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九十·列传第五十·明四王

明帝十二子:陈贵妃生后废帝,谢修仪生皇子法良,陈昭华生顺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郑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晋熙王燮,与皇子法良同生。

泉美人生邵陵殇王友。

次江夏王跻,与第四皇子同生。

徐良人生武陵王赞,杜修华生随阳王翙。

次新兴王嵩,与武陵王赞同生。

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

智井、燮、跻、赞并出继。

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明帝第七子也。

后废帝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反诛,皇室寡弱,友年五岁,出为使持节、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

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讳有无之有。

顺帝即位,进号左将军,改督为都督。

升明元年,徙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

三年,薨,无子,国除。

随阳王翙,字仲仪,明帝第十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南阳王,食邑二千户。

升明元年,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

未拜,徙督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持节如故。

未之镇,进号前将军。

二年,以南阳荒远,改封随阳王,以本号停京师。

齐受禅,降封舞阴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新兴王嵩,字仲岳,明帝第十一子。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新兴王,食邑二千户。

齐受禅,降封定襄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始建王,食邑二千户。

齐受禅,降封荔封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史臣曰:太宗负螟之庆,事非己出,枝叶不茂,岂能庇其本根。

侯服于周,斯为幸矣。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明帝共有十二个儿子:陈贵妃生了废帝,谢修仪生了皇子法良,陈昭华生了顺帝,徐婕妤生了第四皇子,郑修容生了皇子智井,和晋熙王燮,和皇子法良同母。泉美人生了邵陵殇王友,江夏王跻和第四皇子同母。徐良人生了武陵王赞,杜修华生了随阳王翙。新兴王嵩和武陵王赞同母。又泉美人生了始建王禧。智井、燮、跻、赞都有子继承。法良还没有封号,第四皇子也没有名字,早夭。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是明帝的第七个儿子。后来在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叛乱被诛杀,皇室弱小,王友只有五岁,被派去担任使持节、督江州、豫州西阳、新蔡、晋熙三郡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为邵陵王,封地有两千户。府州文案以及臣吏都记录没有违法的事情。顺帝登基后,王友被晋升为左将军,官职改为都督。升明元年,被调往都督南豫司三州军事、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三年去世,没有子嗣,国号被废除。随阳王翙,字仲仪,是明帝的第十个儿子。在元徽四年,六岁时封为南阳王,封地有两千户。升明元年,被派去担任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义阳等地诸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但是还没有就职,就转任为督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持节继续如故。还没有到任,就被晋升为前将军。二年,由于南阳地区偏远,改封为随阳王,并且留在京师。齐国受禅时,降封为舞阴县公,封地有一千五百户。他谋反,被赐死。新兴王嵩,字仲岳,是明帝的第十一个儿子。在元徽四年,六岁时封为新兴王,封地有两千户。齐国受禅时,降封为定襄县公,封地有一千五百户。他谋反,被赐死。始建王禧,字仲安,是明帝的第十二个儿子。在元徽四年,六岁时封为始建王,封地有两千户。齐国受禅时,降封为荔封县公,封地有一千五百户。他谋反,被赐死。史臣认为:太宗两次负螟之庆,这些事情不是自己主动做出的,只是附带得到的好处,岂能真正保护其根本利益。效从于周朝,已经是幸运的了。



宋书·卷九十一·列传第五十一·孝义

〔沈约〕 〔南北朝〕

《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夫仁义者,合君亲之至理,实忠孝之所资。

虽义发因心,情非外感,然企及之旨,圣哲诒言。

至于风漓化薄,礼违道丧,忠不树国,孝亦愆家,而一世之民,权利相引。

仕以势招,荣非行立,乏翱翔之感,弃舍生之分。

霜露未改,大痛已忘于心,名节不变,戎车遽为其首。

斯并斩训之理未弘,汲引之途多阙。

若夫情发于天,行成乎己,损躯舍命,济主安亲,虽乘理暗至,匪由劝赏,而宰世之人,曾微诱激。

乃至事隐闾阎,无闻视听,故可以昭被图篆,百不一焉。

今采缀湮落,以备阙文云尔。

龚颖,遂宁人也。

少好学,益州刺史毛璩辟为劝学从事。

璩为谯纵所杀,故佐吏并逃亡,颖号哭奔赴,殡送以礼。

纵后设宴延颖,不获已而至。

乐奏,颖流涕起曰“北面事人,亡不能死,何忍闻举乐,蹈迹逆乱乎”纵大将谯道福引出,将斩之。

道福母即颖姑,跣出救之,故得免。

纵既僭号,备礼征,又不至。

乃收颖付狱,胁以兵刃,执志弥坚,终无回改。

至于蜀平,遂不屈节。

其后刺史至,辄加辟引,历府参军,州别驾从事史。

太祖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陆征上表曰“臣闻运缠明夷,则艰贞之节显。

时属栋桡,则独立之操彰。

昔之元兴,皇纲弛紊,谯纵乘衅,肆虐巴、庸,害杀前益州刺史毛璩,窃据蜀土,涪、岷士庶,怵迫受职。

璩故吏袭颖,独秉身贞白,抗志不挠,殡送旧君,哀敬尽礼,全操九载,不染伪朝。

纵虽残凶,犹重义概,遂延以旌命,劫以兵威。

颖忠诚奋发,辞色方壮,虽桎梏在身,践危愈信其节。

白刃临颈,见死不更其守。

若王蠋之抗辞燕军,同周苛之肆詈楚王,方之于颖,蔑以加焉。

诚当今之忠壮,振古之遗烈。

而名未登于王府,爵犹齿于乡曹,斯实边氓远土,所为于邑。

臣过叨恩私,宣风万里,志存砥竭,有怀必闻,故率愚悫,举其所知。

追惧纰妄,伏增悚栗”颖遂不被朝命,终于家。

刘瑜,历阳人也。

七岁丧父,事母至孝。

年五十二,又丧母,三年不进盐酪,号泣昼夜不绝声。

勤身运力,以营葬事。

服除后,二十余年布衣蔬食,言辄流涕。

常居墓侧,未尝暂违。

太祖元嘉初,卒。

贾恩,会稽诸暨人也。

少有志行,为乡曲所推重。

元嘉三年,母亡,居丧过礼。

未葬,为邻火所逼,恩及妻桓氏号哭奔救,邻近赴助,棺榇得免。

恩及桓俱见烧死。

有司奏改其里为孝义里,蠲租布三世。

追赠天水部显亲县左尉。

郭世道,会稽永兴人也。

生而失母,父更娶,世道事父及后母,孝道淳备。

年十四,又丧父,居丧过礼,殆不胜丧。

家贫,无产业,佣力以养继母。

妇生一男,夫妻共议曰“勤身供养,力犹不足,若养此儿,则所费者大”乃垂泣瘗之。

母亡,负土成坟,亲戚咸共赙助,微有所受。

葬毕,佣赁倍还先直。

服除后,哀戚思慕,终身如丧者,以为追远之思,无时去心,故未尝释衣欿仁厚之风,行于乡党,邻村小大,莫有呼其名者。

尝与人共于山阴市货物,误得一千钱,当时不觉,分背方悟。

请其伴求以此钱追还本主,伴大笑不答。

世道以己钱充数送还之,钱主惊叹,以半直与世道,世道委之而去。

元嘉四年,遣大使巡行天下,散骑常侍袁愉表其淳行,太祖嘉之,敕郡榜表闾门,蠲其税调,改所居独枫里为孝行焉。

太守孟顗察孝廉,不就。

子原平,字长泰,又禀至行,养亲必己力。

性闲木功,佣赁以给供养。

性谦虚,每为人作匠,取散夫价。

主人设食,原平自以家贫,父母不办有肴味,唯飧盐饭而已。

若家或无食,则虚中竟日,义不独饱。

要须日暮作毕,受直归家,于里中买籴,然后举爨。

父抱笃疾弥年,原平衣不解带,口不尝盐菜者,跨积寒暑。

又未尝睡卧。

父亡,哭踊恸绝,数日方苏。

以为奉终之义,情礼所毕,营圹凶功,不欲假人。

本虽智巧,而不解作墓,乃访邑中有营墓者,助人运力,经时展勤,久乃闲练。

又自卖十夫,以供众费。

窀穸之事,俭而当礼,性无术学,因心自然。

葬毕,诣所买主,执役无懈,与诸奴分务。

每让逸取劳,主人不忍使,每遣之,原平服勤,未曾暂替。

所余私夫,佣赁养母,有余聚以自赎。

本性智巧,既学构冢,尤善其事,每至吉岁,求者盈门。

原平所赴,必自贫始,既取贱价,又以夫日助之。

父丧既终,自起两间小屋,以为祠堂。

每至节岁烝尝,于此数日中,哀思,绝饮粥。

父服除后,不复食鱼肉。

于母前,示有所啖,在私室,未曾妄尝。

自此迄终,三十余载。

高阳许瑶之居在永兴,罢建安郡丞还家,以绵一斤遗原平。

原平不受,送而复反者前后数十。

瑶之乃自往曰“今岁过寒,而建安绵好,以此奉尊上下耳”原平乃拜而受之。

及母终,毁瘠弥甚,仅乃免丧。

墓前有数十亩田,不属原平,每至农月,耕者恒裸袒,原平不欲使人慢其坟墓,乃贩质家资,贵买此田。

三农之月,辄束带垂泣,躬自耕垦。

每出市卖物,人问几钱,裁言其半,如此积时,邑人皆共识悉,辄加本价与之。

彼此相让,欲买者稍稍减价,要使微贱,然后取直。

居宅下湿,绕宅为沟,以通淤水。

宅上种少竹,春月夜有盗其笋者,原平偶起见之,盗者奔走坠沟。

原平自以不能广施,至使此人颠沛,乃于所植竹处沟上立小桥,令足通行,又采笋置篱外。

邻曲惭愧,无复取者。

太祖崩,原平号哭致恸,日食麦料一枚,如此五日。

人或问之曰“谁非王民,何独如此”原平泣而答曰“吾家见异先朝,蒙褒赞之赏,不能报恩,私心感恸耳”又以种爪为业。

世祖大明七年大旱,瓜渎不复通船,县官刘僧秀愍其穷老,下渎水与之。

原平曰“普天大旱,百姓俱困,岂可减溉田之水,以通运瓜之船”乃步从他道往钱唐货卖。

每行来,见人牵埭未过,辄迅楫助之。

己自引船,不假旁力。

若自船已渡,后人未及,常停住须待,以此为常。

尝于县南郭凤埭助人引船,遇有相斗者,为吏所录,闻者逃散,唯原平独住。

吏执以送县,县令新到,未相谙悉,将加严罚。

原平解衣就罪,义无一言。

左右小大咸稽颡请救,然后得免。

由来不谒官长,自此以后,乃修民敬。

太守王僧郎察教廉,不就。

太守蔡兴宗临郡,深加贵异,以私米馈原平及山阴朱百年妻,教曰“秩年之贶,著自国书,饩贫之典,有闻甲令。

况高柴穷老,莱妇屯暮者哉。

永兴郭原平世禀孝德,洞业储灵,深仁绝操,追风旷古,栖贞处约,华耇方严。

山阴朱百年道终物表,妻孔耋齿孀居,窭迫残日,钦风抚事,嗟慨满怀。

可以帐下米,各饷百斛”原平固让频烦,誓死不受。

人或问曰“府君嘉君淳行,敏君贫老,故加此赡,岂宜必辞”原平曰“府君若以吾义行邪,则无一介之善,不可滥荷此赐。

若以其贫老邪,耋齿甚多,屡空比室,非吾一人而已”终不肯纳。

百年妻亦辞不受。

会稽贵重望计及望孝,盛族出身,不减秘、著。

太宗泰始七年,兴宗欲举山阴孔仲智长子为望计,原平次息为望孝。

仲智会土高门,原平一邦至行,欲以相敌。

会太宗别敕用人,故二选并寝。

泰豫元年,兴宗征还京师,表其殊行,宜举拔显选,以劝风俗。

举为太学博士。

会兴宗薨,事不行。

明年,元徽元年,卒于家。

原平少长交物,无忤辞于人,与其居处者数十年,未尝见喜愠之色。

三子一弟,并有门行。

长子伯林,举孝廉,次子灵馥,儒林祭酒,皆不就。

严世期,会稽山阴人也。

好施慕善,出自天然。

同里张迈三人,妻各产子,时岁饥俭,虑不相存,欲弃而不举。

世期闻之,驰往拯救,分食解衣,以赡其乏,三子并得成长。

同县俞阳妻庄年九十,庄女兰七十,并各老病,单孤无所依,世期衣饴之二十余年,死并殡葬。

宗亲严弘、乡人潘伯等十五人,荒年并饿死,露骸不收,世期买棺器殡埋,存育孩幼。

山阴令何曼之表言之。

元嘉四年,有司奏榜门曰“义行严氏之闾”,复其身徭役,蠲租税十年。

吴逵,吴兴乌程人也。

经荒饥馑,系以疾疫,父母兄弟嫂及群从小功之亲,男女死者十三人。

逵时病困,邻里以苇席裹之,埋于村侧。

既而逵疾得瘳,亲属皆尽,唯逵夫妻获全。

家徒壁立,冬无被绔,昼则庸赁,夜则伐木烧砖,此诚无有懈倦。

逵夜行遇虎,虎辄下道避之。

期年中,成七墓,葬十三棺。

邻里嘉其志义,葬日悉出赴助,送终之事,亦俭而周礼。

逵时逆取邻人夫直,葬毕,众悉以施之。

逵一无所受,皆佣力报答焉。

太守张崇之三加礼命,太守王韶之擢补功曹史,逵以门寒,固辞不就,举为孝廉。

潘综,吴兴乌程人也。

孙恩之乱,妖党攻破村邑,综与父骠共走避贼。

骠年老行迟,贼转逼,骠语综“我不能去,汝走可脱,幸勿俱死”骠困乏坐地,综迎贼叩头曰“父年老,乞赐生命”贼至,骠亦请贼曰“儿年少,自能走,今为老子不走去。

老子不惜死,乞活此儿”贼因斫骠,综抱父于腹下,贼斫综头面,凡四创,综当时闷绝。

有一贼从傍来,相谓曰“卿欲举大事,此儿以死救父,云何可杀。

杀孝子不祥”贼良久乃止,父子并得免。

综乡人秘书监丘继祖、廷尉沈赤黔以综异行,廉补左民令史,除遂昌长,岁满还家。

太守王韶之临郡,发教曰“前被符,孝廉之选,必审其人,虽四科难该,文质寡备,必能孝义迈俗,拔萃著闻者,便足以显应明敡,允将符旨。

乌程潘综守死孝道,全亲济难。

乌程吴逵义行纯至,列坟成行。

咸精诚内淳,休声外著,可并察孝廉,并列上州台,陈其行迹”及将行,设祖道,赠以四言诗曰: 东宝惟金,南木有乔。

发辉曾崖,竦干重霄。

美哉兹土,世载英髦。

育翮幽林,养音九皋。

〔其一〕 唐后明敡,汉宗蒲轮。

我皇降鉴,思乐怀人。

群臣竞荐,旧章惟新。

余亦奚贡,曰义与仁。

〔其二〕 仁义伊在,惟吴惟潘。

心积纯孝,事著艰难。

投死如归,淑问若兰。

吴实履仁,心力偕单。

固此苦节,易彼岁寒。

霜雪虽厚,松柏丸丸。

〔其三〕 人亦有言,无善不彰。

二子徽猷,弥久弥芳。

拔丛出类,景行朝阳。

谁谓道遐,弘之则光。

咨尔庶士,无然怠荒。

〔其四〕 江革奉挚,庆禄是荷。

姜诗入贡,汉朝咨嗟。

勖哉行人,敬尔休嘉。

俾是下国,照辉京华。

〔其五〕 伊余朽骀,窃服惧盗。

无能礼乐,岂暇声教。

顺彼康夷,懿德是好。

聊缀所怀,以赠二孝。

〔其六〕元嘉四年,有司奏改其里为纯孝里,蠲租布三世。

张进之,永嘉安固人也。

为郡大族。

少有志行,历郡五官主簿,永宁、安固二县领校尉。

家世富足,经荒年散其财,救赡乡里,遂以贫罄,全济者甚多。

进之为太守王味之吏,味之有罪当见收,逃避投进之家,供奉经时,尽其诚力。

以本村浅近,移入池溪,味之堕水沉没,进之投水拯救,相与沈沦,危而得免。

时劫掠充斥,每入村抄暴,至进之门,辄相约勒,不得侵犯,其信义所感如此。

元嘉初,诏在所蠲其徭役。

孙恩之乱,永嘉太守司马逸之被害,妻子并死,兵寇之际,莫敢收藏。

郡吏俞佥以家财买棺敛逸之等六丧,送致还都,葬毕乃归乡里。

元嘉中,老病卒。

王彭,盱眙直渎人也。

少丧母。

元嘉初,父又丧亡,家贫力弱,无以营葬,兄弟二人,昼则佣力,夜则号感。

乡里并哀之,乃各出夫力助作砖。

砖须水而天旱,穿井数十丈,泉不出。

墓处去淮五里,荷檐远汲,困而不周。

彭号天自诉,如此积日。

一旦大雾,雾歇,砖灶前忽生泉水,乡邻助之者,并嗟叹神异,县邑近远,悉往观之。

葬事既竟,水便自竭。

元嘉九年,太守刘伯龙依事表言,改其里为通灵里,蠲租布三世。

蒋恭,义兴临津人也。

元嘉中,晋陵蒋崇平为劫见禽,云与恭妻弟吴晞张为侣。

晞张先行不在,本村遇水,妻息五口避水移寄恭家,讨录晞张不获,收恭及兄协付狱治罪。

恭、协并款舍住晞张家口,而不知劫情。

恭列晞张妻息是妇之亲,亲今有罪,恭身甘分,求遣兄协。

协列协是户主,延制所由,有罪之日,关协而已,救遣弟恭。

兄弟二人,争求受罪,郡县不能判,依事上详。

州议之曰“礼让者以义为先,自厚者以利为上,末世俗薄,靡不自私。

伏膺圣教,犹或不逮,况在野夫,未达诰训,而能互发天伦之忧,甘受莫测之罪,若斯情义,实为殊特。

蔑尔恭、协,而能行之,兹乃终古之所希,盛世之嘉事。

二子乘舟,无以过此。

岂宜拘执宪文,加以罪戮。

且晞张封筒远行,他界为劫,造衅自外,赃不还家,所寓村伍,容有不知,不合加罪”勒县遣之,还复民伍。

乃除恭义成令,协义怡令。

徐耕,晋陵延陵人也。

自令史除平原令。

元嘉二十一年,大旱民饥,耕诣县陈辞曰“今年亢旱,禾稼不登。

氓黎饥馁,采掇存命,圣上哀矜,已垂存拯。

但馑罄来久,困殆者众,米谷转贵,籴索元所。

方涉春夏,日月悠长,不有微救,永无济理。

不惟凡琐,敢忧身外,《鹿鸣》之求,思同野草,气类之感,能不伤心。

民籴得少米,资供朝夕。

志欲自竭,义存分飧,今以千斛,助官赈贷。

此境连年不熟,今岁尤甚,晋陵境特为偏祐。

此郡虽弊,犹有富室,承陂之家,处处而是,并皆保熟,所失盖微。

陈积之谷,皆有巨万,旱之所弊,实钟贫民,温富之家,各有财宝。

谓此等并宜助官,得过俭月,所损至轻,所济甚重。

今敢自励,为劝造之端。

实愿掘水扬尘,崇益山海”县为言上。

当时议者以耕比汉卜式,诏书褒美,酧以县令。

大明八年,东土饥旱,东海严成、东莞王道盖各以谷五百斛助官赈恤。

孙法宗,吴兴人也。

父遇乱被害,尸骸不收,母兄并饿死。

法宗年小流迸,至年十六,方得还。

单身勤苦,霜行草宿,营办棺椁,造立冢墓,葬送母兄,俭而有礼。

以父丧不测,于部境之内,寻求枯骨,刺血以灌之,如此者十余年不获,乃缞绖。

终身不娶,馈遗无所受。

世祖初,扬州辟为文学从事,不就。

范叔孙,吴郡钱唐人也。

少而仁厚,固穷济急。

同里范法先父母兄弟七人,同时疫死,唯余法先,病又危笃,丧尸经月不收。

叔孙悉备棺器,亲为殡埋。

又同里施渊夫疾病,父母死不殡。

又同里范苗父子并亡。

又同里危敬宗家口六人俱得病,二人丧没,亲邻畏远,莫敢营视。

叔孙并殡葬,躬恤病者,并皆得全。

乡曲贵其义行,莫有呼其名者。

世祖孝建初,除竟陵王国中军将军,不就。

义兴吴国夫,亦有义让之美。

人有窃其稻者,乃引还,为设酒食,以米送之。

卜天与,吴兴余杭人也。

父名祖,有勇干,徐赤将为余杭令,祖依随之。

赤将死,高祖闻其有干力,召补队主,从征伐,封关中侯,历二县令。

天与善射,弓力兼倍,容貌严正,笑不解颜。

太祖以其旧将子,便教皇子射。

居累年,以白衣领东掖防关队。

元嘉二十七年,臧质救悬瓠,刘兴祖守白石,并率所领随之,虏退罢。

迁领辇后第一队,抚恤士卒,甚得众心。

二十九年,以为广威将军,领左细仗,兼带营禄。

元凶入弑,事变仓卒,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天与不暇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

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为”天与骂曰“殿下常来,云何即时方作此语。

只汝是贼”手射贼劭于东堂,几中。

逆徒击之,臂断倒地,乃见杀。

其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满与天与同出拒战,并死。

世祖即位,诏曰“日者逆竖犯跸,衅变卒起,广威将军关中侯卜天与提戈赴难,挺身奋节,斩殪凶党,而旋受虐刃。

勇冠当时,义侔古烈,兴言追悼,伤痛于心。

宜加甄赠,以旌忠节。

可赠龙骧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壮侯”车驾临哭。

泓之等各赠郡守,给天与家长禀。

子伯宗,殿中将军。

太宗泰始初,领幢,击南贼于赭圻,战没。

伯宗弟伯兴,官至前将军、南平昌太守,直閤,领细仗主。

顺帝升明元年,与袁粲同谋,伏诛。

天与弟天生,少为队将,十人同火。

屋后有一大坑,广二丈余,十人共跳之皆渡,唯天生坠坑。

天生乃取实中苦竹,剡其端使利,交横布坑内,更呼等类共跳,并畏惧不敢。

天生曰“我向已不渡,今者必坠此坑中。

丈夫跳此不渡,亦何须活”乃复跳之,往反十余,曾无留碍,众并叹服。

以兄死节,为世祖所留心,稍至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加龙骧将军。

隶沈庆之攻广陵城,天生推车塞堑,率数百人先登西北角,径至城上。

贼为重栅断攻道,苦战移日,不拔,乃还。

诏曰“天生始受戎任,甫造寇垒,而投轮越堑,率果先腾,骁壮之气,嘉叹无已。

可且赐布千匹,以厉众校”大明末,为弋阳太守。

太宗泰始初,与殷琰同逆,边城令宿僧护起义讨斩之。

许昭先,义兴人也。

叔父肇之,坐事系狱,七年不判。

子侄二十许人,昭先家最贫薄,专独料诉,无日在家。

饷馈肇之,莫非珍新,家产既尽,卖宅以充之。

肇之诸子倦怠,昭先无有懈息,如是七载。

尚书沈演之嘉其操行,肇之事由此得释。

昭先舅夫妻并疫病死亡,家贫无以殡送,昭先卖衣物以营殡葬。

舅子三人并幼,赡护皆得成长。

昭先父母皆老病,家无僮役,竭力致养,甘旨必从,宗党嘉其孝行。

雍州刺史刘真道板为征虏参军,昭先以亲老不就。

本邑补主簿,昭先以叔未仕,又固辞。

元嘉初,西阳董阳五世同财,为乡邑所美。

会稽姚吟,事亲至孝,孝建初,扬州辟文学从事,不就。

余齐民,晋陵晋陵人也。

少有孝行,为邑书吏。

父殖,大明二年,在家病亡,家人以父病报之。

信未至,齐民谓人曰“比者肉痛心烦,有若割截,居常遑骇,必有异故”信寻至,便归,四百余里,一日而至。

至门,方详父死,号踊恸绝,良久乃苏。

问母“父所遗言”母曰“汝父临终,恨不见汝”曰“相见何难”于是号叫殡所,须臾便绝。

州郡上言,有司奏曰“收贤旌善,万代无殊,心至自天,古今岂异。

齐民至性由中,情非外感,淳情凝至,深心天彻,跪讯遗旨,一恸殒亡。

虽迹异参、柴,而诚均丘、赵。

方今圣务彪被,移革华夏,实乃风淳以礼,治本惟孝,灵祥归应,其道先彰。

齐民越自氓隶,行贯生品,旌闾表墓,允出在兹”改其里为孝义里,蠲租布,赐其母谷百斛。

孙棘,彭城彭城人也。

世祖大明五年,发三五丁,弟萨应充行,坐违期不至。

依制,军法,人身付狱。

未及结竟,棘诣郡辞“不忍令当一门之苦,乞以身代萨”萨又辞列“门户不建,罪应至此,狂愚犯法,实是萨身,自应依法受戮。

兄弟少孤,萨三岁失父,一生恃赖,唯在长兄。

兄虽可垂愍,有何心处世”太守张岱疑其不实,以棘、萨各置一处,语棘云“已为谘详,听其相代”棘颜色甚悦,答云“得尔,旦则为不死”又语萨,亦欣然曰“死自分甘,但令兄免,萨有何恨”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

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儿,死复何恨”岱依事表上,世祖诏曰“棘、萨氓隶,节行可甄,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赐许帛二十匹。

先是,新蔡徐元妻许,年二十一,丧夫,子甄年三岁,父揽愍其年少,以更适同县张买。

许自誓不行,父逼载送买。

许自经气绝,家人奔赴,良久乃苏。

买知不可夺,夜送还揽。

许归徐氏,养元父季。

元嘉中,年八十余,卒。

太宗泰始二年,长城奚庆思杀同县钱仲期。

仲期子延庆属役在都,闻父死,驰还,于庚浦埭逢庆思,手刃杀之,自系乌程县狱。

吴兴太守郗颙表不加罪,许之。

何子平,庐江灊人也。

曾祖楷,晋侍中。

祖友,会稽王道子骠骑谘议参军。

父子先,建安太守。

子平世居会稽,少有志行,见称于乡曲。

事母至孝。

扬州辟从事史,月俸得白米,辄货市粟麦。

人或问曰“所利无几,何足为烦”子平曰“尊老在东,不办常得生米,何心独飨白粲”每有赠鲜肴者,若不可寄致其家,则不肯受。

母本侧庶,籍注失实,年未及养,而籍年已满,便去职归家。

时镇军将军顾觊之为州上纲,谓曰“尊上年实未八十,亲故所知。

州中差有微禄,当启相留”子平曰“公家正取信黄籍,籍年既至,便应扶侍私庭,何容以实年未满,苟冒荣利。

且归养之愿,又切微情”觊之又劝令以母老求县,子平曰“实未及养,何假以希禄”觊之益重之。

既归家,竭身运力,以给供养。

元嘉三十年,元凶弑逆,安东将军随王诞入讨,以为行参军。

子平以凶逆灭理,普天同奋,故废己受职,事宁,自解。

又除奉朝请,不就。

末除吴郡海虞令,县禄唯以养母一身,而妻子不犯一毫。

人或疑其俭薄,子平曰“希禄本在养亲,不在为己”问者惭而退。

母丧去官,哀毁逾礼,每至哭踊,顿绝方苏。

值大明末,东士饥荒,继以师旅,八年不得营葬,昼夜号绝擗踊,不阕俄顷,叫慕之音,常如袒括之日。

冬不衣絮,暑避清凉,日以数合米为粥,不进盐菜。

所居屋败,不蔽雨日,兄子伯兴采伐茅竹,欲为葺治,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旌赏。

泰始六年,为营冢椁。

子平居丧毁甚,困瘠逾久,及至免丧,支体殆不相属。

幼持操检,敦厉名行,虽处暗室,如接大宾。

学义坚明,处之以默,安贫守善,不求荣进,好退之士,弥以贵之。

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

史臣曰:汉世士务治身,故忠孝成俗,至乎乘轩服冕,非此莫由。

晋、宋以来,风衰义缺,刻身厉行,事薄膏腴。

若夫孝立闺庭,忠被史策,多发沟畎之中,非出衣簪之下。

以此而言声教,不亦卿大夫之耻乎。

宋书·卷九十二·列传第五十二·良吏

〔沈约〕 〔南北朝〕

高祖起自匹庶,知民事艰难,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职,而王略外举,未遑内务。

奉师之费,日耗千金,播兹宽简,虽所未暇,而绌华屏欲,以俭抑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故能戎车岁驾,邦甸不忧。

太祖幼而宽仁,入纂大业,及难兴陕方,六戎薄伐,命将动师,经略司、兖,费由府实,役不及民。

自此区宇宴安,方内无事,三十年间,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莫归,自事而已。

守宰之职,以六期为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民有所系,吏无苟得。

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渠,于时可免。

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

暨元嘉二十七年,北狄南侵,戎役大起,倾资扫蓄,犹有未供,于是深赋厚敛,天下骚动。

自兹至于孝建,兵连不息,以区区之江东,地方不至数千里,户不盈百万,荐之以师旅,因之以凶荒,宋氏之盛,自此衰矣。

晋世诸帝,多处内房,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

孝武末年,清暑方构,高祖受命,无所改作,所居唯称西殿,不制嘉名。

太祖因之,亦有合殿之称。

及世祖承统,制度奢广,犬马余菽粟,土木衣绨绣,追陋前规,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

雕栾绮节,珠窗网户,嬖女幸臣,赐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单民命未快其心。

太宗继阼,弥笃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横流。

莅民之官,迁变岁属,灶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阶。

岂徒吏不及古,民伪于昔,盖由为上所扰,致治莫从。

今采其风迹粗著者,以为《良吏篇》云。

王镇之,字伯重,琅邪临沂人,征士弘之兄也。

曾祖暠,晋骠骑将军。

祖耆之,中书郎。

父随之,上虞令。

镇之初为琅邪王卫军行参军,出补剡、上虞令,并有能名。

内史谢輶请为山阴令,复有殊绩。

迁卫军参军,本国郎中令,加宁朔将军。

桓玄辅晋,以为大将军录事参军。

时三吴饥荒,遣镇之衔命赈恤,而会稽内史王愉不奉符旨,镇之依事纠奏。

愉子绥,玄之外甥,当时贵盛,镇之为所排抑,以母老求补安成太守。

及玄败,玄将苻宏寇乱郡境,镇之拒战弥年,子弟五人,并临阵见杀。

母忧去职,在官清洁,妻子无以自给,乃弃家致丧还上虞旧基。

毕,为子标之求安复令,随子之官。

服阕,为征西道规司马、南平太守。

徐道覆逼江陵,加镇之建威将军,统檀道济、到彦之等讨道覆,以不经将帅,固辞,不见听。

既而前军失利,白衣领职,寻复本官。

以讨道覆功,封华容县五等男,征廷尉。

晋穆帝何皇后山陵,领将作大匠。

迁御史中丞,秉正不挠,百僚惮之。

出为使持节、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高祖谓人曰“王镇之少著清绩,必将继美吴隐之。

岭南之弊,非此不康也”在镇不受俸禄,萧然无所营。

去官之日,不异始至。

高祖初建相国府,以为谘议参军,领录事。

善于吏职,严而不残。

迁宋台祠部尚书。

高祖践阼,镇之以脚患自陈,出为辅国将军、琅邪太守,迁宣训卫尉,领本州大中正。

永初三年,卒官,时年六十六。

弟弘之,在《隐逸传》。

杜慧度,交趾朱鹴人也。

本属京兆。

曾祖元,为宁浦太守,遂居交趾。

父瑗,字道言,仕州府为日南、九德、交趾太守。

初,九真太守李逊父子勇壮有权力,威制交土,闻刺史腾遁之当至,分遣二子断遏水陆津要。

瑗收众斩逊,州境获宁。

除龙骧将军。

遁之在州十余年,与林邑累相攻伐。

遁之将北还,林邑王范胡达攻破日南、九德、九真三郡,遂围州城。

时遁之去已远,瑗与第三子玄之悉力固守,多设权策,累战,大破之。

追讨于九真、日南。

连捷,故胡达走还林邑。

乃以瑗为龙骧将军、交州刺史。

义旗进号冠军将军。

卢循窃据广州,遣使通好,瑗斩之。

义熙六年,年八十四,卒,追赠右将军,本官如故。

慧度,瑗第五子也。

初为州主簿,流民督护,迁九真太守。

瑗卒,府州纲佐以交土接寇,不宜旷职,共推慧度行州府事,辞不就。

七年,除使持节、督交州诸军事、广武将军、交州刺史。

诏书未至,其年春,卢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

慧度乃率文武六千人距循于石碕,交战,禽循长史孙建之。

循虽败,余党犹有三千人,皆习练兵事。

李子逊李弈、李脱等奔窜石碕,盘结俚、獠,各有部曲。

循知弈等与杜氏有怨,遣使招之,弈等引诸俚帅众五六千人,受循节度。

六月庚子,循晨造南津,命三军入城乃食。

慧度悉出宗族私财,以充劝赏。

弟交趾太守慧期、九真太守章民并督率水步军,慧度自登高舰,合战,放火箭雉尾炬,步军夹两岸射之。

循众舰俱然,一时散溃,循中箭赴水死。

斩循及父嘏,并循二子,亲属录事参军阮静、中兵参军罗农夫、李脱等,传首京邑。

封慧度龙编县侯,食邑千户。

高祖践阼,进号辅国将军。

其年,率文武万人南讨林邑,所杀过半,前后被抄略,悉得还本。

林邑乞降,输生口、大象、金银、古贝等,乃释之。

遣长史江悠奉表献捷。

慧度布衣蔬食,俭约质素,能弹琴,颇好《庄》、《老》。

禁断淫祀,崇修学校。

岁荒民饥,则以私禄赈给。

为政纤密,有如治家,由是威惠沾洽,奸盗不起,乃至城门不夜闭,道不拾遗。

少帝景平元年,卒,时年五十,追赠左将军。

以慧度长子员外散骑侍郎弘文为振威将军、刺史。

初,高祖北征关、洛,慧度板弘文为鹰扬将军,流民督护,配兵三千,北系大军。

行至广州,关、洛已平,乃归。

统府板弘文行九真太守。

及继父为刺史,亦以宽和得众,袭爵龙编侯。

太祖元嘉四年,以廷尉王徽为交州刺史,弘文就征。

会得重疾,牵以就路,亲旧见其患笃,劝表待病愈。

弘文曰“吾世荷皇恩,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以报所荷。

况亲被征命,而可宴然者乎。

如其颠沛,此乃命也”弘文母既年老,见弘文舆疾就路,不忍分别,相与俱行。

到广州,遂卒。

临死,遣弟弘猷诣京,朝廷甚哀之。

徐豁,字万同,东莞姑幕人也,中散大夫广兄子。

父邈,晋太子左卫率。

豁晋安帝隆安末为太学博士。

桓玄辅政,为中外都督,豁议“致敬唯内外武官,太宰、司徒,并非军职,则琅邪王不应加敬”玄讽中丞免豁官。

玄败,以为秘书郎,尚书仓部郎,右军何无忌功曹,仍为镇南参军。

又祠部,永世令,建武司马,中军参军,尚书左丞。

永初初,为徐羡之镇军司马,尚书左丞,山阴令。

历二丞三邑,精练明理,为一世所推。

元嘉初,为始兴太守。

三年,遣大使巡行四方,并使郡县各言损益。

豁因此表陈三事,其一曰“郡大田,武吏年满十六,便课米六十斛,十五以下至十三,皆课米三十斛,一户内随丁多少,悉皆输米。

且十三岁儿,未堪田作,或是单迥,无相兼通,年及应输,便自逃逸,既遏接蛮、俚,去就益易。

或乃断截支体,产子不养,户口岁减,实此之由。

谓宜更量课限,使得存立。

今若减其米课,虽有交损,考之将来,理有深益”其二曰“郡领银民三百余户,凿坑采砂,皆二三丈。

功役既苦,不顾崩压,一岁之中,每有死者。

官司检切,犹致逋违,老少相随,永绝农业。

千有余口,皆资他食,岂唯一夫不耕,或受其饥而已。

所以岁有不稔,便致甚困。

寻台邸用米,不异于银,谓宜准银课米,即事为便”其三曰“中宿县俚民课银,一子丁输南称半两。

寻此县自不出银,又俚民皆巢居鸟语,不闲货易之宜,每至买银,为损已甚。

又称两受入,易生奸巧,山俚愚怯,不辨自申,官所课甚轻,民以所输为剧。

今若听计丁课米,公私兼利” 在郡著绩,太祖嘉之。

下诏曰“始兴太守豁,洁己退食,恪居在官,政事修理,惠泽沾被。

近岭南荒弊,郡境尤甚,拯恤有方,济厥饥馑,虽古之良守,蔑以尚焉。

宜蒙褒贲,以旌清绩,可赐绢二百匹,谷千斛”五年,以为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宁还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未拜,卒,时年五十一。

太祖又下诏曰“豁廉清勤恪,著称所司,故擢授南服,申其才志。

不幸丧殒,朕甚悼之。

可赐钱十万,布百匹,以营葬事” 陆徽,字休猷,吴郡吴人也。

郡辟命主簿,仍除卫军、车骑二府参军,扬州主簿,王弘卫将军主簿,除尚书都官郎,出补建康令。

清平无私,为太祖所善,迁司徒左西掾。

元嘉十四年,为始兴太守。

明年,仍除使持节、交广二州诸军事、绥远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清名亚王镇之,为士民所爱咏。

上表荐士曰“臣闻陵雪褒颍,贞柯必振。

尊风赏流,清原斯挹。

是以衣囊挥誉于西京,折辕延高于东帝。

伏见广州别驾从事史朱万嗣,年五十三,字少豫,理业冲夷,秉操纯白,行称私庭,能著官政。

虽氏非世禄,宦无通资,而随牒南服,位极僚首,九综州纲,三端府职,频掌蕃机,屡绩符守。

年暨知命,廉尚愈高,冰心与贪流争激,霜情与晚节弥茂。

历宰金山,家无宝镂之饰。

连组珠海,室靡珰珥之珍。

确然守志,不求闻达,实足以澄革污吏,洗镜贪氓。

臣谬忝司牧,任专万里,虽情祗慎擢,才阙豪露,敢罄愚陋,举其所知。

如得提名礼闱,抗迹朝省,抟岭表之清风,负冰宇之洁望,则恩融一臣,而施光万物。

敢缘天泽云行,时德雨施,每甄外州,荣加远国。

是以献其瞽言,希垂听览” 二十一年,征以为南平王铄冠军司马、长沙内史,行湘州府事。

母忧去职。

张寻、赵广为乱于益州,兵寇之余,政荒民扰。

二十三年,乃追徽为持节、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宁朔将军、益州刺史。

隐恤有方,威惠兼著,寇盗静息,民物殷阜,蜀土安说,至今称之。

二十九年,卒,时年六十二。

身亡之日,家无余财。

太祖甚痛惜之,诏曰“徽厉志廉洁,历任恪勤,奉公尽诚,克己无倦。

褒荣未申,不幸夙殒,言念在怀,以为伤恨。

可赠辅国将军,本官如故”赐钱十万,米二百斛。

谥曰简子。

子睿,正员外郎。

弟展,臧质车骑长史、寻阳太守,质败,从诛。

阮长之,字茂景,陈留尉氏人也。

祖思旷,金紫光禄大夫。

父普,骠骑谘议参军。

长之年十五丧父,有孝性,哀感傍人。

服除,蔬食者犹积载。

闲居笃学,未尝有惰容。

初为诸府参军,除员外散骑侍郎。

母老,求补襄垣令,督邮无礼,鞭之,去职。

寻补庐陵王义真车骑行正参军,平越长史,东莞太守。

入为尚书殿中郎,出为武昌太守。

时王弘为江州,雅相知重,引为车骑从事中郎。

入为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以母老,固辞朝直,补彭城王义康平北谘议参军。

元嘉九年,迁临川内史,以南土卑湿,母年老,非所宜,辞不就。

十一年,复除临海太守。

至郡少时而母亡,葬毕,不胜忧,十四年,卒,时年五十九。

时郡县田禄,芒种为断,此前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前人。

此后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后人。

始以元嘉末改此科,计月分禄。

长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种前一日解印绶。

初发京师,亲故或以器物赠别,得便缄录,后归,悉以还之。

在中书省直,夜往邻省,误着履出阁,依事自列门下。

门下以暗夜人不知,不受列。

长之固遣送之,曰“一生不侮暗室”前后所莅官,皆有风政,为后人所思。

宋世言善治者,咸称之。

子师门,原乡令。

江秉之,字玄叔,济阳考城人也。

祖逌,晋太常。

父纂,给事中。

秉之少孤,弟妹七人,并皆幼稚,抚育姻娶,罄其心力。

初为刘穆之丹阳前军府参军。

高祖督徐州,转主簿,仍为世子中军参军。

宋受禅,随例为员外散骑侍郎,补太子詹事丞。

少帝即位,入为尚书都官郎,出为永世、乌程令,以善政著名东土。

征建康令,为治严察,京邑肃然。

殷景仁为领军,请为司马。

复出为山阴令,民户三万,政事烦扰,讼诉殷积,阶庭常数百人,秉之御繁以简,常得无事。

宋世唯顾觊之亦以省务著绩,其余虽复刑政修理,而未能简事。

以在县有能,迁补新安太守。

元嘉十二年,转在临海,并以简约见称。

所得禄秩,悉散之亲故,妻子常饥寒。

人有劝其营田者,秉之正色曰“食禄之家,岂可与农人竞利”在郡作书案一枚,及去官,留以付库。

十七年,卒,时年六十。

子徽,尚书都官郎,吴令。

元凶杀徐湛之,徽以党与见诛。

子谧,升明末为尚书吏部郎。

元嘉初,太祖遣大使巡行四方,兼散骑常侍孔默之、王歆之等上言“宣威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勤均平,奸盗止息。

彭城内史魏恭子,廉恪修慎,在公忘私,安约守俭,久而弥固。

前宋县令成浦,治政宽济,遗咏在民。

前鲖阳令李熙国,在事有方,民思其政。

山桑令何道,自少清廉,白首弥厉。

应加褒赍,以劝于后”乃进元德号宁朔将军,恭子赐绢五十匹,谷五百斛。

浦、熙国、道各赐绢三十匹,谷二百斛。

王歆之,字叔道,河东人也。

曾祖愆期,有名晋世,官至南蛮校尉。

祖寻之,光禄大夫。

父肇之,豫章公相。

歆之被遇于太祖,历显官左民尚书,光禄大夫,卒官。

元嘉九年,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上言“所统威远将军、北谯梁二郡太守关中侯申季历,自奉职邦畿,于兹五年,信惠并宣,威化兼著,外清奸暴,内辑民黎,役赋均平,闾井齐肃,绥穆初附,招携荒远,郊境之外,仰泽怀风,爵赏之授,绩能是显,宜升阶秩,以崇奖劝”进号宁朔将军。

其后晋寿太守郭启玄亦有清节,卒官。

元嘉二十八年,诏曰“故绥远将军、晋寿太守郭启玄往衔命虏庭,秉意不屈,受任白水,尽勤靡懈,公奉私饩,纤毫弗纳,布衣蔬食,饬躬惟俭。

故超授显邦,以甄廉绩。

而介诚苦节,终始匪贰,身死之日,妻子冻馁,志操殊俗,良可哀悼。

可赐其家谷五百斛” 时有北地傅僧祐、颍川陈珉、高平张祐,并以吏才见知。

僧祐事在《臧焘传》。

珉为吴令,善发奸伏,境内以为神明。

祐祖父湛,晋孝武世,以才学为中书侍郎,光禄勋。

祐历临安、武康、钱塘令,并著能名,宋世言长吏者,以三人为首。

元嘉中,高平太守潘词,有清节。

子亮为昌虑令,亦著廉名,大明中,为徐州刺史刘道隆所表。

世祖世,吴郡陆法真历官有清节,尝为刘秀之安北录事参军。

泰山羊希与安北谘议参军孙诜书曰“足下同僚似有陆录事者,此生东南名地,又张玄外孙,持身至清,雅有志节。

年高官下,秉操不衰,计当日夕相与申意”太宗初,为南海太守,卒官。

太宗世,琅邪王悦,亦莅官清正见知。

悦字少明,晋右将军羲之曾孙也。

父靖之,官至司徒左长史。

靖之为刘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

穆之曰“卿若不求,久自得也”遂不果。

悦泰始中,为黄门郎,御史中丞。

上以其廉介,赐良田五顷。

迁尚书吏部郎,侍中,在门下,尽其心力。

五年,卒官,追赠太常。

初,悦为侍中,检校御府、太官、太医诸署,得奸巧甚多。

及悦死,众咸谓诸署詋诅之,上乃收典掌者十余人,桎梏云送淮阴,密令渡瓜步江,投之中流。

史臣曰:夫善政之于民,犹良工之于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

汉世户口殷盛,刑务简阔,郡县治民,无所横扰,劝赏威刑,事多专断,尺一诏书,希经邦邑,龚、黄之化,易以有成。

降及晚代,情伪繁起,民减昔时,务多前世,立绩垂风,艰易百倍。

若以上古之化,治此世之民,今吏之良,抚前代之俗,则武城弦歌,将有未暇。

淮阳卧治,如或可勉。

未必今才陋古,盖化有淳薄也。

宋书·卷九十三·列传第五十三·隐逸

〔沈约〕 〔南北朝〕

《易》曰“天地闭,贤人隐”又曰“遁世无闷”又曰“高尚其事”又曰“幽人贞吉”《论语》“作者七人”,表以逸民之称。

又曰“子路遇荷蓧丈人,孔子曰:隐者也”又曰“贤者避地,其次避言”又曰“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品目参差,称谓非一,请试言之:夫隐之为言,迹不外见,道不可知之谓也。

若夫千载寂寥,圣人不出,则大贤自晦,降夷凡品。

止于全身远害,非必穴处岩栖,虽藏往得二,邻亚宗极,而举世莫窥,万物不睹。

若此人者,岂肯洗耳颍滨,皦皦然显出俗之志乎。

遁世避言,即贤人也。

夫何适非世,而有避世之因,固知义惟晦道,非曰藏身。

至于巢父之名,即是见称之号,号曰裘公,由有可传之迹。

此盖荷蓧之隐,而非贤人之隐也。

贤人之隐,义深于自晦,荷蓧之隐,事止于违人。

论迹既殊,原心亦异也。

身与运闭,无可知之情,鸡黍宿宾,示高世之美。

运闭故隐,为隐之迹不见。

违人故隐,用致隐者之目。

身隐故称隐者,道隐故曰贤人。

或曰“隐者之异乎隐,既闻其说,贤者之同于贤,未知所异”应之曰“隐身之于晦道,名同而义殊,贤人之于贤者,事穷于亚圣,以此为言,如或可辨。

若乃高尚之与作者,三避之与幽人,及逸民隐居,皆独往之称,虽复汉阴之氏不传,河上之名不显,莫不激贪厉俗,秉自异之姿,犹负揭日月,鸣建鼓而趋也”陈郡袁淑集古来无名高士,以为《真隐传》,格以斯谈,去真远矣。

贤人在世,事不可诬,今为《隐逸篇》,虚置贤隐之位,其余夷心俗表者,盖逸而非隐云。

戴颙,字仲若,谯郡铚人也。

父逵,兄勃,并隐遁有高名。

颙年十六,遭父忧,几于毁灭,因此长抱羸患。

以父不仕,复修其业。

父善琴书,颙并传之,凡诸音律,皆能挥手。

会稽剡县多名山,故世居剡下。

颙及兄勃,并受琴于父。

父没,所传之声,不忍复奏,各造新弄,勃五部,颙十五部。

颙又制长弄一部,并传于世。

中书令王绥常携宾客造之,勃等方进豆粥,绥曰“闻卿善琴,试欲一听”不答,绥恨而去。

桐庐县又多名山,兄弟复共游之,因留居止。

勃疾患,医药不给。

颙谓勃曰“颙随兄得闲,非有心于默语。

兄今疾笃,无可营疗,颙当干禄以自济耳”乃告时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

桐庐僻远,难以养疾,乃出居吴下。

吴下士人共为筑室,聚石引水,植林开涧,少时繁密,有若自然。

乃述庄周大旨,著《逍遥论》,注《礼记•中庸》篇。

三吴将守及郡内衣冠要其同游野泽,堪行便往,不为矫介,众论以此多之。

高祖命为太尉行参军,琅邪王司马属,并不就。

宋国初建,令曰“前太尉参军戴颙、辟士韦玄,秉操幽遁,守志不渝,宜加旌引,以弘止退。

并可散骑侍郎,在通直”不起。

太祖元嘉二年,诏曰“新除通直散骑侍郎戴颙、太子舍人宗炳,并志托丘园,自求衡荜,恬静之操,久而不渝。

颙可国子博士,炳可通直散骑侍郎”东宫初建,又征太子中庶子。

十五年,征散骑常侍,并不就。

衡阳王义季镇京口,长史张邵与颙姻通,迎来止黄鹄山。

山北有竹林精舍,林涧甚美。

颙憩于此涧,义季亟从之游,颙服其野服,不改常度。

为义季鼓琴,并新声变曲,其三调《游弦》、《广陵》、《止息》之流,皆与世异。

太祖每欲见之,尝谓黄门侍郎张敷曰“吾东巡之日,当晏戴公山也”以其好音,长给正声伎一部。

颙合《何尝》、《白鹄》二声,以为一调,号为清旷。

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焉。

宋世子铸丈六铜像于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

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无不叹服焉。

十八年,卒,时年六十四。

无子。

景阳山成,颙已亡矣。

上叹曰“恨不得使戴颙观之” 宗炳,字少文,南阳涅阳人也。

祖承,宜都太守。

父繇之,湘乡令。

母同郡师氏,聪辩有学义,教授诸子。

炳居丧过礼,为乡闾所称。

刺史殷仲堪、桓玄并辟主簿,举秀才,不就。

高祖诛刘毅,领荆州,问毅府咨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高祖纳之,辟炳为主簿,不起。

问其故,答曰“栖丘饮谷,三十余年”高祖善其对。

妙善琴书,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辄忘归。

征西长史王敬弘每从之,未尝不弥日也。

乃下入庐山,就释慧远考寻文义。

兄臧为南平太守,逼与俱还,乃于江陵三湖立宅,闲居无事。

高祖召为太尉参军,不就。

二兄蚤卒,孤累甚多,家贫无以相赡,颇营稼穑。

高祖数致饩赉,其后子弟从禄,乃悉不复受。

高祖开府辟召,下书曰“吾忝大宠,思延贤彦,而《兔置》潜处,《考槃》未臻,侧席丘园,良增虚伫。

南阳宗炳、雁门周续之,并植操幽栖,无闷巾褐,可下辟召,以礼屈之”于是并辟太尉掾,皆不起。

宋受禅,征为太子舍人。

元嘉初,又征通直郎。

东宫建,征为太子中舍人,庶子,并不应。

妻罗氏,亦有高情,与炳协趣。

罗氏没,炳哀之过甚,既而辍哭寻理,悲情顿释。

谓沙门释慧坚曰“死生不分,未易可达,三复至教,方能遣哀”衡阳王义季在荆州,亲至炳室,与之欢宴,命为咨议参军,不起。

好山水,爱远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而结宇衡山,欲怀尚平之志。

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人曰“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古有《金石弄》,为诸桓所重,桓氏亡,其声遂绝,惟炳传焉。

太祖遣乐师杨观就炳受之。

炳外弟师觉授亦有素业,以琴书自娱。

临川王义庆辟为祭酒,主簿,并不就,乃表荐之,会病卒。

元嘉二十年,炳卒,时年六十九。

衡阳王义季与司徒江夏王义恭书曰“宗居士不救所病,其清履肥素,终始可嘉,为之恻怆,不能已已”子朔,南谯王义宣车骑参军。

次绮,江夏王义恭司空主簿。

次昭,郢州治中。

次说,正员郎。

周续之,字道祖,雁门广武人也。

其先过江居豫章建昌县。

续之年八岁丧母,哀戚过于成人,奉兄如事父。

豫章太守范宁于郡立学,招集生徒,远方至者甚众。

续之年十二,诣宁受业。

居学数年,通《五经》并《纬候》,名冠同门,号曰“颜子”。

既而闲居读《老》、《易》,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

时彭城刘遗民遁迹庐山,陶渊明亦不应征命,谓之“寻阳三隐”以为身不可遣,余累宜绝,遂终身不娶妻,布衣蔬食。

刘毅镇姑孰,命为抚军参军,征太学博士,并不就。

江州刺史每相招请,续之不尚节峻,颇从之游。

常以嵇康《高士传》得出处之美,因为之注。

高祖之北讨,世子居守,迎续之馆于安乐寺,延入讲礼,月余,复还山。

江州刺史刘柳荐之高祖,曰“臣闻恢耀和肆,必在兼城之宝。

翼亮崇本,宜纡高世之逸。

是以渭滨佐周,圣德广运,商洛匡汉,英业乃昌。

伏惟明公道迈振古,应天继期,游外畅于冥内,体远形于应近,虽汾阳之举,辍驾于时艰。

明扬之旨,潜感于穹谷矣。

窃见处士雁门周续之,清真贞素,思学钩深,弱冠独往,心无近事,性之所遣。

荣华与饥寒俱落,情之所慕,岩泽与琴书共远。

加以仁心内发,义怀外亮,留爱昆卉,诚著桃李。

若升之宰府,必鼎味斯和。

濯缨儒官,亦王猷遐缉。

臧文不知,失在降贤。

言偃得人,功由升士。

愿照其丹款,不以人废言”俄而辟为太尉掾,不就。

高祖北伐,还镇彭城,遣使迎之,礼赐甚厚。

每称之曰“心无偏吝,真高士也”寻复南还。

高祖践阼,复召之,乃尽室俱下。

上为开馆东郭外,招集生徒。

乘舆降幸,并见诸生,问续之《礼记》“傲不可长”、“与我九龄”、“射于矍圃”三义,辨析精奥,称为该通。

续之素患风痹,不复堪讲,乃移病钟山。

景平元年卒,时年四十七。

通《毛诗》六义及《礼论》、《公羊传》,皆传于世。

无子。

兄子景远有续之风,太宗泰始中,为晋安内史,未之郡,卒。

王弘之,字方平,琅邪临沂人,宣训卫尉镇之弟也。

少孤贫,为外祖征士何准所抚育。

从叔献之及太原王恭,并贵重之。

晋安帝隆安中,为琅邪王中军参军,迁司徒主簿。

家贫,而性好山水,求为乌程令,寻以病归。

桓玄辅晋,桓谦以为卫军参军。

时琅邪殷仲文还姑孰,祖送倾朝,谦要弘之同行,答曰“凡祖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谦贵其言。

每随兄镇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职同行,荆州刺史桓伟请为南蛮长史。

义熙初,何无忌又请为右军司马。

高祖命为徐州治中从事史,除员外散骑常侍,并不就。

家在会稽上虞。

从兄敬弘为吏部尚书,奏曰“圣明司契,载德惟新,垂鉴仄微,表扬隐介,默语仰风,荒遐倾首。

前员外散骑常侍琅邪王弘之,恬漠丘园,放心居逸。

前卫将军参军武昌郭希林,素履纯洁,嗣徽前武。

并击壤圣朝,未蒙表饰,宜加旌聘,贲于丘园,以彰止逊之美,以祛动求之累。

臣愚谓弘之可太子庶子,希林可著作郎”即征弘之为庶子,不就。

太祖即位,敬弘为左仆射,又陈“弘之高行表于初筮,苦节彰于暮年。

今内外晏然,当修太平之化,宜招空谷,以敦冲退之美”元嘉四年,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又不就。

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

性好钓,上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弘之常垂纶于此。

经过者不识之,或问“渔师得鱼卖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卖”日夕载鱼入上虞郭,经亲故门,各以一两头置门内而去。

始宁汰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岩筑室。

谢灵运、颜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笺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

但季世慕荣,幽栖者寡,或复才为时求,弗获从志。

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

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

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成先业。

浙河之外,栖迟山泽,如斯而已。

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

殿下爱素好古,常若布衣,每忆昔闻,虚想岩穴,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 弘之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颜延之欲为作诔,书与弘之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节,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

况仆托慕末风,窃以叙德为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

昙生好文义,以谦和见称。

历显位,吏部尚书,太常卿。

大明末,为吴兴太守。

太宗初,四方同逆,战败奔会稽,归降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阮万龄,陈留尉氏人也。

祖思旷,左光禄大夫。

父宁,黄门侍郎。

万龄少知名,自通直郎为孟昶建威长史。

时袁豹、江夷相系为昶司马,时人谓昶府有三素望。

万龄家在会稽剡县,颇有素情。

永初末,自侍中解职东归,征为秘书监,加给事中,不就。

寻除左民尚书,复起应命,迁太常,出为湘州刺史,在州无政绩。

还为东阳太守,又被免。

复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七十二。

孔淳之,字彦深,鲁郡鲁人也。

祖惔,尚书祠部郎。

父粲,秘书监征,不就。

淳之少有高尚,爱好坟籍,为太原王恭所称。

居会稽剡县,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穷其幽峻,或旬日忘归。

当游山,遇沙门释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载。

法崇叹曰“缅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公倾盖于兹,不觉老之将至也”及淳之还反,不告以姓。

除著作佐郎,太尉参军,并不就。

居丧至孝,庐于墓侧。

服阕,与征士戴颙、王弘之及王敬弘等共为人外之游。

敬弘以女适淳之子尚。

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入郡,终不肯往。

茅室蓬户,庭草芜径,唯床上有数卷书。

元嘉初,复征为散骑侍郎,乃逃于上虞县界,家人莫知所之。

弟默之为广州刺史,出都与别。

司徒王弘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驾东归,遂不顾也。

元嘉七年,卒,时年五十九。

默之儒学,注《谷梁春秋》。

默之子熙先,事在《范晔传》。

刘凝之,字志安,小名长年,南郡枝江人也。

父期公,衡阳太守。

兄盛公,高尚不仕。

凝之慕老莱、严子陵为人,推家财与弟及兄子,立屋于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德行。

州三礼辟西曹主簿,举秀才,不就。

妻梁州刺史郭铨女也,遣送丰丽,凝之悉散之亲属。

妻亦能不慕荣华,与凝之共安俭苦。

夫妻共乘薄笨车,出市买易,周用之外,辄以施人。

为村里所诬,一年三输公调,求辄与之。

有人尝认其所著屐,笑曰“仆著之已败,今家中觅新者备君也”此人后田中得所失屐,送还之,不肯复取。

元嘉初,征为秘书郎,不就。

临川王义庆、衡阳王义季镇江陵,并遣使存问。

凝之答书顿首称仆,不修民礼,人或讥焉。

凝之曰“昔老莱向楚王称仆,严陵亦抗礼光武,未闻巢、许称臣尧、舜”时戴颙与衡阳王义季书,亦称仆。

荆州年饥,义季虑凝之喂毙,饷钱十万。

凝之大喜,将钱至市门,观有饥色者,悉分与之,俄顷立尽。

性好山水,一旦携妻子泛江湖,隐居衡山之阳。

登高岭,绝人迹,为小屋居之,采药服食,妻子皆从其志。

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五十九。

龚祈,字孟道,武陵汉寿人也。

从祖玄之,父黎民,并不应征辟。

祈年十四,乡党举为州迎西曹,不行。

谢晦临州,命为主簿。

彭城王义康举秀才,除奉朝请。

临川王义庆平西参军,皆不就。

风姿端雅,容止可观,中书郎范述见而叹曰“此荆楚仙人也”衡阳王义季临荆州,发教以祈及刘凝之、师觉授不应征召,辟其三子。

祈又征太子舍人,不起。

时或赋诗,言不及世事。

元嘉十七年,卒,时年四十二。

翟法赐,寻阳柴桑人也。

曾祖汤,汤子庄,庄子矫,并高尚不仕,逃避征辟。

矫生法赐。

少守家业,立屋于庐山顶,丧亲后,便不复还家。

不食五谷,以兽皮结草为衣,虽乡亲中表,莫得见也。

州辟主簿,举秀才,右参军,著作佐郎,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

后家人至石室寻求,因复远徙,违避征聘,遁迹幽深。

寻阳太守邓文子表曰“奉诏书征郡民新除著作佐郎南阳翟法赐,补员外散骑侍郎。

法赐隐迹庐山,于今四世,栖身幽岩,人罕见者。

如当逼以王宪,束以严科,驰山猎草,以期禽获,虑致颠殒,有伤盛化”乃止。

后卒于岩石之间,不知年月。

陶潜,字渊明,或云渊明,字元亮,寻阳柴桑人也,曾祖侃,晋大司马。

潜少有高趣,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

闲静少言,不慕荣利。

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

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

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

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

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

州召主簿,不就。

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

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

公田悉令吏种秫稻。

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

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

潜叹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

赋《归去来》,其词曰: 归去来兮,园田荒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

僮仆欢迎,稚子候门。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携幼入室,有酒停尊。

引壶觞而自酌,盼庭柯以怡颜。

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策扶老以流悽,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以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而绝游,世与我以相遗,复驾言兮焉求。

说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农人告余以上春,将有事于西畴。

或命巾车,或棹扁舟。

既窈窕以穷壑,亦崎岖而经丘。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奚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义熙末,征著作佐郎,不就。

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

潜尝往庐山,弘令潜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

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舆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忤也。

先是,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与潜情款。

后为始安郡,经过,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致醉。

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送酒家,稍就取酒。

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归。

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

郡将候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复著之。

潜弱年薄官,不洁去就之迹。

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

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

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

与子书以言其志,并为训戒曰: 天地赋命,有往必终,自古贤圣,谁能独免。

子夏言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发斯谈者,岂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邪。

吾年过五十,而穷苦荼毒,家贫弊,东西游走。

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勉辞世,使汝幼而饥寒耳。

常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

此既一事矣。

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罔罔。

少年来好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

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尔有喜。

尝言五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意浅识陋,日月遂往,缅求在昔,眇然如何。

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

恨汝辈稚小,家贫无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

然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弟兄之义。

鲍叔、敬仲,分财无猜。

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

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

颍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

济北氾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吾复何言。

又为《命子诗》以贻之曰: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

邈为虞宾,历世垂光。

御龙勤夏,豕韦翼商。

穆穆司徒,厥族以昌。

纷纭战国,漠漠衰周。

凤隐于林,幽人在丘。

逸虬挠云,奔鲸骇流。

天集有汉,眷予愍侯。

于赫愍侯,运当攀龙。

抚剑夙迈,显兹武功。

参誓山河,启土开封。

亹亹丞相,允迪前踪。

浑浑长源,蔚蔚洪柯。

群川载导,众条载罗。

时有默语,运固隆污。

在我中晋,业融长沙。

桓桓长沙,伊勋伊德。

天子畴我,专征南国。

功遂辞归,临宠不惑。

孰谓斯心,而可近得。

肃矣我祖,慎终如始。

直方二台,惠和千里。

于皇仁考,淡焉虚止。

寄迹夙运,冥兹愠喜。

嗟余寡陋,瞻望靡及。

顾惭华鬓,负景只立。

三千之罪,无后其急。

我诚念哉,呱闻尔泣。

卜云嘉日,占尔良时。

名尔曰俨,字尔求思。

温恭朝夕,念兹在兹。

尚想孔伋,庶其企而。

厉夜生子,遽而求火。

凡百有心,奚待于我。

既见其生,实欲其可。

人亦有言,斯情无假。

日居月诸,渐免于孩。

福不虚至,祸亦易来。

夙兴夜寐,愿尔斯才。

尔之不才,亦已焉哉。

潜元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宗彧之,字叔粲,南阳涅阳人,炳从父弟也。

蚤孤,事兄恭谨,家贫好学,虽文义不逮炳,而真澹过之。

州辟主簿,举秀才,不就。

公私饩遗,一无所受。

高祖受禅,征著作佐郎,不至。

元嘉初,大使陆子真观采风俗,三诣彧之,每辞疾不见也。

告人曰“我布衣草莱之人,少长垄亩,何枉轩冕之客”子真还,表荐之,征员外散骑侍郎,又不就。

元嘉八年,卒,时年五十。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也。

少仁爱,好《老》、《易》,居县北石山下。

孙恩乱后饥荒,县令庾肃之迎出县南废头里,为立小宅,临溪,有山水之玩。

时复还石山精庐,与诸孤兄子共釜庾之资,困不改节。

受琴于戴逵,王敬弘深敬之。

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就。

有人窃其园莱者,还见之,乃自逃隐,待窃者取足去后乃出。

人拔其屋后笋,令人止之,曰“惜此笋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与”乃令人买大笋送与之。

盗者惭不取,道虔使置其门内而还。

常以捃拾自资,同捃者争穟,道虔谏之不止,悉以其所得与之,争者愧恧。

后每争,辄云“勿令居士知”冬月无复衣,戴颙闻而迎之,为作衣服,并与钱一万。

既还,分身上衣及钱,悉供诸兄弟子无衣者。

乡里年少,相率受学。

道虔常无食,无以立学徒。

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资给,受业者咸得有成。

太祖闻之,遣使存问,赐钱三万,米二百斛,悉以嫁娶孤兄子。

征员外散骑侍郎,不就。

累世事佛,推父祖旧宅为寺。

至四月八日,每请像。

请像之日,辄举家感恸焉。

道虔年老,菜食,恒无经日之资,而琴书为乐,孜孜不倦。

太祖敕郡县令,随时资给。

元嘉二十六年,卒,时年八十二。

子慧锋,修父业,辟从事,皆不就。

郭希林,武昌武昌人也。

曾祖翻,晋世高尚不仕。

希林少守家业,征州主簿,秀才,卫军参军,并不就。

元嘉初,吏部尚书王敬弘举王弘之为太子庶子,希林为著作佐郎。

后又征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

十年,卒,时年四十七。

子蒙,亦隐居不仕。

泰始中,郢州刺史蔡兴宗辟为主簿,不就。

雷次宗,字仲伦,豫章南昌人也。

少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笃志好学,尤明《三礼》、《毛诗》,隐退不交世务。

本州辟从事,员外散骑侍郎征,并不就。

与子侄书以言所守,曰: 夫生之修短,咸有定分,定分之外,不可以智力求,但当于所禀之中,顺而勿率耳。

吾少婴羸患,事钟养疾,为性好闲,志栖物表,故虽在童稚之年,已怀远迹之意。

暨于弱冠,遂托业庐山,逮事释和尚。

于时师友渊源,务训弘道,外慕等夷,内怀悱发,于是洗气神明,玩心坟典,勉志勤躬,夜以继日。

爰有山水之好,悟言之欢,实足以通理辅性,成夫亹亹之业,乐以忘忧,不知朝日之晏矣。

自游道餐风,二十余载,渊匠既倾,良朋凋索,续以衅逆违天,备尝荼蓼,畴昔诚愿,顿尽一朝,心虑荒散,情意衰损,故遂与汝曹归耕垄畔,山居谷饮,人理久绝。

日月不处,忽复十年,犬马之齿,已逾知命。

崦嵫将迫,前涂几何,实远想尚子五岳之举,近谢居室琐琐之勤。

及今耄未至惛,衰不及顿,尚可厉志于所期,纵心于所托,栖诚来生之津梁,专气莫年之摄养,玩岁日于良辰,偷余乐于将除,在心所期,尽于此矣。

汝等年各成长,冠娶已毕,修惜衡泌,吾复何忧。

但顾守全所志,以保令终耳。

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见关,子平之言,可以为法。

元嘉十五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

会稽朱膺之、颍川庾蔚之并以儒学,监总诸生。

时国子学未立,上留心艺术,使丹阳尹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

车驾数幸次宗学馆,资给甚厚。

又除给事中,不就。

久之,还庐山,公卿以下,并设祖道。

二十五年,诏曰“前新除给事中雷次宗,笃尚希古,经行明修,自绝招命,守志隐约。

宜加升引,以旌退素。

可散骑侍郎”后又征诣京邑,为筑室于钟山西岩下,谓之招隐馆,使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

次宗不入公门,乃使自华林东门入延贤堂就业。

二十五年,卒于钟山,时年六十三。

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道次宗亡,义恭答曰“雷次宗不救所疾,甚可痛念。

其幽栖穷薮,自宾圣朝,克己复礼,始终若一。

伏惟天慈弘被,亦垂矜愍”子肃之,颇传其业,官至豫章郡丞。

朱百年,会稽山阴人也。

祖恺之,晋右卫将军。

父涛,扬州主簿。

百年少有高情,亲亡服阕,携妻孔氏入会稽南山,以伐樵采箬为业。

每以樵箬置道头,辄为行人所取,明旦亦复如此。

人稍怪之,积久方知是朱隐士所卖,须者随其所堪多少,留钱取樵箬而去。

或遇寒雪,樵箬不售,无以自资,辄自搒船送妻还孔氏,天晴复迎之。

有时出山阴为妻买缯彩三五尺,好饮酒,遇醉或失之。

颇能言理,时为诗咏,往往有高胜之言。

郡命功曹,州辟从事,举秀才,并不就。

隐迹避人,唯与同县孔觊友善。

觊亦嗜酒,相得辄酣,对饮尽欢。

百年家素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自此不衣绵帛。

尝寒时就觊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觊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觉也。

既觉,引卧具去体,谓觊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觊亦为之伤感。

除太子舍人,不就。

颜竣为东扬州,发教饷百年谷五百斛,不受。

时山阴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高趣,为衣冠所重。

义阳王昶临州,辟为文学从事,不起。

竣饷吟米二百斛,吟亦辞之。

百年孝建元年卒山中,时年八十七。

蔡兴宗为会稽太守,饷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诣郡门奉辞固让,时人美之,以比梁鸿妻。

王素,字休业,琅邪临沂人也。

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

素少有志行,家贫母老。

初为庐陵国侍郎,母忧去职。

服阕,庐陵王绍为江州,亲旧劝素修完旧居,素不答,乃轻身往东阳,隐居不仕,颇营田园之资,得以自立。

爱好文义,不以人俗累怀。

世祖即位,欲搜扬隐退,下诏曰“济世成务,咸达隐微,轨俗兴让,必表清节。

朕昧旦求善,思惇薄风,琅邪王素、会稽朱百年,并廉约贞远,与物无竞,自足皋亩,志在不移。

宜加褒引,以光难进。

并可太子舍人”大明中,太宰江夏王义恭开府辟召,辟素为仓曹属。

太宗泰始六年,又召为太子中舍人,并不就。

素既屡被征辟,声誉甚高。

山中有蚿虫,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为《蚿赋》以自况。

七年,卒,时年五十四。

时又有宋平刘睦之、汝南州韶、吴郡褚伯玉,亦隐身求志。

睦之居交州,除武平太守,不拜。

韶字伯和,黄门侍郎文孙也。

筑室湖孰之方山,征员外散骑侍郎,征北行参军,不起。

伯玉居剡县瀑布山三十余载,扬州辟议曹从事,不就。

关康之,字伯愉,河东杨人。

世居京口,寓属南平昌。

少而笃学,姿状丰伟。

下邳赵绎以文义见称,康之与之友善。

特进颜延之见而知之。

晋陵顾悦之难王弼《易》义四十余条,康之申王难顾,远有情理。

又为《毛诗义》,经籍疑滞,多所论释。

尝就沙门支僧纳学,妙尽其能。

竟陵王义宣自京口迁镇江陵,要康之同行,距不应命。

元嘉中,太祖闻康之有学义,除武昌国中军将军,蠲除租税。

江夏王义恭、广陵王诞临南徐州,辟为从事、西曹,并不就。

弃绝人事,守志闲居。

弟双之为臧质车骑参军,与质俱下,至赭圻病卒,瘗于水滨。

康之其春得疾困笃,小差,牵以迎丧,因得虚劳病,寝顿二十余年。

时有闲日,辄卧论文义。

世祖即位,遣大使陆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荐康之“业履恒贞,操勖清固,行信闾党,誉延邦邑,栖志希古,操不可渝,宜加征聘,以洁风轨”不见省。

太宗泰始初,与平原明僧绍俱征为通直郎,又辞以疾。

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三。

史臣曰:夫独往之人,皆禀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誉期通。

若使值见信之主,逢时来之运,岂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

盖不得已而然故也。

且岩壑闲远,水石清华,虽复崇门八袭,高城万雉,莫不蓄壤开泉,仿佛林泽。

故知松山桂渚,非止素玩,碧涧清潭,翻成丽瞩。

挂冠东都,夫何难之有哉。

宋书·卷八十九·列传第四十九·袁粲

〔沈约〕 〔南北朝〕

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濯,扬州秀才,蚤卒。

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孙。

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

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

愍孙少好学,有清才,有欲与从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时愍孙在坐,流涕起出。

蚤以操立志行见知。

初为扬州从事,世祖安北、镇军、北中郎行参军,侍中郎主簿。

世祖伐逆,转记室参军。

及即位,除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侍中。

孝建元年,世祖率群臣并于中兴寺八关斋,中食竟,愍孙别与黄门郎张淹更进鱼肉食。

尚书令何尚之奉法素谨,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谦之纠奏,并免官。

二年,起为廷尉,太子中庶子,领右军将军。

出为辅国将军、西阳王子尚北中郎长史、广陵太守,行兖州事。

仍为永嘉王子仁冠军长史,将军、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封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事在《颜师伯传》。

三年,坐纳山阴民丁彖文货,举为会稽郡孝廉,免官。

寻为西阳王子尚抚军长史,又为中庶子,领左军将军。

四年,出补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

五年,复还为侍中,领长水校尉,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转吏部尚书,左卫如故。

其年,皇太子冠,上临宴东宫,愍孙劝颜师伯酒。

师伯不饮,愍孙因相裁辱。

师伯见宠于上,上常嫌愍孙以寒素凌之,因此发怒,出为海陵太守。

前废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

复为吏部尚书。

永光元年,徙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景和元年,复入为侍中,领骁骑将军。

太宗泰始元年,转司徒左长史,冠军将军,南东海太守。

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以自况,曰: 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

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

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

家贫尝仕,非其好也。

混其声迹,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识。

所处席门常掩,三径裁通,虽扬子寂漠,严叟沈冥,不是过也。

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

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

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

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

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

火艾针药,莫不毕具。

国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

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

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亦欲试饮此水” 愍孙幼慕荀奉倩之为人,白世祖,求改名为粲,不许。

至是言于太宗,乃改为粲,字景倩焉。

二年,迁领军将军,仗士三十人入六门。

其年,徙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户,固辞不受。

三年,转尚书仆射,寻领吏部。

五年,加中书令,又领丹阳尹。

六年,上于华林园茅堂讲《周易》,粲为执经。

又知东宫事,徙为右仆射。

七年,领太子詹事,仆射如故。

未拜,迁尚书令,丹阳尹如故。

坐前选武卫将军江柳为江州刺史,柳有罪,降为守尚书令。

太宗临崩,粲与褚渊、刘勔并受顾命,加班剑二十人,给鼓吹一部。

后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帝未亲朝政,下诏曰“比元序愆度,留熏耀晷,有伤秋稼,方贻民瘼。

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滞犹积,晨兢夕厉,每恻于怀。

尚书令可与执法以下,就讯众狱,使冤讼洗遂,困弊昭苏。

颁下州郡,咸令无壅”元徽元年,丁母忧,葬竟,摄令亲职,加卫将军,不受。

敦逼备至,中使相望,粲终不受。

性至孝,居丧毁甚,祖日及祥变,常发诏卫军断客。

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史。

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莫能奋。

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

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

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

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

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终乃受。

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

时粲与齐王、褚渊、刘秉入直,平决万机,时谓之“四贵”。

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

宅宇平素,器物取给。

好饮酒,善吟讽,独酌园庭,以此自适。

居负南郭,时杖策独游,素寡往来,门无杂客。

及受遗当权,四方辐凑,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

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徒、侍中如故。

时齐王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

粲素静退,每有朝命,多不即从,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

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

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乖,往必有祸”粲不答。

又给油络通幰车,仗士五十人入殿。

时齐王功高德重,天命有归,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

丹阳尹刘秉,宋代宗室。

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王,皆与粲相结。

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

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齐王自诣粲,粲称疾不见。

粲宗人通直郎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便无辞以拒。

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王入屯朝堂,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閤,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

粲谋克日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王于朝堂,回率军来应。

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

其日秉恇扰不知所为,晡后便束装,未暗,载妇女席卷就粲,由此事泄。

先是,齐王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

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閤,与伯兴共总禁兵。

王蕴闻秉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齐王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

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

齐王以报敬则,率所领收蕴杀之,并诛伯兴。

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自仓门得入。

时粲与秉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

粲与秉欲还赴府,既下城,列烛自照,僧静挺身暗往,粲子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斩之,父子俱殒,左右各分散。

粲死时,年五十八。

任候伯等其夜并乘轻舸,自新亭赴石头,闻粲败,乃驰还。

其后并诛。

秉事在《宗室传》。

齐永明元年,诏曰“昔魏矜袁绍,恩给丘坟。

晋亮两王,荣覃余裔。

斯盖怀旧流仁,原心兴宥,二代弘义,前载美谈。

袁粲、刘秉,并与先朝同奖宋室。

沈攸之于景和之世,特有乃心,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

岁月弥往,宜沾优隆。

粲、秉前年改葬,茔兆未修,材官可为经略,粗合周礼。

攸之及其诸子丧柩在西,可符荆州以时致送,还反旧墓,在所营葬事” 史臣曰:辟运创基,非机变无以通其务。

世及继体,非忠贞无以守其业。

辟运之君,千载一有,世及之主,无乏于时,囗囗须机变之用短,资忠贞之路长也。

故汉室囗囗,文举不屈曹氏。

魏鼎将移,夏侯义不北面。

若悉以二子为心,则两代宜不亡矣。

袁粲清标简贵,任属负图,朝野之望虽隆,然未以大节许也。

及其赴危亡,审存灭,岂所谓义重于生乎。

虽不达天命,而其道有足怀者。

昔王经被旌于晋世,粲等亦改葬于圣朝,盛代同符,美矣。

宋书·卷八十八·列传第四十八·薛安都等

〔沈约〕 〔南北朝〕

薛安都,河东汾阴人也。

世为强族,同姓有三千家。

父广,为宗豪,高祖定关、河,以为上党太守。

安都少以勇闻,身长七尺八寸,便弓马。

索虏使助秦州刺史北贺汨击反胡白龙子,灭之。

由是为伪雍、秦二州都统,州各有刺史,都统总其事。

元嘉二十一年,索虏主拓跋焘击芮芮大败,安都与宗人薛永宗起义,永宗营汾曲,安都袭得弘农。

会北地人盖吴起兵,遂连衡相应。

焘自率众击永宗,灭其族,进击盖吴。

安都料众寡不敌,率壮士辛灵度等,弃弘农归国。

太祖延见之,求北还构扇河、陕,招聚义众。

上许之,给锦百匹,杂缯三百匹。

复袭弘农,虏已增戍,城不可克,盖吴又死,乃退还上洛。

世祖镇襄阳,板为扬武将军、北弘农太守。

虏渐强盛,安都乃归襄阳。

从叔沈亦同归国,官至绥远将军、新野太守。

二十七年,随王诞版安都为建武将军,随柳元景向关、陕,率步骑居前,所向克捷,事在元景传。

军还,诞版为后军行参军。

二十九年,除始兴王浚征北行参军,加建武将军。

鲁爽向虎牢,安都复随元景北出,即据关城,期俱济河取蒲坂。

会爽退,安都复率所领随元景引还。

仍伐西阳五水蛮。

世祖伐逆,转参军事,加宁朔将军,领马军,与柳元景俱发。

四月十四日,至朱雀航,横矛瞋目,叱贼将皇甫安民等曰“贼弑君父,何心事之”世祖践阼,除右军将军。

五月四日,率所领骑为前锋,直入殿庭。

贼尚有数百人,一时奔散。

以功封南乡县男,食邑五百户。

安都从征关、陕,至臼口,梦仰头视天,正见天门开,谓左右曰“汝见天门开不”至是叹曰“梦天开,乃中兴之象邪” 从弟道生,亦以军功为大司马参军。

犯罪,为秣陵令庾淑之所鞭。

安都大怒,乃乘马从数十人,令左右执槊,欲往杀淑之。

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

元景遥问“薛公何处去”安都跃马至车后曰“小子庾淑之鞭我从弟,今诣往刺杀之”元景虑其不可驻,乃绐之曰“小子无宜适,卿往与手,甚快”安都既回马,复追呼之“别宜与卿有所论”令下马入车。

既入车,因责让之曰“卿从弟服章言论,与寒细不异,虽复人士,庾淑之亦何由得知。

且人身犯罪,理应加罚,卿为朝廷勋臣,宜崇奉法宪,云何放恣,辄欲于都邑杀人。

非唯科律所不容,主上亦无辞以相宥”因载之俱归,安都乃止。

其年,以惮直免官。

孝建元年,复除左军将军。

二月,鲁爽反叛,遣安都及冗从仆射胡子反、龙骧将军宗越率步骑据历阳。

爽遣将郑德玄戍大岘,德玄使前锋杨胡与轻兵向历阳。

安都遣宗越及历阳太守程天祚逆击破之,斩胡与及其军副。

德玄复使其司马梁严屯岘东,安都幢主周文恭晨往侦候,因而袭之,悉禽。

贼未敢进。

世祖诏安都留三百人守历阳,渡还采石,迁辅国将军、竟陵内史。

四月,鲁爽使弟瑜率三千人出小岘,爽寻以大众阻大岘。

又遣安都步骑八千度江,与历阳太守张幼绪等讨爽。

安都军副建武将军谭金率数十骑挑战,斩其偏帅。

幼绪恇怯,辄引军退还,安都复还历阳。

臧质久不至,世祖复遣沈庆之济江督统诸军。

爽军食少,引退,庆之使安都率轻骑追之。

四月丙戌,及爽于小岘,爽自与腹心壮骑继后。

谭金先薄之,不能入,安都望见爽,便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爽首。

爽累世枭猛,生习战陈,咸云万人敌。

安都单骑直入,斩之而反,时人皆云关羽之斩颜良,不是过也。

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

时王玄谟距南郡王义宣、臧质于梁山,安都复领骑为支军。

贼有水步营在芜湖,安都遣将吕兴寿率数十骑袭之,贼众惊乱,斩首及赴水死者甚众。

义宣遣将刘湛之及质攻玄谟,玄谟命众军击之,使安都引骑出贼阵右。

谭金三历贼陈,乘其隙纵骑突之,诸将系进。

是朝,贼马军发芜湖,欲来会战,望安都骑甚盛,隐山不敢出。

贼阵东南犹坚,安都横击陷之,贼遂大溃。

安都队主刘元儒于舰中斩湛之首。

转太子左卫率。

大明元年,虏向无盐,东平太守刘胡出战失利。

二月,遣安都领马军北讨,东阳太守沈法系水军向彭城,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

上戒之曰“贼若可及,便尽力殄之。

若度已回,可过河耀威而反”时虏已去,坦求回军讨任榛,见许。

安都当向左城,左城去滑台二百余里,安都以去虏镇近,军少不宜分行。

至东坊城,遇任榛三骑,讨擒其一,余两骑得走。

任榛闻知,皆得逃散。

时天旱,水泉多竭,人马疲困,不能远追。

安都、法系并白衣领职,坦系尚方。

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积世逋叛所聚,所在皆棘榛深密,难为用师,故能久自保藏,屡为民患。

安都明年复职,改封武昌县侯,加散骑常侍。

七年,又加征虏将军,为太子左卫率十年,终世祖世不转。

前废帝即位,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永光元年,出为使持节、督兖州诸军事、前将军、兖州刺史。

景和元年,代义阳王昶督徐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平北将军、徐州刺史。

太宗即位,进号安北将军,给鼓吹一部。

安都不受命,举兵同晋安王子勋。

初,安都从子索儿,前废帝景和中,为前军将军,直閤,从诛诸公,封武安县男,食邑三百户。

太宗即位,以为左将军,直閤如故。

安都将为逆,遣密信报之,又遣数百人至瓜步迎接。

时右卫将军柳光世亦与安都通谋。

泰始二年正月,索儿、光世并在省,安都信催令速去,二人俱自省逃出,携安都诸子及家累,席卷北奔。

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皆同反。

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A11J]三军,道固遣子景征、傅灵越领众,并应安都。

弥之等南出下邳,灵越自泰山道向彭城。

时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城起义,索儿率灵越等攻之。

安都使同党裴祖隆守下邳城,弥之等至下邳,改计归顺,因进军攻祖隆,僧[A11J]不同,率所领归安都。

索儿闻弥之有异志,舍睢陵驰赴下邳,弥之等未战溃散,并为索儿所执,见杀。

时太宗以申令孙为徐州,代安都。

令孙进据淮阳,密有反志,遣人告索儿曰“欲相从顺,而百口在都。

可进军见攻,若战败被执,家人可得免祸”索儿乃遣灵越向淮阳,令孙出城,为相距之形,既而奔散,北投索儿。

索儿使令孙说阐令降,阐既降,索儿执阐及令孙,并杀之。

索儿因引军渡淮,军粮不给,掠奔百姓谷食。

太宗遣齐王率前将军张永、宁朔将军垣山宝、王宽、员外散骑侍郎张寘震、萧顺之、龙骧将军张季和、黄文玉等诸军北讨。

其年五月,军次平原,索儿等率马步五千,列陈距战,击大破之。

索儿又虏掠民谷,固守石梁,齐王又率镇北参军赵昙之、吕湛之击之。

索儿军无资实,所资野掠,既见攻逼,无以自守,于是奔散。

又追破之于葛家白鹄。

索儿走向乐平县界,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

安都子道智、大将范双走向合肥,诣南汝阴太守裴季降。

时武卫将军王广之领军隶刘勔,攻殷琰于寿阳。

傅灵越奔逃,为广之军人所生禽,厉声曰“我傅灵越也。

汝得贼何不即杀”生送诣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逆。

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禽,主上皆加以旷荡,即其才用。

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

然事之始末,备皆参豫,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还京师。

太宗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

灵越,清河人也。

时辅国将军、山阳内史程天祚据郡同安都,攻围弥时,然后归顺。

子勋平定,安都遣别驾从事史毕众爱、下邳太守王焕等奉启书诣太宗归款,曰“臣庸隶荒萌,偷生上国,过蒙世祖孝武皇帝过常之恩,犬马有心,实感恩遇。

是以晋安始唱,投诚孤往,不期生荣,实存死报。

今天命大归,群迷改属,辄率领所部,束骸待诛,违拒之罪,伏听汤镬”索儿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领归降。

太宗以四方已平,欲示威于淮外,遣张永、沈攸之以重军迎之。

安都谓既已归顺,不应遣重兵,惧不免罪,乃遣信要引索虏。

三年正月,索虏遣博陵公尉迟苟人、城阳公孔伯恭二万骑救之。

永等引退,安都开门纳虏,虏即授安都徐州刺史、河东公。

四年三月,召还桑干。

五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

初,安都起兵,长史兰陵俨密欲图之,见杀。

安都未向桑干,前军将军裴祖隆谋杀苟人,举彭城归顺,事泄,见诛。

员外散骑侍郎孙耿之击索儿战死,及刘弥之、张灵庆皆战败见杀,并为太宗所哀,追赠俨光禄勋,祖隆宁朔将军、兖州刺史,耿之羽林监,弥之辅国将军、青州刺史,灵庆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安都子伯令、环龙,亡命梁、雍二州之间。

三年,率亡命数千人袭广平,执太守刘冥虬,攻顺阳,克之,略有义成、扶风,置立守宰。

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阳太守张敬儿、新野太守刘攘兵击破之,并禽。

先是,东安、东莞二郡太守张谠守团城,在彭城东北。

始同安都,未亦归顺,太宗以为东徐州刺史,复为虏所没。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弟子也。

父劭之,南中郎行参军。

文秀初为郡主簿,功曹史,庆之贵后,文秀起家为东海王祎抚军行参军。

又度义阳王昶东中郎府,东迁钱唐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武康令,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建康令。

坐为寻阳王鞭杀私奴,免官,加杖一百。

寻复官。

前废帝即位,为建安王休仁安南录事参军,射声校尉。

景和元年,迁督青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

时帝狂悖无道,内外忧危,文秀将之镇,部曲出屯白下,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土崩将至,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

且此人性情无常,猜忌特甚,将来之祸,事又难测。

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千载一时,万不可失”庆之不从。

文秀固请非一,言辄流涕,终不回。

文秀既行,庆之果为帝所杀。

庆之死后,帝遣直閤江方兴领兵诛文秀,方兴未至,太宗已定乱,驰驿驻之。

方兴既至,为文秀所执。

寻见释,遣还京师。

时晋安王子勋据寻阳反叛,六师外讨,征兵于文秀。

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A11J]三军赴朝廷。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已同子勋,遣使报文秀,以四方齐举,劝令同逆,文秀即令弥之等回应安都。

弥之等寻归顺,事在《安都传》。

弥之青州强姓,门族甚多,诸宗从相合率奔北海,据城以拒文秀。

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据临济城,并起义。

文秀司马房文庆谋应之,为文秀所杀。

文秀遣军主解彦士攻北海陷之,乘民从弟伯宗合率乡兵,复克北海,因率所领向青州所治东阳城。

文秀拒之,伯宗战败被创,弟天爱扶持将去,伯宗曰“丈夫当死战场,以身殉国,安能归死儿女手中乎。

弟可速去,无为两亡”乃见杀,追赠龙骧将军、长广太守。

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皓、东莞东安二郡太守李灵谦率军伐文秀。

玄邈、乘民、僧皓等并进军攻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

泰始二年八月,寻阳平定,太宗遣尚书度支郎崔元孙慰劳诸义军,随僧皓战败见杀,追赠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上遣文秀弟文炳诏文秀曰“皇帝前问督青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朕去岁拨乱,功振普天,于卿一门,特有殊泽,卿得延命至今,谁之力邪。

何故背国负恩,远同逆竖。

今天下已定,四方宁一,卿独守穷城,何所归奉。

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坟墓,想情非木石,犹或顾怀。

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

凡诸逆郎,亲为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

卿独何人,而能自立。

便可速率部曲,同到军门,别诏有司,一无所问。

如其不尔,国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当夷卿坟垄,既以谢齐土百姓,亦以劳将士之心。

故有今诏”三年二月,文秀归命请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据历城同逆,为土人起义所攻,与文秀俱遣信引虏。

虏遣将慕舆白曜率大众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虏无备,纵兵掩击,杀伤甚多。

虏乃进军围城,文秀善于抚御,将士咸为尽力,每与虏战,辄摧破之,掩击营寨,往无不捷。

太宗进文秀号辅国将军。

其年八月,虏蜀郡公拔式等马步数万人入西郭,直至城下。

文秀使辅国将军垣谌击破之。

九月,又逼城东。

十月,进攻南郭。

文秀使员外散骑侍郎黄弥之等邀击,斩获数千。

四年,又进文秀号右将军,封新城县侯,食邑五百户。

虏青州刺史王隆显于安丘县又为军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数百人。

虏围青州积久,太宗所遣救兵并不敢进,乃以文秀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北海、平昌、长广、东莱五郡军事,从海道救青州。

文静至东莱之不其城,为虏所断遏,不得进,因保城自守,又为虏所攻,屡战辄克,太宗加其东青州刺史。

四年,不其城为虏所陷,文静见杀。

文秀被围三载,外无援军,士卒为之用命,无离叛者,日夜战斗,甲胄生虮虱。

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为虏所陷。

城败之日,解释戎衣,缓服静坐,命左右取所持节。

虏既入,兵刃交至,问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因执之,牵出听事前,剥取衣服。

时白曜在城西南角楼,裸缚文秀至曜前,执之者令拜。

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曜命还其衣,为设酒食,锁送桑干。

其余为乱兵所杀,死者甚众。

太宗先遣尚书功论郎何如真选青州文武,亦为虏所杀。

文秀在桑干凡十九年,齐之永明四年,病死,时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

世祖世,以干用见知,历太子屯骑校尉,左军将军。

大明三年,出为齐、北海二郡太守。

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铠,道固检得,献之,执系恭。

入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谘议参军,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

景和元年,出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镇历城。

泰始二年,进号辅国将军,又进号征虏将军。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还道固本号为徐州代之。

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军主傅灵越率众赴安都。

既而为土人起义所攻,屡战失利,闭门自守。

会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诏归顺。

先是与沈文秀共引虏,虏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围逼。

虏每进,辄为道固所摧。

三年,以为都督冀青兖幽并五州诸军事、前将军、冀州刺史,加节,又进号平北将军。

其年,为虏所陷,被送桑干,死于虏中。

史臣曰:《春秋》列国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后去,唯邾、莒三臣,书以叛人之目,盖重地也。

安都勤王之略,义阙于藩屏,以地外奔,罪同于三叛。

《诗》云“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此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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