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昭公·昭公十六年

【经】十有六年春,齐侯伐徐。

楚子诱戎蛮子杀之。

夏,公至自晋。

秋八月己亥,晋侯夷卒。

九月,大雩。

季孙意如如晋。

冬十月,葬晋昭公。

【传】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晋,晋人止公。

不书,讳之也。

齐侯伐徐。

楚子闻蛮氏之乱也,与蛮子之无质也,使然丹诱戎蛮子嘉杀之,遂取蛮氏。

既而复立其子焉,礼也。

二月丙申,齐师至于蒲隧。

徐人行成。

徐子及郯人、莒人会齐侯,盟于蒲隧,赂以甲父之鼎。

叔孙昭子曰:「诸侯之无伯,害哉!

齐君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无伯也夫!

《诗》曰:『宗周既灭,靡所止戾。

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

』其是之谓乎!

」 二月,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

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

」孔张后至,立于客间。

执政御之,适客后。

又御之,适县间。

客从而笑之。

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几为之笑而不陵我?

我皆有礼,夫犹鄙我。

国而无礼,何以求荣?

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

」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命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侨之耻也。

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

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着位,在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侨焉得耻之?

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

子宁以他规我。

」 宣子有环,有一在郑商。

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

」子大叔、子羽谓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可以贰。

晋国、韩子,不可偷也。

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

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盍求而与之?

」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二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

侨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

侨闻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

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

一共一否,为罪滋大。

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

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

若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

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韩子成贪,将焉用之?

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

」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

」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

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

」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

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

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

』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

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弊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

吾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

若大国令,而共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

侨若献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

」韩子辞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

敢辞之。

」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

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

」子 赋《野有蔓草》。

宣子曰:「孺子善哉!

吾有望矣。

」子产赋《郑之羔裘》。

宣子曰:「起不堪也。

」子大叔赋《褰裳》。

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

」子大叔拜。

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

不有是事,其能终乎?

」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蘀兮》。

宣子喜曰:「郑其庶乎!

二三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

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

」宣子皆献马焉,而赋《我将》。

子产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乱,敢不拜德?

」宣子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 公至自晋。

子服昭伯语季平子曰:「晋之公室,其将遂卑矣。

君幼弱,六卿强而奢傲,将因是以习,习实为常,能无卑乎?

」 平子曰:「尔幼,恶识国?

」 秋八月,晋昭公卒。

九月,大雩,旱也。

郑大旱,使屠击、祝款、竖柎有事于桑山。

斩其木,不雨。

子产曰:「有事于山,蓺山林也,而斩其木,其罪大矣。

」夺之官邑。

冬十月,季平子如晋葬昭公。

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犹信,子服氏有子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十六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鲁昭公在晋国,晋国人扣留了昭公。《春秋》不记载这件事,这是由于隐讳。齐景公发兵进攻徐国。楚平王听说戎蛮部落发生动乱和蛮子没有信用,派然丹诱骗戎蛮子嘉而杀了他,就占领了戎蛮部落。不久以后又立了他的儿子,这是合于礼的。二月十四日,齐军到达蒲隧。徐国人求和,徐子和郯人、莒人会见齐景公,在蒲隧结盟,送给齐景公甲父之鼎。叔孙昭子说:“诸侯没有领袖,对小国是个危险啊!齐国的国君无道,起兵攻打远方的国家,会见了他们,缔结了和约而回来,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是由于没有霸主啊!《诗》说,‘宗周已经衰亡,无所安定。执政的大夫四处分居,没有人知道我的辛劳’,说的就是这个吧!”三月,晋国的韩起到郑国聘问,郑定公设享礼招待他。子产告诫大家说:“如果在朝廷的享礼上有一个席位,不要发生不恭敬的事!”孔张后到,站在客人中间,主管典礼的人挡住他,去到客人后边,主管典礼的人又挡住他,他只好到悬挂乐器的间隙中待着。客人因此而笑他。事情结束,富子劝谏说:“对待大国的客人,是不可以不慎重的。难道说被他们笑话了,而他们会不欺负我们?我们样样都能做到有礼,那些人还会看不起我们。国家没有礼仪,凭什么求得光荣?孔张没有站到应该站的位置上,这是您的耻辱。”子产发怒说:“发布命令不恰当,命令发出后没有信用,刑罚偏颇不平,诉讼放任混乱,朝会有时失去礼仪,命令没有人听从,招致大国的欺负,使百姓疲惫而没有功劳,罪过来到还不知道,这是我的耻辱。孔张,是国君哥哥的孙子,子孔的后代,执政大夫的继承人,做了嗣大夫,他接受命令而出使,遍及诸侯各国,为国内的人们所尊敬,为诸侯所熟悉。他在朝中有官职,在家里有祖庙,接受国家的爵禄,分担战争所需的军赋,丧事、祭祀有一定的职责,接受和归还祭肉,辅助国君在宗庙里祭祀,已经有了固定的地位。他家在位已经几代,世世代代保守自己的家业,现在忘记了他应该处的地位,侨哪里能为他感到耻辱?不正派的人把一切都归罪于我这个执政的人,等于说先王没有刑罚。你最好用别的事来纠正我。”韩宣子有一付玉环,其中一个在郑国的商人手里。韩宣子向郑定公请求得到那只玉环,子产不给,说:“这不是公家府库中保管的器物,寡君不知道。”子太叔、子羽对子产说:“韩子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对晋国也不能怀有二心。晋国和韩子都是不能轻视的。如果正好有坏人在两国中间挑拨,如果鬼神再帮着坏人,以兴起他们的凶心怒气,后悔哪里来得及?您为什么爱惜一个玉环而以此使大国来讨厌呢?为什么不去找来给他?”子产说:“我不是轻慢晋国而有二心,而是要始终事奉他们,所以才不给他,这是为了忠实和守信用的缘故。侨听说君子不是怕没有财物,而是担心没有美好的名声。侨又听说治理国家不是怕不能事奉大国、抚养小国,而是怕没有礼仪来安定他的地位。大国命令小国,如果一切要求都得到满足,将要用什么来不断地供给他们?一次给了,一次不给,所得的罪过更大。大国的要求,如果不合乎礼就驳斥,他们哪里会有满足的时候?我们如果将成为他们的边境城市,那就失去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地位了。如果韩子奉命出使而求取玉环,他的贪婪邪恶就太过分了,难道不是罪过吗?拿出一只玉环而引起两种罪过,我们又失去了国家的地位,韩子成为贪婪的人,哪里用得着这样?而且我们因为玉环招来罪过,不也是太不值得了吧?”韩宣子向商人购买玉环,已经成交了。商人说:“一定要告诉君大夫!”韩宣子向子产请求说:“前些时候我请求得到这只玉环,执政认为不合于道义,所以不敢再次请求。现在在商人那里买到了,商人说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报告,谨敢以此作为请求。”子产回答说:“从前我们先君桓公和商人们都是从周朝迁居出来的,共同合作清除这块土地,砍去野草杂木,一起居住在这里。世世代代都有盟誓,互相信赖。誓辞说:‘你不要背叛我,我不要强买你的东西,不要乞求、不要掠夺。你有赚钱的买卖和宝贵的货物,我也不加过问。’仗着这个有信用的盟誓,所以能互相支持直到今天。现在你带着友好的情谊光临敝邑,而告诉我们去强夺商人的东西,这是教导敝邑背叛盟誓,未免不可以吧!如果得到玉环而失去诸侯,那您一定是不干的。如果大国有命令,要我们没原则地供应,那就是把郑国当成了边境里的城市,我们也是不干的。侨如果献上玉环,真不知道有什么道理和好处。谨敢私下向您布达。”韩宣子就把玉环退了回去,说:“我韩起虽然不聪明,岂敢求取玉环以求得两项罪过?谨请把玉环退还。”夏季,四月,郑国的六卿为韩宣子在郊外饯行。韩宣子说:“请几位大臣都赋诗一首,起也可以了解郑国的意图。”子齹赋《野有蔓草》。韩宣子说:“孺子好啊!我有希望了。”子产赋郑国的《羔裘》。韩宣子说:“起是不敢当的。”子太叔赋《褰裳》。韩宣子说:“有起在这里,难道敢劳动您去事奉别人吗?”子太叔拜谢。韩宣子说:“好啊,您说起了这个!要不是有这回事,能从始至终地友好下去吗?”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韩宣子很高兴,说:“郑国差不多要强盛了吧!几位大臣用国君的名义赏赐起,所赋的《诗》不出郑国之外,都是表示友好的。几位大臣都是传了几世的大夫,可以不再有所畏惧了。”韩宣子对他们都奉献马匹,而且赋了《我将》。子产拜谢,又让其他五个卿也都拜谢,说:“您安定动乱,岂敢不拜谢恩德!”韩宣子用玉和马作为礼物私下拜见子产,说:“您命令起舍弃那个玉环,这是赐给了我金玉良言而免我一死,岂敢不借此薄礼表示拜谢!”鲁昭公从晋国回到国内,子服昭伯对季平子说:“晋国的公室的地位恐怕将要降低了。国君年幼而力量微弱,六卿强大而奢侈骄傲,将要由此而成习惯。习惯而成自然,能够不降低吗?”季平子说:“你年轻,哪里懂得国家大事?”秋季,八月,晋昭公逝世。九月,举行盛大的雩祭,这是由于发生了旱灾。郑国大旱,派屠击、祝款、竖柎祭祀桑山。砍去了山上的树木,不下雨。子产说:“祭祀山神,应当培育和保护山林,现在反而砍去山上的树木,他们的罪过就很大了。”于是就剥夺了他们的官爵和封邑。冬季,十月,季平子到晋国去参加昭公的丧礼。季平子说:“子服回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子服氏有了好儿子了!”



左传·昭公·昭公十七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秋,郯子来朝。

八月,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

冬,有星孛于大辰。

楚人及吴战于长岸。

【传】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

季平子赋《采叔》,穆公赋《菁菁者莪》。

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祝史请所用币。

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

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

礼也。

」平子御之,曰:「止也。

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

其馀则否。

」大史曰:「在此月也。

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

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

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此月朔之谓也。

当夏四月,是谓孟夏。

」平子弗从。

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

」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

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

」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

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

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

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

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

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

凤鸟氏,历正也。

玄鸟氏,司分者也。

伯赵氏,司至者也。

青鸟氏,司启者也。

丹鸟氏,司闭者也。

祝鸠氏,司徒也。

□鸠氏,司马也。

鳲鸠氏,司空也。

爽鸠氏,司寇也。

鹘鸠氏,司事也。

五鸠,鸠民者也。

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

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

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

」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

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

」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雒与三涂。

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

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

君其备之!

」乃警戎备。

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洛。

陆浑人弗知,师从之。

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

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

周大获。

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

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

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

诸侯其有火灾乎?

」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

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

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

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

夏数得天。

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

宋,大辰之虚也。

陈,大皞之虚也。

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

星孛天汉,汉,水祥也。

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

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

水火所以合也。

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

」子产弗与。

吴伐楚。

阳丐为令尹,卜战,不吉。

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

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

」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

吉。

战于长岸,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余皇。

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

吴公子光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

请藉取之,以救死。

」众许之。

使长鬣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皇,则对,师夜从之。

」三呼,皆迭对。

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余皇以归。

左传·昭公·昭公十八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须卒。

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

六月,邾人入鄅。

秋,葬曹平公。

冬,许迁于白羽。

【传】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而代之。

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

而毛得以济侈于王都,不亡何待!

」 三月,曹平公卒。

夏五月,火始昏见。

丙子,风。

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

七日,其火作乎!

」戊寅,风甚。

壬午,大甚。

宋、卫、陈、郑皆火。

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

」数日,皆来告火。

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

」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

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

若有火,国几亡。

可以救亡,子何爱焉?

」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

灶焉知天道?

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遂不与,亦不复火。

郑之未灾也,里析告子产曰:「将有大祥,民震动,国几亡。

吾身泯焉,弗良及也。

国迁其可乎?

」子产曰:「虽可,吾不足以定迁矣。

」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产使舆三十人,迁其柩。

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

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

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

使公孙登徙大龟。

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

使府人、库人各儆其事。

商成公儆司宫,出旧宫人,置诸火所不及。

司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欣。

城下之人,伍列登城。

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

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

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

三日哭,国不市。

使行人告于诸侯。

宋、卫皆如是。

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六月,鄅人藉稻。

邾人袭鄅,鄅人将闭门。

邾人羊罗摄其首焉,遂入之,尽俘以归。

鄅子曰:「余无归矣。

」从帑于邾,邾庄公反鄅夫人,而舍其女。

秋,葬曹平公。

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之语,不说学。

归以语闵子马。

闵子马曰:「周其乱乎?

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

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

』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

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

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

」 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礼也。

乃简兵大蒐,将为蒐除。

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

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乡。

」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

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

」 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

子大叔曰:「晋无乃讨乎?

」子产曰:「吾闻之,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

国之不可小,有备故也。

」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

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

今执事手间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

边人恐惧不敢不告。

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

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弊邑不利,以重君之忧。

幸而不亡,犹可说也。

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

郑有他竟,望走在晋。

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 楚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

晋、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

君盍迁许?

许不专于楚。

郑方有令政。

许曰:『余旧国也。

』郑曰:『余俘邑也。

』叶在楚国,方城外之蔽也。

土不可易,国不可小,许不可俘,仇不可启,君其图之。

」楚子说。

冬,楚子使王子胜迁许于析,实白羽。

左传·昭公·昭公十九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

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己卯,地震。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

冬,葬许悼公。

【传】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令尹子瑕城郏。

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

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

」 楚子之在蔡也,狊阜阳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

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

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

」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

鄅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宁请师。

二月,宋公伐邾,围虫。

三月,取之。

乃尽归鄅俘。

夏,许悼公疟。

五月戊辰,饮大子止之药卒。

大子奔晋。

书曰:「弑其君。

」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

」 邾人、郳人、徐人会宋公。

乙亥,同盟于虫。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

若大城城父而置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

」王说,从之。

故太子建居于城父。

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

莒子奔纪鄣。

使孙书伐之。

初,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

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

及师至,则投诸外。

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

登者六十人。

缒绝。

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

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

七月丙子,齐师入纪。

是岁也,郑驷偃卒。

子游娶于晋大夫,生丝,弱。

其父兄立子瑕。

子产憎其为人也,且以为不顺,弗许,亦弗止。

驷氏耸。

他日,丝以告其舅。

冬,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

驷氏惧,驷乞欲逃。

子产弗遣。

请龟以卜,亦弗予。

大夫谋对,子产不待而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扎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

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惧队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

寡君与其二三老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

』谚曰:『无过乱门。

』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

今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

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

』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

」辞客币而报其使。

晋人舍之。

楚人城州来。

沈尹戌曰:「楚人必败。

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

王曰:『吾未抚吾民。

』今亦如之,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

」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谓抚之矣。

」戌曰:「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仇。

今宫室无量,民人日骇,劳罢死转,忘寝与食,非抚之也。

」 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

国人请为 焉,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

龙斗,我独何觌焉?

禳之,则彼其室也。

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

」乃止也。

令尹子瑕言蹶由于楚子曰:「彼何罪?

谚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楚之谓矣。

舍前之忿可也。

」乃归蹶由。

左传·昭公·昭公十五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吴子夷末卒。

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

籥入,叔弓卒。

去乐,卒事。

夏,蔡朝吴出奔郑。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

冬,公如晋。

【传】十五年春,将禘于武公,戒百官。

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

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

其在莅事乎?

」二月癸酉,禘,叔弓莅事,籥入而卒。

去乐,卒事,礼也。

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

乃谓之曰:「王唯信子,故处子于蔡。

子亦长矣,而在下位,辱。

必求之,吾助子请。

」又谓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吴,故处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

而在其上,不亦难乎?

弗图,必及于难。

」夏,蔡人遂朝吴。

朝吴出奔郑。

王怒,曰:「余唯信吴,故置诸蔡。

且微吴,吾不及此。

女何故去之?

」无极对曰:「臣岂不欲吴?

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

吴在蔡,蔡必速飞。

去吴,所以剪其翼也。

」 六月乙丑,王大子寿卒。

秋八月戊寅,王穆后崩。

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

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

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

」穆子曰:「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

』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

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

赏所甚恶,若所好何?

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

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

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

」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

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

」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

」穆子曰:「吾以事君也。

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

邑以贾怠,不如完旧,贾怠无卒,弃旧不祥。

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

率义不爽,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

」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

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鸢鞮归。

冬,公如晋,平丘之会故也。

十二月,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

既葬,除丧,以文伯宴,樽以鲁壶。

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室,晋独无有,何也?

」文伯揖籍谈,对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以镇抚其社稷,故能荐彝器于王。

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

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献器?

」王曰:「叔氏,而忘诸乎?

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无分乎?

密须之鼓,与其大路,文所以大蒐也。

阙巩之甲,武所以克商也。

唐叔受之以处参虚,匡有戎狄。

其后襄之二路,金戚钺,秬鬯,彤弓,虎贲,文公受之,以有南阳之田,抚征东夏,非分而何?

夫有勋而不废,有绩而载,奉之以土田,抚之以彝器,旌之以车服,明之以文章,子孙不忘,所谓福也。

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

且昔而高祖孙伯□,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政,故曰籍氏。

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乎有董史。

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

」籍谈不能对。

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

数典而忘其祖。

」 籍谈归,以告叔向。

叔向曰:「王其不终乎!

吾闻之:『所乐必卒焉。

』今王乐忧,若卒以忧,不可谓终。

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

彝器之来,嘉功之由,非由丧也。

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

王虽弗遂,宴乐以早,亦非礼也。

礼,王之大经也。

一动而失二礼,无大经矣。

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将焉用之?

左传·昭公·昭公十四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晋。

三月,曹伯滕卒。

夏四月。

秋,葬曹武公。

八月,莒子去疾卒。

冬,莒杀其公子意恢。

【传】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晋,尊晋罪己也。

尊晋、罪己,礼也。

南蒯之将叛也,盟费人。

司徒老祁、虑癸伪废疾,使请于南蒯曰:「臣愿受盟而疾兴,若以君灵不死,请待间而盟。

」许之。

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请朝众而盟。

遂劫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听命矣。

子若弗图,费人不忍其君,将不能畏子矣。

子何所不逞欲?

请送子。

」请期五日。

遂奔齐。

侍饮酒于景公。

公曰:「叛夫?

」对曰:「臣欲张公室也。

」子韩皙曰:「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

」司徒老祁、虑癸来归费,齐侯使鲍文子致之。

夏,楚子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且抚其民。

分贫,振穷。

长孤幼,养老疾,收介特,救灾患,宥孤寡,赦罪戾。

诘奸慝,举淹滞。

礼新,叙旧。

禄勋,合亲。

任良,物官。

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亦如之。

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

秋八月,莒着丘公卒,郊公不戚。

国人弗顺,欲立着丘公之弟庚舆。

蒲余侯恶公子意恢而善于庚舆,郊公恶公子铎而善于意恢。

公子铎因蒲余侯而与之谋曰:「尔杀意恢,我出君而纳庚舆。

」许之。

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不知度。

与养氏比,而求无厌。

王患之。

九月甲午,楚子杀斗成然,而灭养氏之族。

使斗辛居郧,以无忘旧勋。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齐。

公子铎逆庚舆于齐。

齐隰党、公子锄送之,有赂田。

晋邢侯与雍子争赂田,久而无成。

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

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

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

宣子问其罪于叔向。

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

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刑侯专杀,其罪一也。

己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

《夏书》曰:『昏、墨、贼,杀。

』皋陶之刑也。

请从之。

」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

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

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恶,不为末减。

曰义也夫,可谓直矣。

平丘之会,数其贿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

归鲁季孙,称其诈也,以宽鲁国,晋不为虐。

邢侯之狱,言其贪也,以正刑书,晋不为颇。

三言而除三恶,加三利,杀亲益荣,犹义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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