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贺全吕周钟离传

贺齐字公苗,会稽山阴人也。

少为郡吏,守剡长。

县吏斯从轻侠为奸,齐欲治之。

主簿谏曰:“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

”齐闻大怒,便立斩众。

从族党遂相纠合,众千余人,举兵攻县。

齐率吏民,开城门突击,大破之,威震山越。

后太末、丰浦民反,转守太末长,诛恶养善,期用尽平。

建安元年,孙策临郡,察齐孝廉。

时王朗奔东冶,侯官长商升为朗起兵。

策遣永宁长韩晏领南部都尉,将兵讨升,以齐为永宁长。

晏为升所败,齐又代晏领都尉事。

升畏齐威名,遣使乞盟。

齐因告喻,为陈祸福,升遂送上印绶,出舍求降。

贼帅张雅、詹强等不愿升降,反共杀升,雅称无上将军,强称会稽太守。

贼盛兵少,未足以讨,齐住军息兵。

雅与女婿何雄争势两乖,齐令越人因事交构。

遂至疑隙,阻兵相图。

齐乃进讨,一战大破雅,强党震惧,率众出降。

侯官既平。

而建安、汉兴、南平复乱,齐进兵建安,立都尉府,是岁八年也。

郡发属县五千兵,各使本县长将之,皆受齐节度。

贼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率各万户,连屯汉兴,吴五六千户别屯大潭。

邹临六千户别屯盖竹,大潭同出馀汗。

军讨汉兴,经馀汗。

齐以为贼众兵少,深入无继,恐为所断,令松阳长丁蕃留备余汗。

蕃本与齐邻城,耻见部伍,辞不肯留。

齐乃斩蕃,于是军中震栗。

无不用命。

遂分兵留备,进讨明等,连大破之。

临陈斩明,其免、当、进、御皆降。

转击盖竹,军向大潭,三将又降。

凡讨治斩首六千级,名帅尽擒。

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为平东校尉。

十年,转讨上饶,分以为建平县。

十三年,迁威武中郎将,讨丹阳黟、歙。

时武强、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齐表言以叶乡为始新县。

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毛甘万户屯乌聊山,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

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径路危狭,不容刀楯,贼临高下石,不可得攻。

军住经日,将吏患之。

齐身出周行,观视形便,阴募轻捷士,为作铁弋,密于隐险贼所不备处,以戈拓斩山为缘道,夜令潜上,乃多县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数人,四面流布,俱鸣鼓角,齐勒兵待之。

贼夜闻鼓声四合,谓大军悉已得上,惊惧惑乱,不知所为,守路备险者,皆走还依众。

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仆等,其余皆降,凡斩首七千。

齐复表分歙为新定。

黎阳、休阳。

并黟、歙凡六县。

权遂割为新都郡,齐为太守,立府于始新,加偏将军。

十六年,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复数千人,齐出讨之。

即复破稚,表言分余杭为临水县。

被命诣所在,及当还郡,权出祖道,作乐舞象。

赐齐軿车骏马,罢坐住驾,使齐就车。

齐辞不敢,权使左右扶齐上车,令导吏卒兵骑,如在郡仪。

权望之笑曰:“人当努力,非积行累勤,此不可得。

”去百余步乃旋。

十八年,豫章东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为贼乱,众万余人。

齐讨平之,诛其首恶,余皆降服。

拣其精健为兵,次为县户。

迁奋武将军。

二十年,从权征合肥。

时城中出战,徐盛被创失矛,齐引兵拒击,得盛所失。

二十一年,鄱阳民尤突受曹公印绶,化民为贼,陵阳、始安、泾县皆与突相应。

齐与陆逊讨破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杨三县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

拜安东将军,封山阴侯,出镇江上,督扶州以上至皖。

黄武初,魏使曹休来伐。

齐以道远后至,因住新市为拒。

会洞口诸军遭风流溺,所亡中分,将士失色,赖齐未济,偏军独全,诸将倚以为势。

齐性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镂,青盖绛襜,干橹戈矛,葩爪文画,弓弩矢箭,咸取上材,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

休等惮之,遂引军还。

迁后将军,假节领徐州牧。

初,晋宗为戏口将,以众叛如魏,还为蕲春太守,图袭安乐,取其保质。

权以为耻忿,因军初罢,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诏齐督麋芳、鲜于丹等袭蕲春,遂生虏宗。

后四年卒,子达及弟景皆有令名,为佳将。

全综字子璜,吴郡钱唐人也。

父柔,汉灵帝时举孝廉。

补尚书郎右丞,董卓之乱,弃官归。

州辟别驾从事,诏书就拜会稽东部都尉。

孙策到吴,柔举兵先附,策表柔为丹杨都尉。

孙权为车骑将军,以柔为长史,徙桂阳太守。

柔尝使琮赍米数千斛到吴,有所市易。

琮至,皆散用,空船而还。

柔大怒,琮顿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振赡,不及启报。

”柔更以奇之。

是时中州士人避乱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数,琮倾家给济,与共有无,遂显名远近。

后权以为奋威校尉,授兵数千人,使讨山越。

因开募召,得精兵万余人,出屯牛渚,稍迁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将关羽围樊、襄阳,琮上疏陈羽可讨之计,权时已与吕蒙阴仪袭之,恐事泄,故寝琮表不答。

及禽羽,权置酒公安。

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

”于是封阳华亭侯。

黄武元年,魏以舟军大出洞口,权使吕范督诸将拒之,军营相望。

敌数以轻船抄击,琮常带甲仗兵,伺候不休。

顷之,敌数千人出江中,琮击破之,枭其将军尹卢。

迁琮绥南将军,进封钱唐侯。

四年,假节领九江太守。

七年,权到皖,使琮与辅国将军陆逊击曹休,破之于石亭。

是时丹杨、吴、会山民复为寇贼,攻没属县,权分三郡险地为东安郡,琮领太守。

至,明赏罚。

招诱降附,数年中,得万余人。

权召琮还牛渚,罢东安郡。

黄龙元年,迁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尚公主。

嘉禾二年,督步骑五万征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诸将欲分兵捕之。

琮曰:“夫乘危侥幸,举不百全者,非国家大体也。

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岂可谓全哉?

纵有所获,犹不足以弱敌而副国望也。

如或邂逅,亏损非小,与其获罪,琮宁以身受之。

不敢徼功以负国也。

” 赤乌九年,迁右大司马、左军师。

为人恭顺,善于承颜纳规,言辞未尝切迕。

初,权将围珠崖及夷州,皆先问琮。

琮曰:“以圣朝之威,何向而不克?

然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

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

”权不听。

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权深悔之。

后言次及之,琮对曰:“当是时,群臣有不谏者,臣以为不忠。

”琮既亲重,宗族子弟并蒙宠贵,赐累千金,然犹谦虚接士,貌无骄色。

十二年卒,子怿嗣。

后袭业领兵,救诸葛诞于寿春,出城先降,魏以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

怿兄子祎、仪、静等亦降魏,皆历郡守列侯。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也,为郡县吏,避乱南渡。

孙权统事,岱诣幕府,出守吴丞。

权亲断诸县仓库及囚系,长丞皆见,岱处法应问,甚称权意,召署录事,出补余姚长,召募精健,得千余人。

会稽东冶五县贼吕合、秦狼等为乱,权以岱为督军校尉,与将军蒋钦等将兵讨之,遂擒合、狼,五县平定,拜昭信中郎将。

建安二十年,督孙茂等十将从取长沙三郡。

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县吏共入阴山城,合众拒岱,岱攻围,即降,三郡克定。

权留岱镇长沙。

安成长吴砀及中郎将袁龙等首尾关羽,复为反乱。

砀据攸县,龙在醴陵。

权遣横江将军鲁肃攻攸,砀得突走。

岱攻醴陵,遂禽斩龙。

迁庐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骘为交州刺史。

到州,高凉贼帅钱博乞降,岱因承制,以博为高凉西部都尉。

又郁林夷贼攻围郡县,岱讨破之。

是时桂阳、浈阳贼王金合众于南海界上,首乱为害,权又诏岱讨之,生缚金,传送诣都,斩首获生凡万余人。

迁安南将军,假节,封都乡侯。

交址太守士燮卒,权以燮子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代燮。

岱表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以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岱自为刺史。

遣良与时南入,而徽不承命,举兵戍海口以拒良等。

岱于是上疏请讨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

或谓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为一州所附,未易轻也。

”岱曰:“今徽虽怀逆计,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潜军轻举,掩其无备,破之必也。

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婴城固守,七郡百蛮,云合响应,虽有智者,谁能图之?

”遂行,过合浦,与良俱进。

徽闻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

岱皆斩送其首,徽大将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奋击大破之,进封番禺侯。

于是除广州,复为交州如故。

岱既定交州,复进讨九真,斩获以万数。

又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

权嘉其功,进拜镇南将军。

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还屯长沙沤口。

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浚共讨定之。

嘉禾三年,权令岱领潘璋士众,屯陆口,后徙蒲圻。

四年,庐陵贼李桓、路合、会稽东冶贼随春、南海贼罗厉等一时并起。

权复诏岱督刘纂、唐咨等分部讨击,春即时首降,岱拜春偏将军,使领其众,遂为列将,桓、厉等皆见斩获,传首诣都。

权诏岱曰:“厉负险作乱,自致枭首。

桓凶狡反复,已降复叛。

前后讨伐,历年不禽,非君规略,谁能枭之?

忠武之节,于是益者。

元恶既除,大小震慑,其余细类,扫地族矣。

自今巳去,国家永无南顾之虞,三郡晏然,无怵惕之惊。

又得恶民以供赋役,重用叹息。

赏不逾月,国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 潘浚卒,岱代浚领荆州文书,与陆逊井在武昌,故督蒲圻。

顷之,廖式作乱。

攻围城邑,零陵、苍梧、郁林诸郡骚扰,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

权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骆驿相继,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复还武昌。

时年已八十,然体素精勤,躬亲王事。

奋威将军张承与岱书曰:“昔旦奭翼同,《二南》作歌,今则足下与陆子也。

忠勤相先,劳谦相让,功以权成,化与道合,君子叹其德,小人悦其美。

加以文书鞅掌,宾客终日,罢不舍事,劳不言倦。

又知上马辄自超乘,不由跨蹑,如此足下过廉颇也。

何其事事决也。

《周易》有之,礼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尽此美耶!

”及陆逊卒,诸葛恪代逊,权乃分武昌为两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

迁上大将军,拜子凯副军校尉,监兵蒲圻,孙亮即位,拜大司马。

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

初在交州,历年不饷家,妻子饥乏。

权闻之叹息,以让群臣曰:“吕岱出身万里,为国勤事,家门内困,而孤不早知。

股肱耳目,其责安在?

”于是加赐钱米布绢,岁有常限。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褠,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

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诤,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及原死,岱哭之甚哀。

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

”谈者美之。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凯嗣。

遣令殡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务从俭约,凯皆奉行之。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人也。

少好学,举孝廉,为宁国长,转在怀安。

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以鲂为钱唐侯相,旬月之间,斩式首及其支党,迁丹杨西部都尉。

黄武中。

鄱阳大帅彭绮作乱,攻没属城,乃以鲂为鄱阳太守,与胡综戮力攻讨,遂生禽绮,送诣武昌,加昭义校尉。

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

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

其一曰:“鲂以千载饶幸,得备州民,远隔江川,敬恪未显,瞻望云景,天实为之。

精诚微薄,名位不昭,虽怀焦渴,曷缘见明?

狐死首丘,人情恋本,而逼所制,奉觌礼违。

每独矫首西顾,未尝不寤寐劳叹,展转反侧也。

今因隙穴之际,得陈宿昔之志,非神启之,岂能致此!

不胜翘企,万里托命。

谨遣亲人董岑、邵南等托叛奉笺。

时事变故,列于别纸,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远民之趣,永令归命者有所戴赖。

“ 其二曰:“鲂远在边隅,江汜分绝。

恩泽教化,未蒙抚及,而于山谷之间,遥陈所怀,惧以大义,未见信纳。

夫物有感激,计因变生,古今同揆。

鲂仕东典郡,始愿已获,铭心立报,永矣无贰。

岂图顷者中被横谴,祸在漏刻,危于投卵,进有离合去就之宜,退有诬罔枉死之咎,虽志行轻微,存没一节,顾非其所,能不怅然!

敢缘古人,因知所归,拳拳输情,陈露肝膈。

乞降春天之润,哀拯其急,不复猜疑,绝其委命。

事之宣泄。

受罪不测,一则伤慈损计,二则杜绝向化者心,惟明使君远览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质,速赐秘报。

鲂当候望举动,俟须响应。

“ 其三曰:“鲂所代故太守广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为变,以见谴责,靖勤自陈释,而终不解,因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诛及婴孩。

鲂既目见靖事,且观东主一所非薄,婳不复厚,虽或暂舍,终见剪除。

今又令鲂领郡者,是欲责后效,必杀鲂之趣也。

虽尚视息,忧惕焦灼,未知躯命,竟在何时。

人居世间,犹白驹过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

惟当陈愚,重自披尽,惧以卑贱,未能采纳。

愿明使君少垂详察,忖度其言。

今此郡民,虽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复为乱。

为乱之日,鲂命讫矣。

东主顷者潜部分诸将,图欲北进。

吕范、孙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趋合肥,诸葛瑾、步骘、朱然到襄阳。

陆议、潘璋等讨梅敷。

东主中营自掩石阳,别遣从孙奂治安陆城,修立邸阁,辇赀运粮,以为军储,又命诸葛亮进指关西,江边诸将无复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

若明使君以万兵从皖南首江渚,鲂便从此率厉吏民,以为内应。

此方诸郡,前后举事,垂成而败者,由无外援使其然耳。

若北军临境,传檄属城,思咏之民,谁不企踵?

愿明使君上观天时,下察人事,中参蓍龟,则足昭往言之不虚也。

“ 其四曰:“所遣董岑、邵南少长家门。

亲之信之,有如儿子。

是以特令赍笺,托叛为辞,目语心计,不宣唇齿,骨肉至亲,无有知者。

又已敕之,到州当言往降,欲北叛来者得传之也。

鲂建此计,任之于天,若其济也,则有生全之福。

邂逅泄漏,则受夷灭之祸。

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

精成之微,岂能上感,然事急孤穷,惟天是诉耳。

遣使之日,载生载死,形存气亡,魄爽恍惚。

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为后信。

一赍教还,教还故当言悔叛还首。

东主有常科,悔叛还者,皆自原罪。

如是彼此俱塞,永无端原。

县命西望,涕笔俱下。

” 其五曰:“鄱阳之民,实多愚劲,帅之赴役。

未即应人,倡之为变,闻声响拚.今虽降首,盘节未解,山栖草藏,乱心犹存。

而今东主图兴大众,举国悉出。

江边空旷,屯坞虚损,惟有诸刺奸耳。

若因是际而骚动此民,一旦可得更会,然要恃外援,表里机互,不尔以往,无所成也。

今使君若从皖道进住江上,鲂当从南对岸历口为应。

若未径到江岸,可住百里上。

令此间民知北军在彼,即自善也。

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但穷困举事,不时见应,寻受其祸耳。

如使石阳及青、徐诸军首尾相衔,牵缀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则善之善也。

鲂生在江、淮,长于时事,见其便利,百举百捷,时不再来,敢布腹心。

” 其六曰:“东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阳,今此后举,大合新兵,并使潘浚发夷民,人数甚多,闻豫设科条,当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后,攻城之日。

云欲以羸兵填堑,使即时破,虽未能然,是事大趣也。

私恐石阳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济,试宜疾密。

王靖之变,其鉴不远。

今鲂归命,非复在天,正在明使君耳。

若见救以往,则功可必成,如见救不时,则与靖等同祸。

前彭绮时,闻旗麾在逢龙,此郡民大小欢喜,并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间,事当大成,恨去电速,东得增众专力讨绮,绮始败耳。

愿使君深察此言。

” 其七曰:“今举大事,自非爵号无以劝之,乞请将军、侯印各五十纽,郎将印百纽,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纽,得以假授诸魁帅,奖厉其志,并乞请幢麾数十,以为表帜,使山兵吏民,目瞻见之,知去就之分己决,承引所救画定。

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阔狭之间,辄得闻知。

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鲂笺,乞加隐秘。

伏知智度有常,防虑必深,鲂怀忧震灼,启事蒸仍,乞未罪怪。

” 鲂因别为密表曰:“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诛,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举善。

上以光赞洪化,下以输展万一,忧心如捣,假寐忘寝。

圣朝天覆,含臣无效,猥发优命。

敕臣以前诱致贼休,恨不如计,令于郡界求山谷魁帅为北贼所闻知者。

令与北通。

臣伏思惟,喜怖交集。

窃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惧不可信,不如令臣谲休,于计为便。

此臣得以经年之冀愿。

逢值千载之一会,辄自督竭,竭尽顽蔽,撰立笺草以诳诱休者,如别纸。

臣知无古人单复之术,加卒奉大略,伀蒙狼狈,惧以轻愚,忝负特施。

豫怀忧灼。

臣闻唐尧先天而天弗违,博询刍荛,以成盛勋。

朝廷神谟,欲必致休于步度之中,灵赞圣规,休必自送,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幸甚。

谨拜表以闻,并呈笺草,惧于浅局,追用悚息。

”被报施行。

休果信鲂,帅步骑十万,辎重满道,径来入皖。

鲂亦合众,随陆逊横截休,休幅裂瓦解,斩获万计。

鲂初建密计时,频有郎官奉诏诘问诸事,鲂乃诣部郡门下,因下发谢,故休闻之,不复疑虑。

事捷军旋,权大会诸将欢宴,酒酣。

谓鲂曰:“君下发载义,成孤大事,君之功名,当书之竹帛。

”加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贼帅董嗣负阻劫钞,豫章、临川并受其害。

吾粲、唐咨尝以三千兵攻守,连月不能拔。

鲂表乞罢兵,得以便宜从事。

鲂遣间谍,授以方策,诱狙杀嗣。

嗣弟怖惧,诣武昌降于陆逊,乞出平地,自改为善,由是数郡无复忧惕。

鲂在郡十三年卒,赏善罚恶。

威恩并行。

子处,亦有文武材干,天纪中为东观今、无难督。

钟离牧字子干,会稽山阴人,汉鲁相意七世孙也。

少爰居永兴,躬自垦田,种稻二十余亩。

临熟,县民有识认之。

牧曰:“本以田荒,故垦之耳。

”遂以稻与县人。

县长闻之,召民系狱,欲绳以法,牧为之请。

长曰:“君慕承宫,自行义事,仆为民主,当以法率下,何得寝公宪而从君邪?

”牧曰:“此是郡界,缘君意顾,故来暂住。

今以少稻而杀此民,何心复留?

”遂出装,还山阴,长自往止之,为释系民。

民惭惧,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还牧,牧闭门不受。

民输置道旁,莫有取者。

牧由此发名。

赤乌五年,从郎中补太子辅义都尉,迁南海太守。

还为丞相长史,转司直,迁中书令。

会建安、鄱阳、新都三郡山民作乱,出牧为监军使者,讨平之。

贼帅黄乱、常俱筹出其部伍,以充兵役。

封秦亭侯,拜越骑校尉。

永安六年,蜀并于魏,武陵五溪夷与蜀接界。

时论惧叛乱,乃以牧为平魏将军,领武陵太守,往之郡。

魏遣汉葭县长郭纯试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迁陵界,屯于赤沙,诱致诸夷邑君,或起应纯,又进攻酉阳县,郡中震惧。

牧问朝吏曰:“西蜀倾覆,边境见侵,何以御之?

”皆对曰:“今二县山险,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惊扰则诸夷盘结。

宜以渐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劳。

”牧曰:“不然。

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

”敕外趣严,掾史沮仪者便行军法。

抚夷将军尚说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万,然后以讨五溪夷耳。

是时刘氏连和,诸夷率化,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据迁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见其利也。

”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旧?

”即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从塞上,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余人及其支党凡于余级,纯等散,五溪平。

迁公安督、扬武将军,封都乡侯,徙濡须督。

复以前将军假节,领武陵太守。

卒官。

家无余财,士民思之。

子袆嗣,代领兵。

评曰:山越好为叛乱,难安易动,是以孙权不遑外御,卑词魏氏。

凡此诸臣,皆克宁内难,绥静邦域者也。

吕岱清恪在公。

周鲂谲略多奇。

钟离牧蹈长者之规。

全琮有当世之才,贵重于时,然不检奸子,获讥毁名云。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吴书·潘浚陆凯传

〔陈寿〕 〔晋〕

潘浚字承明,武陵汉寿人也。

弱冠从宋仲子受学。

年未三十,荆州牧刘表辟为部江夏从事。

时沙羡长赃秽不修,浚按杀之,一郡震辣。

后为湘乡令,治甚有名。

刘备领荆州,以浚为治中从事。

备人蜀,留典州事。

孙权杀关羽,井荆土,拜浚辅军中郎将,授以兵。

迁奋威将军,封常迁亭侯。

权称尊号,拜为少府。

进封刘阳侯,迁太常。

五溪蛮夷叛乱盘结,权假浚节,督诸军讨之。

信赏必行,法不可干,斩首获生,盖以万数,自是郡蛮衰弱,一方宁静。

先是,浚与陆逊俱驻武昌,共掌留事,还复故。

时校事吕壹操弄威柄,奏按丞相顾雍、左将军朱据等,皆见禁止。

黄门侍郎谢厷语次问壹:“顾公事何如?

”壹答:“不能佳。

”厷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

”壹未答厷。

厷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

” 壹良久曰:“君语近之也。

”宏谓曰:“播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远无因耳。

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

”壹大惧,遂解散雍事。

浚求朝,诣建业,欲尽辞极谏。

至,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

浚乃大请百寮,欲因会手刀杀壹,以身当之,为国除患。

壹密闻知,称疾不行。

浚每进见,无不陈壹之奸险也。

由此壹宠渐衰,后遂诛戮。

权引咎责躬,因诮让大臣,语在《权传》。

赤二年卒,浚卒,子翥嗣。

浚女配建昌侯孙虑。

陆凯字敬风,吴郡吴人,丞相逊族子也。

黄武为永兴、诸暨长,所在有治迹,拜建武都尉,领兵。

虽统军众,手不释书。

好《太玄》,论演其意,以筮辄验。

赤乌中,除儋耳太守,讨朱崖,斩获有功,迁为建武校尉。

五凤二年,讨山贼陈毖于零陵。

斩毖克捷,拜巴丘督、偏将军,封都乡侯,转为武昌右部督。

与诸将共赴寿春。

还,累迁荡魏、绥远将军。

孙休即位,拜征北将军,假节领豫州牧。

孙皓立,迁镇西大将军,都督巴丘,领荆州牧,进封嘉兴侯。

孙皓与晋平,使者丁忠自北还,说皓弋阳可袭,凯谏止,语在《皓传》。

宝鼎元年,迁左丞相。

皑性不好人视己,郡臣侍见,精莫敢进。

凯说皓曰:“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率有不虞,不知所赴。

”皓听凯自视。

皓时徒都武昌,扬土百姓溯流供给,以为患苦,又政事多谬,黎无穷匮。

凯上疏曰:“臣闻有道之君,以乐乐民。

无道之君,以乐乐身。

乐民者,其乐弥长。

乐身者,不久而亡。

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

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

自顷年以来。

君威伤于桀、纣,君明暗于奸雄,君惠闭于群孽。

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辜无罪,赏无功,使君有谬误之愆,天为作妖。

而诸公卿媚上以求爱,因民以求饶,导君于不义,败政于淫俗,臣窃为痛心。

今邻国交好。

四边无事,当务息役养士,实其廪库,以待天时。

而更倾动天心,骚扰万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国养民之术也。

臣闻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在声也,形动则影动,形止则影止。

此分数乃有所系,非在口之所进退也。

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赏轻而罚重,政刑错乱,民力尽于奢侈,目眩于美色,志浊于财宝。

邪臣在位,贤哲隐藏,百姓业业,天下苦之。

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忧。

汉所以强者,躬行诚信,听谏纳贤,惠及负薪,躬请岩穴,广采博察,以成其谋。

此往事之明证也。

近者汉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纲纪,晋有其政。

又益州危险。

兵多精强,闭门固守,可保万世,而刘氏以夺乖错,赏罚失所,君恣意于奢侈,民力竭于不急,是以为晋所伐,君臣见虏,此目前之明验也。

“臣暗于大理,文不及义,智慧浅劣,无复冀望,窃为陛下惜天下耳。

臣谨奏耳目所闻见,百姓所为烦苛,刑政所为错乱,愿陛下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

” “又武昌土地,实危险而瘠确,非王都安国养民之处,船泊则沉漂,陵居则峻危,旦童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

”臣闻翼星为变,荧惑作妖,童谣之言,生于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如民所若也。

“ 臣闻国无三年之储,渭之非国,而今无一年之畜,此臣下责也。

而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曾无致命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于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为君计也。

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既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食日张,畜积日耗。

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莫之恤也。

民力因穷,鬻卖儿子,调赋相仍,日以疲极,所在长吏,不加隐括,加有监官,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骚扰,更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也。

愿陛下一息此辈。

矜哀孤弱,以镇抚百姓之心。

此犹色鳖得免毒螫之渊,乌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民襁负而至。

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

“臣闻五音令人耳不聪,五色令人目不明,此无益于政,有损于事者也。

自昔先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米有畜积,货财有余。

先帝崩后,幼、景在位,更改奢侈,不蹈先迹。

伏闻织络及诸徒坐,乃有千数,计其所长,不足为国财。

然坐食宫廪,岁岁相承,此为无益。

愿陛下料出赋嫁,给与无妻者。

如此,上应天心,下合地意,天下幸甚”。

“臣闻殷汤取士于商贾,齐桓取士于车辕,周武取士于负新,大汉取士于奴仆。

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

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颜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悦者也。

臣伏见当今内宠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忠隐贤。

愿陛下简文将之臣。

各勤其官,州牧督将,藩镇方外,公卿尚书,务修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尽其忠,拾贵万一。

则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

愿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 时殿上列将何定佞巧便辟,贵幸任事。

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邪!

何以专为佞邪,秽尘天听?

宜自改厉。

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

”定大恨凯,思中伤之,凯终不以为意,乃心公家,义形于色,表疏皆指事不饰,忠恳内发。

建衡元年,疾病。

皓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任用,宣授外任,不宜委以国事。

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欲复严密故迹,亦不可听。

姚信、楼玄、贺劭、张悌、郭踔、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

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各尽其忠,拾遗万一。

”遂卒,时年七十二。

子祎.初为黄门侍郎,出领部曲,拜偏将军。

凯亡后,入为太子中庶子。

右国史华核表荐祎曰:“祎体质方刚,器干强固,董率之才,鲁肃不过。

及被召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器械军资,一无所取,在戎果毅,临财有节。

夫夏口,贼之冲要,直选名将以镇戍之,臣窃思惟,莫善于祎.” 初,皓常衔凯数犯颜忤旨,加何定谮构非—,既以重臣,难绳以法,又陆抗时为大将在疆场,故以计容忍。

抗卒后,竟徙凯家于建安。

或曰宝鼎元年十二月,凯与大司马丁奉、御史大夫丁固谋,因皓谒庙,欲废皓立孙休子。

时左将军留平领兵先驱,故密语平,平拒而不许,誓以不泄,是以所图不果。

太史郎陈苗奏皓久阴不雨,风气回逆,将有阴谋,皓深警惧云。

予连从荆、扬来者得凯所谏皓二十事,博问吴人,多云不闻凯有此表。

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皓之所能容忍也。

或以为凯藏之箧笥,未敢宣行,病困,皓遣董朝省问欲言,因以付之。

虚实难明,故不着于篇,然爱其指擿皓事,足为后戒,故抄列于《凯传》左云。

皓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前表曰:“孤动必遵先帝,有何不平?

君所谏非也。

又建业宫不利,故避之,而西宫室宇摧朽,须谋移都,何以不可徙乎?

”凯上疏曰:“贸窃陛下执政以来,阴阳不调,五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

夫王者之兴,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

而陛下不咨之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悲惧,逆犯天地,天地以灾,童歌其谣。

纵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劳,何以用治?

此不遵选帝一也。

臣闻有国以贤为本,夏杀龙逢,殷获伊挚。

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师表也。

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

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先帝亲贤,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

臣闻宰相国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顾、步之相。

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闼,于彧已丰,于器已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趣,荣以尊辅,越尚旧臣。

贤良愤惋,智士赫咤,是不遵先帝三也。

先帝爱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以妾妻之,见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

而陛下反之,是不理先帝四也。

昔桀、纣灭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先帝鉴之,以为身戒。

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旷积之女。

今中宫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中。

风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帝先五也。

先帝忧劳万机,犹惧有失。

陛下临阼以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

先帝笃尚朴素,服不纯丽,宫无高台,物不雕饰,故国富民充,奸盗不作。

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财力,士被玄黄,宫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

先帝外仗顾、陆、朱、张,内近胡综、薛综是以庶绩雍熙。

邦内情肃。

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陈声、曹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

“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酉农),臣下终日无失慢之尤,百寮庶尹,并展所陈。

而陛下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尽之酒。

夫酒以成札,过则败德,此无异商辛长夜之饮也,是不遵先帝九也。

昔汉之桓、灵,亲近宦竖。

大失民心。

今高通、詹廉、羊度,黄门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

若江渚有难,烽燧互起,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有钱则舍,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遵先之十一也。

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复役,赐与钱财,给其资粮,时遣归来,视其弱息。

今则不然,夫妇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空户,是不遵先帝十二也。

先帝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于心。

‘今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十三也。

”先帝简士,不拘卑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者不虚,受者不妄。

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不遵先帝十四也。

先帝战士,不给他役,使春惟知农,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责其死效。

今之战士,供给众役,廪赐不赡,是不遵先帝十五也。

夫赏以劝功,罚以禁邪,赏罚不中,则士民散失。

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是不遵先帝十六也。

今在所监司,民为烦猥,兼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

昔景帝时,交址反乱,实由兹起,是为遵景帝之阙,不遵先帝十七也。

夫校事,吏民之仇也。

先帝末年,虽有吕壹、钱钦,寻皆诛夷,以谢百姓。

今复张立校曹,纵吏言事,是不遵先帝之十八也。

先帝时,居宫者咸久于其位,然后考绩黜陟。

今州县职司,或莅政无几,便征召迁转,迎新送旧,纷坛道路,伤财害民,于是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

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按,是以狱无冤囚,死者吞声。

今则违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

若臣言可录,藏之盟府。

如其虚妄,治臣之罪。

愿陛下留意。

“ 胤字敬宗,凯弟也。

始为御史、尚书选曹郎,太子和闻其名,待以殊礼。

会全寄、杨竺等阿附鲁王霸,与和分争,阴相谮构,胤坐收下狱,楚毒备至,终无他辞。

后为衡阳督军都尉。

赤乌十一年。

交址九真夷贼攻没城邑,交部骚动。

以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

胤入南界,喻以恩信,务祟招纳,高凉渠帅黄吴等支党三千余家皆出降。

引军而南,重宣至诚,遗以财币。

贼帅百余人,民五万余家,深幽不羁,莫不稽颡,交域清泰。

就加安南将军。

复讨苍梧建陵贼,破之,前后出兵八千余人,以充军用。

永安元年,征为西陵督,封都亭侯,后转左虎林。

中书丞华核表荐胤曰:“胤天姿聪朗,才通行洁,昔历选曹,遗迹可纪。

还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归附,海隅肃清。

苍梧、南海,岁有旧风瘴气之害,风则折木,飞沙转石,气则雾郁,飞鸟不经。

自胤至州,风气绝息,商旅平行,民无疾疫,田稼丰稔。

州治临海,海流秋咸,胤又畜水,民得甘食。

惠风横被,化感人神,遂凭天威,招合遗散。

至被诏书当出,民感其恩,以忘恋土,负老携幼,甘心景从,众无携贰,不烦兵卫。

自诸将合众,皆胁之以威,未有如胤结以恩信者也。

衔命在州,十有余年,宾带殊俗,宝玩所生,而内无粉黛附珠之妾,家无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实难多得。

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

江边任轻,不尽其才,虎林选督,堪之者众。

若召还都,宠以上司则天工毕修,庶绩咸熙矣。

“ 胤率,子式嗣。

为柴桑督、扬武将军。

天策元年,与从兄祎俱徙建安。

天纪二年,召还建业,复将军、候。

评曰:潘浚公清害断,陆凯忠壮质直,皆节概梗梗,有大丈夫格业。

胤身洁事济,着称南土,可谓良牧矣。

三国志·吴书·是仪胡综传

〔陈寿〕 〔晋〕

是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也。

本姓氏,初为县吏,后仕郡。

郡相孔融嘲仪,言“氏” 字“民”无上,可改为“是”,乃遂改焉。

后依刘繇,避乱江东。

繇军改,仪徙会稽。

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征仪。

到见亲任,专典机密,拜骑都尉。

吕蒙图袭关羽,权以问仪,仪善其计,劝权听之。

从讨羽,拜忠义校尉。

仪陈谢,权令曰:“孤虽非赵简子,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

”既定荆州,都武昌,拜裨将军,后封都亭侯,守侍中。

欲复授兵,仪自以非材,固辞不受。

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邵,欲诱致曹休。

休到,大破之,迁偏将军,入阙省尚书事,外总平诸官,兼领辞讼,又令都诸公于书学。

大驾东迁,太子登留镇武昌,使仪辅太子。

太子敬之,事先咨询,然后施行。

进封都乡侯。

后从太子还建业,复拜侍中、中执法,平诸官事、领辞讼如旧。

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仙国政,权怒,收嘉系狱,悉验问。

时同坐人皆怖畏壹,并言闻之,仪独云无闻。

于是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

仪对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

顾以闻知当有本末。

”据实答问,辞不倾移。

权遂舍之,嘉亦得免。

蜀相诸葛亮卒,权垂心西州,遣仪使蜀申固盟好。

奉使称意,后拜尚书仆射。

南、鲁二宫初立,仪以本职领鲁王傅。

仪嫌二宫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辅。

宣扬德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

但臣言辞鄙野,不能究尽其意。

愚以二宫宜有降杀,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

”书三四上。

为傅尽忠,动辄规谏。

事上勤,与人恭。

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

邻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

左右对曰:“似是仪家也。

”权曰:“仪俭,必非也。

”问果他家。

其见知信如此。

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

权闻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田宅。

仪累辞让,以恩为戚。

时时有所进达,未尝盲人之短。

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是所非,仪对曰:“圣主在上,臣下守职,惧于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畜,上干天听。

”事国数十年,未尝有过。

吕壹历白将相大臣,或一人以罪闻者数四,独无以白仪。

权叹曰:“使人尽如是仪,当安用科法为?

” 及寝疾,遗令素棺,敛以时服,务从省约,年八十一卒。

胡综字伟则。

汝南固始人也。

少孤,母将避难江东。

孙策领会稽太守,综年十四,为门下循行,留吴与孙权共读书。

策薨,权为讨虏将军,以综为金曹从事,从讨黄祖,拜鄂长。

权为将军,都京,召综还,为书部。

与是仪、徐详俱典军国密事。

刘备下白帝,权以见兵少,使综料诸县,得六千人,立解烦两部,详领左部、综领右部督。

吴将晋宗叛归魏,魏以宗为蕲春太守,去江数百里,数为寇害。

权使综与贺齐轻行掩袭,生虏得宗。

加建武中郎将。

魏拜权为吴王,封综、仪、详皆为亭侯。

黄武八年夏,黄龙见举口,于是权称尊号,因瑞改元。

又作黄龙大牙,常在中军,诸军进退,视其所向,命综作贼曰:“乾坤肇立,三才是生。

狼弧垂象,实惟兵精。

圣人观法,是效是营,始作器械,爰求厥成。

黄、农创代,拓定皇基,上顺天心,下息民灾。

高辛诛共,舜征有苗,启有甘师,汤有鸣条。

周之牧野,汉之垓下,靡不由兵,克定厥绪。

明明大吴,实天生德,神武是经,惟皇之极。

乃自在昔,黄、虞是祖,越历五代,继世在下。

应期受命,发迹南土,将恢大繇,革我区夏。

乃律天时,制为神军,取象太一,五将三门。

疾则如电,迟则如云,进止有度,约而不烦。

四灵既布,黄龙处中,周制日月,实曰太常,桀然特立,六军所望。

仙人在上,鉴观四方,神实使之,为国休祥。

军欲转向,黄龙先移,金鼓不鸣,寂然变施,暗谟若神,可谓秘奇。

在昔周室,赤乌衔书,今也大吴,黄龙吐符。

合契河洛,动与道俱,天赞人和,佥曰惟休。

”蜀闻权践阼,遣使重申前好。

综为盟文,文义甚美,语在《权传》。

权下都建业,详、综并为侍中,进封乡侯,兼左、右领军。

时魏降人或云魏都督河北振威将军吴质颇见猜疑,综乃伪质为作降文三条:其一曰:“天纲弛绝,四海分崩,群生憔悴,士人播越,兵寇所加,邑无居民,风尘烟火,往往而处。

自三代以来,大乱之极,未有若今时者也。

臣质志薄,处时无方,系于土壤,不能翻飞,遂为曹氏执事戎役。

远处河朔,天衢隔绝,虽望风慕义,思托大命,愧无因缘,得展其志。

每往来者,窃听风化,伏知陛下齐德乾坤,同明日月,神武之姿,受之自然。

敷演皇极,流化万里,自江以南,户受覆焘。

英雄俊杰,上达之士,莫不心歌腹咏,乐在归附者也。

今年六月末,奉闻吉日,龙兴践阼,恢弘大繇,整理天纲,将使遗民,睹见定主。

营武王伐殷,殷氏倒戈。

高祖诛项,四面楚歌。

方之今日,未足以喻。

臣质不胜吴天至愿,谨遣所亲同郡黄定恭行奉表,及托降叛,间关求达,其欲所陈,载列于左。

” 其二曰:“昔伊尹去夏人商,陈平委楚归汉,书功竹帛,遗名陵后世,世主不谓之背诞者,以为知天命也。

臣昔为曹氏所见交接,外托群臣,内如骨肉,恩义绸缪,有合无离,遂受偏方之任,总河北之军。

当此之时,志望高大,永与曹氏同死惧生。

惟恐功之不建,事之不成耳。

及曹氏之亡,后嗣继位,幼冲统政,谗言弥兴。

同侪者以势相害,异趣者得间其言,而臣受性简略,素不下人,视彼数子,意实迫之,此亦臣之过也。

遂为邪议所见构会,招至猜疑,诬臣欲叛。

虽识真者保明其心,世乱谗胜,余嫌犹在,常惧一旦横受无辜,忧心孔疚,如覆冰炭。

昔乐毅为燕昭王立功于齐,惠王即位,疑夺其任,遂去燕之赵,休烈不亏。

彼岂欲二三其德,盖畏功名不建,而惧祸之将及也。

昔遣魏郡周光以贾贩为名,托叛南诣,宣达密计。

时以仓卒,未敢便有章表,使光口传而已。

以为天下大归可见,天意所在,非吴复谁?

此方之民,思为臣妾,延颈举踵,惟恐兵来之迟耳。

若使圣恩少加信纳,当以河北承望王师,疑心赤实,天日是鉴。

而光去经年,不闻咳唾,未审此意竟得达不?

瞻望长叹,日月以几,鲁望高子,何足以喻!

又臣今日见待稍薄,苍蝇之声,绵绵不绝,必受此祸,迟速事耳。

臣私度陛下未垂明慰者,必以臣质贯穿仁义之道,不行若此之事,谓光所传,多虚少实,或谓比中有他消息,不知臣质构谗见疑,恐受大害也。

且臣质着有罪之日,自当奔赴鼎镬,束身待罪,此盖人臣之宜也。

今日无罪,横见谮毁,将有商鞅、白起之祸。

寻惟事势,去亦直也。

死而弗义,不去何为!

乐毅之出,吴起之走,君子伤其不遇,未有非之者也。

愿陛下推古况今,不疑怪于臣质也。

又念人臣获罪,当如伍员奉己自效,不当绕幸因事为利。

然今与古,厥势不同,南北悠远。

江湖隔绝,自不举事,何得济免!

是以忘志士之节,而思立功之义也之也。

且臣质又以曹氏之嗣,非天命所在,政弱刑乱,柄夺于臣,诸将专威于外,各自为政,莫或同心,士卒衰耗,帑藏空虚,纲纪毁废,上下并昏,想前后数得降叛,具闻此问,兼弱攻昧,宜应天时,此实陛下进取之秋。

是以区区敢献其计。

今若内兵淮、泗,据有下邳,荆、扬二州,闻声响应,臣从河北席眷而南,形势一连,根牙永固。

关西之兵系于所卫,青、徐二州不敢彻守,许,洛余兵众不满万,谁能来东与陛下争者?

此城千载一会之期,可不深思而熟计乎!

及臣所在,既自多马,加以羌、胡常以三四月中美草时,驱马来出,隐度今者,可得三千余匹。

陛下出军,当投此时,多将骑士来就马耳。

此皆先定所一二知。

凡两军不能相究虚实,今此间实羸,易可克定,陛下举动,应者必多。

上定洪业,使普天一统,下令臣质建非常之功,此乃天也。

若不见纳,此亦天也。

愿陛下思之,不复多陈。

“ 其三曰:“昔远子舍袁就曹,规画计较,应见纳受,遂破袁军,以定曹业。

向使曹氏不信子远,怀疑犹豫,不决于心,则今天下袁氏有也。

愿陛下思之。

间闻界上将阎浮、赵楫欲归大化,唱和不速,以取破亡。

今臣款款,远授其命,若复怀疑,不时举动,令臣孤绝,受此厚祸,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不敢复托命陛下矣,愿陛下思之。

皇天后土,实闻其言。

”此文既流行,而质已人为侍中矣。

二年,青州人隐蕃归吴。

上书曰:臣闻纣为无道,微子先出。

高祖宽明,陈平先入。

臣年二十二,委弃封域,归命有道,赖蒙天灵,得自全致。

臣至北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见精别,使臣徽言妙旨,不得上达。

于邑三叹,曷惟其已。

谨诣阙拜章,乞蒙引见。

“权即召入。

蕃谢答问,及陈时务,甚有辞观。

综时侍坐,权问何如。

综对曰:”蕃上书,大语有似东方朔,巧捷诡辩有似弥衡。

而才皆不及。

“权又问可堪何官?

综对曰:”未可以治民,且试以都辇小职。

“权以蕃盛论刑狱,用为廷尉监。

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称蕃有王佐之才,普尤与之亲善,常怨叹其屈。

后蕃谋叛,事觉伏诛,晋见责自杀。

据禁止,历时乃解。

拜综偏将军,兼左执法,领辞讼。

辽东之事,辅吴将军张昭以谏权言辞切至,权亦大怒,其和协彼此,使之无隙,综有力焉。

性嗜酒,酒后欢呼极意,或推引杯觞,搏击左右。

权爱其才,弗之责也。

凡自权统事,诸文诰策命,邻国书符,略皆综之所造也。

初以内外多事,特立科,长吏遭丧,皆不得去,而数有犯者。

权患之,使朝臣下议。

综议以为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行之一人,其后必绝。

遂用综言,由是奔丧乃断,赤乌六年卒,子冲嗣。

冲平和有文干,天纪中为中书令。

徐详者字子明,吴郡乌程人也,先综死。

评曰:是仪、徐详、胡综,皆孙权之时干兴事业者也。

仪清恪贞素,详数通使命,综文采才用,各见信任,譬之广夏,其榱椽之佐乎!

三国志·吴书·吴范刘惇赵达传

〔陈寿〕 〔晋〕

吴范字文则,全稽上虞人也。

以治历数知风气闻于郡中。

举有道,诣京都,世乱不行。

会孙权起于东南,范委身服事,每有灾祥,辄推数言状。

其术多效,遂以显名。

初,权在吴,欲讨黄祖。

范曰:“今兹少利,不如明年。

明年戊子,荆州刘表亦身死国亡。

”权遂征祖,卒不能克。

明年,军出,行及寻阳,范见风气,因诣船贺,催兵急行,至即破祖,祖得夜亡。

权恐失之,范曰:“未远,必生禽祖。

”至五更中,果得之。

刘表竟死,荆州分割。

及壬辰岁,范又白言:“岁在甲午,刘备当得益州。

”后吕岱从蜀还,遇之白帝,说备部众离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

权以难范,范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见者人事耳。

”备卒得蜀。

权与吕蒙谋袭关羽,议之近臣,多曰不可。

权以问范曰:“得之。

”后羽在麦城,使使请降。

权问范曰:“竞当降否?

”范曰:“彼有走气,言降诈话耳。

”权使潘璋邀其径路,觇候者还,自羽已去。

范曰:“虽去不免。

”问其期,曰:“明日日中。

”权立表下漏以待之。

及中不至,权问其故,范曰:“时尚未正中也。

”顷之,有风动帷,范拊手曰:“羽至矣。

”须臾,外称万岁,传言得羽。

后权与魏为好,范曰:“以风气言之,彼以貌来,其实有谋,宜为之备。

”刘备盛兵西陵,范曰:“后当和亲。

”终皆如言。

其占验明审如此。

权以范为骑都尉,领太史令,数从访问,欲知其决。

范秘惜其术,不以至要语权。

权由是恨之。

初,权为将军时,范尝白言“江南有王气,亥子之间有大福庆。

”权曰:“若终如言,以君为候。

”及立为吴王,范时侍宴。

曰:“昔在吴中,尝言此事,大王识之邪?

” 权曰:“有之。

”因呼左右,以侯绶带范。

范权知权欲以厌当前言,辄手推不受。

及后论功行封,以范为都亭侯,诏临当出,权恚其爱道于己也,削除其名。

范为人刚直,颇好自称,然与亲故交接有终始。

素与魏滕同邑相善。

滕尝有罪,权责怒甚严,敢有谏者死,范谓滕曰:“与汝偕死。

”滕曰:“死而无益,何用死为?

” 范曰:“安能虑此坐观汝邪?

”乃髡头自缚诣门下,使铃下以闻。

铃下不敢,曰:“必死,不敢白。

”范曰:“汝有子邪?

”曰:“有”。

曰:“使汝为吴范死,子以属我。

” 铃下曰:“诺。

”乃排阁入。

言未卒,权大怒,欲便投以戟。

逡巡走出,范因突入,叩头流血,言与涕并。

良久,权释,乃免滕。

滕见范谢曰:“父母能生长我,不能免我于死。

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为!

” 黄武五年,范病卒。

长子先死,少子尚幼,于是业绝。

权追思之,募三州有能举知术数如吴范、赵达者,封千户侯,卒无所得。

刘惇字子仁,平原人也。

遭乱避地,客游庐陵,事孙辅。

以明天官达占数显于南土。

每有水旱寇贼,皆先时处期,无不中者。

辅异焉,以为军师,军中咸敬事之,号曰神明。

建安中,孙权在豫章,时有星变,以问惇。

惇曰:“灾在丹杨。

”权曰:“何如?

” 曰:“客胜主人,到某日当得问。

”是时边鸿作乱,卒如惇言。

惇于诸术皆善,尤明太一,皆能推演其事,穷尽要妙,着书百余篇,名儒刁玄称以为奇。

惇亦宝爱其术,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赵达,河南人也。

少从汉侍中单甫受学,用思精密。

谓东南有王者气,可以避难,故脱身渡江。

治九宫一算之术,究其微旨,是以能应机立成。

对问若神,至计飞蝗,射隐伏,无不中效。

或难达曰:飞者固不可校,谁知其然,此殆妄耳。

“达使其人取小豆数斗,播之席上,立处其数,验覆果信。

尝过知故,知故为之具食。

食毕,谓曰:”仓卒乏酒,又无佳看,无以叙意,如何?

“达因取盘中只箸,再三从横之,乃言:”卿东壁下有美酒一斛,又有鹿肉三斤,何以辞无?

“时坐有他宾,内得主人情。

主有惭曰:”以卿善射有无,欲相试耳,竟效如此。

“遂出酒酣饮。

又有书简上作千万数,着空仓中封之,令达算之。

达处如数,云:”但有名无实。

“其精微若是。

达宝惜其术,自阚泽、殷礼皆名儒善士,亲屈节就学,达秘而不告,太史丞公孙滕少师事达,勤劳累年,达许教之者有年数矣,临当喻语而辄复止。

滕他日赍酒具,侯颜色,拜跪而请。

达曰:“吾先人得此术,欲图为帝王师,至仕来三世,不过太史郎,诚不欲复传之。

且此术微妙,头乘尾除,一算之法,父子不相语。

然以子笃好不倦,今真以相授矣。

”饮酒数行,达起取素书两眷,大如手指,达曰:“当写读此,由自解也。

吾久废,不复省之。

今欲思论一过,数日当以相与。

“滕如期往,至乃阳求索书,惊言失之,云:”女婿昨来,必是渠所窃。

“遂从此绝。

初,孙权行师征伐,每令达有所推步,皆如其言。

权问其法,达终不语,由此见薄,禄位不至。

达常笑谓诸星气风术者曰:“当回算帷幕,不出户牖以知天道,而反昼夜暴露以望气样,不亦难乎!

”闲居无为,引算自校,乃叹曰:“吾算讫尽某年月日,其终矣。

”达妻数见达效,闻而哭泣。

达欲弭妻意,乃更步算,言:“向者谬误耳,尚未也。

”后如期死。

权闻达有书,求之不得,乃录问其女,及发棺无所得,法术绝焉。

评曰:“三子各于其术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于大者远者,是以有识之士,舍彼而取此也。

三国志·吴书·吴主五子传

〔陈寿〕 〔晋〕

孙登字子高,权长子也。

魏黄初二年,以权为吴王。

拜登东中郎将,封万户侯,登辞侯不受。

是岁,立登为太子。

选置师傅,铨简秀士,以为宾友。

于是诸葛恪、张休、顾谭、陈表等以选入。

侍讲诗书,出从骑射。

权欲登读《汉书》,习知近代之事,以张昭有师法,重烦劳之,乃令休从昭受读,还以授登。

登待接寮属,略用布衣之礼,与恪、休、谭等或同舆而载,或‘共帐而寐。

太傅张温言于权曰:“夫中庶子官最亲密,切问近对,宜用隽德。

”于是乃用表等为中庶子。

后又以庶子礼拘,复令整巾侍坐。

黄龙元年,权称尊号,立为皇太子,以恪为左辅,休右弼,谭为辅正,表为翼正都尉,是为四友。

而谢景、范慎、刁玄、羊衜等皆为宾客,于是东宫号为多士。

权迁都建业。

征上大将军陆逊辅登镇武昌,领宫府留事。

登或射猎,当由径道,常远避良田,不践苗稼,至所顿息,又择空间之地,其不欲烦民如此。

尝乘马出,有弹丸过,左右求之。

有一人操弹佩丸,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之,登不听,使求过丸,比之非类,乃见释。

又失盛水金马盂,觉得其主,左右所为,不忍致罚,呼责数之,长遣归家,敕亲近勿言。

后弟虑卒,权为之降损,登昼夜兼行,到赖乡,自闻,即时召见。

见权悲泣,因谏曰:“虑寝疾不起,此乃命也。

方今朔土未一,四海喁喁,天戴陛下,而以下流之念,减损太官殽馔,过于礼制,臣窃忧惶。

”权纳其言,为之加膳。

住十余日,欲遣西还,深自陈乞,以久离定省,子道有阙,又陈陆逊忠勤,无所顾忧,权遂留焉。

嘉禾三年,权征新城,使登居守,总知留事。

时年谷不丰,颇有盗贼,乃表定科令,所以防御,甚得止奸之要。

初,登所生庶贱,徐夫人少有母养之恩,后徐氏以妒废处吴,而步夫人最宠。

步氏有赐,登不敢辞,拜受而已。

徐氏使至,所赐衣服,必沐浴服之。

登将拜太子。

辞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后。

”权曰:“卿母安在?

”对曰:“在吴。

”权默然。

立凡二十一年,年三十三卒,临终,上疏曰:“臣以无状,婴抱笃疾,自省微劣,惧卒陨毙。

臣不自惜,念当委离供养,埋胔后土,长不复奉望宫省,朝觐日月,生无益于国,死贻陛下重慽,以此为哽结耳,世闻死生有命,长短自天,周晋、颜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况臣愚陋,年过其寿,生为国嗣,没享荣祚,于臣已多,亦何悲恨哉!

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讨,万国喁喁,系命陛下,危者望安,乱者仰治。

愿陛下弃忘臣身,割下流之恩,修黄老之术,笃养神光,加羞珍膳,广开神明之虑,以定无穷之业。

则率土幸赖,臣死无恨也。

皇子和仁孝聪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系民望。

诸葛恪才略博达,器任佐时。

张休、顾谭、谢景,皆通敏有识断,入宜委腹心,出可为爪牙。

范慎,华融矫矫壮节,有国土之风。

羊道辩捷,有专对之材。

刁玄优弘,志履道真。

裴钦博记,翰采足用。

蒋修、虞翻,志节分明。

凡此诸臣,或宜廊庙,或任将帅,皆练时事,明习法令,守信固义,有不可夺之志。

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选置臣官,得与从事,备知情素,敢以陈闻。

臣重惟当今方外多虞,师旅未休,当厉六军,以图进取。

军以人为众,众以财为宝,窃闻郡县颇有荒残,民物凋弊,奸乱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闻为政听民,律令与时推移,诚宜与将相大臣详择时宜,博采众议,宽刑轻赋,均息力役,以顺民望。

陆逊忠勤于时,出身忧国,謇謇在公,有匪躬之节。

诸葛瑾、步骘、朱然、全琮、朱据、吕岱、吾粲、阚泽、严畯、张承、孙怡忠于为国,通达治体。

可令陈上便宜,蠲除苛烦,爱养士马,抚循百姓。

五年之外,十年之内,远者归复,近者尽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

臣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子囊临终,遗言戒时,君子以为忠,岂况臣登,其能已乎?

愿陛下留意听采,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既绝而后书闻,权益以摧感,言则陨涕。

是岁,赤乌四年也。

谢景时为豫章太守,不胜哀情,弃官奔赴,拜表自劾。

权曰:”君与太子从事,异于他吏。

“使中使慰劳,听复本职,发遣还郡。

谥登曰宣太子。

子璠、希,皆早卒,次子英,封吴侯。

五凤元年,英以大将军孙峻擅权,谋诛峻,事觉自杀,国除。

谢景者字叔发。

南阳宛人。

在郡有治迹,吏民称之,以为前有顾劭,其次即景。

数年卒官。

‘孙虑字子智,登弟也。

少敏惠有才艺,权器爱之。

黄武七年,封建昌候。

后二年,丞相雍等奏虑性聪体达,所尚日新,比方近汉,宜进爵称王,权未许。

久之,尚书仆射存上疏曰:“帝王之兴,莫不褒崇至亲,以光群后,故鲁卫于周,宠冠诸侯,高帝五王,封列于汉,所以藩屏本朝,为国镇卫。

建昌侯虑廪性聪敏,才兼文武,于古典制,宜正名号。

陛下谦光,未肯如旧,群寮大小,咸用于邑。

方今奸寇恣眼,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亲与贤。

辄与丞相雍等议,咸以虑宜为镇军大将军,授任偏方,以光大业。

”权乃许之,于是假节开府,治半州,虑以皇子之尊,富于春秋,远近嫌其不能留意。

及至临事,遵奉法度,敬纳师友,过于众望。

年二十,嘉禾元年卒。

无子,国除。

孙和字子孝,虑弟也。

少以母王有宠见爱,年十四。

为置宫卫,使中书令阚泽教以书艺。

好学下士,甚见称述。

赤乌五年,立为太子,时年十九。

阚泽为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颖、张纯、封俌、严维等皆从容侍从。

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和以为奸妄之人,将因事错意,以生祸心,不可长也,表宜绝之。

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宝。

和谓晏曰:“文武在事,当能几人,因隙构薄,图相危害。

岂有福哉?

”遂两释之,使之从厚。

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但交游博弈以妨事业,非进取之谓。

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弈。

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者也。

且志士爱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耻非其次。

夫以天地长久,而人居其间,有白驹过隙之喻,年齿一暮,荣华不再。

凡所患者,在于人情所不能绝,诚能绝无益之欲以奉德义之涂,弃不急之务以修功业之基,其于名行,岂不善哉?

夫人情犹不能无嬉娱,嬉娱之好,亦在于饮宴琴书射御之间,何必博弈,然后为欢!

乃命侍坐者八人,各着论以矫之。

于是中庶子韦曜退而论奏。

和以示宾客。

时蔡颍好弈,直事在署者颇敩焉,故以此讽之。

是后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

权尝寝疾,和祠祭于庙。

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居。

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

权由是发怒,夫人忧死,而和宠稍损,惧于废黜。

兽王霸觊觎滋甚,陆逊。

吾粲、顾谭等数陈适庶之义,理不可夺,全寄、杨竺为鲁王霸支党,谮诉日兴。

粲遂下狱诛,谭徙交州。

权沉吟者历年,后遂幽闭和。

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阙请和。

权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敕据、晃等无事忩忩。

权欲废和立亮,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

又据、晃固谏不止。

权大怒,族诛正、象,据、晃牵入殿,杖一百,竟徙和于故鄣,群司坐谏诛放者十数。

众咸冤之。

太元二年正月,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

四月,权薨,诸葛恪秉政。

恪即和妃张之舅也。

妃使黄门陈迁之建业上疏中宫,并致问于恪。

临去,恪谓迁曰:“为我达妃,期当使胜他人。

”此言颇泄。

又恪有徙都意,使治武昌宫,民间或言欲迎和。

及恪被诛,孙峻因此夺和玺绶,徙新都。

又遣使者赐死。

和与妃张辞别,张曰:“吉凶当相随,终不独生活也。

”亦自杀,举邦伤焉。

孙休立,封和子皓为乌程侯,自新都之本国。

休薨,皓即阼,其年追谥父和曰文皇帝,改葬明陵,置园邑二百家,令、丞奉守。

后年正月,又分吴郡、丹杨九县为吴兴郡,治乌程,置太守,四时奉祠。

有司奏言,直立庙京邑。

宝鼎二年七月,使守大匠薛珝营立寝堂,号曰清庙。

十二月,遣守丞相孟仁、太常姚信等备官僚中军步骑二干人,以灵舆法驾,东迎神于明陵。

皓引见仁,亲拜送于庭。

灵舆当至,使丞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皓于金城外露宿。

明日,望拜于东门之外。

其翌日,拜庙荐祭,歔欷悲感。

比七日三祭,倡技昼夜娱乐。

有司奏言“祭不欲数,数则黩,宜以礼断情”,然后止。

孙霸字子威,和(同母)弟也。

和为太子。

霸为鲁王,宠爱崇特,与和无殊。

顷之,和、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权禁断往来,假以精学。

督军使者羊衜上疏曰:“臣闻古之有天下者,皆先显别适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为国藩表也。

二宫拜授,海内称宜,斯乃大吴兴隆之基。

顷闻二宫并绝宾客,远近悚然,大小失望。

窃从下风,听采众论,咸谓二宫智达英茂,自正名建号,于今三年,德行内着,美称外昭,西北二隅,久所服闻。

谓陛下当副顺遐迩所以归德,勤命二宫宾延四远,使异国闻声,恩为臣妾。

今既末垂意于此,而发明诏,省夺备卫,抑绝宾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虽实陛下敦尚古义,欲令二宫专志于学,不复顾虑观听小宜,期于温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倾企喁喁之至愿也。

或谓二宫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寝息不宁。

就如所嫌,犹宜补察,密加斟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

臣惧积疑成谤,久将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远,异同之语,易以闻达。

闻达之日,声论当兴,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不审陛下何以解之?

若无以解异国,则亦无以释境内。

境内守疑,异国兴谤,非所以育巍巍,镇社稷也。

愿陛下早发优诏,使二宫周旋礼命如初,则天清地晏,万国幸甚矣。

” 时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阴共附霸,图危太子。

谮毁既行,太子以败,霸亦赐死。

流竺尸于江,兄穆以数谏戒竺,得免大辟,犹徙南州。

霸赐死后,又诛寄、安、奇等,咸以党霸构和故也。

霸二子,基、壹。

五凤中,封其为吴侯,壹宛陵候。

基侍孙亮在内,太平二年,盗乘御马,收付狱。

亮问侍中刁玄曰:“盗乘御马罪云何?

”玄对曰:“科应死。

然鲁王早终,惟陛下哀原之。

”亮曰:“法者,天下所共,何得阿以亲亲故邪?

当思惟可以释此者,奈何以情相迫乎?

”玄曰:“旧赦有大小,或天下,亦有千里、五百里赦,随意所及。

”亮曰:“解人不当尔邪!

”乃赦宫中,基以得免。

孙皓即位,迫和、霸旧隙,削基、壹爵土,与祖母谢姬俱徙会稽乌伤县。

孙奋字子扬,霸弟也。

母曰仲姬。

太元二年,立为齐王,居武昌。

权薨,太傅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江滨兵马之地,徙奋于豫章。

奋怒,不从命,又数越法度。

恪上笺谏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内,皆为臣妾。

仇雠有善,不得不举。

亲戚有恶,不得不诛。

所以承天理物,先国后身,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

昔汉初兴,多王子弟,至于太强,辄为不轨,上则几危社稷,下则骨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

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

其与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

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

近袁绍、刘表各有国土,土地非狭,人众非弱,以适庶不分,遂灭其宗祀。

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痛。

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芽遏萌,虑于千载。

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策殷勤,科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

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

使百世相承,无凶国害家之侮也。

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强恭敬之节,下当裁抑骄恣荒乱以为警戒。

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

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

大司马吕岱亲受先帝诏敕,辅导大王,既不承用其言,令怀忧怖。

华锜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陈道,当纳用之,而闻怒锜,有收缚之语。

又中书杨融,亲受诏敕,所当恭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

”闻此之日,大小惊怪,莫不寒心。

里语曰:“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

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尽敬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

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

此古今正义,大王所照知也。

夫福来有由,祸来有渐,渐生不忧,将不可悔,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

夫良药苦口,惟疾者能甘之。

忠言逆耳,惟达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芽,广福庆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愿蒙三思。

” 奋得笺惧,遂移南昌,游猎弥甚,官属不堪命。

及恪诛,奋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

傅相谢慈等谏奋,奋杀之。

坐废为庶人,徙章安县。

太平三年,封为章安侯。

建衡二年,孙皓左夫人王氏卒。

皓哀念过甚,朝夕哭临,数月不出,由是民间或谓皓死,讹言奋与上虞侯奉当有立者。

奋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疑其或然,扫除坟莹。

皓闻之,车裂俊,夷三族,诛奋及其五子,国除。

评曰:孙登居心所存,足为茂美之德。

虑、和并有好善之姿,规自砥砺,或短命早终,或不得其死,哀哉!

霸以庶干适,奋不遵轨度,固取危亡之道也。

然奋之诛夷,横遇飞祸矣。

三国志·吴书·陆逊传

〔陈寿〕 〔晋〕

陆逊字伯言,吴郡吴人也。

本名议,世江东大族。

逊少孤,随从祖庐江太守康在官。

袁术与康有隙,将攻康,康遣逊及亲戚还吴。

逊年长于康子绩数岁,为之纲纪门户。

孙权为将军,逊年二十一。

始仕幕府,历东西曹令史,出为海昌屯田都尉,并领县事。

县连年亢旱,逊开仓谷以振贫民,劝督农桑,百姓蒙赖。

时吴、会稽、丹杨多有伏匿,逊陈便宜,乞与幕焉。

会稽山贼大帅潘临,旧为所在毒害,历年不禽。

逊以手下召兵,讨治深险,所向皆服,部曲已有二千余人。

鄱阳贼帅尤突作乱,复往讨之,拜定威校尉,军屯利浦。

权以兄策女配逊,数访世务。

逊建议曰:“方今英雄棋跱,豺狼规望,克敌宁乱。

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阻深地。

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

” 权纳其策,以为帐下右部督。

会丹杨贼帅费栈受曹公印绶,扇动山越,为作内应,权遣逊讨栈。

栈支党多而往兵少,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

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

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

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

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

”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

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

”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吕蒙称疾诣建业,逊往见之。

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

”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

”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

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

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

下见至尊,宜好为计。

”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

”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

”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

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

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

”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代蒙。

逊至陆口,书与羽曰:“前承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一何巍巍!

敌国败绩,利在同盟,闻庆拊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

近以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廪良规。

”又曰:“于禁等见获,遐迩欣叹,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虽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赵之略,蔑以尚兹。

闻徐晃等少骑驻旌,窥望麾葆。

“操猾虏也,忿不思难,恐潜增众,以逞其心。

虽云师老,犹有骁悍。

且战捷之后,常苦轻敌,古人杖术,军胜弥警,愿将军广为方计,以全独克。

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

喜邻威德,乐自倾尽。

虽未合策,犹可怀也。

倘明注仰,有以察之。

”羽览逊书,有谦下自托之意,意大安,无复所嫌。

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

权乃潜军而上,使逊与吕蒙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

逊径进,领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

备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

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

是岁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

逊遣将军李异、谢旌等将三千人,攻蜀将詹晏、陈凤。

异将水军,旌将步兵,断色险要,即破晏等,生降得凤。

又攻房陵太守邓辅、南乡太守郭睦,大破之。

秭归大姓文布、邓凯等合夷兵数千人,首尾西方。

逊复部旌讨破布、凯。

布凯脱走,蜀以为将。

逊令人诱之,布帅众还降。

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

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

时荆州士人新还,仕进或未得所,逊上疏曰:“昔汉高受命,招延英异,光武中兴,群俊毕至,苟可以熙隆道教者,未必远近。

今荆州始定,人物未达,臣愚慺慺,乞普加覆载抽拔之恩。

令并获自进,然后四海延颈,思归大化。

”权敬纳其言。

黄武元年,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权命逊为大都督、假节,督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

备从巫峡、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锦爵赏诱动诸夷,使将军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辅匡,赵融、廖淳、傅肜等各为别督,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

诸将皆欲击之,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

”备知其计不可,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

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

”逊上疏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虽为易得,亦复易失。

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

今日争之,当令必谐。

备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

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

寻备前后行军,多败少成。

推此论之,不足为戚。

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

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

”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必无利矣。

”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

今住己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

”乃先攻一营,不利。

诸将皆曰:“空杀兵耳。

”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

”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

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靡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

备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

备升马鞍山,陈兵自绕。

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

备因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

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

备大惭恚,曰:“吾乃为逊所折辱,岂非天邪!

” 初,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为备所围,求救于逊。

逊曰:“未可。

”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

”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

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

”及方略大施,备果奔溃。

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

”当御备时,诸将军或是孙策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恃,不相听从。

逊案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

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剪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非所谓也。

仆虽书生,受命主上。

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有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

各在其事,岂复得辞!

军令有常,不可犯矣。

”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

权闻之,曰:“君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

”逊对曰:“受恩深重,任过其才。

又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

臣虽驽懦,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

”权大笑称善,加拜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即改封江陵候。

又备既住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

权以问逊,逊与朱然、骆统以为“曹丕大合士众。

外托助国讨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

无几,魏军果出,三方受敌也。

备寻病亡,子禅袭位,诸葛亮秉政,与权连和。

时事所宜,权辄令逊语亮,并刻权印,以置逊所。

权每与禅、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行之。

七年,权使鄱阳太守周鲂谲魏大司马曹休。

休果举众入皖,乃召逊假黄钺,为大都督,逆休。

休既觉知,耻见欺诱,自恃兵马精多,遂交战。

逊自为中部,令朱桓、全琮为左右冀,三道俱近,果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余,牛马骡驴车乘万辆,军资器械略尽。

休还,疽发背死。

诸军振旅过武昌,权令左右以御盖覆逊,入出殿门。

凡所赐逊,皆御物上珍,于时莫与为比。

遣还西陵。

黄龙元年,拜上大将军、右都护。

是岁,权东巡建业,留太子,皇子及尚书九官,征逊辅太子,并掌荆州及豫章三郡事,董督军国。

时建昌候虑于堂前作斗鸭栏,颇施小巧。

逊正色曰:“君候宜勤览经典以自新益,用此何为?

”虑即时毁彻之。

射声校尉松于公子中最亲,戏兵不整,逊对之髠其职吏。

南阳谢景善刘廙先刑后礼之论,逊呵景曰:“礼之长于刑久矣,廙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皆非也。

君今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德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

”逊虽身在外,乃心于国。

上疏陈时事曰:“臣以为科法严峻,下犯者多。

顷年以来,将吏罹罪,虽不慎可责,然天下未一,当图近取,小宜恩贷,以安下情。

且世务日兴,良能为先,自非奸秽人身,难忍之过,乞复显用,展其力效。

此乃圣王忘过记功,以成王业。

昔汉高舍陈平之愆,用其奇略,终建勋祚,功垂千载。

夫峻法严刑,非帝王之隆业。

有罚无怒,非怀远弘规也。

” 权欲遣偏师取夷州及朱崖,皆以咨逊,逊上疏曰:“臣愚以为四海未定,当须民力,以济时务。

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陛下忧劳圣虑。

忘寝与食,将远规夷州,以定大事,臣反覆思惟。

未见其利,万里袭取,风波难测,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驱见众,经涉不毛,欲益更损,欲利反害。

又珠崖绝险,民犹禽兽,得其民不足济事,无其兵不足亏众。

今江东见众,自足图事,但当畜力而后动耳。

昔桓王创基,兵不一旅,而开大业。

“陛下承运,拓定江表。

臣闻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民这本业,而干戈未戢,民有饥寒。

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宽其祖赋,众克在和,义以劝勇,则河渭可平,九有一统矣。

”权遂征夷州,得不补失。

及公孙渊背盟,权欲往征。

逊上疏曰:“渊凭险恃固,拘留大使,名马不献,实可仇忿。

蛮夷猾夏,未染王化,鸟窜荒裔,拒逆王师,至令陛下爱赫斯怒,欲劳万乘泛轻越海,不虑其危而涉不测。

方今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

陛下以神武之姿,涎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

皆摧其锋。

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

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

臣闻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

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

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闟,戚至而忧,悔之无及。

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

今乃远惜辽东众之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借乎?

乞息六师,以威大虏,早定中夏,垂耀将来。

”权用纳焉。

嘉禾五年,权北征。

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

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还。

遇敌于沔中,钞逻得扁。

瑾闻之甚惧。

书与逊云:“大驾已旋,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

且水干,宜当急去。

”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栾棋射戏如常。

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当有以。

”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以旋,无所复慽,得专力于吾。

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

今便示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

”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

敌素惮逊,遽还赴城。

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敌不敢干。

军到白围,托言住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石阳市盛,峻等奄至,人皆捐物入城。

城门噎不得关,敌乃自斫杀己民。

然后得阖。

斩首获生,凡千余人。

其所生得,皆加营护,不令兵士千扰侵侮。

将家属来者,使就料视。

若亡其妻子者,即给衣粮,厚加慰劳,发遗令还,或有感慕相携而归者。

邻境怀之,江夏功曹赵濯、弋阳备将裴生及夷王梅颐等,并帅支党来附逊。

逊倾财帛,周赡经恤。

又魏江夏太守逮式兼领兵马,颇作边害。

而与北旧将文聘子休宿不协。

逊闻其然。

即假作答式书云:“得报恳恻,知与休久结嫌隙,势不两存,欲来归附,辄以密呈来书表闻,撰众相迎。

宜潜速严,更示定期。

”以书置界上,式兵得书以见式,式惶惧,遂自送妻子还洛。

由是史士不复亲附,遂以免罢。

六年,中郎将周祗乞于鄱阳召募,事下问逊。

逊以为此郡民易动难安,不可与召。

恐致贼寇。

而祗固陈取之,郡民吴遽等果作贼杀祗,攻没诸县。

豫章、庐陵宿恶民并应遽为寇。

逊自闻,辄讨即破,遽等相率降,逊料得精兵八千余人,三郡平。

时中书典校吕壹,窃弄权柄,擅作威福。

逊与太常潘浚同心忧之,言至流涕。

后权诛壹,深以自责,语在权传。

时谢渊、谢厺等各陈便宜,欲兴利改作,以事下逊。

逊议曰:“国以民为本,强由民力,财由民出。

夫民殷国弱,民瘠国强者,末之有也。

故为国者,得民则治,失之则乱,若不受利,而令尽用立效,亦为难也。

是以《诗》叹‘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乞垂圣恩,宁济百姓,数年之间,国用少丰,然后更图。

” 赤乌七年,代顾雍丞相,诏曰:“朕以不德。

应其践运,王涂未一,奸宄充路,夙夜战惧,不遑鉴寐。

惟君天资聪睿,明德显融,统任上将,匡国弥难。

夫有超世之功者,必应光大之宠。

怀文武之者,必荷社稷之重。

昔伊尹隆汤,吕尚翼周,内外之任,君实兼之。

今以君为丞相,使使持节守太常傅常授印绶。

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绩,敬服王命,绥靖四方。

于乎!

总司三事,以训群寮,可不敬欤,君其勖之!

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

”先是,二宫并阙,中外职司,多遣子弟给侍。

全琮报逊,逊以为子弟苟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

若其不佳,终为取祸。

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

琮子寄,果阿附鲁王,轻为交构。

逊书与琮曰:“卿不师日䃅,而宿留阿寄,终为足下门户致祸矣。

”琮既不纳,更以致隙。

及太子有不安之仪,逊上疏陈:“太子正统,宜有磐石之固,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获安。

谨叩头流血以闻。

”书三四上,及求诣都,欲口论适庶之分,以匡得失。

既不听许,而逊外生顾谭、顾承、姚信,工以亲附太子,枉见流徙。

太子太傅吾粲坐数与逊交书,下狱死。

权累遣中使责让逊,逊愤恚致卒,时年六十三。

家无余财。

初,暨艳造营府之论,逊谏戒之,以为必祸。

又谓诸葛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

在我下者,则扶持之。

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

非安德之基也。

”又广陵杨竺少获声名,而逊谓之终败。

劝竺兄穆令与别族。

其先睹如此。

长子延早夭,次子抗袭爵。

孙休时,追谥逊曰昭侯。

抗字幼节,孙策外孙也。

逊卒时,年二十,拜建武校尉,领逊众五千人,送葬东还,诣都谢恩,孙权以杨竺所白逊二十事问抗,禁绝宾客,中使临诘,抗无所顾问,事事条答,权意渐解。

赤乌九年,迁立节中郎将,与诸葛恪换屯柴桑。

抗临去,皆更缮完城围,葺其墙屋,居庐桑果,不得妄败。

恪入屯,俨然若新。

而恪柴桑故屯,颇有毁坏,深以为惭。

太元元年,就都治病。

病差当还。

权涕泣与别,谓曰:“吾前听用谗言,与汝父大义不笃,以此负汝。

前后所问,一焚灭之,莫令人见也。

”建兴年元年,拜奋威将军。

太平二年,魏将诸葛诞举寿春降,拜抗为柴桑督,赴寿春,破魏牙门将偏将军,迁征北将军。

永安二年,拜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自关羽至白帝。

三年,假节。

孙皓即位,加镇军大将军,领益州牧。

建衡二年,大司马施绩卒,拜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乡。

抗闻都下政令多阙,忧深虑远。

乃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盖六国所以兼并于强秦,西楚所以北面于汉高也。

今敌跨制九服,非徒关右之地。

割据九州,岂但鸿沟以西而已。

国家外无连国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乂。

而议者所恃,徒以长川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

臣每远惟战国存亡之符,近览刘氏倾覆之衅,考之曲籍,验之行事,中夜抚枕,临餐忘食。

“昔匈奴未灭,去病辞馆。

汉道未纯,贾生哀泣,况臣王室之出,世荷光宠,身名否泰,与国同慽,死生契阔,义无苟且,夙夜忧怛,念至情惨。

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人臣之节匪躬是殉,谨陈时宜十七条如左。

”十七条失本,故不载。

时何定弄权,阉官预政。

抗上疏曰:“臣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靖谮庸回,唐书攸戒,是以雅人所以怨刺,仲尼所以叹息也。

春秋已来,爰及秦、汉,倾覆之衅,未有不由斯者也。

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

苟患失之,无所不至。

今委以聪明之任,假以专制之威,而冀雍熙之声作,肃清之化立,不可得也。

方今见吏,殊才虽少,然或冠冕之胄,少渐道孝。

或清苦自立,资能足用。

自可随才授职,抑黜群小,然后俗化可清,庶政无秽也。

” 凤皇元年,西陵督步阐据城以叛,遣使降晋。

抗闻之,日部分诸军,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贡等径赴西陵。

敕军营更筑严围,自赤溪至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寇,昼夜催切,如敌以至,众甚苦之。

诸将咸谏曰:“今及三军之锐,亟以攻阐,比晋救至,阐必可拔。

何事于围,而以弊士民之力乎?

”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所缮修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

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

”诸将咸欲攻阐,抗每不许。

宜都太守雷谭言至恳切,抗欲服众,听令一攻。

攻果无利,围备始合。

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师向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

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所忧患。

假令敌没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

如使西陵盘结,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则所忧虑,难可而竟也。

吾宁弃江陵而赴西陵,况江陵牢固乎?

” 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中,以绝寇叛。

祜欲因所遏水,浮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

抗闻,使咸亟破之。

诸将皆惑,屡谏不听。

祜至当阳。

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大费损功力。

晋巴东监军徐胤率水军诣建平,荆州刺史杨肇至西陵。

抗令张咸固守其城。

公安督孙遵巡南岸御祜。

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拒胤。

身率三军,凭围对肇。

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

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

”即夜易夷民,皆以旧将充之。

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旋军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

肇至经月。

计屈夜遁。

抗欲追之,而虑阐畜力项领,伺视间隙,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

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大破败,祜等皆引军还。

抗遂陷西陵城,诛夷阐族及其大将吏,自此以下,所请赦者数万口。

修治城围,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故得将士欢心。

加拜都护。

闻武昌左部督薛莹征下狱。

抗上疏曰:“夫俊乂者,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

庶政所以伦叙,四门所以穆清也。

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皆当世秀颖,一时显器,既蒙初宠,从容列位,而并旋受诛殛,或圮族替祀,或投弃荒裔。

盖《周礼》有赦贤之辟,《春秋》有宥善之义。

《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而蕃等罪名未定,大辟以加,心经忠义,身被极刑,岂不痛哉!

且已死之刑,固无所识,至乃焚烁流漂,弃之水滨,惧非先王之正典,或甫侯之所戒也。

是以百姓哀耸,士民同慽.蕃、勖永已,悔亦靡及,诚望陛下赦召玄出,而顷闻薛莹卒见逮录。

莹父综纳言先帝,傅弼文皇,及莹承基,内厉名行,今之所坐,罪在可宥。

臣惧有司未详其事,如复诛戮,益失民望,乞垂天恩,原赦莹罪,哀矜庶狱,清澄刑网,则天下幸甚!

时师旅仍动,百姓疲弊。

抗上疏曰:“臣闻《易》贵随时,《传》美观衅,故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

苟无其时,玉台有忧伤之虑,孟津有反旆之军。

“今不务富国强兵,力农畜谷,使文武之才效展其用,百揆之署无旷厥职。

明黜陟以厉庶尹,审刑赏以示劝沮,训诸司以德。

而抚百姓以仁,然后顺天乘运,席卷宇内,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

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

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

“何则?

大小之势异也。

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

且阻兵无众,古之明鉴,诚宜暂息进取小规,以畜士民之力,观衅伺隙,庶无悔吝。

” 二年春,就拜大司马、荆州牧。

三年夏,疾病。

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下流,受敌二境。

若敌泛舟顺流,舳舻千里,星奔电迈,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

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

臣父逊昔在西垂陈言,以为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

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则荆州非吴有也。

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

臣往在西陵,得涉逊迹,前乞精兵三万,而(至)者循常,未肯差赴。

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

今臣所统千里,受敌四处,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弊日久,难以待变。

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未统国事,可且立傅相,辅导贤姿,无用兵马,以妨要务。

又黄门竖宦,开立占募,兵民怨役,逋逃入占。

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信其赏罚,虽韩、白复生,无所展巧。

若兵不增,此制不改,而欲克谐大事,此臣之所深慽也。

若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

愿陛下思览臣言,则臣死且不朽。

” 秋遂卒,子晏嗣。

晏及弟景、玄、机、云、分领抗兵。

晏为裨将军、夷道监。

天纪四年,晋军伐吴,龙骧将军王浚顺流东下。

所至辄克,终如抗虑。

景字士仁,以尚公主拜骑都尉,封毗陵侯,既领抗兵,拜偏将军、中夏督,澡身好学,着书数十篇也。

二月壬戌,晏为王浚别军所杀。

癸亥,景亦遇害,时年三十一。

景妻,孙皓适妹,与景俱张承外孙也。

评曰:刘备天下称雄,一世所惮,陆逊春秋方壮,威名未着,摧而克之,罔不如志。

予既奇逊之谋略,又叹权之识才,所以济大事也。

及逊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

抗贞亮筹干,咸有父风,奕世载美,具体而微,可谓克构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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