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是仪胡综传

是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也。

本姓氏,初为县吏,后仕郡。

郡相孔融嘲仪,言“氏” 字“民”无上,可改为“是”,乃遂改焉。

后依刘繇,避乱江东。

繇军改,仪徙会稽。

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征仪。

到见亲任,专典机密,拜骑都尉。

吕蒙图袭关羽,权以问仪,仪善其计,劝权听之。

从讨羽,拜忠义校尉。

仪陈谢,权令曰:“孤虽非赵简子,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

”既定荆州,都武昌,拜裨将军,后封都亭侯,守侍中。

欲复授兵,仪自以非材,固辞不受。

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邵,欲诱致曹休。

休到,大破之,迁偏将军,入阙省尚书事,外总平诸官,兼领辞讼,又令都诸公于书学。

大驾东迁,太子登留镇武昌,使仪辅太子。

太子敬之,事先咨询,然后施行。

进封都乡侯。

后从太子还建业,复拜侍中、中执法,平诸官事、领辞讼如旧。

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仙国政,权怒,收嘉系狱,悉验问。

时同坐人皆怖畏壹,并言闻之,仪独云无闻。

于是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

仪对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

顾以闻知当有本末。

”据实答问,辞不倾移。

权遂舍之,嘉亦得免。

蜀相诸葛亮卒,权垂心西州,遣仪使蜀申固盟好。

奉使称意,后拜尚书仆射。

南、鲁二宫初立,仪以本职领鲁王傅。

仪嫌二宫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辅。

宣扬德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

但臣言辞鄙野,不能究尽其意。

愚以二宫宜有降杀,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

”书三四上。

为傅尽忠,动辄规谏。

事上勤,与人恭。

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

邻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

左右对曰:“似是仪家也。

”权曰:“仪俭,必非也。

”问果他家。

其见知信如此。

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

权闻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田宅。

仪累辞让,以恩为戚。

时时有所进达,未尝盲人之短。

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是所非,仪对曰:“圣主在上,臣下守职,惧于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畜,上干天听。

”事国数十年,未尝有过。

吕壹历白将相大臣,或一人以罪闻者数四,独无以白仪。

权叹曰:“使人尽如是仪,当安用科法为?

” 及寝疾,遗令素棺,敛以时服,务从省约,年八十一卒。

胡综字伟则。

汝南固始人也。

少孤,母将避难江东。

孙策领会稽太守,综年十四,为门下循行,留吴与孙权共读书。

策薨,权为讨虏将军,以综为金曹从事,从讨黄祖,拜鄂长。

权为将军,都京,召综还,为书部。

与是仪、徐详俱典军国密事。

刘备下白帝,权以见兵少,使综料诸县,得六千人,立解烦两部,详领左部、综领右部督。

吴将晋宗叛归魏,魏以宗为蕲春太守,去江数百里,数为寇害。

权使综与贺齐轻行掩袭,生虏得宗。

加建武中郎将。

魏拜权为吴王,封综、仪、详皆为亭侯。

黄武八年夏,黄龙见举口,于是权称尊号,因瑞改元。

又作黄龙大牙,常在中军,诸军进退,视其所向,命综作贼曰:“乾坤肇立,三才是生。

狼弧垂象,实惟兵精。

圣人观法,是效是营,始作器械,爰求厥成。

黄、农创代,拓定皇基,上顺天心,下息民灾。

高辛诛共,舜征有苗,启有甘师,汤有鸣条。

周之牧野,汉之垓下,靡不由兵,克定厥绪。

明明大吴,实天生德,神武是经,惟皇之极。

乃自在昔,黄、虞是祖,越历五代,继世在下。

应期受命,发迹南土,将恢大繇,革我区夏。

乃律天时,制为神军,取象太一,五将三门。

疾则如电,迟则如云,进止有度,约而不烦。

四灵既布,黄龙处中,周制日月,实曰太常,桀然特立,六军所望。

仙人在上,鉴观四方,神实使之,为国休祥。

军欲转向,黄龙先移,金鼓不鸣,寂然变施,暗谟若神,可谓秘奇。

在昔周室,赤乌衔书,今也大吴,黄龙吐符。

合契河洛,动与道俱,天赞人和,佥曰惟休。

”蜀闻权践阼,遣使重申前好。

综为盟文,文义甚美,语在《权传》。

权下都建业,详、综并为侍中,进封乡侯,兼左、右领军。

时魏降人或云魏都督河北振威将军吴质颇见猜疑,综乃伪质为作降文三条:其一曰:“天纲弛绝,四海分崩,群生憔悴,士人播越,兵寇所加,邑无居民,风尘烟火,往往而处。

自三代以来,大乱之极,未有若今时者也。

臣质志薄,处时无方,系于土壤,不能翻飞,遂为曹氏执事戎役。

远处河朔,天衢隔绝,虽望风慕义,思托大命,愧无因缘,得展其志。

每往来者,窃听风化,伏知陛下齐德乾坤,同明日月,神武之姿,受之自然。

敷演皇极,流化万里,自江以南,户受覆焘。

英雄俊杰,上达之士,莫不心歌腹咏,乐在归附者也。

今年六月末,奉闻吉日,龙兴践阼,恢弘大繇,整理天纲,将使遗民,睹见定主。

营武王伐殷,殷氏倒戈。

高祖诛项,四面楚歌。

方之今日,未足以喻。

臣质不胜吴天至愿,谨遣所亲同郡黄定恭行奉表,及托降叛,间关求达,其欲所陈,载列于左。

” 其二曰:“昔伊尹去夏人商,陈平委楚归汉,书功竹帛,遗名陵后世,世主不谓之背诞者,以为知天命也。

臣昔为曹氏所见交接,外托群臣,内如骨肉,恩义绸缪,有合无离,遂受偏方之任,总河北之军。

当此之时,志望高大,永与曹氏同死惧生。

惟恐功之不建,事之不成耳。

及曹氏之亡,后嗣继位,幼冲统政,谗言弥兴。

同侪者以势相害,异趣者得间其言,而臣受性简略,素不下人,视彼数子,意实迫之,此亦臣之过也。

遂为邪议所见构会,招至猜疑,诬臣欲叛。

虽识真者保明其心,世乱谗胜,余嫌犹在,常惧一旦横受无辜,忧心孔疚,如覆冰炭。

昔乐毅为燕昭王立功于齐,惠王即位,疑夺其任,遂去燕之赵,休烈不亏。

彼岂欲二三其德,盖畏功名不建,而惧祸之将及也。

昔遣魏郡周光以贾贩为名,托叛南诣,宣达密计。

时以仓卒,未敢便有章表,使光口传而已。

以为天下大归可见,天意所在,非吴复谁?

此方之民,思为臣妾,延颈举踵,惟恐兵来之迟耳。

若使圣恩少加信纳,当以河北承望王师,疑心赤实,天日是鉴。

而光去经年,不闻咳唾,未审此意竟得达不?

瞻望长叹,日月以几,鲁望高子,何足以喻!

又臣今日见待稍薄,苍蝇之声,绵绵不绝,必受此祸,迟速事耳。

臣私度陛下未垂明慰者,必以臣质贯穿仁义之道,不行若此之事,谓光所传,多虚少实,或谓比中有他消息,不知臣质构谗见疑,恐受大害也。

且臣质着有罪之日,自当奔赴鼎镬,束身待罪,此盖人臣之宜也。

今日无罪,横见谮毁,将有商鞅、白起之祸。

寻惟事势,去亦直也。

死而弗义,不去何为!

乐毅之出,吴起之走,君子伤其不遇,未有非之者也。

愿陛下推古况今,不疑怪于臣质也。

又念人臣获罪,当如伍员奉己自效,不当绕幸因事为利。

然今与古,厥势不同,南北悠远。

江湖隔绝,自不举事,何得济免!

是以忘志士之节,而思立功之义也之也。

且臣质又以曹氏之嗣,非天命所在,政弱刑乱,柄夺于臣,诸将专威于外,各自为政,莫或同心,士卒衰耗,帑藏空虚,纲纪毁废,上下并昏,想前后数得降叛,具闻此问,兼弱攻昧,宜应天时,此实陛下进取之秋。

是以区区敢献其计。

今若内兵淮、泗,据有下邳,荆、扬二州,闻声响应,臣从河北席眷而南,形势一连,根牙永固。

关西之兵系于所卫,青、徐二州不敢彻守,许,洛余兵众不满万,谁能来东与陛下争者?

此城千载一会之期,可不深思而熟计乎!

及臣所在,既自多马,加以羌、胡常以三四月中美草时,驱马来出,隐度今者,可得三千余匹。

陛下出军,当投此时,多将骑士来就马耳。

此皆先定所一二知。

凡两军不能相究虚实,今此间实羸,易可克定,陛下举动,应者必多。

上定洪业,使普天一统,下令臣质建非常之功,此乃天也。

若不见纳,此亦天也。

愿陛下思之,不复多陈。

“ 其三曰:“昔远子舍袁就曹,规画计较,应见纳受,遂破袁军,以定曹业。

向使曹氏不信子远,怀疑犹豫,不决于心,则今天下袁氏有也。

愿陛下思之。

间闻界上将阎浮、赵楫欲归大化,唱和不速,以取破亡。

今臣款款,远授其命,若复怀疑,不时举动,令臣孤绝,受此厚祸,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不敢复托命陛下矣,愿陛下思之。

皇天后土,实闻其言。

”此文既流行,而质已人为侍中矣。

二年,青州人隐蕃归吴。

上书曰:臣闻纣为无道,微子先出。

高祖宽明,陈平先入。

臣年二十二,委弃封域,归命有道,赖蒙天灵,得自全致。

臣至北有日,而主者同之降人,未见精别,使臣徽言妙旨,不得上达。

于邑三叹,曷惟其已。

谨诣阙拜章,乞蒙引见。

“权即召入。

蕃谢答问,及陈时务,甚有辞观。

综时侍坐,权问何如。

综对曰:”蕃上书,大语有似东方朔,巧捷诡辩有似弥衡。

而才皆不及。

“权又问可堪何官?

综对曰:”未可以治民,且试以都辇小职。

“权以蕃盛论刑狱,用为廷尉监。

左将军朱据、廷尉郝普称蕃有王佐之才,普尤与之亲善,常怨叹其屈。

后蕃谋叛,事觉伏诛,晋见责自杀。

据禁止,历时乃解。

拜综偏将军,兼左执法,领辞讼。

辽东之事,辅吴将军张昭以谏权言辞切至,权亦大怒,其和协彼此,使之无隙,综有力焉。

性嗜酒,酒后欢呼极意,或推引杯觞,搏击左右。

权爱其才,弗之责也。

凡自权统事,诸文诰策命,邻国书符,略皆综之所造也。

初以内外多事,特立科,长吏遭丧,皆不得去,而数有犯者。

权患之,使朝臣下议。

综议以为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行之一人,其后必绝。

遂用综言,由是奔丧乃断,赤乌六年卒,子冲嗣。

冲平和有文干,天纪中为中书令。

徐详者字子明,吴郡乌程人也,先综死。

评曰:是仪、徐详、胡综,皆孙权之时干兴事业者也。

仪清恪贞素,详数通使命,综文采才用,各见信任,譬之广夏,其榱椽之佐乎!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吴书·吴范刘惇赵达传

〔陈寿〕 〔晋〕

吴范字文则,全稽上虞人也。

以治历数知风气闻于郡中。

举有道,诣京都,世乱不行。

会孙权起于东南,范委身服事,每有灾祥,辄推数言状。

其术多效,遂以显名。

初,权在吴,欲讨黄祖。

范曰:“今兹少利,不如明年。

明年戊子,荆州刘表亦身死国亡。

”权遂征祖,卒不能克。

明年,军出,行及寻阳,范见风气,因诣船贺,催兵急行,至即破祖,祖得夜亡。

权恐失之,范曰:“未远,必生禽祖。

”至五更中,果得之。

刘表竟死,荆州分割。

及壬辰岁,范又白言:“岁在甲午,刘备当得益州。

”后吕岱从蜀还,遇之白帝,说备部众离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

权以难范,范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见者人事耳。

”备卒得蜀。

权与吕蒙谋袭关羽,议之近臣,多曰不可。

权以问范曰:“得之。

”后羽在麦城,使使请降。

权问范曰:“竞当降否?

”范曰:“彼有走气,言降诈话耳。

”权使潘璋邀其径路,觇候者还,自羽已去。

范曰:“虽去不免。

”问其期,曰:“明日日中。

”权立表下漏以待之。

及中不至,权问其故,范曰:“时尚未正中也。

”顷之,有风动帷,范拊手曰:“羽至矣。

”须臾,外称万岁,传言得羽。

后权与魏为好,范曰:“以风气言之,彼以貌来,其实有谋,宜为之备。

”刘备盛兵西陵,范曰:“后当和亲。

”终皆如言。

其占验明审如此。

权以范为骑都尉,领太史令,数从访问,欲知其决。

范秘惜其术,不以至要语权。

权由是恨之。

初,权为将军时,范尝白言“江南有王气,亥子之间有大福庆。

”权曰:“若终如言,以君为候。

”及立为吴王,范时侍宴。

曰:“昔在吴中,尝言此事,大王识之邪?

” 权曰:“有之。

”因呼左右,以侯绶带范。

范权知权欲以厌当前言,辄手推不受。

及后论功行封,以范为都亭侯,诏临当出,权恚其爱道于己也,削除其名。

范为人刚直,颇好自称,然与亲故交接有终始。

素与魏滕同邑相善。

滕尝有罪,权责怒甚严,敢有谏者死,范谓滕曰:“与汝偕死。

”滕曰:“死而无益,何用死为?

” 范曰:“安能虑此坐观汝邪?

”乃髡头自缚诣门下,使铃下以闻。

铃下不敢,曰:“必死,不敢白。

”范曰:“汝有子邪?

”曰:“有”。

曰:“使汝为吴范死,子以属我。

” 铃下曰:“诺。

”乃排阁入。

言未卒,权大怒,欲便投以戟。

逡巡走出,范因突入,叩头流血,言与涕并。

良久,权释,乃免滕。

滕见范谢曰:“父母能生长我,不能免我于死。

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为!

” 黄武五年,范病卒。

长子先死,少子尚幼,于是业绝。

权追思之,募三州有能举知术数如吴范、赵达者,封千户侯,卒无所得。

刘惇字子仁,平原人也。

遭乱避地,客游庐陵,事孙辅。

以明天官达占数显于南土。

每有水旱寇贼,皆先时处期,无不中者。

辅异焉,以为军师,军中咸敬事之,号曰神明。

建安中,孙权在豫章,时有星变,以问惇。

惇曰:“灾在丹杨。

”权曰:“何如?

” 曰:“客胜主人,到某日当得问。

”是时边鸿作乱,卒如惇言。

惇于诸术皆善,尤明太一,皆能推演其事,穷尽要妙,着书百余篇,名儒刁玄称以为奇。

惇亦宝爱其术,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赵达,河南人也。

少从汉侍中单甫受学,用思精密。

谓东南有王者气,可以避难,故脱身渡江。

治九宫一算之术,究其微旨,是以能应机立成。

对问若神,至计飞蝗,射隐伏,无不中效。

或难达曰:飞者固不可校,谁知其然,此殆妄耳。

“达使其人取小豆数斗,播之席上,立处其数,验覆果信。

尝过知故,知故为之具食。

食毕,谓曰:”仓卒乏酒,又无佳看,无以叙意,如何?

“达因取盘中只箸,再三从横之,乃言:”卿东壁下有美酒一斛,又有鹿肉三斤,何以辞无?

“时坐有他宾,内得主人情。

主有惭曰:”以卿善射有无,欲相试耳,竟效如此。

“遂出酒酣饮。

又有书简上作千万数,着空仓中封之,令达算之。

达处如数,云:”但有名无实。

“其精微若是。

达宝惜其术,自阚泽、殷礼皆名儒善士,亲屈节就学,达秘而不告,太史丞公孙滕少师事达,勤劳累年,达许教之者有年数矣,临当喻语而辄复止。

滕他日赍酒具,侯颜色,拜跪而请。

达曰:“吾先人得此术,欲图为帝王师,至仕来三世,不过太史郎,诚不欲复传之。

且此术微妙,头乘尾除,一算之法,父子不相语。

然以子笃好不倦,今真以相授矣。

”饮酒数行,达起取素书两眷,大如手指,达曰:“当写读此,由自解也。

吾久废,不复省之。

今欲思论一过,数日当以相与。

“滕如期往,至乃阳求索书,惊言失之,云:”女婿昨来,必是渠所窃。

“遂从此绝。

初,孙权行师征伐,每令达有所推步,皆如其言。

权问其法,达终不语,由此见薄,禄位不至。

达常笑谓诸星气风术者曰:“当回算帷幕,不出户牖以知天道,而反昼夜暴露以望气样,不亦难乎!

”闲居无为,引算自校,乃叹曰:“吾算讫尽某年月日,其终矣。

”达妻数见达效,闻而哭泣。

达欲弭妻意,乃更步算,言:“向者谬误耳,尚未也。

”后如期死。

权闻达有书,求之不得,乃录问其女,及发棺无所得,法术绝焉。

评曰:“三子各于其术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于大者远者,是以有识之士,舍彼而取此也。

三国志·吴书·诸葛滕二孙濮阳传

〔陈寿〕 〔晋〕

诸葛恪字元逊,瑾长子也。

少知名。

弱冠拜骑都尉,与顾谭、张休等侍太子登讲论道艺,并为宾友。

从中庶子转为左辅都尉。

恪父瑾面长似驴。

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入,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

恪跪曰:“乞请竺益两字。

因听与笔。

恪绩其下曰:”之驴。

“举座欢笑,乃以驴赐恪。

他日复见,权问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

“对曰:”臣父为优。

“权问其故。

对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

“权又大噱。

命恪行酒,至张昭前,昭先有酒色,不肯饮。

曰:“此非养老之礼也。

”权曰:“卿其能令张公辞屈,乃当饮之耳。

”恪难昭曰:“昔师尚父九十,秉旄仗钺,犹未告老也。

今军旅之事,将军在后,酒食之事,将军在先,何谓不养老也?

“昭卒无辞,遂为尽爵。

后蜀好,群臣并会,权谓使曰:“此诸葛恪雅使至骑乘,还告丞相,为致好马。

”恪因下谢,权曰:“马未至面谢何也?

”恪对曰:“夫蜀者陛下之外厩,今有恩诏,马必至也,安敢不谢?

”恪之才捷,皆此类也。

权甚异之,欲试以事,令守节度。

节度掌军粮谷,文书繁猥,非其好也。

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

其余深远,莫能禽尽,屡自求乞为官出之。

三年可得甲士四万。

众议咸以“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人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

逋亡宿恶,咸共逃窜。

山出铜铁,自铸甲兵。

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

若鱼之走渊,猨狖之腾木也。

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

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

皆以为难。

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也。

”恪盛陈其必捷。

权拜恪抚赵将军,领丹杨太守,授棨戟武骑三百。

拜毕,命恪备威仪,作鼓吹,导引归家,时年三十二。

恪到府,乃移书四部属城长空。

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从化平民,悉令屯居。

乃分内诸将,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刈,使无遗种。

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无所入,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

恪乃复敕下曰:“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不得嫌疑,有所执拘。

” 臼阳长胡伉得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内图叛逆,伉缚送言府。

恪以伉违教,遂斩以徇,以状表上。

民闻伉坐执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

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

权嘉其功,遣尚书仆射薛综劳军。

综先移恪等曰:“山越恃阻,不宾历世,缓则首鼠,急则狼顾。

皇帝赫然,命将西征,神策内授,武师外震。

兵不染锷,甲不沾汗。

元恶既枭,种党归义,荡涤山薮,献戎十万。

野无遗寇,邑罔残奸。

既扫凶慝,又充军用。

藜莜稂莠,化为善草。

魑魅魍魉,更成虎土。

虽实国家威灵之所加,亦信无帅临履之所致也。

虽《诗》美执讯,《易》嘉折首,周之方、召,汉之卫、霍,岂足以谈?

功轶古人,勋超前世。

主上欢然,遥用叹息。

感《四牡》之遗典,思饮至之旧章。

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稿赐,以旌茂功,以慰劬劳“拜恪威北将军,封都乡侯。

恪乞率众佃庐江皖口,因轻兵袭舒,掩得其民而还。

复远遣斥候,观相径要,欲图寿春,权以为不可。

赤乌中,魏司马宣王谋欲攻恪。

权方发兵应之,望气者以为不利,于是徒恪屯于柴桑。

与丞相陆逊书曰:“杨敬叔传述清论,以为方今人物凋尽,守德业者不能复几,宜相左右。

更为辅车,上熙国事,下相珍惜。

又疾世俗好相谤毁,使已成之器,中有损累。

将进之徒,意不欢笑,闻此喟然,诚独击节。

愚以为君子不求备于一人,自孔氏门徒大数三干,其见者七十二人。

至于子张、子路、子贡等七十之徒,亚圣之德,然犹各有所短,师辟由喭,赐不受命,岂况下此而无所阙?

且仲尼不以数予之不备而引以为友,不以人所短弃其所长也。

加以当今取士,宜宽于往古,何者?

时务从横,而善人单少,国家职司,常苦不充。

苟令性不邪恶,志在陈力,便可奖就,骋其所任。

若于小小宜适,私行不足,皆宜阔略,不足缕责。

“且士诚不可纤论苛克,苛克则彼贤圣犹将不全,况其出入者邪?

故曰以道望人则难,以人望人则易,贤愚可知。

自汉末以来,中国土大夫如许子将辈,所以更相谤讪,或至为祸,原其本起。

非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尽如礼,而责人专以正义。

夫己不如礼,则人不服。

责人以正义,则人不堪。

内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责,则不得不相怨。

相怨一生,则小人得容其间。

得容其间,则三至之言,浸润之谮,纷错交至。

虽使至明至亲者处之,犹难以自定。

况已为隙,且未能明者乎?

是故张、陈至于血刃,萧、朱不终其好,本由于此而已。

夫不舍小过,纤微相责,久乃至于家户为怨,一国无复全行之士也。

“恪知逊以此嫌己,故遂广其理而赞其旨也。

会逊卒,恪迁大将军,假节,驻武昌,代逊领荆州事。

久之,权不豫,而太子少,乃征恪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中书令孙弘领少傅。

权疾困,召恪、弘及太常滕胤、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属以后事。

翌日,权薨。

弘素与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权死问,欲矫诏除恪。

峻以告恪,恪请弘咨事,于坐中诛之,乃发丧制服。

与弟公安督融书曰:“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弃万国,群下大小,莫不伤悼。

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隶,是以悲恸,肝心圮裂。

皇太子以丁酉践酋号,哀喜交并,不知所措。

吾身受顾命,辅相幼主,窃自揆度。

才非博陆而受姬公负图之托,惧忝丞相辅汉之效。

恐损先帝委付之明,是以忧惭惶惶,所虑万端。

且民恶其上,动见瞻观,何时易哉?

今以顽钝之姿,处保傅之位,艰多智寡,任重谋浅,谁为唇齿?

近汉之世,燕、盖交遘,有上官之变,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

又弟所在,与贼犬牙相错,当于今时整顿军具,率厉将士,警备过常,念出万死,无顾一生,以报朝廷,无忝尔先。

又诸将备守各有境界,犹恐贼虏闻讳,恣睢寇窃。

边邑诸曹,已别下约敕,所部督将,不得妄委所戍,径来奔赴。

虽怀怆但不忍之心,公义夺私,伯禽服戎,若苟违戾,非徒小故。

以亲正疏,古人明戒也。

” 恪更拜太傅。

于是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事崇恩泽,众莫不悦。

恪每出入,百姓延颈思见其状。

初,权黄龙元年迁都建业。

二年筑东兴堤遏湖水。

后征淮南,败,以内船,由是废不复修。

恪以建兴元年十月会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引军而还。

魏以吴军入其疆土,耻于受侮,命大将胡遵、诸葛诞等率众七万,欲攻围两坞,图坏堤遏。

恪兴军四万,晨夜赴救。

遵等敕其诸军作浮桥度,陈于堤上,分兵攻两城。

城在高峻,不可卒拔。

恪遣将军留赞、吕据、唐咨、丁奉为前部。

时天寒雪,魏诸将会饮,见赞等兵少,而解置铠甲,不持矛戟。

但兜鍪刀楯,倮身缘遏,大笑之,不即严兵。

兵得上,便鼓噪乱斫。

魏军惊扰散走,争渡浮桥,桥坏绝,自投于水,更相蹈藉。

乐安太守恒嘉等同时并没,死者数万。

故叛将韩综为魏前军督,亦斩之。

获车乘牛马驴骡各数千,资器山积,振旅而归。

进封恪阳都侯,加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

恪遂有轻敌之心,以十二月战克,明年春,复欲出军。

诸大臣以为数出罢劳,同辞谏恪,恪不听。

中散大夫蒋延或以固争,扶出。

恪乃着论谕众意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王者不务兼并天下而欲垂祚后世,古今未之有也。

昔战国之时,诸候自恃兵强地广,互有救援,谓此足以传世,人莫能危。

恣情从怀,惮于劳苦,使秦渐得自大,遂以并之,此既然矣。

近者刘景升在荆州,有众十万,财谷如山。

不及曹操尚微,与之力竞,坐观其强大,吞灭诸袁,北方都定之后,操率三十万众来向荆州,当时虽有吞智者,不能复为画计,于是景升儿子,交臂请降,遂为囚虏。

凡敌国欲相吞,即仇雦欲相除也,有仇而长之,祸不在己,则在后人,不可不为远虑也。

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夫差自恃强大,闻此邈然,是以诛子胥而无备越之心,至于临败悔之,岂有及乎?

越小于吴,尚为吴祸,况其强大者邪?

昔秦但得关西耳,尚以并吞六国,今贼皆得秦、赵、韩、魏、燕齐九州之地,地悉戎马之乡,士林之薮。

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数倍。

以吴与蜀比古穴国,不能半之。

然所以能敌之,但以操时兵众于今适尽,而后生者未悉长大,正是贼衰少未盛之时。

加司马懿先诛王淩,续自陨毙,其子幼弱,而专彼大任,虽有智计之士,未得施用。

当今伐之,是其厄会。

圣人急于趋时,诚谓今日。

若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传世。

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

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

自本以来,务在产育,今者贼民岁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

若复十数年后,其众必倍于今,而国家劲兵之地,皆已空尽,唯有此见众可以定事。

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复十数年,略当损半,而见子弟数不足言。

若贼众一倍,而我兵损半,虽复使伊、管图之,未可如何。

今不达远虑者,必以此言为迂。

夫祸难未至而豫忧虑,此固众人之所迂也。

及于难至,然后顿颡,虽有智者,又不能图。

此乃古今所病,非独一时。

昔吴始以伍员为迂,故难至而不可救。

刘景升不能虑十年之后,故无以治其子孙。

今恪无具臣之才,而受大吴萧、霍之任,智与众同思不经远,若不及今日为国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敌更强。

欲刎颈谢责,宁有补邪?

今闻众人或以百姓尚贫,欲务闲息,此不右其虑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

昔汉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闭关守险以自娱乐,空出攻楚,身被创痍,介胄生虮虱,将士厌困苦,岂甘锋刃而忘安宁哉?

虑于长久不得两存者耳!

每览荆邯说公孙述以进取之图,近风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

夙夜反侧,所虑如此,故聊疏愚言,以达二三君子之末。

若一朝陨殁志画不立,贵令来世知我所忧,可思于后,“众皆以恪此论欲必为之辞,然莫敢复难。

丹杨太守聂友素与恪善。

书谏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计未施行。

今公辅赞大业,成先帝之志。

寇远自送,将士凭赖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

宜且案兵养锐,观衅而动。

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天时未可。

而苟任盛意,私心以为不安。

”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足下虽有自然之理,然未见大数。

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

“于是违众出军,大发州郡二十万众,百姓骚动,始失人心。

恪意欲曜威淮南,驱略民人。

而诸将或难之曰:“今引军深入,疆场之民,必相率远遁,恐兵劳而功少,不如止围新城。

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图之,乃可大获。

”恪从其计,回军还围新城。

攻守连月,城不拔。

士卒疲劳,因暑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大半,死伤涂地。

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作,欲斩之,自是莫敢言。

恪内惟失计,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

将军朱异有所是非,恪怒,立夺其兵。

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奔魏。

魏知战士罢病,乃进救兵。

恪引军而去。

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记忿痛,大小呼嗟。

而恪宴然自若。

出住江渚一月,图起田于浔阳,诏召相衔,徐乃旋师。

由此众庶失望,而怨黩兴矣。

秋八月军还,陈兵导从,归入府馆。

即召中书令孙嘿,厉声谓曰:“卿等何敢妄数作诏?

”嘿惶惧辞出,因病还家。

恪征行之后,曹所奏署令长职司,一罢更选,愈治威严,多所罪责,当进见者无不竦息。

又改易宿卫,用其亲近。

复敕兵严,欲向责、徐。

孙峻因民之多怨,众之所嫌,构恪欲为变,与亮谋,置酒请恪。

恪将见之夜,精爽扰动,通夕不寐。

明将盥漱,闻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

恪怪其故,易衣易水,其臭如初,意惆怅不悦。

严毕趋出,太衔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

”还坐,顷刻乃复起,犬又衔其衣,恪令从者逐犬,遂升车。

初,恪将征淮南,有孝子着缞衣入其阁中,从者白之,令外诘问,孝子曰:“不自觉入。

”时中外守备,亦悉不见,众皆异之。

出行之后,所坐厅事屋栋中折。

自新城出住东兴,有白虹见其船,还拜蒋陵,白虹复绕其车。

及将见,驻车宫门,峻已伏兵于帷中,恐恪不时入,事泄,自出见恪曰:“使君若尊体不安,自可须后,峻当具白主上。

” 欲以尝知恪。

恪答曰:“当自力入。

”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密书与恪曰:“今日张设非常,疑有他故。

”恪省书而去。

未出路门,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人。

” 胤不知峻阴计,谓恪曰:“君自行旋未见,今上酒请君,君已至门,宜当力进。

”恪踌躇而还,剑履上殿。

谢亮,还坐。

设酒,恪疑未饮,峻因曰:“使君病未善平,当有常服药酒,自可取之。

”恪意乃安,别饮所赍酒。

酒数行,亮还内,峻起如厕,解长衣,着短服,出曰:“有诏收诸葛恪!

”恪惊起,拔剑未得,而峻刀交下。

张约从旁斫峻,裁伤左手,峻应手所约断右臂。

武卫之士皆趋上殿,峻云:“所取者恪也,今已死。

” 悉令复刃,乃除地更饮。

先是,童谣曰:“诸葛恪,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

”成子阁者,反语石子冈也。

建业面有长陵,名曰石子冈,葬者依焉。

钩落者,校饰革带,世谓之钩络带。

恪果以苇席裹其身而篾束其腰,投之于此冈。

恪长子绰,骑都尉,以交关鲁王事,权遣付恪,令更教诲,恪鸩杀之。

中子辣,长水校尉。

少子建,步兵校尉。

闻恪诛,车载其母而定。

峻遣骑督承追斩竦于白都。

建得渡江,欲北走魏,行数千里,为追兵所逮。

恪外甥都乡侯张震及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初,竦数谏恪,恪不从,常忧惧祸。

及亡,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臣闻震雷电激,不崇一朝,大风冲发,杀有极日。

然犹继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以邀风雨之会。

伏念故太傅诸葛恪得承祖考风流之烈,伯叔诸父遭汉祚尽,九州鼎立,分托三方,并履忠勤,熙隆世业。

爰及于恪,生长王国,陶育圣化,致名英伟,服事累纪,祸心未萌,先帝委以伊、周之任,属以万机之事。

恪索性刚履,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静帮内,兴功暴师,未期三出,虚耗士民,空竭府藏,专擅国宪,废易由意,假刑劫众,大小屏息。

侍中武卫将军都乡候俱受先帝嘱寄之诏,见其奸虐,日月滋甚,将恐荡摇宇宙,倾危社稷,奋其威怒,精贯昊天,计虑先于神明,智勇百于荆、聂,躬持白刃,枭恪殿堂,勋超朱虚,功越东牟。

国之元害,一朝大除,驰首徇示,六军喜踊,日月增光,风尘不动,斯实宗庙之神灵,天人之同验也。

今恪父子三首,悬市积日,观者数万,詈声成风。

国之大刑,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华见。

人情之于品物,乐极则哀生,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中间历年,今之诛夷,无异禽兽,观讫情反,能不憯然!

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

愿圣朝稽则乾坤,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

昔项籍受殡葬之施,韩信获收敛之恩,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

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复受不已之恩,于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弘哉!

昔栾布矫命彭越,臣窃恨之,不先请主上,而专名以肆情,其得不诛,实为幸耳。

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乞圣朝哀察。

“于是亮、峻听恪故吏敛葬,遂求之于石子冈。

始恪退军还,聂友知其将败。

书与滕胤曰:“当人强盛,河山可拔,一朝羸缩,人情万端,言之悲叹。

”恪诛后,孙峻忌友。

欲以为郁林太守,友发病忧死。

友字文悌,豫章人也。

滕胤字承嗣,北海剧人也。

伯父耽,父胄,与刘繇州里通家。

以世扰乱,渡江依繇。

孙权为车骑将军,拜耽右司马,以宽厚称,早卒,无嗣。

胄善属文,权待以宾礼,军国书疏,常令损益润色之,亦不幸短命。

权为吴王,迫录旧恩,封胤都亭侯。

少有节操,美容仪。

弱冠尚公主。

年三十,起家为丹杨太守,徙吴郡、会稽,所在见称。

太元元年,权寝疾,诣都,留为太常。

与诺葛恪等俱受遗诏辅政。

孙亮即位,加卫将军。

恪将悉众伐魏。

胤谏恪曰:“君以丧代之际,受伊、霍之托,入安本朝,出摧强敌,名声振于海内,天下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

今猥以劳役之后,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

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丧前劳而招后责也。

不如案甲息师,观隙而动。

且兵者大事,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之?

”恪曰:“诸云不可者,皆不见计算,怀居苟安者也,而子复以为然,吾何望焉?

夫以曹劳暗劣,而政在私门,彼之臣民,固有离心。

今吾因国家之资,借战胜之威,则何往而不克哉!

”以胤为都下督,掌统留事。

胤白日接宾客,夜省文书,或通晓不寐。

孙峻字子远,孙坚弟静之曾孙也。

静生皓,皓生恭,为散骑侍郎。

恭生峻。

少便弓马,精果胆决。

孙权末,徙武卫都尉,为侍中。

权临薨,受遗辅政,领武卫将军,故典宿卫,封都乡侯。

既诛诸葛恪,迁丞相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假节,进封富春侯。

滕胤以恪子竦妻父辞位。

峻曰:“鲧、禹罪不相及,滕侯何为?

”峻、胤虽内不沾洽,而外相包容,进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

峻素无重名,骄矜险害,多所刑杀,百姓嚣然。

又奸乱宫人,与公主鲁班私通。

五凤元年,吴侯英谋杀峻,英事泄死。

二年,魏毋丘俭、文钦以众叛,与魏人战于乐嘉,峻帅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袭寿春,会钦败降,军还。

是岁,蜀使来聘,将军孙仪、孙邵綝恂等欲因会杀峻。

事泄,仪等自杀,死者数十入,并及公主鲁育。

峻欲城广陵,朝臣知其不可城,而畏之莫敢言。

唯滕胤谏止,不从,而功竟不就。

其明年,文钦说峻征魏,峻使钦与吕据、车骑刘纂、镇南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都人淮、泗,以图青、徐。

峻与胤至石头,因饯之,领从者百许人入据营。

据御军齐整,峻恶之,称心痛去。

遂梦为诸葛恪所击,恐惧发病死,时年三十八,以后事付綝.孙綝字子通,与峻同祖。

綝父绰为安民都尉。

綝始为偏将军,及峻死,为待中武卫将军,领中外诸军事,代知朝政。

吕据闻之大恐,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胤为丞相,綝以胤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

据引兵还,使人报胤,欲共废綝.綝闻之,遣从兄虑将兵逆据于江都,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等合众击据,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告胤取据,并喻胤宜速去意,胤自以祸及,因留融、晏,勒兵自卫,召典军扬崇、将军孙咨,告以綝为乱,迫融等使有书难綝.綝不听,表言胤反,许将军刘丞以封爵,使率兵骑急攻围胤。

胤又劫融等使诈诏发兵。

融等不从,胤皆杀之。

胤颜色不变,谈笑若常。

或劝胤引兵至苍龙门,“将士见公出,必皆委綝就公”。

时夜已半,胤恃与据期。

又难举兵向富,乃约令部曲,说吕侯以在近道,故皆为胤尽死,无离散者。

时大风,比晓,据不至。

綝兵大会,遂杀及将士数十人,夷胤三族。

綝迁大将军,假节,封永宁侯,负贵倨傲,多行无礼。

初,峻从弟虑与诸葛恪之谋,峻厚之,至右将军、无难督,授节盖,平九官事。

綝遇虑薄于峻时,虑怒,与将军王惇谋杀綝.綝杀惇。

虑服药死。

魏大将军诸葛诞举寿春叛,保城请降。

吴遣文钦、唐咨、全端、全怿等三万人救之。

魏镇南将军王基围入诞。

钦等突围城。

魏悉中外军二十余万增诞之围。

朱异帅三万人屯安丰城,为文钦势。

魏兖州刺史州泰据异于阳渊,异败退,为泰所追,死伤二干人。

林于是大发率出屯镬里,复遣异率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万人攻魏,留辎重于都陆。

异屯黎浆,遣将军任度、张震等慕勇敢六千人,于屯西六里为浮桥夜渡,筑偃月垒。

为魏监军石苞及州泰所破,军却退就高。

异复作车箱围趣五木城。

苞、泰攻异,异败归,而魏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诡道袭都陆,尽焚异资粮。

綝授兵三万人使异死战,异不从,綝斩之于镬里,而遣弟恩救。

会诞败引还。

綝既不能拔出诞,而丧败士众,自戮名将,莫不怨之。

綝以孙亮始亲政事,多所难问,甚惧。

还建业,称疾不朝。

筑室干朱雀桥南,使弟威远将军据入苍龙宿卫,弟武卫将军恩、偏将军干、长水校尉闿分屯诸营,欲以专朝自固。

亮内嫌綝,乃推鲁育见杀本末,责怒虎林督朱熊、熊弟外部督朱损不匡正孙峻,乃令丁奉杀熊于虎林,杀损于建业。

綝入谏不从,亮遂与公主鲁班、太常全尚、将军刘承议诛綝.亮妃,綝从姊女也,以其谋告綝.綝率众夜袭全尚,遣弟恩杀刘承于苍龙门外,遂围宫。

使光禄勋盂宗告庙废亮,召群司仪曰:“少帝荒病昏乱,不可以处大位,承宗庙,以告先帝废之。

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

”皆震怖。

曰:“唯将军令。

”綝遣中书郎李祟夺亮玺绶,以亮罪状班告远近。

尚书桓彝不肯署名,綝怒杀之。

典军施正劝綝征立琅邪王休,綝从之。

遣宗正楷奉书于休曰:“綝以酶才,见授大任,不能辅导陛下。

顷月以来,多所造立。

亲近刘承,悦于美色。

发吏民妇女,料其好者,留于宫内,取兵弟十八已下三千余人,习之苑中,连日续夜,大小呼嗟,败坏藏中矛戈五千余枚,以作戏具。

朱据先帝旧臣,子男熊、损皆承父之基,以忠议自立,昔杀小主。

自是大主所创,帝不复精其本未,便杀熊、损,谏不见用。

诸下莫不侧息。

帝于宫中作小船三百余艘,成以金银,师工昼夜不息。

太常全尚,累世受恩,不能督诸宗亲,而全端等委城就魏。

尚位过重,曾无一言以谏陛下,而与敌往来,使传国消息,惧必倾危社稷。

推案旧典,运集大王,辄以今月二十七日擒尚斩承。

以帝为会稽王,遣楷牵迎。

百寮喁喁。

立任道侧。

“ 綝遣将军孙耽送亮之国,徙尚于零陵,迁公主于豫章。

綝意弥溢,侮慢民神,遂烧大桥头伍子胥庙,又坏浮屠祠,斩道人。

休既即位,称草莽臣。

诣阙上书曰:“臣伏自省,才非干国,因缘肺腑,位极人臣,伤锦败驾,罪负彰露,寻愆惟阙,夙夜忧惧。

臣闻天命棐谌,必就有德,是以幽、厉失度,阂宣中兴,陛下圣德,纂承大统,宜得良辅。

以协雍熙,虽尧之盛,犹求稷契之佐。

以协明圣之德。

古人有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臣虽自展竭,无益庶政,谨上印绶节钺,退还田里,以避贤路。

“休引见慰喻。

又下诏曰:“朕以不德,守藩于外,值兹际会,群公卿士,暨于朕躬,以奉宗庙。

朕用抚然,若涉渊冰。

大将军忠计内发,扶危定倾,安康社稷,功勋赫然。

昔汉孝宣践阼,霍光尊显,褒德赏功,古今之通义也。

其以大将军为丞相、荆州牧,食五县。

”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据右将军。

皆县侯。

干杂号将军、亭侯。

闿亦封亭侯。

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兵,权倾人主,自吴国朝臣未尝有也。

綝奉牛酒诣休,休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

酒酣,出怨言曰:“彻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

吾以陛下贤明,故迎之。

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

”布以言闻休,休衔之。

巩其有变,数加赏赐,又复加恩侍中,与綝分省文书。

或有告綝怀怨侮上欲图反者,休执以付綝,綝杀之。

由是愈惧,因孟宗求出屯武昌,休许焉,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余人,皆令装载,所取武库兵器,咸令给与。

将军魏邈说休曰“綝居外必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綝欲反有征”休密问张布,布与丁奉谋于会杀綝.永安元年十二月丁卯,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

綝闻之,不悦。

夜大风发木扬沙,綝益恐。

戊辰腊会,綝称疾。

休强起之,使者十余辈。

綝不得已,将人,众止焉。

綝曰:“国家屡有命,不可辞。

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还。

”遂入,寻而火起,綝求出,休曰:“外兵自多,不足烦丞相也。

”綝起离席,奉、布目左右缚之。

綝叩首曰:“愿徙交州。

”休曰:“卿何以不徙滕胤、吕据?

”綝复曰:“愿没为官奴。

”休曰:“何不以胤、据为奴乎!

”遂斩之。

以綝首令其众曰:“诸与綝同谋皆赦。

”放仗者五千人。

闿乘船欲北降,追杀之。

夷三族。

发孙峻棺,取其印绶,綝其木而埋之,以杀鲁育等故也。

綝死时年二十八。

休耽与峻、綝同族,特除其属籍,称之曰故峻、故綝云。

休又下诏曰:“诸葛恪、滕胤、吕据盖以无罪为峻、綝兄弟所见残害,可为痛心,促皆改葬,各为祭奠。

其罹恪等事见远徙者,一切召还。

濮阳兴字子元,陈留人也。

父逸,汉末避乱江东,官至长沙太守。

兴少有士名,孙权时除上虞令,稍迁至尚书左曹,以五官中郎将使蜀,还为会稽太守。

时琅邪王休居会稽,兴深与相结。

及休即位,征兴为太常卫将军、平军国事,封外黄侯。

永安三年,都尉严密建丹杨湖田,作浦里塘。

诏百官会议,咸以为用功多而田不保成,唯兴以为可成。

遂会诸兵民就作,功佣之费不可胜数,士卒死亡,或自贼杀,百姓大怨之。

兴迁为丞相,与休宠臣左将军张共布相表里,邦内失望。

七年七月,休薨。

左典军万彧素与乌程侯孙皓善,乃劝兴、布,于是兴、布废休适子而迎立皓。

皓既践阼,加兴侍中,领青州牧。

俄彧谮兴、布追悔前事。

十一年朔入朝,皓因收兴、布,徙广州,道追杀之,夷三族。

评曰:“诸葛恪才气干略,邦人所称,然骄且吝,周公无观,况在于恪?

矜己陵人,能无败乎!

若躬行所与陆逊及弟融之书,则悔吝不至,何尤祸之有哉?

滕胤厉修士操,遵蹈规矩,而孙峻之时犹保其贵,必危之理也。

峻、綝凶竖盈溢,固无足论者。

濮阳兴身居宰辅,虑不经国,协张布之邪,纳万彧之说,诛夷其宣矣。

三国志·吴书·王楼贺韦华传

〔陈寿〕 〔晋〕

王蕃字永元,庐江人也。

博览多闻,兼通术艺。

始为尚书郎,去官。

孙休即位,与贺邵、薛莹、虞汜俱为散骑中常侍,皆加驸马都尉。

时论清之。

遣使至蜀,蜀人称焉,还为夏口监军。

孙皓初。

复入为常侍,与万彧同官。

彧与皓有旧,俗士挟侵,谓蕃自轻。

又中书丞陈声,皓之嬖臣,数谮毁蕃。

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

时或迕意,积以见责。

甘露二年,丁忠使晋还,皓大会群臣,蕃沉醉顿伏。

皓疑而不悦,举蕃出外。

顷之请还,酒亦不解。

蕃性有威严,行止自若,皓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斩之。

卫将军滕牧、征西将军留平请,不能得。

丞相陆凯上疏曰:“常侍王蕃黄中通理,知天知物,处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

昔事景皇,纳言左右,景皇钦嘉,叹为异伦。

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

”其痛蕃如此。

蕃死时年三十九,皓徙蕃家属广州。

二弟着、延皆作佳器,郭马起事,不为马用,见害。

楼玄字承先,沛郡蕲人也。

孙休时为监农御史。

孙皓即位,与王蕃、郭踔、万彧俱为散骑中常侍,出为会稽太守,入为大司农。

旧禁中主者自用亲近人作之,彧陈亲密近职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应其选,遂用玄为宫下镇禁中候,主殿中事,玄从九卿持刀侍卫,正身率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数迕皓意,渐见责怒。

后人诬白玄与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遂被诏诘责,送付广州。

东观令华核上疏曰:“臣窃以治国之体,其犹治家。

主田野者,皆宜良信。

又宜得一人总其条目,为作维纲,众事乃理。

《论语》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

恭己正南面而己。

‘言所任得其人,放优游而自逸也。

今海内未定,天下多事,事无大小,皆当关闻,动经御坐,劳损圣虑。

陛下既垂意博古,综极艺文,加勤心好道,随节致气,宜得闲静以展神思,呼翕清淳,与天同极。

臣夙夜思惟,诸吏之中,任干之事,足委丈者,无胜于楼玄。

玄清忠奉公,冠冕当世,众服其操,无与争先。

失清者则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终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责其后效。

使为官择人,随才授任,则舜之恭己,近亦可得。

”皓话玄名声,复徙玄及子据,付交址将张奕,使以战自效,阴别敕奕令杀之。

据到交址,病死。

玄一身随亦讨贼,持刀步涉,见亦辄拜,亦未忍杀。

会亦暴卒,玄殡敛亦,于器中见敕书,还便自杀。

贺邵字兴伯,会稽山阴人也,孙休即位,从中郎为期骑中常侍,出为吴郡太守。

孙皓时,入为左典军,迁中书令,领太子太傅。

皓凶暴骄矜,政事日弊。

邵上疏谏曰:“古之圣王,所以潜处重闱之内而知万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极之际者,任贤之功也。

陛下以至德淑姿,统承皇业,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贤表善,以康庶政。

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上下空任,文武旷位,外无山岳之镇,内无拾遗之臣。

佞谀之徒拊冀天飞,干弄朝威,盗窃荣利,而忠良排坠,信臣被害。

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时趣。

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

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重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

臣心所不安,敢不以闻。

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

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

是以古之人君,捐让以进贤,虚己以求过,譬天位于乘犇,以虎尾为警戒。

至于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臣,眩耀毁誉之实,沉沦近习之言。

昔高宗思佐,梦寐得贤,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遗。

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辅弼,以醉酒之间加之大戮。

近鸿胪葛奚,先帝旧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后,礼所不讳,陛下猥发雷霆,谓之轻慢,饮之醇酒,中毒陨命。

自是之后,海内悼心,朝臣失图,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臣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趋走小人,仆隶之下,身无锱铢之行,能无鹰犬之用,而陛下爱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宠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国议,手弄天机,上亏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

夫小人求人,必进奸利,定间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结置山陵,芟夷林莽,殚其九野之兽,聚于重围之内,上无益时之分,下有损耗之费。

而兵士疲于运送,人力竭于驱逐,老弱饥冻,大小怨叹。

臣窃观天变,自比年以来阴阳错谬,四时逆节,日食地震。

中夏陨霜,参之典籍,皆阴气陵阳,小人弄势之所致也。

臣尝览书传,验诸行事,灾祥之应,所为寒栗。

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异,宋景崇德以退荧惑之变。

愿陛下上惧皇天谴告之诮,下追二君攘灾之道,远览前代任贤之功,近寤今日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叙俊乂,放退佞邪,抑夺奸势。

如是之辈,一匆复用,广延淹滞,容受直辞,祗承乾指,敬奉先业,则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

其亡也,以民为草芥。

”陛下昔韬神光,潜德东夏,以圣哲茂姿,龙飞应天,四海延颈,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于旦夕也。

自登位以来,法禁转苛,赋调益繁。

中宫内竖,分布州郡,横兴事役,竞造奸利。

百姓罹杼轴之困,黎民罢无已之求,老幼饥寒,家户莱色,而所在长吏,迫畏罪负,严法峻刑,苦民求办。

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

又江边戍兵,远当以拓土广境,近当以守界备难,宜特优育,以待有事,而征发赋调,烟至云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当锋镝之难,入抱无聊之戚。

是以父子相弃,叛者成行。

愿陛下宽赋除烦,振恤穷乏,省诸不急,荡禁约法,则海内乐业,大化普洽。

夫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国无一年之储。

家无经月之畜,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余人。

内有离旷之怨,外有损耗之费。

使库廪空于无用,士民饥于糟糠。

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

而怙敌之不来,忽四海之困穷,而轻虏之不为难,诚非长策庙胜之要也。

昔大皇帝勤身苦体,创基南夏,割据江山,拓士万里,虽承天赞,实由人力也。

余庆遗祚,至于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

爱民养士,保全先轨,何可忽显祖之功勤,轻难得之大业。

忘天下之不振,替兴衰之巨变哉?

臣闻否泰无常,吉凶由人,长江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苇可航也。

昔秦建皇帝之号,据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倾覆。

近刘氏据三关之险,守重山之固,可谓金城石室,万世之业,任授失贤,一朝丧没,君臣系颈,共为羁仆。

此当世之明鉴,目前之炯戒也。

愿陛下远考前事,近览世变,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而圣祖之祚隆矣。

书奏,皓深恨之。

邵奉公贞正,亲近所惮。

乃共谮邵与楼玄谤毁国事,俱被诘责。

玄见送南州,邵原复职。

后邵中恶风,口不能言,去职数月,皓疑其托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无一语,竟见杀害,家属徙临海。

并下诏诛玄子孙,是岁天册元年也,邵年四十九。

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也。

少好学,能属文,从丞相掾除西安令,还为尚书郎,迁太子中庶子。

时蔡颖亦在东宫,性好博奕。

太子和以为无益,命曜论之。

其辞曰:“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设世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齿之流迈而惧名称之不立也,故逸精厉操,晨兴夜寐,不遑宁息,经之以岁月,累之以日力,若宁越之勤,董生之笃,渐渍德义之渊,栖迟道艺之域。

且以西伯之圣,姬公之才,犹有日昃待旦之劳,故能隆兴周道,垂名亿载,况在臣庶,而可以已乎?

历观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堕其业,穷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于耕牧,而黄霸受道于囹圄,终有荣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故山甫勤于夙夜,而吴汉不离公门,岂有游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奕,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

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存也。

至或赌及衣物,徙棋易行,廉耻之意弛,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务不过方罫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技非六艺,用非经国。

立身者不阶其术,征选者不由其道。

求之于战陈,则非孙、吴之伦也。

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

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士也。

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

而空妨日废业,终无补益。

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而投之哉!

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

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贞纯之名彰也。

“方今大吴受命,海内未平,圣朝乾乾,务在得人,勇略之士则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则处龙凤之署,百行兼苞,文武并骛,博选良才,旌简髦俊。

设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赏,诚千载之嘉会,百世之良遇也,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与方国之封?

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

兖龙之服,金石之乐,足以兼棋局而贸博弈矣。

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

用之于智计,是有良、平之思也。

用之于资货,是有猗顿之富也。

用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

如此则功名立而鄙贱远矣。

和废后,为黄门侍郎。

孙亮即位,诸葛恪辅政,表曜为太史令,撰《吴书》,华核、薛莹等皆与参同,孙休践阼,为中书郎、博士祭酒。

命曜依刘向故事,校定众书。

又欲延曜侍讲,而左将军张布近习宠幸,事行多玷,惮曜侍讲儒士,又性精确,惧以古今警戒休意,固争不可。

休深恨布,语在《休传》。

然曜竟止不入。

孙皓即位,封高陵亭候,迁中书仆射,职省,为侍中,常领左国史。

时所在承指数言瑞应。

皓以问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箧中物耳。

”又皓欲为父和作纪,曜执以和不登帝位,宜名为传。

如是者非一,渐见责怒。

曜益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书,以从业别有所付,皓终不听。

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愈急。

皓每飨宴,无不竟日,坐席无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虽不悉入口,皆浇灌取尽。

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时,常为裁减,或密赐茶荈以当酒,至于宠衰,更见逼强,辄以为罪。

又于酒后使侍臣难折公卿,以嘲弄侵克发摘私短以为欢。

时有衍过,或误犯皓讳,辄见收缚,至于诛戮。

曜以为外相毁伤,内长尤恨,使不济济,非佳事也,故但示难问经义言论而已。

皓以为不承用诏命,意不忠尽,遂积前后嫌忿,收曜付狱,是岁凤皇二年也。

曜因狱吏上辞曰:“囚荷恩见哀,无与为比,曾无芒氂有以上报,孤辱恩宠,自陷极罪。

念当灰灭。

长弃黄泉,愚情(忄娄)(忄娄),窃有所怀,贪令上闻。

囚昔见世间有古历注,其所记载既多虚无,在书籍者亦复错谬。

囚寻按传记,考合异同,采摭耳目所及。

以作《洞纪》,纪自庖牺,至于秦、汉,凡为三卷,当起黄武以来,别作一卷,事尚未成。

又见刘熙所作《释名》,信多佳者,然物类众多,难得详究。

故时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

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误。

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职训》及《辩释名》各一卷,欲表上之。

新写始毕,会以无状,幽囚特命,泯没之日,恨不上闻。

谨以先死列状,乞上言秘府,于外料取,呈内以闻。

迫惧浅蔽,不合天听,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书之垢故,又以诘曜。

曜对曰:“囚撰此书,实欲表上,惧有误谬,数数省读,不觉点污。

被问寒战,形气呐吃,谨追辞叩头五百下,两手自搏。

”而华核连上疏救曜曰:“曜运值千载,特蒙哀识,以其儒学,得与史官,貂蝉内侍,承答天问,圣朝仁笃,慎终追远,迎神之际,垂涕敕曜。

曜愚惑不达。

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击史官,使圣趣不叙,至行不彰,实曜愚蔽当死之罪,然臣(忄娄) (忄娄),见曜自少勤学,虽老不倦,探综坟典,温故知新,及意所经识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过曜者。

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

今曜在吴,亦汉之史迁也。

伏见前后符瑞彰着。

神指天应,继出累见,一统之期,庶不复久。

事乎之后,当观时设制,三王不相因礼,五帝不相沿乐,质文殊涂,损益异体,宜得辈依准古义,有所改立。

汉氏承秦,则有叔孙通定一代之仪,曜之才学亦汉通之次也。

又《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

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不及固,叙传尤劣。

今年《吴书》当垂千载,编次诸吏,后之才士论次善恶,非得良才如曜者,实不可使阙不朽之书。

如臣顽蔽,诚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余数无几,乞赦其一等之罪,为终身徒,使成书业,水足传未,垂之百世。

谨通进表,叩头百下。

“皓不许,遂诛曜,徙百家零陵。

子隆,亦有文学也。

华核字永先,吴郡武进人也。

始为上虞尉、曲农都尉,以文学入为秘府郎,迁中书丞。

蜀为魏所并,核诣宫门发表曰:“间闻贼众蚁聚向西境,西境艰险,谓当无虞。

定闻陆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倾覆。

昔卫为翟所灭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长远,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弃贡献之国,臣以草芥,窃怀不宁。

陛下圣仁,恩泽远抚,卒闻如此,必垂哀悼。

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

” 孙皓即位,封除陵亭候。

实鼎二年,皓更营新宫,制度弘广,饰以珠玉,所费甚多。

是时盛夏兴工,农守并废,核上疏谏曰:“臣闻汉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惨毒之苛政,归刘氏之宽仁,省役约法,与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汉室,当此之时,皆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之也。

至于贾谊,独以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为长叹息者六,乃曰当今之势何异抱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末及然而谓之安。

其后变乱,皆如其言。

臣虽下愚,不识大伦,窃以囊时之事,揆今之势。

谊曰复数年间,诸王方刚,汉之傅相称疾罢归,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

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余术,乘戎刀之旧势,欲与中国争相吞之计,其犹楚汉势不两立,非徒汉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已。

谊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火卧薪之喻,于今而急。

大皇帝览前代之如彼,察今势之如此,故广开农桑之业,积不訾之储,恤民重役,务养战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

斯运未至,早弃万国,自是之后,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从议,忘安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无时获安。

今之存者乃创夷之遗众,哀苦之余及耳。

遂使军盗空匮,仓廪不实,布帛之赐,寒暑不周,重以失业,家户不赡。

而北积谷养民,专心向东,无复他警。

蜀为西藩,土地险固,加承先主统御之术,谓其守御足以长久,不图一朝奄至倾覆!

唇亡齿寒,古人所惧。

交州诸郡,国之南土,交址、九真二郡已没,日南孤危,存亡难保,合浦以北,民皆摇动。

因连避役,多有离叛,而备戍减少,威镇转轻,常恐呼吸复有变故。

昔海虏窥窬东县,多得离民,地习海行,狃于往年,钞盗无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

诚宜住建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殖之业,为饥乏之救。

惟恐农时将过,东作向晚,有事之日,整严未办。

若舍此急,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

当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驱怨苦之众,赴自刃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资也。

如但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刃,而战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时,桑谷生庭,惧而修德,怪消殷兴。

荧惑守心,宋以为灾,景公下从瞽史之言,而荧惑退舍,景公延年。

夫修德于身而感异类,言发于口通神明。

臣以愚蔽,误忝近署,不能冀宣仁泽以感灵祗,仰惭俯愧,无所投处。

退伏思惟,荣惑桑谷之异,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锱介之妖。

近是门庭小神所为,验之天地,无有他变,而征样符瑞前后屡臻,明珠既觌,白雀继见,万亿之祚,实灵所挺。

以九域为宅,天下为家,不与编户之民转徙同也。

又今之宫室,先帝所营。

卜土立基,非为不祥。

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功毕竟,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必胜旧。

屡迁不少,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为忧灼也。

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大殃。

今虽诸侯不会,诸侯之军与会无异。

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农月,时不可失。

昔鲁隐公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戒。

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所未安。

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不讨则日月滋慢。

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病。

且人心安则念善,苦则怨叛。

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卒当东一人。

天下未定,深可忧惜之。

如此宫成,死叛五千,则北军之众更增五万,着到万人,则倍益十万,病者有死亡之损,叛者传不善之语,此乃大敌所以欢喜也。

今当角力中原,以定强弱,正于际会。

彼益我损,加以劳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忧。

臣闻先王治国无三年之储,曰国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

况敌强大而忽农忘畜。

今虽颇种殖,间者大水沉没,其余存者当须耘获。

而长吏怖期,上方诸郡,身涉山林,尽力伐材,废农弃务。

士民妻孥羸小,垦殖又薄。

若有水旱则永无所获。

州郡见米,当待有事,冗食之众,仰官供济。

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而北敌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

臣闻君明者臣忠,主圣者臣直,是以(忄娄)(忄娄),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书奏,皓不纳。

后迁东观令,领右国吏,核上疏辞让。

皓答曰:“得表,以东观儒林之府,当讲校文艺,处定疑难,汉时皆名学硕儒乃任其职,乞更选英贤。

闻之,以卿研精坟典,博览多闻,可谓悦礼乐敦诗书者也。

当飞翰骋藻,光赞时事,以越扬、班、张、蔡之畴,怪乃谦光,厚自菲薄,宜勉备所职,以迈先贤,勿复纷纷。

” 时仓廪无储,世俗滋侈,核上疏曰:“今冠虏充斥,征伐未已,居无积年之储,出无敌之畜,此乃有国者所宣深忧也。

夫财谷所生,皆出于民,趋时务农,国之上急。

而都下诸官,所掌别异,各自下调,不计民力,辄与近期。

长吏畏罪,昼夜催民,委舍佃事,遑赴会日,定送到都,或蕴积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时。

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夺其播殖之时,而责定送其今年之税,如有逋悬,则籍没财物,故家户贫困,衣食不足。

宜暂息众役,专心农桑。

古人称一夫不耕,或受其饥。

一女不织,或受其寒。

是以先王治国,惟农是务。

军兴以来,已向百栽,农人废南亩之务,女工停机杼之业。

推此揆之,则蔬食而长饥,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

臣闻主之所求于民者二,民之所望于主者三。

二谓求其为己劳也,求其为己死也。

三谓讥者能食之,劳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赏之。

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则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实,民劳役猥,主之二求已备,民之三望未报。

且饥者不待美馔而后饱,寒者不俟狐貉而后温,为味者口之奇,文绣者身之饰也。

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不勤麻枲,并乡黼黻,转相仿效,耻独无有。

兵民之家,犹复遂俗,内无儋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至于富贾商贩之家,重以金银,奢恣尤甚。

天下未平,百姓不赡,宜一生民之原,丰谷帛之业。

而弃功于浮华之巧,妨日于侈靡之事,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物力之损。

今吏士之家,少无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户有一女,十万家则十万人,人织绩一岁一束,则十万束矣。

使四疆之内同心戮力,数年之间,布帛必积。

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绮绣无益之饰。

且美貌者不待华采以祟好,艳姿者不待文绮以致爱,五采之饰,足以丽矣。

若极粉黛,穷盛服,未必无丑妇。

废华采,去文绣,未必无美人也。

若实如论,有之无益废之无损者,何爱而不斩禁以充府藏之急乎?

此救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也,使管、晏复生,无以易此。

汉之文、景,承平继统,天下已定,四方无虞,犹以雕文之妨农事,锦绣之害女红,开富国之利,杜饥寒之本。

况今六台分乖。

豺狼充路。

兵不离疆。

甲不解带。

而可以不广生财之原,充府藏之积哉?

“ 皓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

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

核为文曰:“咨核小臣,草芥凡庸。

遭眷值圣,受恩特隆。

越从朽壤,蝉蜕朝中。

熙光紫闼。

青璅是凭。

毖挹清露,沐浴凯风。

效无丝氂,负阙山祟。

滋润含垢,恩贷累重。

秽质被荣,局命得融。

欲报罔极,委之皇穹。

圣恩雨注,哀弃其尤。

猥命草对,润被下愚。

不敢达敕,惧速罪诛。

冒承诏命,魂逝形留。

“核前后陈便宜,及贡荐良能,解释罪过,书百余上,皆有补益,文多不悉载。

天册元年以微谴免,数岁卒。

曜、核所论事章疏,咸传于世也。

评曰:薛莹称王蕃器量绰异,弘博多通。

楼玄清白节操,才理条畅。

贺邵厉志高洁,机理清要。

韦曜笃学好古,博见群籍,有记述之才。

胡冲以为玄、邵、蕃一时清妙,略无优劣,必不得已,玄宜在先,邵当次之。

华核文赋之才,有过于曜,而典诰不及也。

矛观核数献良规,期于自尽,庶几忠臣矣。

然此数子,处无妄之世而有名位,强死其理,得免为幸耳。

三国志·吴书·潘浚陆凯传

〔陈寿〕 〔晋〕

潘浚字承明,武陵汉寿人也。

弱冠从宋仲子受学。

年未三十,荆州牧刘表辟为部江夏从事。

时沙羡长赃秽不修,浚按杀之,一郡震辣。

后为湘乡令,治甚有名。

刘备领荆州,以浚为治中从事。

备人蜀,留典州事。

孙权杀关羽,井荆土,拜浚辅军中郎将,授以兵。

迁奋威将军,封常迁亭侯。

权称尊号,拜为少府。

进封刘阳侯,迁太常。

五溪蛮夷叛乱盘结,权假浚节,督诸军讨之。

信赏必行,法不可干,斩首获生,盖以万数,自是郡蛮衰弱,一方宁静。

先是,浚与陆逊俱驻武昌,共掌留事,还复故。

时校事吕壹操弄威柄,奏按丞相顾雍、左将军朱据等,皆见禁止。

黄门侍郎谢厷语次问壹:“顾公事何如?

”壹答:“不能佳。

”厷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

”壹未答厷。

厷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

” 壹良久曰:“君语近之也。

”宏谓曰:“播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远无因耳。

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

”壹大惧,遂解散雍事。

浚求朝,诣建业,欲尽辞极谏。

至,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

浚乃大请百寮,欲因会手刀杀壹,以身当之,为国除患。

壹密闻知,称疾不行。

浚每进见,无不陈壹之奸险也。

由此壹宠渐衰,后遂诛戮。

权引咎责躬,因诮让大臣,语在《权传》。

赤二年卒,浚卒,子翥嗣。

浚女配建昌侯孙虑。

陆凯字敬风,吴郡吴人,丞相逊族子也。

黄武为永兴、诸暨长,所在有治迹,拜建武都尉,领兵。

虽统军众,手不释书。

好《太玄》,论演其意,以筮辄验。

赤乌中,除儋耳太守,讨朱崖,斩获有功,迁为建武校尉。

五凤二年,讨山贼陈毖于零陵。

斩毖克捷,拜巴丘督、偏将军,封都乡侯,转为武昌右部督。

与诸将共赴寿春。

还,累迁荡魏、绥远将军。

孙休即位,拜征北将军,假节领豫州牧。

孙皓立,迁镇西大将军,都督巴丘,领荆州牧,进封嘉兴侯。

孙皓与晋平,使者丁忠自北还,说皓弋阳可袭,凯谏止,语在《皓传》。

宝鼎元年,迁左丞相。

皑性不好人视己,郡臣侍见,精莫敢进。

凯说皓曰:“夫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率有不虞,不知所赴。

”皓听凯自视。

皓时徒都武昌,扬土百姓溯流供给,以为患苦,又政事多谬,黎无穷匮。

凯上疏曰:“臣闻有道之君,以乐乐民。

无道之君,以乐乐身。

乐民者,其乐弥长。

乐身者,不久而亡。

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

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

自顷年以来。

君威伤于桀、纣,君明暗于奸雄,君惠闭于群孽。

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辜无罪,赏无功,使君有谬误之愆,天为作妖。

而诸公卿媚上以求爱,因民以求饶,导君于不义,败政于淫俗,臣窃为痛心。

今邻国交好。

四边无事,当务息役养士,实其廪库,以待天时。

而更倾动天心,骚扰万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国养民之术也。

臣闻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在声也,形动则影动,形止则影止。

此分数乃有所系,非在口之所进退也。

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赏轻而罚重,政刑错乱,民力尽于奢侈,目眩于美色,志浊于财宝。

邪臣在位,贤哲隐藏,百姓业业,天下苦之。

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忧。

汉所以强者,躬行诚信,听谏纳贤,惠及负薪,躬请岩穴,广采博察,以成其谋。

此往事之明证也。

近者汉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纲纪,晋有其政。

又益州危险。

兵多精强,闭门固守,可保万世,而刘氏以夺乖错,赏罚失所,君恣意于奢侈,民力竭于不急,是以为晋所伐,君臣见虏,此目前之明验也。

“臣暗于大理,文不及义,智慧浅劣,无复冀望,窃为陛下惜天下耳。

臣谨奏耳目所闻见,百姓所为烦苛,刑政所为错乱,愿陛下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

” “又武昌土地,实危险而瘠确,非王都安国养民之处,船泊则沉漂,陵居则峻危,旦童谣曰: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

”臣闻翼星为变,荧惑作妖,童谣之言,生于天心,乃以安居而比死,足明天意,如民所若也。

“ 臣闻国无三年之储,渭之非国,而今无一年之畜,此臣下责也。

而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曾无致命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于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为君计也。

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既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食日张,畜积日耗。

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莫之恤也。

民力因穷,鬻卖儿子,调赋相仍,日以疲极,所在长吏,不加隐括,加有监官,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骚扰,更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也。

愿陛下一息此辈。

矜哀孤弱,以镇抚百姓之心。

此犹色鳖得免毒螫之渊,乌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民襁负而至。

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

“臣闻五音令人耳不聪,五色令人目不明,此无益于政,有损于事者也。

自昔先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米有畜积,货财有余。

先帝崩后,幼、景在位,更改奢侈,不蹈先迹。

伏闻织络及诸徒坐,乃有千数,计其所长,不足为国财。

然坐食宫廪,岁岁相承,此为无益。

愿陛下料出赋嫁,给与无妻者。

如此,上应天心,下合地意,天下幸甚”。

“臣闻殷汤取士于商贾,齐桓取士于车辕,周武取士于负新,大汉取士于奴仆。

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

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颜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悦者也。

臣伏见当今内宠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忠隐贤。

愿陛下简文将之臣。

各勤其官,州牧督将,藩镇方外,公卿尚书,务修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尽其忠,拾贵万一。

则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

愿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 时殿上列将何定佞巧便辟,贵幸任事。

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邪!

何以专为佞邪,秽尘天听?

宜自改厉。

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

”定大恨凯,思中伤之,凯终不以为意,乃心公家,义形于色,表疏皆指事不饰,忠恳内发。

建衡元年,疾病。

皓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任用,宣授外任,不宜委以国事。

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欲复严密故迹,亦不可听。

姚信、楼玄、贺劭、张悌、郭踔、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

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各尽其忠,拾遗万一。

”遂卒,时年七十二。

子祎.初为黄门侍郎,出领部曲,拜偏将军。

凯亡后,入为太子中庶子。

右国史华核表荐祎曰:“祎体质方刚,器干强固,董率之才,鲁肃不过。

及被召当下,径还赴都,道由武昌,曾不回顾,器械军资,一无所取,在戎果毅,临财有节。

夫夏口,贼之冲要,直选名将以镇戍之,臣窃思惟,莫善于祎.” 初,皓常衔凯数犯颜忤旨,加何定谮构非—,既以重臣,难绳以法,又陆抗时为大将在疆场,故以计容忍。

抗卒后,竟徙凯家于建安。

或曰宝鼎元年十二月,凯与大司马丁奉、御史大夫丁固谋,因皓谒庙,欲废皓立孙休子。

时左将军留平领兵先驱,故密语平,平拒而不许,誓以不泄,是以所图不果。

太史郎陈苗奏皓久阴不雨,风气回逆,将有阴谋,皓深警惧云。

予连从荆、扬来者得凯所谏皓二十事,博问吴人,多云不闻凯有此表。

又按其文殊甚切直,恐非皓之所能容忍也。

或以为凯藏之箧笥,未敢宣行,病困,皓遣董朝省问欲言,因以付之。

虚实难明,故不着于篇,然爱其指擿皓事,足为后戒,故抄列于《凯传》左云。

皓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前表曰:“孤动必遵先帝,有何不平?

君所谏非也。

又建业宫不利,故避之,而西宫室宇摧朽,须谋移都,何以不可徙乎?

”凯上疏曰:“贸窃陛下执政以来,阴阳不调,五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

夫王者之兴,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

而陛下不咨之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悲惧,逆犯天地,天地以灾,童歌其谣。

纵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劳,何以用治?

此不遵选帝一也。

臣闻有国以贤为本,夏杀龙逢,殷获伊挚。

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师表也。

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

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先帝亲贤,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

臣闻宰相国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顾、步之相。

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闼,于彧已丰,于器已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趣,荣以尊辅,越尚旧臣。

贤良愤惋,智士赫咤,是不遵先帝三也。

先帝爱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以妾妻之,见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

而陛下反之,是不理先帝四也。

昔桀、纣灭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先帝鉴之,以为身戒。

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旷积之女。

今中宫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中。

风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帝先五也。

先帝忧劳万机,犹惧有失。

陛下临阼以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

先帝笃尚朴素,服不纯丽,宫无高台,物不雕饰,故国富民充,奸盗不作。

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财力,士被玄黄,宫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

先帝外仗顾、陆、朱、张,内近胡综、薛综是以庶绩雍熙。

邦内情肃。

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陈声、曹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

“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酉农),臣下终日无失慢之尤,百寮庶尹,并展所陈。

而陛下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尽之酒。

夫酒以成札,过则败德,此无异商辛长夜之饮也,是不遵先帝九也。

昔汉之桓、灵,亲近宦竖。

大失民心。

今高通、詹廉、羊度,黄门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

若江渚有难,烽燧互起,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

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有钱则舍,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遵先之十一也。

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复役,赐与钱财,给其资粮,时遣归来,视其弱息。

今则不然,夫妇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空户,是不遵先帝十二也。

先帝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于心。

‘今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十三也。

”先帝简士,不拘卑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者不虚,受者不妄。

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不遵先帝十四也。

先帝战士,不给他役,使春惟知农,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责其死效。

今之战士,供给众役,廪赐不赡,是不遵先帝十五也。

夫赏以劝功,罚以禁邪,赏罚不中,则士民散失。

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是不遵先帝十六也。

今在所监司,民为烦猥,兼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

昔景帝时,交址反乱,实由兹起,是为遵景帝之阙,不遵先帝十七也。

夫校事,吏民之仇也。

先帝末年,虽有吕壹、钱钦,寻皆诛夷,以谢百姓。

今复张立校曹,纵吏言事,是不遵先帝之十八也。

先帝时,居宫者咸久于其位,然后考绩黜陟。

今州县职司,或莅政无几,便征召迁转,迎新送旧,纷坛道路,伤财害民,于是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

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按,是以狱无冤囚,死者吞声。

今则违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

若臣言可录,藏之盟府。

如其虚妄,治臣之罪。

愿陛下留意。

“ 胤字敬宗,凯弟也。

始为御史、尚书选曹郎,太子和闻其名,待以殊礼。

会全寄、杨竺等阿附鲁王霸,与和分争,阴相谮构,胤坐收下狱,楚毒备至,终无他辞。

后为衡阳督军都尉。

赤乌十一年。

交址九真夷贼攻没城邑,交部骚动。

以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

胤入南界,喻以恩信,务祟招纳,高凉渠帅黄吴等支党三千余家皆出降。

引军而南,重宣至诚,遗以财币。

贼帅百余人,民五万余家,深幽不羁,莫不稽颡,交域清泰。

就加安南将军。

复讨苍梧建陵贼,破之,前后出兵八千余人,以充军用。

永安元年,征为西陵督,封都亭侯,后转左虎林。

中书丞华核表荐胤曰:“胤天姿聪朗,才通行洁,昔历选曹,遗迹可纪。

还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归附,海隅肃清。

苍梧、南海,岁有旧风瘴气之害,风则折木,飞沙转石,气则雾郁,飞鸟不经。

自胤至州,风气绝息,商旅平行,民无疾疫,田稼丰稔。

州治临海,海流秋咸,胤又畜水,民得甘食。

惠风横被,化感人神,遂凭天威,招合遗散。

至被诏书当出,民感其恩,以忘恋土,负老携幼,甘心景从,众无携贰,不烦兵卫。

自诸将合众,皆胁之以威,未有如胤结以恩信者也。

衔命在州,十有余年,宾带殊俗,宝玩所生,而内无粉黛附珠之妾,家无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实难多得。

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

江边任轻,不尽其才,虎林选督,堪之者众。

若召还都,宠以上司则天工毕修,庶绩咸熙矣。

“ 胤率,子式嗣。

为柴桑督、扬武将军。

天策元年,与从兄祎俱徙建安。

天纪二年,召还建业,复将军、候。

评曰:潘浚公清害断,陆凯忠壮质直,皆节概梗梗,有大丈夫格业。

胤身洁事济,着称南土,可谓良牧矣。

三国志·吴书·贺全吕周钟离传

〔陈寿〕 〔晋〕

贺齐字公苗,会稽山阴人也。

少为郡吏,守剡长。

县吏斯从轻侠为奸,齐欲治之。

主簿谏曰:“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

”齐闻大怒,便立斩众。

从族党遂相纠合,众千余人,举兵攻县。

齐率吏民,开城门突击,大破之,威震山越。

后太末、丰浦民反,转守太末长,诛恶养善,期用尽平。

建安元年,孙策临郡,察齐孝廉。

时王朗奔东冶,侯官长商升为朗起兵。

策遣永宁长韩晏领南部都尉,将兵讨升,以齐为永宁长。

晏为升所败,齐又代晏领都尉事。

升畏齐威名,遣使乞盟。

齐因告喻,为陈祸福,升遂送上印绶,出舍求降。

贼帅张雅、詹强等不愿升降,反共杀升,雅称无上将军,强称会稽太守。

贼盛兵少,未足以讨,齐住军息兵。

雅与女婿何雄争势两乖,齐令越人因事交构。

遂至疑隙,阻兵相图。

齐乃进讨,一战大破雅,强党震惧,率众出降。

侯官既平。

而建安、汉兴、南平复乱,齐进兵建安,立都尉府,是岁八年也。

郡发属县五千兵,各使本县长将之,皆受齐节度。

贼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率各万户,连屯汉兴,吴五六千户别屯大潭。

邹临六千户别屯盖竹,大潭同出馀汗。

军讨汉兴,经馀汗。

齐以为贼众兵少,深入无继,恐为所断,令松阳长丁蕃留备余汗。

蕃本与齐邻城,耻见部伍,辞不肯留。

齐乃斩蕃,于是军中震栗。

无不用命。

遂分兵留备,进讨明等,连大破之。

临陈斩明,其免、当、进、御皆降。

转击盖竹,军向大潭,三将又降。

凡讨治斩首六千级,名帅尽擒。

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为平东校尉。

十年,转讨上饶,分以为建平县。

十三年,迁威武中郎将,讨丹阳黟、歙。

时武强、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齐表言以叶乡为始新县。

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毛甘万户屯乌聊山,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

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径路危狭,不容刀楯,贼临高下石,不可得攻。

军住经日,将吏患之。

齐身出周行,观视形便,阴募轻捷士,为作铁弋,密于隐险贼所不备处,以戈拓斩山为缘道,夜令潜上,乃多县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数人,四面流布,俱鸣鼓角,齐勒兵待之。

贼夜闻鼓声四合,谓大军悉已得上,惊惧惑乱,不知所为,守路备险者,皆走还依众。

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仆等,其余皆降,凡斩首七千。

齐复表分歙为新定。

黎阳、休阳。

并黟、歙凡六县。

权遂割为新都郡,齐为太守,立府于始新,加偏将军。

十六年,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复数千人,齐出讨之。

即复破稚,表言分余杭为临水县。

被命诣所在,及当还郡,权出祖道,作乐舞象。

赐齐軿车骏马,罢坐住驾,使齐就车。

齐辞不敢,权使左右扶齐上车,令导吏卒兵骑,如在郡仪。

权望之笑曰:“人当努力,非积行累勤,此不可得。

”去百余步乃旋。

十八年,豫章东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为贼乱,众万余人。

齐讨平之,诛其首恶,余皆降服。

拣其精健为兵,次为县户。

迁奋武将军。

二十年,从权征合肥。

时城中出战,徐盛被创失矛,齐引兵拒击,得盛所失。

二十一年,鄱阳民尤突受曹公印绶,化民为贼,陵阳、始安、泾县皆与突相应。

齐与陆逊讨破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杨三县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

拜安东将军,封山阴侯,出镇江上,督扶州以上至皖。

黄武初,魏使曹休来伐。

齐以道远后至,因住新市为拒。

会洞口诸军遭风流溺,所亡中分,将士失色,赖齐未济,偏军独全,诸将倚以为势。

齐性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镂,青盖绛襜,干橹戈矛,葩爪文画,弓弩矢箭,咸取上材,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

休等惮之,遂引军还。

迁后将军,假节领徐州牧。

初,晋宗为戏口将,以众叛如魏,还为蕲春太守,图袭安乐,取其保质。

权以为耻忿,因军初罢,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诏齐督麋芳、鲜于丹等袭蕲春,遂生虏宗。

后四年卒,子达及弟景皆有令名,为佳将。

全综字子璜,吴郡钱唐人也。

父柔,汉灵帝时举孝廉。

补尚书郎右丞,董卓之乱,弃官归。

州辟别驾从事,诏书就拜会稽东部都尉。

孙策到吴,柔举兵先附,策表柔为丹杨都尉。

孙权为车骑将军,以柔为长史,徙桂阳太守。

柔尝使琮赍米数千斛到吴,有所市易。

琮至,皆散用,空船而还。

柔大怒,琮顿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振赡,不及启报。

”柔更以奇之。

是时中州士人避乱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数,琮倾家给济,与共有无,遂显名远近。

后权以为奋威校尉,授兵数千人,使讨山越。

因开募召,得精兵万余人,出屯牛渚,稍迁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将关羽围樊、襄阳,琮上疏陈羽可讨之计,权时已与吕蒙阴仪袭之,恐事泄,故寝琮表不答。

及禽羽,权置酒公安。

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

”于是封阳华亭侯。

黄武元年,魏以舟军大出洞口,权使吕范督诸将拒之,军营相望。

敌数以轻船抄击,琮常带甲仗兵,伺候不休。

顷之,敌数千人出江中,琮击破之,枭其将军尹卢。

迁琮绥南将军,进封钱唐侯。

四年,假节领九江太守。

七年,权到皖,使琮与辅国将军陆逊击曹休,破之于石亭。

是时丹杨、吴、会山民复为寇贼,攻没属县,权分三郡险地为东安郡,琮领太守。

至,明赏罚。

招诱降附,数年中,得万余人。

权召琮还牛渚,罢东安郡。

黄龙元年,迁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尚公主。

嘉禾二年,督步骑五万征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诸将欲分兵捕之。

琮曰:“夫乘危侥幸,举不百全者,非国家大体也。

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岂可谓全哉?

纵有所获,犹不足以弱敌而副国望也。

如或邂逅,亏损非小,与其获罪,琮宁以身受之。

不敢徼功以负国也。

” 赤乌九年,迁右大司马、左军师。

为人恭顺,善于承颜纳规,言辞未尝切迕。

初,权将围珠崖及夷州,皆先问琮。

琮曰:“以圣朝之威,何向而不克?

然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

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

”权不听。

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权深悔之。

后言次及之,琮对曰:“当是时,群臣有不谏者,臣以为不忠。

”琮既亲重,宗族子弟并蒙宠贵,赐累千金,然犹谦虚接士,貌无骄色。

十二年卒,子怿嗣。

后袭业领兵,救诸葛诞于寿春,出城先降,魏以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

怿兄子祎、仪、静等亦降魏,皆历郡守列侯。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也,为郡县吏,避乱南渡。

孙权统事,岱诣幕府,出守吴丞。

权亲断诸县仓库及囚系,长丞皆见,岱处法应问,甚称权意,召署录事,出补余姚长,召募精健,得千余人。

会稽东冶五县贼吕合、秦狼等为乱,权以岱为督军校尉,与将军蒋钦等将兵讨之,遂擒合、狼,五县平定,拜昭信中郎将。

建安二十年,督孙茂等十将从取长沙三郡。

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县吏共入阴山城,合众拒岱,岱攻围,即降,三郡克定。

权留岱镇长沙。

安成长吴砀及中郎将袁龙等首尾关羽,复为反乱。

砀据攸县,龙在醴陵。

权遣横江将军鲁肃攻攸,砀得突走。

岱攻醴陵,遂禽斩龙。

迁庐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骘为交州刺史。

到州,高凉贼帅钱博乞降,岱因承制,以博为高凉西部都尉。

又郁林夷贼攻围郡县,岱讨破之。

是时桂阳、浈阳贼王金合众于南海界上,首乱为害,权又诏岱讨之,生缚金,传送诣都,斩首获生凡万余人。

迁安南将军,假节,封都乡侯。

交址太守士燮卒,权以燮子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代燮。

岱表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以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岱自为刺史。

遣良与时南入,而徽不承命,举兵戍海口以拒良等。

岱于是上疏请讨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

或谓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为一州所附,未易轻也。

”岱曰:“今徽虽怀逆计,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潜军轻举,掩其无备,破之必也。

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婴城固守,七郡百蛮,云合响应,虽有智者,谁能图之?

”遂行,过合浦,与良俱进。

徽闻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

岱皆斩送其首,徽大将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奋击大破之,进封番禺侯。

于是除广州,复为交州如故。

岱既定交州,复进讨九真,斩获以万数。

又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

权嘉其功,进拜镇南将军。

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还屯长沙沤口。

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浚共讨定之。

嘉禾三年,权令岱领潘璋士众,屯陆口,后徙蒲圻。

四年,庐陵贼李桓、路合、会稽东冶贼随春、南海贼罗厉等一时并起。

权复诏岱督刘纂、唐咨等分部讨击,春即时首降,岱拜春偏将军,使领其众,遂为列将,桓、厉等皆见斩获,传首诣都。

权诏岱曰:“厉负险作乱,自致枭首。

桓凶狡反复,已降复叛。

前后讨伐,历年不禽,非君规略,谁能枭之?

忠武之节,于是益者。

元恶既除,大小震慑,其余细类,扫地族矣。

自今巳去,国家永无南顾之虞,三郡晏然,无怵惕之惊。

又得恶民以供赋役,重用叹息。

赏不逾月,国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 潘浚卒,岱代浚领荆州文书,与陆逊井在武昌,故督蒲圻。

顷之,廖式作乱。

攻围城邑,零陵、苍梧、郁林诸郡骚扰,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

权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骆驿相继,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复还武昌。

时年已八十,然体素精勤,躬亲王事。

奋威将军张承与岱书曰:“昔旦奭翼同,《二南》作歌,今则足下与陆子也。

忠勤相先,劳谦相让,功以权成,化与道合,君子叹其德,小人悦其美。

加以文书鞅掌,宾客终日,罢不舍事,劳不言倦。

又知上马辄自超乘,不由跨蹑,如此足下过廉颇也。

何其事事决也。

《周易》有之,礼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尽此美耶!

”及陆逊卒,诸葛恪代逊,权乃分武昌为两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

迁上大将军,拜子凯副军校尉,监兵蒲圻,孙亮即位,拜大司马。

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

初在交州,历年不饷家,妻子饥乏。

权闻之叹息,以让群臣曰:“吕岱出身万里,为国勤事,家门内困,而孤不早知。

股肱耳目,其责安在?

”于是加赐钱米布绢,岁有常限。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褠,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

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诤,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

”及原死,岱哭之甚哀。

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

”谈者美之。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凯嗣。

遣令殡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务从俭约,凯皆奉行之。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人也。

少好学,举孝廉,为宁国长,转在怀安。

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以鲂为钱唐侯相,旬月之间,斩式首及其支党,迁丹杨西部都尉。

黄武中。

鄱阳大帅彭绮作乱,攻没属城,乃以鲂为鄱阳太守,与胡综戮力攻讨,遂生禽绮,送诣武昌,加昭义校尉。

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

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

其一曰:“鲂以千载饶幸,得备州民,远隔江川,敬恪未显,瞻望云景,天实为之。

精诚微薄,名位不昭,虽怀焦渴,曷缘见明?

狐死首丘,人情恋本,而逼所制,奉觌礼违。

每独矫首西顾,未尝不寤寐劳叹,展转反侧也。

今因隙穴之际,得陈宿昔之志,非神启之,岂能致此!

不胜翘企,万里托命。

谨遣亲人董岑、邵南等托叛奉笺。

时事变故,列于别纸,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远民之趣,永令归命者有所戴赖。

“ 其二曰:“鲂远在边隅,江汜分绝。

恩泽教化,未蒙抚及,而于山谷之间,遥陈所怀,惧以大义,未见信纳。

夫物有感激,计因变生,古今同揆。

鲂仕东典郡,始愿已获,铭心立报,永矣无贰。

岂图顷者中被横谴,祸在漏刻,危于投卵,进有离合去就之宜,退有诬罔枉死之咎,虽志行轻微,存没一节,顾非其所,能不怅然!

敢缘古人,因知所归,拳拳输情,陈露肝膈。

乞降春天之润,哀拯其急,不复猜疑,绝其委命。

事之宣泄。

受罪不测,一则伤慈损计,二则杜绝向化者心,惟明使君远览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质,速赐秘报。

鲂当候望举动,俟须响应。

“ 其三曰:“鲂所代故太守广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为变,以见谴责,靖勤自陈释,而终不解,因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诛及婴孩。

鲂既目见靖事,且观东主一所非薄,婳不复厚,虽或暂舍,终见剪除。

今又令鲂领郡者,是欲责后效,必杀鲂之趣也。

虽尚视息,忧惕焦灼,未知躯命,竟在何时。

人居世间,犹白驹过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

惟当陈愚,重自披尽,惧以卑贱,未能采纳。

愿明使君少垂详察,忖度其言。

今此郡民,虽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复为乱。

为乱之日,鲂命讫矣。

东主顷者潜部分诸将,图欲北进。

吕范、孙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趋合肥,诸葛瑾、步骘、朱然到襄阳。

陆议、潘璋等讨梅敷。

东主中营自掩石阳,别遣从孙奂治安陆城,修立邸阁,辇赀运粮,以为军储,又命诸葛亮进指关西,江边诸将无复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

若明使君以万兵从皖南首江渚,鲂便从此率厉吏民,以为内应。

此方诸郡,前后举事,垂成而败者,由无外援使其然耳。

若北军临境,传檄属城,思咏之民,谁不企踵?

愿明使君上观天时,下察人事,中参蓍龟,则足昭往言之不虚也。

“ 其四曰:“所遣董岑、邵南少长家门。

亲之信之,有如儿子。

是以特令赍笺,托叛为辞,目语心计,不宣唇齿,骨肉至亲,无有知者。

又已敕之,到州当言往降,欲北叛来者得传之也。

鲂建此计,任之于天,若其济也,则有生全之福。

邂逅泄漏,则受夷灭之祸。

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

精成之微,岂能上感,然事急孤穷,惟天是诉耳。

遣使之日,载生载死,形存气亡,魄爽恍惚。

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为后信。

一赍教还,教还故当言悔叛还首。

东主有常科,悔叛还者,皆自原罪。

如是彼此俱塞,永无端原。

县命西望,涕笔俱下。

” 其五曰:“鄱阳之民,实多愚劲,帅之赴役。

未即应人,倡之为变,闻声响拚.今虽降首,盘节未解,山栖草藏,乱心犹存。

而今东主图兴大众,举国悉出。

江边空旷,屯坞虚损,惟有诸刺奸耳。

若因是际而骚动此民,一旦可得更会,然要恃外援,表里机互,不尔以往,无所成也。

今使君若从皖道进住江上,鲂当从南对岸历口为应。

若未径到江岸,可住百里上。

令此间民知北军在彼,即自善也。

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但穷困举事,不时见应,寻受其祸耳。

如使石阳及青、徐诸军首尾相衔,牵缀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则善之善也。

鲂生在江、淮,长于时事,见其便利,百举百捷,时不再来,敢布腹心。

” 其六曰:“东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阳,今此后举,大合新兵,并使潘浚发夷民,人数甚多,闻豫设科条,当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后,攻城之日。

云欲以羸兵填堑,使即时破,虽未能然,是事大趣也。

私恐石阳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济,试宜疾密。

王靖之变,其鉴不远。

今鲂归命,非复在天,正在明使君耳。

若见救以往,则功可必成,如见救不时,则与靖等同祸。

前彭绮时,闻旗麾在逢龙,此郡民大小欢喜,并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间,事当大成,恨去电速,东得增众专力讨绮,绮始败耳。

愿使君深察此言。

” 其七曰:“今举大事,自非爵号无以劝之,乞请将军、侯印各五十纽,郎将印百纽,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纽,得以假授诸魁帅,奖厉其志,并乞请幢麾数十,以为表帜,使山兵吏民,目瞻见之,知去就之分己决,承引所救画定。

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阔狭之间,辄得闻知。

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鲂笺,乞加隐秘。

伏知智度有常,防虑必深,鲂怀忧震灼,启事蒸仍,乞未罪怪。

” 鲂因别为密表曰:“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诛,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举善。

上以光赞洪化,下以输展万一,忧心如捣,假寐忘寝。

圣朝天覆,含臣无效,猥发优命。

敕臣以前诱致贼休,恨不如计,令于郡界求山谷魁帅为北贼所闻知者。

令与北通。

臣伏思惟,喜怖交集。

窃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惧不可信,不如令臣谲休,于计为便。

此臣得以经年之冀愿。

逢值千载之一会,辄自督竭,竭尽顽蔽,撰立笺草以诳诱休者,如别纸。

臣知无古人单复之术,加卒奉大略,伀蒙狼狈,惧以轻愚,忝负特施。

豫怀忧灼。

臣闻唐尧先天而天弗违,博询刍荛,以成盛勋。

朝廷神谟,欲必致休于步度之中,灵赞圣规,休必自送,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幸甚。

谨拜表以闻,并呈笺草,惧于浅局,追用悚息。

”被报施行。

休果信鲂,帅步骑十万,辎重满道,径来入皖。

鲂亦合众,随陆逊横截休,休幅裂瓦解,斩获万计。

鲂初建密计时,频有郎官奉诏诘问诸事,鲂乃诣部郡门下,因下发谢,故休闻之,不复疑虑。

事捷军旋,权大会诸将欢宴,酒酣。

谓鲂曰:“君下发载义,成孤大事,君之功名,当书之竹帛。

”加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贼帅董嗣负阻劫钞,豫章、临川并受其害。

吾粲、唐咨尝以三千兵攻守,连月不能拔。

鲂表乞罢兵,得以便宜从事。

鲂遣间谍,授以方策,诱狙杀嗣。

嗣弟怖惧,诣武昌降于陆逊,乞出平地,自改为善,由是数郡无复忧惕。

鲂在郡十三年卒,赏善罚恶。

威恩并行。

子处,亦有文武材干,天纪中为东观今、无难督。

钟离牧字子干,会稽山阴人,汉鲁相意七世孙也。

少爰居永兴,躬自垦田,种稻二十余亩。

临熟,县民有识认之。

牧曰:“本以田荒,故垦之耳。

”遂以稻与县人。

县长闻之,召民系狱,欲绳以法,牧为之请。

长曰:“君慕承宫,自行义事,仆为民主,当以法率下,何得寝公宪而从君邪?

”牧曰:“此是郡界,缘君意顾,故来暂住。

今以少稻而杀此民,何心复留?

”遂出装,还山阴,长自往止之,为释系民。

民惭惧,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还牧,牧闭门不受。

民输置道旁,莫有取者。

牧由此发名。

赤乌五年,从郎中补太子辅义都尉,迁南海太守。

还为丞相长史,转司直,迁中书令。

会建安、鄱阳、新都三郡山民作乱,出牧为监军使者,讨平之。

贼帅黄乱、常俱筹出其部伍,以充兵役。

封秦亭侯,拜越骑校尉。

永安六年,蜀并于魏,武陵五溪夷与蜀接界。

时论惧叛乱,乃以牧为平魏将军,领武陵太守,往之郡。

魏遣汉葭县长郭纯试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迁陵界,屯于赤沙,诱致诸夷邑君,或起应纯,又进攻酉阳县,郡中震惧。

牧问朝吏曰:“西蜀倾覆,边境见侵,何以御之?

”皆对曰:“今二县山险,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惊扰则诸夷盘结。

宜以渐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劳。

”牧曰:“不然。

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

”敕外趣严,掾史沮仪者便行军法。

抚夷将军尚说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万,然后以讨五溪夷耳。

是时刘氏连和,诸夷率化,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据迁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见其利也。

”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旧?

”即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从塞上,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余人及其支党凡于余级,纯等散,五溪平。

迁公安督、扬武将军,封都乡侯,徙濡须督。

复以前将军假节,领武陵太守。

卒官。

家无余财,士民思之。

子袆嗣,代领兵。

评曰:山越好为叛乱,难安易动,是以孙权不遑外御,卑词魏氏。

凡此诸臣,皆克宁内难,绥静邦域者也。

吕岱清恪在公。

周鲂谲略多奇。

钟离牧蹈长者之规。

全琮有当世之才,贵重于时,然不检奸子,获讥毁名云。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