:若未来世,有善男子善女人,或因治生、或因公私、或因生死、或因急事,入山林中、过渡河海、乃及大水、或经险道。

是人先当念地藏菩萨名万遍,所过土地,鬼神卫护,行住坐卧,永保安乐。

乃至逢于虎狼师子,一切毒害,不能损之。

佛告观世音菩萨:是地藏菩萨,于阎浮提有大因缘,若说于诸众生见闻利益等事,百千劫中,说不能尽。

是故观世音,汝以神力流布是经,令娑婆世界众生,百千万劫永受安乐。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 吾观地藏威神力,恒河沙劫说难尽,见闻瞻礼一念间,利益人天无量事。

若男若女若龙神,报尽应当堕恶道,至心归依大士身,寿命转增除罪障。

少失父母恩爱者,未知魂神在何趣,兄弟姊妹及诸亲,生长以来皆不识。

或塑或画大士身,悲恋瞻礼不暂舍,三七日中念其名,菩萨当现无边体, 示其眷属所生界,纵堕恶趣寻出离。

若能不退是初心,即获摩顶受圣记。

欲修无上菩提者,乃至出离三界苦。

是人既发大悲心,先当瞻礼大士像, 一切诸愿速成就,永无业障能遮止。

有人发心念经典,欲度群迷超彼岸, 虽立是愿不思议,旋读旋忘多废失,斯人有业障惑故,于大乘经不能记。

供养地藏以香华,衣服饮食诸玩具,以净水安大士前,一日一夜求服之, 发殷重心慎五辛,酒肉邪淫及妄语,三七日内勿杀害,至心思念大士名, 即于梦中见无边,觉来便得利根耳,应是经教历耳闻,千万生中永不忘。

以是大士不思议,能使斯人获此慧。

贫穷众生及疾病,家宅凶衰眷属离。

睡梦之中悉不安,求者乖违无称遂。

至心瞻礼地藏像,一切恶事皆消灭。

至于梦中尽得安,衣食丰饶神鬼护。

欲入山林及渡海,毒恶禽兽及恶人, 恶神恶鬼并恶风,一切诸难诸苦恼。

但当瞻礼及供养,地藏菩萨大士像, 如是山林大海中,应是诸恶皆消灭。

观音至心听吾说,地藏无尽不思议, 百千万劫说不周,广宣大士如是力。

地藏名字人若闻,乃至见像瞻礼者, 香华衣服饮食奉,供养百千受妙乐。

若能以此回法界,毕竟成佛超生死。

是故观音汝当知,普告恒沙诸国土。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