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八十七·列传第四十七·萧惠开殷琰

萧惠开,南兰陵人,征西将军思话子也。

初名慧开,后改慧为惠。

少有风气,涉猎文史,家虽贵戚,而居服简素。

初为秘书郎,著作并名家年少。

惠开意趣与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语。

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当应将迎时俗,缉外内之欢。

如汝自业,将无小伤多异,以取天下之疾患邪”惠开曰“人间宜相缉和,甚如慈旨。

但不幸耿介,耻见作凡人,画龙未成,故遂至于多忤耳”转太子舍人。

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

转尚书水部郎,始兴王浚征北府主簿,南徐州治中从事史,徙汝阴王友。

又为南徐州别驾,中书侍郎,江夏王义恭大将军大司马从事中郎。

孝建元年,自太子中庶子转黄门侍郎,与侍中何偃争积射将军徐冲之事。

偃任遇甚隆,惠开不为之屈,偃怒,使门下推弹之。

惠开乃上表解职曰“陛下未照臣愚,故引参近侍。

臣以职事非长,故委能何偃,凡诸当否,不敢参议。

窃见积射将军徐冲之为偃命所黜,臣愚怀谓有可申,故聊设微异。

偃恃恩使贵,欲使人靡二情,便诃胁主者。

手定文案,割落臣议,专载己辞。

虽天照广临,竟未见察臣理,违颜咫尺,致兹壅滥,则臣之受劾,盖何足悲。

但不顺侍中,臣有其咎,当而行之,不知何过。

且议之不允,未有弹科,省心揆天,了知在宥。

臣不能谢愆右职,改意重臣,刺骨铄金,将在朝夕。

乞解所忝,保拙私庭”时偃宠方隆,由此忤旨,别敕有司以属疾多,免惠开官。

思话素恭谨,操行与惠开不同,常以其峻异,每加嫌责。

及见惠开自解表,自叹曰“儿子不幸与周朗周旋,理应如此”杖之二百。

寻重除中庶子。

丁父艰,居丧有孝性,家素事佛,凡为父起四寺,南岸南冈下,名曰禅冈寺。

曲阿旧乡宅,名曰禅乡寺。

京口墓亭,名曰禅亭寺。

所封封阳县,名曰禅封寺。

谓国僚曰“封秩盖鲜,而兄弟甚多,若使全关一人,则在我所让。

若使人人等分,又事可悲耻。

寺众既立,自宜悉供僧众”由此国秩不复下均。

服除,除司徒左长史。

大明二年,出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长史、宁朔将军、襄阳太守,行雍州州府事。

善于为政,威行禁止。

袭封封阳县侯。

还为新安王子鸾冠军长史,行吴郡事。

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女又当适世祖子,发遣之资,应须二千万。

乃以为豫章内史,听其肆意聚纳,由是在郡著贪暴之声。

入为尚书吏部郎,不拜,徙御史中丞。

世祖与刘秀之诏曰“今以萧惠开为宪司,冀当称职。

但一往服领,已自殊有所震”及在任,百僚畏惮之。

八年,入为侍中。

诏曰“惠开前在宪司,奉法直绳,不阿权戚,朕甚嘉之。

可更授御史中丞”母忧去职。

起为持节、督青冀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不行。

改督益宁二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

惠开素有大志,至蜀,欲广树经略,善于述事,对宾僚及士人说收牂牁、越巂以为内地,绥讨蛮、濮,辟地征租。

闻其言者,以为大功可立。

太宗即位,进号冠军将军,又进平西将军,改督为都督。

晋安王子勋反,惠开乃集将佐谓之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璧,并无不可。

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

吾奉武、文之灵,兼荷世祖之眷,今便当投袂万里,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领二千人东下,为巴东人任叔儿起义所邀,欣寿败没,陕口道不复通。

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领三千人步出梁州,又为氐贼杨僧嗣所断。

先是,惠开为治,多任刑诛,蜀土咸怀猜怨。

及闻欣寿没,法度又不得前,晋原一郡遂反,于是诸郡悉应之,并来围城。

城内东兵不过二千,凡蜀人惠开疑之,皆悉遣出。

子勋寻平,蜀人并欲屠城,以望厚赏。

惠开每遣军出战,未尝不捷,前后所摧破杀伤不可胜计。

外众逾合,胜兵者十余万人。

时天下已平,太宗以蜀土险远,赦其诛责,遣惠开弟惠基步道使蜀,具宣朝旨。

惠基既至涪,而蜀人志在屠城,不欲使王命远达,遏留惠基不听进。

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帅马兴怀等,然后得前。

惠开奉旨归顺,城围得解。

时太宗遣惠开宗人宝首水路慰劳益州,宝首欲以平蜀为功。

更奖说蜀人,于是处处蜂起,凡诸离散者,一时还合。

渠帅赵燕、句文章等,与宝首屯军于上,去成都六十里,众号二十万人。

惠开欲遣击之,将佐咸曰“攻破蜀贼,诚不为难。

但慰劳使至,未获奉受,而遣兵相距,何以自明本心”惠开曰“今水陆四断,表启路绝,宝首或相诬陷,谓我不奉朝旨。

我之欲战,本在通使。

使若得通,则诚心达矣”乃作启事,具陈事情,使腹心二人带启,戒之曰“须贼破路开,便跃马驰去”遣永宁太守萧惠训、别驾费欣业万兵并进,与战,大破之,生禽宝首,囚于成都县狱。

所遣使至,上使执送宝首,除惠开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南郡太守,不拜。

泰始四年,还至京师。

初,惠开府录事参军到希微负蜀人债将百万,为责主所制,未得俱还。

惠开与希微共事不厚,以为随其同上,不能携接得还,意耻之。

厩中凡有马六十匹,悉以乞希微偿责,其意趣不常皆如是。

先刘瑀为益州,张悦代之,瑀去任,凡所携将佐有不乐反者,必逼制将还。

语人曰“随我上,岂可为张悦作西门客邪”惠开自蜀还,资财二千余万,悉散施道路,一无所留。

五年,又除桂阳王休范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

其年,会稽太守蔡兴宗之郡,而惠开自京口请假还都,相逢于曲阿。

惠开先与兴宗名位略同,又经情款,自以负衅摧屈,虑兴宗不能诣己,戒勒部下“蔡会稽部伍若借问,慎不得答”惠开素严,自下莫敢违犯。

兴宗见惠开舟力甚盛,不知为谁,遣人历舫讯,惠开有舫十余,事力二三百人,皆低头直去,无一人答者。

复为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太守如故。

六年,除少府,加给事中。

惠开素刚,至是益不得志,寺内所住斋前,有向种花草甚美,惠开悉刬除,列种白扬树。

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发病欧血,吐如肝肺者甚多。

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长史、宁朔将军、南郡太守,未拜。

七年,卒,时年四十九。

子睿嗣,齐受禅,国除。

惠开与诸弟并不睦,惠基使益州,遂不相见。

与同产弟惠明亦著嫌隙云。

殷琰,陈郡长平人也。

父道鸾,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

琰少为太祖所知,见遇与琅邪王景文相埒。

初为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始兴王浚后军主簿,出为鄱阳、晋熙太守,豫州治中从事史,庐陵内史。

臧质反,弃郡奔北皖。

琰性有计数,欲进退保全,故不还都邑。

事平,坐系尚方,顷之被宥。

除海陵王国郎中令,不拜。

临海王子顼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以琰为录事参军,行郡事。

复为豫州别驾,太宰户曹属,丹阳丞,尚书左丞,少府,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行南豫州,随府转右军司马,又徙巴陵王休若左军司马。

前废帝永光元年,除黄门侍郎,出为山阳王休祐右军长史、南梁郡太守。

休祐入朝,琰仍行府州事。

太宗泰始元年,以休祐为荆州,欲以吏部郎张岱为豫州刺史。

会晋安王子勋反,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建武将军、豫州刺史,以西汝阴太守庞道隆为琰长史,殿中将军刘顺为司马。

顺劝琰同子勋。

琰家累在京邑。

意欲奉顺,而土人前右军参军杜叔宝、前陈南顿二郡太守皇甫道烈、道烈从弟前马头太守景度、前汝南颍川二郡太守庞天生、前睢阳令夏侯季子等,并劝琰同逆。

琰素无部曲,门义不过数人,无以自立,受制于叔宝等。

太宗遣冗从仆射柳伦领军助,骠骑大将军山阳王休祐又遣中兵参军郑瑗说琰令还。

二人至,即与叔宝合。

叔宝者,杜坦之子,既土豪乡望,内外诸军事并专之。

弋阳太守卜天生据郡同逆,断梁州献马得百余匹。

边城令宿僧护起义斩天生,传首京邑。

太宗嘉之,以为龙骧将军,封建兴县侯,食邑三百户。

时绥戎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义于悬瓠,收兵得千余人。

袁顗遗信诱矜司马汝南人常珍奇,以金铃为信。

珍奇即日斩矜,送首诣顗,顗以珍奇为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太宗追赠矜本官,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领随郡太守。

孟虬不受命,起兵同子勋。

子勋召孟虬出寻阳,而以孟虬子定光行义阳郡事。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事不获已,犹欲羁縻之。

以琰兄前中书郎瑗为司徒右长史,子邈为山阳王休祐骠骑参军。

子勋遣使以琰为辅国将军、梁郡太守,后又加豫州,假节督南豫数郡。

杜叔宝求琰上佐,庞道隆虑其为祸,乃请奉表使寻阳。

琰即以叔宝为长史、梁郡太守。

休祐步入朝,家内犹分停寿阳,琰资给供赡,事尽丰厚。

二年正月,太宗遣辅国将军刘勔率宁朔将军吕安国西讨,休祐出镇历阳,为诸军总统。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据彭城反,募能生禽琰、安都,封千户县侯,赐布绢各二千匹。

二月,勔进军小岘。

初,合肥戍主、南汝阴太守薛元宝委郡奔子勋,前太守朱辅之据城归顺。

琰遣攻辅之,辅之败走。

琰以前右军参军裴季为南汝阴太守,季又归顺,太宗即而授之。

琰所用象县令许道莲亦率二百人归降,太宗以为马头太守。

三月,上又遣宁朔将军刘怀珍、段僧爱、龙骧将军姜产之马步三军,助勔讨琰。

义军主黄回募江西楚人千余,斩子勋所置马头太守王广元,以回为龙骧将军。

淮西人前奉朝请郑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义于陈郡城,有众一万,太宗以为司州刺史。

后虏寇淮西,战败见杀,追赠冠军将军。

是月,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东据宛唐,去寿阳三百里。

勔率众军并进,去顺数里立营。

在道遇雨,旦始至,垒堑未立,顺欲击之。

时琰所遣诸军并受节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伦,台之所遣,顺本卑微,不宜统督,唯二军不受命。

至是道烈、伦不同,顺不能独进,乃止。

既而勔营垒渐立,不可复攻,因相持守。

四月,勔录事参军王起、前部贼曹参军甄澹等五人委勔奔顺,顺因此出军攻勔。

顺幢主樊僧整与台马军主骠骑中兵参军段僧爱交槊斗,僧整刺僧爱,杀之,追赠屯骑校尉。

僧爱勇冠三军,军中并惧。

太宗又遣太尉司马垣闳率军来会,步兵校尉庞沈之助裴季戍合肥。

初,淮南人周伯符说休祐求起义兵,休祐不许,固请,乃遣之。

杖策单行,至安丰,收得八百余人,于淮西为游兵。

珍奇所置弋阳太守郭确遣将军郭慈孙击伯符于金丘,琰又遣中兵参军杜叔宝助之。

慈孙等为伯符所败,并投水死。

太宗以伯符为骠骑参军。

叔宝本谓台军停住历阳不办进,顺等至,无不瓦解,唯赍一月日粮。

既与勔相持,军食尽,报叔宝送食。

叔宝乃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

勔闻之,军副吕安国曰“刘顺精甲八千,而我众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强弱势殊,苟复推迁,则无以自立,所赖在彼粮将竭,我食有余耳。

若使叔宝米至,非唯难可复图,我亦不能持久。

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出彼不意。

若能制之,将不战走矣”勔以为然,乃以疲弱守营,简选千百精手,配安国及军主黄回等,间路出顺后,于横塘抄之。

安国始行,计叔宝寻至,止赍二日熟食,食尽,叔宝不至,将士并欲还。

安国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车不容不至。

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宝果至,以米车为函箱阵,叔宝于外为游军,幢主杨仲怀领五百人居前,与安国、回等相会。

仲怀部曲并欲退就叔宝,并力击安国。

仲怀曰“贼至不击,复欲何待。

且统军在后,政三二里间,比吾交手,何忧不至”即便前战,回所领并淮南楚子,天下精兵,众力既倍,合战,便破之。

于阵杀仲怀,仲怀所领五百人死尽。

叔宝至,而仲怀及士卒伏尸蔽野,回等欲乘胜击之,安国曰“彼将自走,不假复击”退军三十里止宿,夜遣骑参候,叔宝果弃米车奔走。

安国即复夜往,烧米车,驱牛二千余头而还。

刘顺闻米车见烧,叔宝又走,五月一日夜,众溃,奔还寿阳,仍走淮西就常珍奇。

勔于是方轨而进。

叔宝敛居民及散卒,婴城自守。

勔与诸军分营城外,黄回立航渡肥水。

叔宝遣马步三千,欲破航,并栅断小岘埭,回击大破之,焚其船栅。

休祐与琰书曰“君本文弱,素无武干,是远近所悉,且名器清显,不应复有分外希觊。

近者之事,当是劫于凶竖,不能守节。

今大军长驱,已造城下,势孤援绝,祸败交至,顾昔情款,犹有恻然。

圣上垂天地之仁,开不世之泽,好生恶杀,遐迩所闻。

顾琛、王昙生等皆军败迸走,披草乞活,尚蒙恩恕,晏处私门。

今神锋所临,前无横陈,况穷城弱众,残伤之余,而欲自固乎。

若开门归顺,自可不失富贵。

将佐小大,并保荣爵。

何故苟困士民,自求齑脍,身膏斧镬,妻息并尽,老兄垂白,东市受刑邪。

幸自思之。

信言不爽,有如皎日”上又遣王道隆赍诏宥琰罪。

勔又与琰书曰“昔景和凶悖,行绝人伦,昏虐险秽,谏诤杜塞,遂残毁陵庙,芟刈百僚,纵毒穷凶,靡有纪极。

于时人神回遑,莫能自保,中外士庶,咸愿一匡。

予职在直卫,目所备睹。

主上神机天发,指麾克定,横流涂炭,一朝太平,扶危拯急,实冠终古。

而四方持疑,成此乖逆,资斧所临,每从偃简。

足下以衣冠华胄,信概夙昭,附戾从违,犹见容养。

贤兄长史,阶升清列。

贤子参军,亦塞国网。

间者进军宛唐,计由刘顺,退众闭城,当时未了。

过蒙朝恩,谬充将帅,蚤承风素,情有依然。

今皇威远申,三方蹙弱,胜败之势,皎然可览。

王御史昨至,主上敕、骠骑教、贤兄贤子书,今悉遣送。

百代以来,未有弘恩曲宥,乃至于此。

且朝廷方宣示大义,惟新王道,何容摽虚辞于士女,失国信于一州。

以足下明识渊见,想必不俟终日。

如其孤背亭毒,弗忌屠陷者,便当穷兵肆武,究法极刑。

将恐贵门无复祭祀之主,坟垄乏扫洒之望。

进谢忠臣,退惭孝子,名实两丧,没有余责。

扶力略白,幸加研览”琰本无反心,事由力屈,叔宝等有降意,前后屡遣送诚笺,而众心持疑,莫能相一,故归顺之计,每多愆塞,婴城愈固。

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义,攻郭确于弋阳,以益之为辅国将军,督弋阳西山事。

六月,勔筑长围始合。

田益之率蛮众万余人攻庞定光于义阳,定光遣从兄文生拒之,为益之所破,见杀,遂围其城。

定光求救于子勋,子勋以定光父孟虬为司州刺史,率精兵五千救义阳,并解寿阳之围。

常珍奇又自悬瓠遣三千人援定光,屯军柳水。

益之不战,望风奔散。

孟虬乘胜进军向寿阳。

初,常珍奇遣周当、垣式宝率数百人送仗与琰。

式宝骁勇绝众,因留守北门,乃率所领,开门掩袭勔,入其营。

勔逃避得免,式宝得勔衣帽而去。

勔于是乃竖长围,治攻道于东南角,并填堑。

东南角有高楼,队主赵法进计曰“外若进攻,必先攻楼,楼颓落,既伤将士,又使人情沮坏,不如先自毁之”从其言。

勔用草茅苞土,掷以塞堑。

掷者如云,城内乃以火箭射之,草未及燃,后土续至,一二日,堑便欲满。

赵法进复献计,以铁珠子灌之。

珠子流滑,悉缘隙得入,草于是火燃,二日间草尽,堑中土不过二三寸。

勔乃作大虾蟆车载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堑。

琰户曹参军虞挹之造确车,击之以石,车悉破坏。

初,庐江太守王子仲弃郡奔寻阳,庐江人起义,休祐遣员外散骑侍郎陆悠之助之。

刘胡遣其辅国将军薛道标渡江煽动群蛮,规自庐江掩袭历阳,悠之众弱,退保谯城。

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参军沈灵宠驰据庐江,道标后一日方至,悠之自谯城来会,因与道标相持。

七月,庞孟虬至弋阳,勔遣吕安国、垣闳、龙骧将军陈显达、骠骑参军孟次阳拒之。

孟虬军副吕兴寿与安国有旧,率所领降。

安国进军,破孟虬于蓼潭,义军主陈肫又破之于汝水,孟虬走向义阳。

义阳已为王玄谟子昙善起义所据,乃逃于蛮中。

淮西人郑叔举起义击常珍奇,以为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柳伦等二十一人闻孟虬败,并开门出降。

勔因此又与琰书曰“柳伦来奔,具相申述,方承足下迹缠秽乱,心秉忠诚,惘默穷愁,不亲戎政。

去冬开天之始,愚迷者多,如足下流比,进非社稷宗臣,退无顾命寄托,朝廷既不偏相嫌责,足下亦复无所独愧。

程天祚已举城归顺,庞孟虬又继迹奔亡,刘胡困于钱溪,袁顗欲战不得,推理揆势,亦安能久。

且南方初起,连州十六,拥徒百万,仲春以来,无战不北,摧陷殄灭,十无一二。

南凭袁顗弱卒,北恃足下孤城,以兹定业,恐万无一理。

方今国网疏略,示举宏维,比日相白,想亦已具矣。

且伦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所以携手相舍,非有怨恨也,了知事不可济,祸害已及故耳。

夫拥数千乌合,抗天下之兵,倾覆之状,岂不易晓。

假令六蔽之人,犹当不为其事,况复足下少祖名教,疾没世无称者邪。

所以复有此白者,实惜华州重镇,鞠为茂草,兼伤贵门一日屠灭。

足下若能封府库,开四门,宣语文武,示以祸福,先遣咫尺之书,表达诚款,然后素车白马,来诣辕门,若令足下发肤不全,儿侄雕耗者,皇天后土,实闻此言。

至辞不华,宁复多白” 薛道标犹在庐江,刘胡又分兵扬声向寿阳及合肥。

勔遣许道莲驰赴合肥,助裴季文,又遣黄回、孟次阳乃屯骑校尉段佛荣、武卫将军王广之继之。

道标率其党薛元宝等攻合肥,勔所遣诸军未至,为道标所陷,季文及武卫将军叶庆祖力战死之。

勔驰遣垣闳总统诸军攻合肥。

是月,刘胡败走,寻阳平定。

太宗遣叔宝从父弟季文至琰城下,与叔宝语,说四方已定,劝令时降。

叔宝曰“我乃信汝,恐为人所诳耳”叔宝闭绝子勋败问,有传者即杀之。

时琰子邈东在京邑,系建康,太宗送邈与琰,令说南贼已平之问,自建康出,便防送就道。

议者以为宜听邈与伯父瑗私相见,不尔无以解城内之惑,不从。

邈至,叔宝等果疑,守备方固。

十月,薛道标突围,与十余骑走奔淮西,投常珍奇,薛元宝归降。

先是,晋熙太守阎湛之据郡同逆,至是沈灵宠自庐江攻之。

湛之未知寻阳已败,固守不降。

灵宠乃取诸将破刘胡文书置车中,攻城伪败,弃车而走。

湛之得书大骇,其夜奔逃。

十一月,常珍奇乞降,虑不见纳,又求救于索虏。

太宗即以珍奇为司州刺史,领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虏亦遣伪帅张穷奇骑万匹救之。

十二月,虏至汝南,珍奇开门纳虏,淮西七县民并连营南奔,刘顺亦弃虏归顺。

南贼降者,太宗并送琰城下,令与城内交言,由是人情沮丧。

琰将降,先送休祐内人出城,然后开门。

时琰有疾,以板自舆,与诸将帅面缚请罪。

勔并抚宥,无所诛戮,自将帅以下,财物资货,皆以还之,纤毫无所失。

虏骑救琰,至师水,闻城陷,乃破义阳,杀掠数千人而去。

垣式宝寻复反叛,投常珍奇。

以平琰功,刘怀珍封艾县侯,食邑四百户,垣闳乐乡县侯,孟次阳攸县子,王广之蒲圻县子,陈显达彭泽县子,吕安国钟武县子,食邑各三百户,黄回葛阳县男,食邑二百户。

送琰及伪节还京都。

久之,为王景文镇南谘议参军,兼少府。

泰豫元年,除少府,加给事中。

后废帝元徽元年,卒,时年五十九。

琰性和雅静素,寡嗜欲,谙前世旧事,事兄甚谨,少以名行见称。

在寿阳被攻围积时,为城内所怀附。

扬州刺史王景文、征西将军蔡兴宗、司空褚渊,并与之友善云。

史臣曰:夫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盖以类得之也。

昔启方说主,迹表遗亲,邓攸淳行,爱兼犹子,虽禀分参差,情纪难一,而均薄等厚,未之或偏。

惠开亲礼虽笃,弟隙尤著,方寸之内,孝友异情,险于山川,有验于此也。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宋书·卷八十八·列传第四十八·薛安都等

〔沈约〕 〔南北朝〕

薛安都,河东汾阴人也。

世为强族,同姓有三千家。

父广,为宗豪,高祖定关、河,以为上党太守。

安都少以勇闻,身长七尺八寸,便弓马。

索虏使助秦州刺史北贺汨击反胡白龙子,灭之。

由是为伪雍、秦二州都统,州各有刺史,都统总其事。

元嘉二十一年,索虏主拓跋焘击芮芮大败,安都与宗人薛永宗起义,永宗营汾曲,安都袭得弘农。

会北地人盖吴起兵,遂连衡相应。

焘自率众击永宗,灭其族,进击盖吴。

安都料众寡不敌,率壮士辛灵度等,弃弘农归国。

太祖延见之,求北还构扇河、陕,招聚义众。

上许之,给锦百匹,杂缯三百匹。

复袭弘农,虏已增戍,城不可克,盖吴又死,乃退还上洛。

世祖镇襄阳,板为扬武将军、北弘农太守。

虏渐强盛,安都乃归襄阳。

从叔沈亦同归国,官至绥远将军、新野太守。

二十七年,随王诞版安都为建武将军,随柳元景向关、陕,率步骑居前,所向克捷,事在元景传。

军还,诞版为后军行参军。

二十九年,除始兴王浚征北行参军,加建武将军。

鲁爽向虎牢,安都复随元景北出,即据关城,期俱济河取蒲坂。

会爽退,安都复率所领随元景引还。

仍伐西阳五水蛮。

世祖伐逆,转参军事,加宁朔将军,领马军,与柳元景俱发。

四月十四日,至朱雀航,横矛瞋目,叱贼将皇甫安民等曰“贼弑君父,何心事之”世祖践阼,除右军将军。

五月四日,率所领骑为前锋,直入殿庭。

贼尚有数百人,一时奔散。

以功封南乡县男,食邑五百户。

安都从征关、陕,至臼口,梦仰头视天,正见天门开,谓左右曰“汝见天门开不”至是叹曰“梦天开,乃中兴之象邪” 从弟道生,亦以军功为大司马参军。

犯罪,为秣陵令庾淑之所鞭。

安都大怒,乃乘马从数十人,令左右执槊,欲往杀淑之。

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

元景遥问“薛公何处去”安都跃马至车后曰“小子庾淑之鞭我从弟,今诣往刺杀之”元景虑其不可驻,乃绐之曰“小子无宜适,卿往与手,甚快”安都既回马,复追呼之“别宜与卿有所论”令下马入车。

既入车,因责让之曰“卿从弟服章言论,与寒细不异,虽复人士,庾淑之亦何由得知。

且人身犯罪,理应加罚,卿为朝廷勋臣,宜崇奉法宪,云何放恣,辄欲于都邑杀人。

非唯科律所不容,主上亦无辞以相宥”因载之俱归,安都乃止。

其年,以惮直免官。

孝建元年,复除左军将军。

二月,鲁爽反叛,遣安都及冗从仆射胡子反、龙骧将军宗越率步骑据历阳。

爽遣将郑德玄戍大岘,德玄使前锋杨胡与轻兵向历阳。

安都遣宗越及历阳太守程天祚逆击破之,斩胡与及其军副。

德玄复使其司马梁严屯岘东,安都幢主周文恭晨往侦候,因而袭之,悉禽。

贼未敢进。

世祖诏安都留三百人守历阳,渡还采石,迁辅国将军、竟陵内史。

四月,鲁爽使弟瑜率三千人出小岘,爽寻以大众阻大岘。

又遣安都步骑八千度江,与历阳太守张幼绪等讨爽。

安都军副建武将军谭金率数十骑挑战,斩其偏帅。

幼绪恇怯,辄引军退还,安都复还历阳。

臧质久不至,世祖复遣沈庆之济江督统诸军。

爽军食少,引退,庆之使安都率轻骑追之。

四月丙戌,及爽于小岘,爽自与腹心壮骑继后。

谭金先薄之,不能入,安都望见爽,便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爽首。

爽累世枭猛,生习战陈,咸云万人敌。

安都单骑直入,斩之而反,时人皆云关羽之斩颜良,不是过也。

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

时王玄谟距南郡王义宣、臧质于梁山,安都复领骑为支军。

贼有水步营在芜湖,安都遣将吕兴寿率数十骑袭之,贼众惊乱,斩首及赴水死者甚众。

义宣遣将刘湛之及质攻玄谟,玄谟命众军击之,使安都引骑出贼阵右。

谭金三历贼陈,乘其隙纵骑突之,诸将系进。

是朝,贼马军发芜湖,欲来会战,望安都骑甚盛,隐山不敢出。

贼阵东南犹坚,安都横击陷之,贼遂大溃。

安都队主刘元儒于舰中斩湛之首。

转太子左卫率。

大明元年,虏向无盐,东平太守刘胡出战失利。

二月,遣安都领马军北讨,东阳太守沈法系水军向彭城,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

上戒之曰“贼若可及,便尽力殄之。

若度已回,可过河耀威而反”时虏已去,坦求回军讨任榛,见许。

安都当向左城,左城去滑台二百余里,安都以去虏镇近,军少不宜分行。

至东坊城,遇任榛三骑,讨擒其一,余两骑得走。

任榛闻知,皆得逃散。

时天旱,水泉多竭,人马疲困,不能远追。

安都、法系并白衣领职,坦系尚方。

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积世逋叛所聚,所在皆棘榛深密,难为用师,故能久自保藏,屡为民患。

安都明年复职,改封武昌县侯,加散骑常侍。

七年,又加征虏将军,为太子左卫率十年,终世祖世不转。

前废帝即位,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永光元年,出为使持节、督兖州诸军事、前将军、兖州刺史。

景和元年,代义阳王昶督徐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平北将军、徐州刺史。

太宗即位,进号安北将军,给鼓吹一部。

安都不受命,举兵同晋安王子勋。

初,安都从子索儿,前废帝景和中,为前军将军,直閤,从诛诸公,封武安县男,食邑三百户。

太宗即位,以为左将军,直閤如故。

安都将为逆,遣密信报之,又遣数百人至瓜步迎接。

时右卫将军柳光世亦与安都通谋。

泰始二年正月,索儿、光世并在省,安都信催令速去,二人俱自省逃出,携安都诸子及家累,席卷北奔。

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皆同反。

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A11J]三军,道固遣子景征、傅灵越领众,并应安都。

弥之等南出下邳,灵越自泰山道向彭城。

时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城起义,索儿率灵越等攻之。

安都使同党裴祖隆守下邳城,弥之等至下邳,改计归顺,因进军攻祖隆,僧[A11J]不同,率所领归安都。

索儿闻弥之有异志,舍睢陵驰赴下邳,弥之等未战溃散,并为索儿所执,见杀。

时太宗以申令孙为徐州,代安都。

令孙进据淮阳,密有反志,遣人告索儿曰“欲相从顺,而百口在都。

可进军见攻,若战败被执,家人可得免祸”索儿乃遣灵越向淮阳,令孙出城,为相距之形,既而奔散,北投索儿。

索儿使令孙说阐令降,阐既降,索儿执阐及令孙,并杀之。

索儿因引军渡淮,军粮不给,掠奔百姓谷食。

太宗遣齐王率前将军张永、宁朔将军垣山宝、王宽、员外散骑侍郎张寘震、萧顺之、龙骧将军张季和、黄文玉等诸军北讨。

其年五月,军次平原,索儿等率马步五千,列陈距战,击大破之。

索儿又虏掠民谷,固守石梁,齐王又率镇北参军赵昙之、吕湛之击之。

索儿军无资实,所资野掠,既见攻逼,无以自守,于是奔散。

又追破之于葛家白鹄。

索儿走向乐平县界,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

安都子道智、大将范双走向合肥,诣南汝阴太守裴季降。

时武卫将军王广之领军隶刘勔,攻殷琰于寿阳。

傅灵越奔逃,为广之军人所生禽,厉声曰“我傅灵越也。

汝得贼何不即杀”生送诣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逆。

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禽,主上皆加以旷荡,即其才用。

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

然事之始末,备皆参豫,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还京师。

太宗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

灵越,清河人也。

时辅国将军、山阳内史程天祚据郡同安都,攻围弥时,然后归顺。

子勋平定,安都遣别驾从事史毕众爱、下邳太守王焕等奉启书诣太宗归款,曰“臣庸隶荒萌,偷生上国,过蒙世祖孝武皇帝过常之恩,犬马有心,实感恩遇。

是以晋安始唱,投诚孤往,不期生荣,实存死报。

今天命大归,群迷改属,辄率领所部,束骸待诛,违拒之罪,伏听汤镬”索儿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领归降。

太宗以四方已平,欲示威于淮外,遣张永、沈攸之以重军迎之。

安都谓既已归顺,不应遣重兵,惧不免罪,乃遣信要引索虏。

三年正月,索虏遣博陵公尉迟苟人、城阳公孔伯恭二万骑救之。

永等引退,安都开门纳虏,虏即授安都徐州刺史、河东公。

四年三月,召还桑干。

五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

初,安都起兵,长史兰陵俨密欲图之,见杀。

安都未向桑干,前军将军裴祖隆谋杀苟人,举彭城归顺,事泄,见诛。

员外散骑侍郎孙耿之击索儿战死,及刘弥之、张灵庆皆战败见杀,并为太宗所哀,追赠俨光禄勋,祖隆宁朔将军、兖州刺史,耿之羽林监,弥之辅国将军、青州刺史,灵庆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安都子伯令、环龙,亡命梁、雍二州之间。

三年,率亡命数千人袭广平,执太守刘冥虬,攻顺阳,克之,略有义成、扶风,置立守宰。

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阳太守张敬儿、新野太守刘攘兵击破之,并禽。

先是,东安、东莞二郡太守张谠守团城,在彭城东北。

始同安都,未亦归顺,太宗以为东徐州刺史,复为虏所没。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弟子也。

父劭之,南中郎行参军。

文秀初为郡主簿,功曹史,庆之贵后,文秀起家为东海王祎抚军行参军。

又度义阳王昶东中郎府,东迁钱唐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武康令,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建康令。

坐为寻阳王鞭杀私奴,免官,加杖一百。

寻复官。

前废帝即位,为建安王休仁安南录事参军,射声校尉。

景和元年,迁督青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

时帝狂悖无道,内外忧危,文秀将之镇,部曲出屯白下,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土崩将至,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

且此人性情无常,猜忌特甚,将来之祸,事又难测。

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千载一时,万不可失”庆之不从。

文秀固请非一,言辄流涕,终不回。

文秀既行,庆之果为帝所杀。

庆之死后,帝遣直閤江方兴领兵诛文秀,方兴未至,太宗已定乱,驰驿驻之。

方兴既至,为文秀所执。

寻见释,遣还京师。

时晋安王子勋据寻阳反叛,六师外讨,征兵于文秀。

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A11J]三军赴朝廷。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已同子勋,遣使报文秀,以四方齐举,劝令同逆,文秀即令弥之等回应安都。

弥之等寻归顺,事在《安都传》。

弥之青州强姓,门族甚多,诸宗从相合率奔北海,据城以拒文秀。

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据临济城,并起义。

文秀司马房文庆谋应之,为文秀所杀。

文秀遣军主解彦士攻北海陷之,乘民从弟伯宗合率乡兵,复克北海,因率所领向青州所治东阳城。

文秀拒之,伯宗战败被创,弟天爱扶持将去,伯宗曰“丈夫当死战场,以身殉国,安能归死儿女手中乎。

弟可速去,无为两亡”乃见杀,追赠龙骧将军、长广太守。

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皓、东莞东安二郡太守李灵谦率军伐文秀。

玄邈、乘民、僧皓等并进军攻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

泰始二年八月,寻阳平定,太宗遣尚书度支郎崔元孙慰劳诸义军,随僧皓战败见杀,追赠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上遣文秀弟文炳诏文秀曰“皇帝前问督青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朕去岁拨乱,功振普天,于卿一门,特有殊泽,卿得延命至今,谁之力邪。

何故背国负恩,远同逆竖。

今天下已定,四方宁一,卿独守穷城,何所归奉。

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坟墓,想情非木石,犹或顾怀。

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

凡诸逆郎,亲为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

卿独何人,而能自立。

便可速率部曲,同到军门,别诏有司,一无所问。

如其不尔,国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当夷卿坟垄,既以谢齐土百姓,亦以劳将士之心。

故有今诏”三年二月,文秀归命请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据历城同逆,为土人起义所攻,与文秀俱遣信引虏。

虏遣将慕舆白曜率大众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虏无备,纵兵掩击,杀伤甚多。

虏乃进军围城,文秀善于抚御,将士咸为尽力,每与虏战,辄摧破之,掩击营寨,往无不捷。

太宗进文秀号辅国将军。

其年八月,虏蜀郡公拔式等马步数万人入西郭,直至城下。

文秀使辅国将军垣谌击破之。

九月,又逼城东。

十月,进攻南郭。

文秀使员外散骑侍郎黄弥之等邀击,斩获数千。

四年,又进文秀号右将军,封新城县侯,食邑五百户。

虏青州刺史王隆显于安丘县又为军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数百人。

虏围青州积久,太宗所遣救兵并不敢进,乃以文秀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北海、平昌、长广、东莱五郡军事,从海道救青州。

文静至东莱之不其城,为虏所断遏,不得进,因保城自守,又为虏所攻,屡战辄克,太宗加其东青州刺史。

四年,不其城为虏所陷,文静见杀。

文秀被围三载,外无援军,士卒为之用命,无离叛者,日夜战斗,甲胄生虮虱。

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为虏所陷。

城败之日,解释戎衣,缓服静坐,命左右取所持节。

虏既入,兵刃交至,问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因执之,牵出听事前,剥取衣服。

时白曜在城西南角楼,裸缚文秀至曜前,执之者令拜。

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曜命还其衣,为设酒食,锁送桑干。

其余为乱兵所杀,死者甚众。

太宗先遣尚书功论郎何如真选青州文武,亦为虏所杀。

文秀在桑干凡十九年,齐之永明四年,病死,时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

世祖世,以干用见知,历太子屯骑校尉,左军将军。

大明三年,出为齐、北海二郡太守。

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铠,道固检得,献之,执系恭。

入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谘议参军,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

景和元年,出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镇历城。

泰始二年,进号辅国将军,又进号征虏将军。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还道固本号为徐州代之。

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军主傅灵越率众赴安都。

既而为土人起义所攻,屡战失利,闭门自守。

会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诏归顺。

先是与沈文秀共引虏,虏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围逼。

虏每进,辄为道固所摧。

三年,以为都督冀青兖幽并五州诸军事、前将军、冀州刺史,加节,又进号平北将军。

其年,为虏所陷,被送桑干,死于虏中。

史臣曰:《春秋》列国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后去,唯邾、莒三臣,书以叛人之目,盖重地也。

安都勤王之略,义阙于藩屏,以地外奔,罪同于三叛。

《诗》云“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此之谓乎。

宋书·卷八十九·列传第四十九·袁粲

〔沈约〕 〔南北朝〕

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濯,扬州秀才,蚤卒。

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孙。

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

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

愍孙少好学,有清才,有欲与从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时愍孙在坐,流涕起出。

蚤以操立志行见知。

初为扬州从事,世祖安北、镇军、北中郎行参军,侍中郎主簿。

世祖伐逆,转记室参军。

及即位,除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侍中。

孝建元年,世祖率群臣并于中兴寺八关斋,中食竟,愍孙别与黄门郎张淹更进鱼肉食。

尚书令何尚之奉法素谨,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谦之纠奏,并免官。

二年,起为廷尉,太子中庶子,领右军将军。

出为辅国将军、西阳王子尚北中郎长史、广陵太守,行兖州事。

仍为永嘉王子仁冠军长史,将军、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封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事在《颜师伯传》。

三年,坐纳山阴民丁彖文货,举为会稽郡孝廉,免官。

寻为西阳王子尚抚军长史,又为中庶子,领左军将军。

四年,出补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

五年,复还为侍中,领长水校尉,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转吏部尚书,左卫如故。

其年,皇太子冠,上临宴东宫,愍孙劝颜师伯酒。

师伯不饮,愍孙因相裁辱。

师伯见宠于上,上常嫌愍孙以寒素凌之,因此发怒,出为海陵太守。

前废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

复为吏部尚书。

永光元年,徙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景和元年,复入为侍中,领骁骑将军。

太宗泰始元年,转司徒左长史,冠军将军,南东海太守。

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以自况,曰: 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

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

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

家贫尝仕,非其好也。

混其声迹,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识。

所处席门常掩,三径裁通,虽扬子寂漠,严叟沈冥,不是过也。

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

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

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

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

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

火艾针药,莫不毕具。

国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

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

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亦欲试饮此水” 愍孙幼慕荀奉倩之为人,白世祖,求改名为粲,不许。

至是言于太宗,乃改为粲,字景倩焉。

二年,迁领军将军,仗士三十人入六门。

其年,徙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户,固辞不受。

三年,转尚书仆射,寻领吏部。

五年,加中书令,又领丹阳尹。

六年,上于华林园茅堂讲《周易》,粲为执经。

又知东宫事,徙为右仆射。

七年,领太子詹事,仆射如故。

未拜,迁尚书令,丹阳尹如故。

坐前选武卫将军江柳为江州刺史,柳有罪,降为守尚书令。

太宗临崩,粲与褚渊、刘勔并受顾命,加班剑二十人,给鼓吹一部。

后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帝未亲朝政,下诏曰“比元序愆度,留熏耀晷,有伤秋稼,方贻民瘼。

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滞犹积,晨兢夕厉,每恻于怀。

尚书令可与执法以下,就讯众狱,使冤讼洗遂,困弊昭苏。

颁下州郡,咸令无壅”元徽元年,丁母忧,葬竟,摄令亲职,加卫将军,不受。

敦逼备至,中使相望,粲终不受。

性至孝,居丧毁甚,祖日及祥变,常发诏卫军断客。

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史。

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莫能奋。

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

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

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

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

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终乃受。

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

时粲与齐王、褚渊、刘秉入直,平决万机,时谓之“四贵”。

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

宅宇平素,器物取给。

好饮酒,善吟讽,独酌园庭,以此自适。

居负南郭,时杖策独游,素寡往来,门无杂客。

及受遗当权,四方辐凑,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

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徒、侍中如故。

时齐王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

粲素静退,每有朝命,多不即从,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

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

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乖,往必有祸”粲不答。

又给油络通幰车,仗士五十人入殿。

时齐王功高德重,天命有归,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

丹阳尹刘秉,宋代宗室。

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王,皆与粲相结。

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

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齐王自诣粲,粲称疾不见。

粲宗人通直郎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便无辞以拒。

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王入屯朝堂,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閤,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

粲谋克日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王于朝堂,回率军来应。

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

其日秉恇扰不知所为,晡后便束装,未暗,载妇女席卷就粲,由此事泄。

先是,齐王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

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閤,与伯兴共总禁兵。

王蕴闻秉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齐王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

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

齐王以报敬则,率所领收蕴杀之,并诛伯兴。

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自仓门得入。

时粲与秉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

粲与秉欲还赴府,既下城,列烛自照,僧静挺身暗往,粲子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斩之,父子俱殒,左右各分散。

粲死时,年五十八。

任候伯等其夜并乘轻舸,自新亭赴石头,闻粲败,乃驰还。

其后并诛。

秉事在《宗室传》。

齐永明元年,诏曰“昔魏矜袁绍,恩给丘坟。

晋亮两王,荣覃余裔。

斯盖怀旧流仁,原心兴宥,二代弘义,前载美谈。

袁粲、刘秉,并与先朝同奖宋室。

沈攸之于景和之世,特有乃心,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

岁月弥往,宜沾优隆。

粲、秉前年改葬,茔兆未修,材官可为经略,粗合周礼。

攸之及其诸子丧柩在西,可符荆州以时致送,还反旧墓,在所营葬事” 史臣曰:辟运创基,非机变无以通其务。

世及继体,非忠贞无以守其业。

辟运之君,千载一有,世及之主,无乏于时,囗囗须机变之用短,资忠贞之路长也。

故汉室囗囗,文举不屈曹氏。

魏鼎将移,夏侯义不北面。

若悉以二子为心,则两代宜不亡矣。

袁粲清标简贵,任属负图,朝野之望虽隆,然未以大节许也。

及其赴危亡,审存灭,岂所谓义重于生乎。

虽不达天命,而其道有足怀者。

昔王经被旌于晋世,粲等亦改葬于圣朝,盛代同符,美矣。

宋书·卷九十·列传第五十·明四王

〔沈约〕 〔南北朝〕

明帝十二子:陈贵妃生后废帝,谢修仪生皇子法良,陈昭华生顺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郑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晋熙王燮,与皇子法良同生。

泉美人生邵陵殇王友。

次江夏王跻,与第四皇子同生。

徐良人生武陵王赞,杜修华生随阳王翙。

次新兴王嵩,与武陵王赞同生。

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

智井、燮、跻、赞并出继。

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明帝第七子也。

后废帝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反诛,皇室寡弱,友年五岁,出为使持节、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

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讳有无之有。

顺帝即位,进号左将军,改督为都督。

升明元年,徙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

三年,薨,无子,国除。

随阳王翙,字仲仪,明帝第十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南阳王,食邑二千户。

升明元年,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

未拜,徙督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持节如故。

未之镇,进号前将军。

二年,以南阳荒远,改封随阳王,以本号停京师。

齐受禅,降封舞阴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新兴王嵩,字仲岳,明帝第十一子。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新兴王,食邑二千户。

齐受禅,降封定襄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始建王,食邑二千户。

齐受禅,降封荔封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史臣曰:太宗负螟之庆,事非己出,枝叶不茂,岂能庇其本根。

侯服于周,斯为幸矣。

宋书·卷八十六·列传第四十六·殷孝祖刘勔

〔沈约〕 〔南北朝〕

殷孝祖,陈郡长平人也。

曾祖羡,晋光禄勋。

父祖并不达。

孝祖少诞节,好酒色,有气干。

太祖元嘉末,为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

世祖以其有武用,除奋武将军、济北太守。

入为积射将军。

大明初,索虏寇青州,上遣孝祖北援,受刺史颜师伯节度,累与虏战,频大破之,事在师伯传。

还授太子旅贲中郎将,加龙骧将军。

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孝祖隶沈庆之攻诞,又有战功,迁西阳王子尚抚军、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

出为盱眙太守,将军如故。

还为虎贲中郎将,仍除宁朔将军、阳平东平二郡太守。

又迁济南、南郡,将军如故。

前废帝景和元年,以本号督兖州诸军事、兖州刺史。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孝祖外甥司徒参军颍川葛僧韶建议衔命征孝祖入朝,上遣之。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遣薛索儿等屯据津径,僧韶间行得至,说孝祖曰“景和凶狂,开辟未有,朝野危极,假命漏刻。

主上圣德天挺,神武在躬,曾不浃辰,夷凶剪暴,更造天地,未足为言。

国乱朝危,宜立长主,公卿百辟,人无异议,泰平之隆,非旦则夕。

而群小相煽,构造无端,贪利幼弱,竞怀希望。

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则主幼时艰,权柄不一,兵难互起,岂有自容之地。

舅少有立功之志,长以气节成名,若便能控济、河义勇,还奉朝廷,非唯匡主静乱,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问朝廷消息,僧韶随方酧譬,并陈兵甲精强,主上欲委以前驱之任。

孝祖即日弃妻子,率文武二千人随僧韶还都。

时普天同逆,朝廷唯保丹阳一郡,而永世县寻又反叛。

义兴贼垂至延陵,内外忧危,咸欲奔散。

孝祖忽至,众力不少,并伧楚壮士,人情于是大安。

进孝祖号冠军,假节、督前锋诸军事,遣向虎槛,拒对南贼。

御仗先有诸葛亮筒袖铠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上悉以赐孝祖。

孝祖负其诚节,凌轹诸将,台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并欲推治。

由是人情乖离,莫乐为用。

进使持节、都督兖州青冀幽四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刺史如故。

时贼据赭圻,孝祖将进攻之,与大统王玄谟别,悲不自胜,众并骇怪。

泰始二年三月三日,与贼合战,常以鼓盖自随,军中人相谓曰“殷统军可谓死将矣。

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士攒射,欲不毙,得乎”是日,于阵为矢所中死,时年五十二。

追赠散骑常侍、征北将军,持节、都督如故。

封秭归县侯,食邑千户。

四年,追改封建安县,谥曰忠侯。

孝祖子悉为薛安都所杀,以从兄子慧达继封。

齐受禅,国除。

刘勔,字伯猷,彭城人也。

祖怀义,始兴太守。

父颖之,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征林邑,遇疾卒。

勔少有志节,兼好文义。

家贫,为广州增城令,广州刺史刘道锡引为扬烈府主簿。

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侵,道锡遣勔奉使诣京都,太祖引见之,酧对称旨,除宁远将军、绥远太守。

元嘉末,萧简据广州为乱,勔起义讨之,烧其南门。

广州刺史宗悫又命为军府主簿,以功封大亭侯。

除员外散骑侍郎。

孝建初,荆、江反叛,宗悫以勔行宁朔将军、湘东内史,领军出安陆。

会事平,以本号为晋康太守,又徙郁林太守。

大明初还都,徐州刺史刘道隆请为宁朔司马。

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勔随道隆受沈庆之节度,事平,封金城县五等侯。

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入直閤。

先是,遣费沈伐陈檀,不克,乃除勔龙骧将军、西江督护、郁林太守。

勔既至,率军进讨,随宜剪定,大致名马,并献珊瑚连理树,上甚悦。

还除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遭母忧,不拜。

前废帝即位,起为振威将军、屯骑校尉,入直閤。

太宗即位,加宁朔将军,校尉如故。

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逆,四方响应,勔以本官领建平王景素辅国司马,进据梁山。

会豫州刺史殷琰反叛,征勔还都,假辅国将军,率众讨琰,甲仗三十人入六门。

复兼山阳王休祐骠骑司马,余如故。

破琰将刘顺于宛唐,杜叔宝于横塘,事在琰传。

除辅国将军、山阳王休祐骠骑谘议参军、梁郡太守、假节,不拜。

琰婴城固守,自始春至于末冬,薛道标、庞孟虬并向寿阳,勔内攻外御,战无不捷。

善抚将帅,以宽厚为众所依。

将军王广之求勔所自乘马,诸将帅并忿广之叨冒,劝勔以法裁之,勔欢笑,即时解马与广之。

复除使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拜。

及琰开门请降,勔约令三军,不得妄动。

城内士民,秋毫无所失,百姓感悦,咸曰来苏。

百姓生为立碑。

改督益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又不拜。

还京都,拜太子左卫率,封鄱阳县侯,食邑千户。

琰初求救索虏,虏大众屯据汝南。

泰始三年,以勔为征虏将军、督西讨前锋诸军事,假节、置佐、本官如故。

先是,常珍奇据汝南,与琰为逆,琰降,因据戍降虏,事在琰传。

至是引虏西河公、长社公攻围辅国将军、汝阴太守张景远。

景远与军主杨文苌拒击,大破之。

景远寻病卒,太宗嘉其功,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追封含洭县男,食邑三百户,以文苌代为汝阴太守。

除勔右卫将军,仍以为使持节、都督豫司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豫州刺史,余如故。

四年,除侍中,领射声校尉,又不受。

进号右将军。

其年,虏遣汝阳司马赵怀仁步骑五百,寇武津县。

勔遣龙骧将军曲元德轻兵进讨,虏众惊散。

虏子都公阏于拔又率三百人防运车囗囗千两,于汝阳台东水上结营。

元德单骑直入,斩拔首,因进攻汝阳台,即陷外垒,获车一千三百乘,斩首一百五十级。

勔又使司徒参军孙昙瓘督弋阳以西,会虏寇义阳,昙瓘大破之。

虏上其北豫州租,有车二千两,勔招荒人,邀击于许昌,虏众奔散,焚烧米谷。

淮西人贾元友上书太宗,劝北攻悬瓠,可收陈郡、南顿、汝南、新蔡四郡之地。

上以所陈示勔,使具条答。

勔对曰: 元友称“虏主幼弱,奸伪竞起,内外规乱,天亡有期”臣以为獯丑侵纵,乘藉王境,盘据州郡,百姓残亡。

去冬众军失耕,今春连城围逼,国家复境之略,实有不遑,灭虏未及。

元友又云“有七千余家,谷米丰积,可供二万人数年资储”臣又以为二万人岁食米四十八万斛,五年合须米二百四十万斛,既理不容有,恐事难称言。

元友又云“虏于悬瓠开驿保,虏已先据,若不足恃,此不须囗”俱是攻城,便应先图悬瓠,何更越先取郾,以受腹背之灾。

且七千余家丰积,而虏犹当远运为粮,是威不制民,民非异计。

元友又云“虏欲水陆运粮,以救军命,可袭之机,在于今日”臣又以为开立驿道,据守坚城,观其形候,不似蹙弱。

可乘之机,恐为难验。

元友又云“四郡民人,遭虏二十七年之毒,皆欲雪仇报耻,伏待朝威”臣又以为垣式宝等受国重恩,今犹驱略车营,翻还就贼,盖是恋本之情深,非报怨之宜,何可轻试。

元友又云“请敕荆、雍两州,遣二千精兵,从义阳依西山北下,直据郾城”臣又以为郾城是贼驿路要戍,且经蛮接险,数百里中,裹粮潜进,方出平地,攻贼坚城,自古名将,未有能以此济者。

假其克捷,不知足南抗悬瓠,北捍长社与不。

且贼拥据数城,水陆通便,而今使官以二千断其资运,于事为难。

元友又云“虏围逼汝阴,游魂二岁,为张景远所挫,不敢渡淮”臣又以为景远兵力寡弱,不能自固,远遣救援,方得少克。

今定是为贼所畏不。

景远前所摧伤,裁至数百,虏步骑四万,犹不敢前,而今必劝国家以轻兵远讨,指掌可克,言理相背,莫复过此。

元友又云“龙山雉水,鲁奴、王景直等并受朝爵,马步万余。

进讨之宜,唯须敕命”臣以为鲁奴与虏交关,弥历年世,去岁送诚朝廷,誓欲立功。

自蒙荣爵,便即逃遁,殊类奸猾,岂易暗期。

兼王景直是一亡命,部曲不过数十人,既不可言,又未足恃。

万余之言,似不近实。

元友又云“四郡恨忿此非类,车营连结,废田二载,生业已尽,贼无所资,粮储已罄。

断其运道,最是要略”臣又以断运须兵,兵应资食,而当此过悬瓠二百里中,使兵食兼足,何处求办。

臣窃寻元嘉以来,伧荒远人,多干国议,负儋归阙,皆劝讨虏。

鲁爽诞说,实挫国威,徒失兵力,虚费金宝。

凡此之徒,每规近说,从来信纳,皆诒后悔。

界上之人,唯视强弱,王师至境,必壶浆候涂,裁见退军,便抄截蜂起。

首领回师,何尝不为河畔所弊。

太宗纳之,元友议遂寝。

勔与常珍奇书,劝令反虏,珍奇乃与子超越、羽林监式宝,于谯杀虏子都公费拔等凡三千余人。

勔驰驿以闻,太宗大喜,以珍奇为使持节、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司州刺史,汝南新蔡县侯,食邑千户。

超越辅国将军、北豫州刺史,颍川汝阳囗囗三郡太守,安阳县男。

式宝辅国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真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珍奇为虏所攻,引军南出,虏追击破之,珍奇走依山,得至寿阳,超越、式宝为人所杀。

五年,汝阴太守杨文苌又频破虏于荆亭及戍西。

诏进勔号平西将军、豫州刺史,余如故,不拜。

其年,征拜散骑常侍、中领军。

勔以世路纠纷,有怀止足,求东阳郡。

上以勔启遍示朝臣,自尚书仆射袁粲以下,莫不称赞,咸谓宜许。

上曰“巴陵、建平二王,并有独往之志。

若世道宁晏,皆当申其所请”勔经始钟岭之南,以为栖息,聚石蓄水,仿佛丘中,朝士爱素者,多往游之。

六年,改常侍为侍中。

其年,南兖州刺史齐王出镇淮阴,以勔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青冀囗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侍中、中领军如故,出镇广陵。

固辞侍中、军号,许之,以为假平北将军。

七年,解都督、假号、并节。

太宗临崩,顾命以为守尚书右仆射,中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

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元徽初,月犯右执法,太白犯上将,或劝勔解职。

勔曰“吾执心行己,无愧幽明。

若才轻任重,灾眚必及,天道密微,避岂得免”桂阳王休范为乱,奄至京邑,加勔使持节、领军,置佐史,镇扞石头。

既而贼众屯朱雀航南,右军王道隆率宿卫向朱雀,闻贼已至,急信召勔。

勔至,命闭航,道隆不听,催勔渡航进战。

率所领于航南战败,临陈死之,时年五十七。

事平,诏曰“夫义实天经,忠惟人则,篆素流采,金石宣辉,自非识洞情灵,理感生极,岂有捐躯卫主,舍命匡朝者哉。

故持节、镇军将军、守尚书右仆射、中领军鄱阳县开国侯勔,思怀亮粹,体业淹明,弘勋树绩,誉洽华野。

绸缪顾托,契阔屯夷,方倚谋猷,翌康帝道。

逆蕃扇祸,逼扰京甸,援桴誓旅,奉律行师。

身与事灭,名随操远。

朕用伤悼,震恸于厥心。

昔王允秉诚,卞壸峻节,均风往德,归茂先轨。

泉途就永,冤逝无追,思崇徽策,式光惇史。

可赠散骑常侍、司空,本官、侯如故,谥曰忠昭公” 子悛嗣,顺帝升明末,为广州刺史。

齐受禅,国除。

勔弟斅,泰始中,为宁朔将军、交州刺史,于道遇病卒。

先有都乡侯爵,谥曰质侯。

史臣曰:吴汉平蜀,城内流血沾踝,而其后无闻于汉。

陆抗定西陵,步氏祸及婴孩,而机、云为戮上国。

刘勔克寿春,士民无遗刍委粒之叹。

莫不扶老携幼,歌唱而出重围,美矣。

宋书·卷八十五·列传第四十五·谢庄王景文

〔沈约〕 〔南北朝〕

谢庄,字希逸,陈郡阳夏人,太常弘微子也。

年七岁,能属文,通《论语》。

及长,韶令美容仪,太祖见而异之,谓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曰“蓝田出玉,岂虚也哉”初为始兴王浚后军法曹行参军,转太子舍人,庐陵王文学,太子洗马,中舍人,庐陵王绍南中郎谘议参军。

又转随王诞后军谘议,并领记室。

分左氏《经传》,随国立篇,制木方丈,图山川土地,各有分理,离之则州别郡殊,合之则宇内为一。

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寇彭城,虏遣尚书李孝伯来使,与镇军长史张畅共语,孝伯访问庄及王徽,其名声远布如此。

二十九年,除太子中庶子。

时南平王铄献赤鹦鹉,普诏群臣为赋。

太子左卫率袁淑文冠当时,作赋毕,赍以示庄。

庄赋亦竟,淑见而叹曰“江东无我,卿当独秀。

我若无卿,亦一时之杰也”遂隐其赋。

元凶弑立,转司徒左长史。

世祖入讨,密送檄书与庄,令加改治宣布。

庄遣腹心门生具庆奉启事密诣世祖曰“贼劭自绝于天,裂冠毁冕,穷弑极逆,开辟未闻,四海泣血,幽明同愤。

奉三月二十七日檄,圣迹昭然,伏读感庆。

天祚王室,睿哲重光。

殿下文明在岳,神武居陕,肃将乾威,龚行天罚,涤社稷之仇,雪华夷之耻,使弛坠之构,更获缔造,垢辱之氓,复得明目。

伏承所命,柳元景、司马文恭、宗悫、沈庆之等精甲十万,已次近道。

殿下亲董锐旅,授律继进。

荆、鄢之师,岷、汉之众,舳舻万里,旌旆亏天,九土冥符,群后毕会。

今独夫丑类,曾不盈沴,自相暴殄,省闼横流,百僚屏气,道路以目。

檄至,辄布之京邑,朝野同欣,里颂途歌,室家相庆,莫不望景耸魂,瞻云伫足。

先帝以日月之光,照临区宇,风泽所渐,无幽不洽。

况下官世荷宠灵,叨恩逾量,谢病私门,幸免虎口,虽志在投报,其路无由。

今大军近次,永清无远,欣悲踊跃,不知所裁” 世祖践阼,除侍中。

时索虏求通互市,上诏群臣博议。

庄议曰“臣愚以为獯猃弃义,唯利是视,关市之请,或以觇国,顺之示弱,无明柔远,距而观衅,有足表强。

且汉文和亲,岂止彭阳之寇。

武帝修约,不废马邑之谋。

故有余则经略,不足则闭关。

何为屈冠带之邦,通引弓之俗,树无益之轨,招尘点之风。

交易爽议,既应深杜。

和约诡论,尤宜固绝。

臣庸管多蔽,岂识国仪,恩诱降逮,敢不披尽”时骠骑将军竟陵王诞当为荆州,征丞相、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入辅,义宣固辞不入,而诞便克日下船。

庄以“丞相既无入志,骠骑发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于事不便”世祖乃申诞发日,义宣竟亦不下。

上始践阼,欲宣弘风则,下节俭诏书,事在《孝武本纪》。

庄虑此制不行,又言曰“诏云贵戚竞利,兴货廛肆者,悉皆禁制。

此实允惬民听。

其中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

若废法申恩,便为令有所屈。

此处分伏愿深思,无缘明诏既下,而声实乖爽。

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不审可得在此诏不。

拔葵去织,实宜深弘” 孝建元年,迁左卫将军。

初,世祖尝赐庄宝剑,庄以与豫州刺史鲁爽送别。

爽后反叛,世祖因宴集,问剑所在,答曰“昔以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上甚说,当时以为知言。

于时搜才路狭,乃上表曰: 臣闻功照千里,非特烛车之珍。

德柔邻国,岂徒秘璧之贵,故《诗》称殄悴,《誓》述荣怀,用能道臻无积,化至恭己。

伏惟陛下膺庆集图,缔宇开县,夕爽选政,昃旦调风,采言厮舆,观谣仄远,斯实辰阶告平,颂声方制。

臣窃惟隆陂所渐,治乱之由,何尝不兴资得才,替因失士。

故楚书以善人为宝,《虞典》以则哲为难。

进选之轨,既弛中代,登造之律,未阐当今。

必欲崇本康务,庇民济俗,匪更怗{滞心},奚取九成。

升历中阳,英贤起于徐、沛。

受箓白水,茂异出于荆、宛。

宁二都智之所产,七諲愚之所集,实遇与不遇,用与不用耳。

今大道光亨,万务俟德,而九服之旷,九流之艰,提钧悬衡,委之选部。

一人之鉴易限,而天下之才难原。

以易限之鉴,镜难原之才,使国罔遗授,野无滞器,其可得乎。

昔公叔与僎同升,管仲取臣于盗,赵文非亲士疏嗣,祁奚岂谄雠比子,茹茅以汇,作范前经,举尔所知,式昭往牒。

且自古任荐,赏罚弘明,成子举三哲而身致魏辅,应侯任二士而已捐秦相,臼季称冀缺而畴以田采,张勃进陈汤而坐以褫爵。

此先事之盛准,亦后王之彝鉴。

如臣愚见,宜普命大臣,各举所知,以付尚书,依分铨用。

若任得其才,举主延赏。

有不称职,宜及其坐。

重者免黜,轻者左迁,被举之身,加以禁锢,年数多少,随愆议制。

若犯大辟,则任者刑论。

又政平讼理,莫先亲民,亲民之要,实归守宰。

故黄霸治颍川累稔,杜畿居河东历载,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辉宠。

今莅民之职,自非公私必应代换者,宜遵六年之制,进获章明庸堕,退得民不勤扰。

如此则下无浮谬之愆,上靡弃能之累,考绩之风载泰,槱薪之歌克昌。

臣生属亨路,身渐鸿猷,遂得奉诏左右,陈愚于侧,敢露刍言,惧氛恒典。

有诏庄表如此,可付外详议,事不行。

其年,拜吏部尚书。

庄素多疾,不愿居选部,与大司马江夏王义恭笺自陈,曰: 下官凡人,非有达概异识,俗外之志,实因羸疾,常恐奄忽,故少来无意于人间,岂当有心于崇达邪。

顷年乘事回薄,遂果饕非次,既足贻诮明时,又亦取愧朋友。

前以圣道初开,未遑引退,及此诸夏事宁,方陈微请。

款志未伸,仍荷今授,被恩之始,具披寸心,非惟在己知尤,实惧尘秽彝序。

禀生多病,天下所悉,两胁癖疾,殆与生俱,一月发动,不减两三,每至一恶,痛来逼心,气余如綖。

利患数年,遂成痼疾,吸吸惙惙,常如行尸。

恒居死病,而不复道者,岂是疾痊,直以荷恩深重,思答殊施,牵课尫瘵,以综所忝。

眼患五月来便不复得夜坐,恒闭帷避风日,昼夜愍懵,为此不复得朝谒诸王,庆吊亲旧,唯被敕见,不容停耳。

此段不堪见宾,已数十日,持此苦生,而使铨综九流,应对无方之诉,实由圣慈罔已,然当之信自苦剧。

若才堪事任,而体气休健,承宠异之遇,处自效之途,岂苟欲思闲辞事邪。

家素贫弊,宅舍未立,儿息不免粗粝,而安之若命,宁复是能忘微禄,正以复有切于此处,故无复他愿耳。

今之所希,唯在小闲。

下官微命,于天下至轻,在己不能不重。

屡经披请,未蒙哀恕,良由诚浅辞讷,不足上感。

家世无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二,亡祖四十七,下官新岁便三十五,加以疾患如此,当复几时见圣世,就其中煎憹若此,实在可矜。

前时曾启愿三吴,敕旨云“都不须复议外出”。

莫非过恩,然亦是下官生运,不应见一闲逸。

今不敢复言此,当付之来生耳。

但得保余年,无复物务,少得养疴,此便是志愿永毕。

在衡门下有所怀,动止必闻,亦无假居职,患于不能裨补万一耳。

识浅才常,羸疾如此,孤负主上擢授之恩,私心实自哀愧。

入年便当更申前请,以死自固。

但庸近所诉,恐未能仰彻。

公恩盼弘深,粗照诚恳,愿侍坐言次,赐垂拯助,则苦诚至心,庶获哀允。

若不蒙降祐,下官当于何希冀邪。

仰凭愍察,愿不垂吝。

三年,坐辞疾多,免官。

大明元年,起为都官尚书,奏改定刑狱,曰: 臣闻明慎用刑,厥存姬典。

哀矜折狱,实晖吕命。

罪疑从轻,既前王之格范。

宁失弗经,亦列圣之恒训。

用能化致升平,道臻恭己。

逮汉文伤不辜之罚,除相坐之令,孝宣倍深文之吏,立鞫讯之法,当是时也,号令刑存。

陛下践位,亲临听讼,亿兆相贺,以为无冤民矣。

而比囹圄未虚,颂声尚缺。

臣窃谓五听之慈,弗宣于宰物。

三宥之泽,未洽于民谣。

顷年军旅余弊,劫掠犹繁,监司计获,多非其实。

或规免咎,不虑国患,楚对之下,鲜不诬滥。

身遭鈇钅质之诛,家婴孥戮之痛,比伍同闬,莫不及罪。

是则一人罚谬,坐者数十。

昔齐女告天,临淄台殒。

教妇冤戮,东海愆阳,此皆符变灵祗,初咸景纬。

臣近兼讯,见重囚八人,旋观其初,死有余罪,详察其理,实并无辜。

恐此等不少,诚可怵惕也。

旧官长竟囚毕,郡遣督邮案验,仍就施刑。

督邮贱吏,非能异于官长,有案验之名,而无研究之实。

愚谓此制宜革。

自今入重之囚,县考正毕,以事言郡,并送囚身,委二千石亲临核辩,必收声吞衅,然后就戮。

若二千石不能决,乃度廷尉。

神州统外,移之刺史。

刺史有疑,亦归台狱。

必令死者不怨,生者无恨。

庶鬻棺之谚,辍叹于终古。

两造之察,流咏于方今。

臣学暗申、韩,才寡治术,轻陈庸管,惧乖国宪。

上时亲览朝政,常虑权移臣下,以吏部尚书选举所由,欲轻其势力。

二年,下诏曰“八柄驭下,以爵为先。

九德咸事,政典居首。

铨衡治枢,兴替攸寄。

顷世以来,转失厥序,徒秉国钧,终贻权谤。

今南北多士,勋勤弥积,物情善否,实系斯任。

官人之咏,维圣克允。

则哲之美,粤帝所难。

加浇季在俗,让议成风,以一人之识,当群品之诮,望沉浮自得,庸可致乎。

吏部尚书可依郎分置,并详省闲曹”又别诏太宰江夏王义恭曰: 分选诏旦出,在朝论者,亦有同异。

诚知循常甚易,改旧生疑。

但吏部尚书由来与录共选,良以一人之识,不办洽通,兼与夺威权,不宜专一故也。

前述宣先旨,敬从来奏,省录作则,永贻后昆。

自此选举之要,唯由元、凯一人。

若通塞乖衷,而诉达者鲜,且违令与物,理至隔阂。

前王盛主,犹或难之,况在寡暗,尤见其短。

又选官裁病,即嗟诮满道,人之四体,会盈有虚,旬日之间,便至怨詈,况实有假托,不由寝顿者邪。

一诣不前,贫苦交困,则两边致患,互不相体,校之以实,并有可哀。

若职置二人,则无此弊。

兼选曹枢要,历代斯重,人经此职,便成贵涂,己心外议,咸不自限,故范晔、鲁爽,举兵灭门。

以此言之,实由荣厚势驱,殷繁所至。

设可拟议此授,唯有数人,本积岁月,稍加引进,而理无前期,多生虑表。

或婴艰抱疾,事至回移。

官人之任,决不可阙,一来一去,向人已周,非有黜责,已贵难贱。

既成妨长,置之无所,盛衰递袭,便是一段世臣相处之方。

臣主生疑,所以弥觉此职,宜在降阶。

监令端右,足处时望,无人则阙,异于九流。

今但直铨选部,有减前资。

物情好猜,横立别解,本旨向意,终不外宣。

唯有从郎分置,视听自改。

选既轻先,民情已变,有堪其任,大展迁回。

兼常之宜,以时稍进,本职非复重官可得,不须带帖数过,居之尽无诒怪。

自中分荆、扬,于时便有意于此,正讶改革不少,容生骇惑。

尔来多年,欲至岁下处分,会何偃致故,应有亲人,故近因此施行。

本意诏文不得委悉,故复纸墨具陈。

于是置吏部尚书二人,省五兵尚书,庄及度支尚书顾觊之并补选职。

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时河南献舞马,诏群臣为赋,庄所上其词曰: 天子驭三光,总万宇,挹云经之留宪,裁河书之遗矩。

是以德泽上昭,天下漏泉,符瑞之庆咸属,荣怀之应必躔。

月晷呈祥,乾维效气,赋景河房,承灵天驷,陵原郊而渐影,跃采渊而泳质,辞水空而南傃,去轮台而东洎,乘玉塞而归宝,奄芝庭而献秘。

及其养安骐校,进驾龙涓,辉大驭于国皂,贲上襄于帝闲,超益野而逾绿地,轶兰池而轹紫燕。

五王晦其术,十氏懵其玄,东门岂或状,西河不能传。

既秣苞以均性,又佩蘅以崇躅,卷雄神于绮文,蓄奔容于帷烛,蕴鹔云之锐景,戢追电之逸足,方叠熔于丹缟,亦联规于朱驳。

观其双璧应范,三封中图,玄骨满,燕室虚,阳理竟,潜策纡,汗飞赭,沫流朱。

至于《肆夏》已升,《采齐》既荐,始徘徊而龙俯,终沃若而鸾眄,迎调露于飞钟,赴承云于惊箭,写秦坰之弥尘,状吴门之曳练,穷虞庭之蹈蹀,究遗野之环袨。

若夫蹠实之态未卷,凌远之气方摅,历岱野而过碣石,跨沧流而轶姑余,朝送日于西坂,夕归风于北都,寻琼宫于倏瞬,望银台于须臾。

若乃日宣重光,德星昭衍,国称梁、岱伫跸,史言坛场望践。

鄗上之瑞彰,江间之祯阐,荣镜之运既臻,会昌之历已辨,感五繇之程符,鉴群后之荐典。

圣主将有事于东岳,礼也。

于是顺斗极,乘次躔,戒悬日于昭旦,命月题于上年。

騑騑翼翼,泛修风而浮庆烟,肃肃雍雍,引八神而诏九仙。

下齐郊而掩配林,集嬴里而降祊田,蒲轩次巘,瑄璧承峦,金检兹发,玉牒斯刊,盛节之义洽,升中之礼殚,亿兆悦,精祗欢,聆万岁于曾岫,烛神光于紫坛。

是以击辕之蹈,抚埃之舞,相与而歌曰“耸朝盖兮泛晨霞,灵之来兮云汉华。

山有寿兮松有茂,祚神极兮贶皇家”然后悟圣朝之绩,号庆荣之烈,比盛乎天地,争明乎日月,茂实冠于胥、庭,鸿名迈于勋、发。

业底于告成,道臻乎报谒,巍巍乎,荡荡乎,民无得而称焉。

又使庄作《舞马歌》,令乐府歌之。

五年,又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于时世祖出行,夜还,敕开门。

庄居守,以棨信或虚,执不奉旨,须墨诏乃开。

上后因酒宴从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对曰“臣闻蒐巡有度,郊祀有节,盘于游田,著之前诫。

陛下今蒙犯尘露,晨往宵归,容恐不逞之徒,妄生矫诈。

臣是以伏须神笔,乃敢开门耳”改领游击将军,又领本州大中正,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广陵太守,加冠军将军。

改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将军如故。

六年,又为吏部尚书,领国子博士,坐选公车令张奇免官,事在《颜师伯传》。

时北中郎将新安王子鸾有盛宠,欲令招引才望,乃使子鸾板庄为长史,府寻进号抚军,仍除长史、临淮太守。

未拜,又除吴郡太守。

庄多疾,不乐去京师,复除前职。

前废帝即位,以为金紫光禄大夫。

初,世祖宠姬殷贵妃薨,庄为诔云“赞轨尧门”引汉昭帝母赵婕妤尧母门事,废帝在东宫,衔之。

至是遣人诘责庄曰“卿昔作殷贵妃诔,颇知有东宫不”将诛之。

或说帝曰“死是人之所同,政复一往之苦,不足为深困。

庄少长富贵,今且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也”帝然其言,系于左尚方。

太宗定乱,得出。

及即位,以庄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领寻阳王师。

顷之,转中书令,常侍、王师如故。

寻加金紫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本官并如故。

泰始二年,卒,时年四十六,追赠右光禄大夫,常侍如故,谥曰宪子。

所著文章四百余首,行于世。

长子扬,晋平太守。

女为顺帝皇后,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王景文,琅邪临沂人也。

名与明帝讳同。

祖穆,临海太守。

伯父智,少简贵,有高名,高祖甚重之,常云“见王智,使人思仲祖”与刘穆之谋讨刘毅,而智在焉。

它日,穆之白高祖曰“伐国,重事也,公云何乃使王智知”高祖笑曰“此人高简,岂闻此辈论议”其见知如此。

为太尉谘议参军,从征长安,留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将军司马、天水太守。

还为宋国五兵尚书,晋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封建陵县五等子,追赠太常。

父僧朗,亦以谨实见知。

元嘉中,为侍中,勤于朝直,未尝违惰。

太祖嘉之,以为湘州刺史。

世祖大明末,为尚书左仆射。

太宗初,以后父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又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乃加侍中、特进。

寻薨,追赠开府,谥曰元公。

景文出继智,幼为从叔球所知。

美风姿,好言理,少与陈郡谢庄齐名。

太祖甚相钦重,故为太宗娶景文妹,而以景文名与太宗同。

高祖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适太原王景深,离绝,当以适景文,固辞以疾,故不成婚。

起家太子太傅主簿,转太子舍人,袭爵建陵子。

出为江夏王义恭、始兴王浚征北后军二府主簿,武陵王文学,世祖抚军记室参军,南广平太守,转谘议参军,仍度安北、镇军府,出为宣城太守。

元凶弑立,以为黄门侍郎,未及就,世祖入讨,景文遣间使归款。

以父在都邑,不获致身,及事平,颇见嫌责,犹以旧恩,除南平王铄司空长史,不拜。

出为东阳太守,入为御史中丞,秘书监,领越骑校尉,不拜,迁司徒左长史。

上以散骑常侍旧与侍中俱掌献替,欲高其选,以景文及会稽孔觊俱南北之望,并以补之。

寻复为左长史。

坐姊墓开不临赴,免官。

大明二年,复为秘书监,太子右卫率,侍中。

五年,出为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辅国将军、江夏内史,行郢州事。

又征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太子中庶子,右卫如故。

坐与奉朝请毛法因蒱戏,得钱百二十万,白衣领职。

寻复为侍中,领中庶子,未拜。

前废帝嗣位,徙秘书监,侍中如故。

以父老自解,出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辅国将军、南平太守。

永光初,为吏部尚书。

景和元年,迁右仆射。

太宗即位,加领左卫将军。

时六军戒严,景文仗士三十人入六门。

诸将咸云“平殄小贼,易于拾遗”景文曰“敌固无小,蜂虿有毒,何可轻乎。

诸军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先为不可胜,乃制胜之术耳”寻迁丹阳尹,仆射如故。

遭父忧,起为冠军将军,尚书左仆射,丹阳尹,固辞仆射,改授散骑常侍、中书令、中军将军,尹如故,又辞不拜。

仍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

让常侍,服阕乃受。

太宗剪除暴主,又平四方,欲引朝望以佐大业,乃下诏曰“夫良图宣国,赏崇彝命。

殊绩显朝,策勤王府。

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景文,风度淹粹,理怀清畅,体兼望实,诚备夷岨。

宝历方启,密赞义机,妖徒干纪,预毗庙略。

宜登茅社,永传厥祚。

朕澄氛宁枢,实资多士,疏爵畴庸,实膺徽烈。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兴宗,识怀详正,思局通敏。

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渊,器情闲茂,风业韶远。

并谋参军政,绩亮时艰,拓宇开邑,实允勋典。

景文可封江安县侯,食邑八百户,兴宗可始昌县伯,渊可南城县伯,食邑五百户”景文固让,不许,乃受五百户。

进号镇南将军,寻给鼓吹一部。

后以江州当徙镇南昌,领豫章太守,余如故。

州不果迁。

顷之,征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扬州刺史,加太子詹事,常侍如故。

不愿还朝,求为湘州刺史,不许。

时又谓景文在江州,不能洁己。

景文与上幸臣王道龙书曰“吾虽寡于行己,庶不负心,既愧殊效,誓不上欺明主。

窃闻有为其贝锦者,云营生乃至巨万,素无此能,一旦忽致异术,必非平理。

唯乞平心精检,若此言不虚,便宜肆诸市朝,以正风俗。

脱其妄作,当赐思罔昧之由。

吾逾忝转深,足以致谤,念此惊惧,何能自测。

区区所怀,不愿望风容贷。

吾自了不作偷,犹如不作贼。

故以密白,想为申启”景文屡辞内授,上手诏譬之曰“尚书左仆射,卿已经此任,东宫詹事,用人虽美,职次正可比中书令耳。

庶姓作扬州,徐干木、王休元、殷铁并处之不辞。

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

毗赞中兴,岂谢干木。

绸缪相与,何后殷铁邪。

司徒以宰相不应带神州,远遵先旨,京口乡基义重,密迩畿内,又不得不用骠骑,陕西任要,由来用宗室。

骠骑既去,巴陵理应居之,中流虽曰闲地,控带三江,通接荆、郢,经涂之要,由来有重镇。

如此,则扬州自成阙刺史,卿若有辞,更不知谁应处之。

此选大备,与公卿畴怀,非聊尔也”固辞詹事领选,徙为中书令,常侍、仆射、扬州如故。

又进中书监,领太子太傅,常侍、扬州如故。

景文固辞太傅,上遣新除尚书右仆射褚渊宣旨,以古来比例六事诘难之,不得已,乃受拜。

时太子及诸皇子并小,上稍为身后之计,诸将帅吴喜、寿寂之之徒,虑其不能奉幼主,并杀之。

而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又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一士,王字。

弓长,张字也。

景文弥惧,乃自陈求解扬州,曰: 臣凡猥下劣,方圜无算,特逢圣私,频叨不次,乘非其任,理宜覆折。

虽加恭谨,无补横至,夙夜燋战,无地容处。

六月中,得臣外甥女殷恒妻蔡疏,欲令其儿启闻乞禄,求臣署入,云凡外人通启,先经臣署。

于时惊怖,即欲封疏上呈。

更思此家落漠,庶非通谤,且广听察,幸无复所闻。

比日忽得兖州都送迎西曹解季逊板云是臣属,既不识此人,即问郗颙,方知虚托。

比十七日晚,得征南参军事谢俨口信,云臣使人略夺其婢。

臣遣李武之问俨元由,答云“使人谬误”。

误之与实,虽所不知,闻此之日,唯有忧骇。

臣之所知,便有此三变,臣所不觉,尤不可思。

若守爵散辈,宁当招此,诚由暗拙,非复可防。

自窃州任,倏已七月,无德而禄,其殃将至。

且傅职清峻,亢礼储极,以臣凡走,岂可暂安。

荷恩惧罪,不敢执固,焦魂褫气,忧迫失常。

况臣发丑人群,病绝力效,秽朝点列,顾无与等,独息易骇,惭惧难持。

伏愿薄回矜愍,全臣身计,大夫之俸,足以自周,久怀欣羡,未敢干请,仰希慈宥,照臣款诚。

上诏答曰: 去五月中,吾病始差,未堪劳役,使卿等看选牒,署竟,请敕施行。

此非密事,外间不容都不闻。

然传事好讹,由来常患。

殷恒妻,匹妇耳,闺阁之内,传闻事复作一两倍落漠,兼谓卿是亲故,希卿署,不必云选事独关卿也。

恒妻虽是传闻之僻,大都非可骇异。

且举元荐凯,咸由畴谘,可谓唐尧不明,下干其政邪。

悠悠好诈贵人及在事者,属卿偶不悉耳,多是其周旋门生辈,作其属托,贵人及在事者,永无由知。

非徒止于京师,乃至州郡县中,或有诈作书疏,灼然有文迹者。

诸舍人右丞辈,及亲近驱使人,虑有作其名,载禁物,求停检校,强卖猥物与官,仍求交直,或属人求乞州郡资礼,希蠲呼召及虏发船车,并启班下在所,有即驻录。

但卿贵人,不容有此启。

由来有是,何故独惊。

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

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

颜师伯白衣仆射,横行尚书中。

令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

粲迁为令,居之不疑。

今既省录,令便居昔之录任,置省事及干童,并依录格。

粲作令来,亦不异为仆射。

人情向粲,淡淡然亦复不改常。

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兢理不。

卿今虽作扬州,太子傅位虽贵,而不关朝政,可安不惧,差于粲也。

想卿虚心受荣,而不为累。

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沟壑之忧,张、单双灾,木雁两失,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

夫千仞之木,既摧于斧斤。

一寸之草,亦瘁于践踏。

高崖之修干,与深谷之浅条,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

晋毕万七战皆获,死于牖下。

蜀相费祎从容坐谈,毙于刺客。

故甘心于履危,未必逢祸。

纵意于处安,不必全福。

但贵者自惜,故每忧其身。

贱者自轻,故易忘其己。

然为教者,每诫贵不诫贱,言其贵满好自恃也。

凡名位贵达,人以在怀,泰则触人改容,不则行路嗟愕。

至如贱者,否泰不足以动人,存亡不足以絓数,死于沟渎,死于涂路者,天地之间,亦复何限,人不以系意耳。

以此而推,贵何必难处,贼何必易安。

但人生也自应卑慎为道,行己用心,务思谨惜。

若乃吉凶大期,正应委之理运,遭随参差,莫不由命也。

既非圣人,不能见吉凶之先,正是依俙于理,言可行而为之耳。

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凶。

以近事论之,景和之世,晋平庶人从寿阳归乱朝,人皆为之战栗,而乃遇中兴之运。

袁顗图避祸于襄阳,当时皆羡之,谓为陵霄驾凤,遂与义嘉同灭。

骆宰见幼主,语人云“越王长颈鸟喙,可与共忧,不可与共乐。

范蠡去而全身,文种留而遇祸。

今主上口颈,颇有越王之状,我在尚书中久,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县。

诸都令史住京师者,皆遭中兴之庆,人人蒙爵级。

宰值义嘉染罪,金木缠身,性命几绝。

卿耳眼所闻见,安危在运,何可预图邪。

时上既有疾,而诸弟并已见杀,唯桂阳王休范人才本劣,不见疑,出为江州刺史。

虑一旦晏驾,皇后临朝,则景文自然成宰相,门族强盛,藉元舅之重,岁暮不为纯臣。

泰豫元年春,上疾笃,乃遣使送药赐景文死,手诏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死时年六十。

追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中书监、刺史如故,谥曰懿侯。

长子绚,字长素。

年七岁,读《论语》至“周监于二代”,外祖何尚之戏之曰“耶耶乎文哉”绚即答曰“草蓊风必偃”少以敏惠见知。

及长,笃志好学,官至秘书丞。

年二十四,先景文卒,谥曰恭世子。

子婼袭封,齐受禅,国除。

景文兄子蕴,字彦深。

父楷,太中大夫,人才凡劣,故蕴不为群从所礼,常怀耻慨。

家贫,为广德令,会太宗初即位,四方叛逆,蕴遂感激为将,假宁朔将军,建安王休仁司徒参军,令如故。

景文甚不悦,语之曰“阿益,汝必破我门户”阿益者,蕴小字也。

事宁,封吉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为中书、黄门郎,晋陵、义兴太守,所莅并贪纵。

在义兴应见收治,以太后故,止免官。

废帝元徽初,复为黄门郎,东阳太守。

未之郡,值桂阳王休范逼京邑,蕴领兵于朱雀门战败被创,事平,除侍中,出为宁朔将军、湘州刺史。

蕴轻躁,薄于行业,时沈攸之为荆州刺史,密有异志,蕴与之结厚。

及齐王辅朝政,蕴、攸之便连谋为乱,会遭母忧,还都,停巴陵十余日,更与攸之成谋。

时齐王世子为郢州行事,蕴至郢州,谓世子必下慰之,欲因此为变,据夏口,与荆州连横。

世子觉其意,称疾不往,又严兵自卫,蕴计不得行,乃下。

及攸之为逆,蕴密与司徒袁粲等结谋,事在粲传。

事败,走斗场,追禽,斩于秣陵市。

景文弟子孚,大明末,为海盐令。

泰始初,天下反叛,唯孚独不同逆,官至司徒记室参军。

史臣曰:王景文弱年立誉,声芳籍甚,荣贵之来,匪由势至。

若泰始之朝,身非外戚,与袁粲群公方骖并路,倾覆之灾,庶几可免。

庾元规之让中书令,义在此乎。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