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八十九·列传第四十九·袁粲

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濯,扬州秀才,蚤卒。

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孙。

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

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

愍孙少好学,有清才,有欲与从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时愍孙在坐,流涕起出。

蚤以操立志行见知。

初为扬州从事,世祖安北、镇军、北中郎行参军,侍中郎主簿。

世祖伐逆,转记室参军。

及即位,除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侍中。

孝建元年,世祖率群臣并于中兴寺八关斋,中食竟,愍孙别与黄门郎张淹更进鱼肉食。

尚书令何尚之奉法素谨,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谦之纠奏,并免官。

二年,起为廷尉,太子中庶子,领右军将军。

出为辅国将军、西阳王子尚北中郎长史、广陵太守,行兖州事。

仍为永嘉王子仁冠军长史,将军、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封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事在《颜师伯传》。

三年,坐纳山阴民丁彖文货,举为会稽郡孝廉,免官。

寻为西阳王子尚抚军长史,又为中庶子,领左军将军。

四年,出补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

五年,复还为侍中,领长水校尉,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转吏部尚书,左卫如故。

其年,皇太子冠,上临宴东宫,愍孙劝颜师伯酒。

师伯不饮,愍孙因相裁辱。

师伯见宠于上,上常嫌愍孙以寒素凌之,因此发怒,出为海陵太守。

前废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

复为吏部尚书。

永光元年,徙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景和元年,复入为侍中,领骁骑将军。

太宗泰始元年,转司徒左长史,冠军将军,南东海太守。

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以自况,曰: 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

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

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

家贫尝仕,非其好也。

混其声迹,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识。

所处席门常掩,三径裁通,虽扬子寂漠,严叟沈冥,不是过也。

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

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

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

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

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

火艾针药,莫不毕具。

国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

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

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亦欲试饮此水” 愍孙幼慕荀奉倩之为人,白世祖,求改名为粲,不许。

至是言于太宗,乃改为粲,字景倩焉。

二年,迁领军将军,仗士三十人入六门。

其年,徙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户,固辞不受。

三年,转尚书仆射,寻领吏部。

五年,加中书令,又领丹阳尹。

六年,上于华林园茅堂讲《周易》,粲为执经。

又知东宫事,徙为右仆射。

七年,领太子詹事,仆射如故。

未拜,迁尚书令,丹阳尹如故。

坐前选武卫将军江柳为江州刺史,柳有罪,降为守尚书令。

太宗临崩,粲与褚渊、刘勔并受顾命,加班剑二十人,给鼓吹一部。

后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帝未亲朝政,下诏曰“比元序愆度,留熏耀晷,有伤秋稼,方贻民瘼。

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滞犹积,晨兢夕厉,每恻于怀。

尚书令可与执法以下,就讯众狱,使冤讼洗遂,困弊昭苏。

颁下州郡,咸令无壅”元徽元年,丁母忧,葬竟,摄令亲职,加卫将军,不受。

敦逼备至,中使相望,粲终不受。

性至孝,居丧毁甚,祖日及祥变,常发诏卫军断客。

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史。

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莫能奋。

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

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

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

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

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终乃受。

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

时粲与齐王、褚渊、刘秉入直,平决万机,时谓之“四贵”。

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

宅宇平素,器物取给。

好饮酒,善吟讽,独酌园庭,以此自适。

居负南郭,时杖策独游,素寡往来,门无杂客。

及受遗当权,四方辐凑,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

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徒、侍中如故。

时齐王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

粲素静退,每有朝命,多不即从,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

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

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乖,往必有祸”粲不答。

又给油络通幰车,仗士五十人入殿。

时齐王功高德重,天命有归,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

丹阳尹刘秉,宋代宗室。

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王,皆与粲相结。

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

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齐王自诣粲,粲称疾不见。

粲宗人通直郎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便无辞以拒。

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王入屯朝堂,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閤,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

粲谋克日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王于朝堂,回率军来应。

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

其日秉恇扰不知所为,晡后便束装,未暗,载妇女席卷就粲,由此事泄。

先是,齐王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

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閤,与伯兴共总禁兵。

王蕴闻秉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齐王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

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

齐王以报敬则,率所领收蕴杀之,并诛伯兴。

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自仓门得入。

时粲与秉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

粲与秉欲还赴府,既下城,列烛自照,僧静挺身暗往,粲子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斩之,父子俱殒,左右各分散。

粲死时,年五十八。

任候伯等其夜并乘轻舸,自新亭赴石头,闻粲败,乃驰还。

其后并诛。

秉事在《宗室传》。

齐永明元年,诏曰“昔魏矜袁绍,恩给丘坟。

晋亮两王,荣覃余裔。

斯盖怀旧流仁,原心兴宥,二代弘义,前载美谈。

袁粲、刘秉,并与先朝同奖宋室。

沈攸之于景和之世,特有乃心,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

岁月弥往,宜沾优隆。

粲、秉前年改葬,茔兆未修,材官可为经略,粗合周礼。

攸之及其诸子丧柩在西,可符荆州以时致送,还反旧墓,在所营葬事” 史臣曰:辟运创基,非机变无以通其务。

世及继体,非忠贞无以守其业。

辟运之君,千载一有,世及之主,无乏于时,囗囗须机变之用短,资忠贞之路长也。

故汉室囗囗,文举不屈曹氏。

魏鼎将移,夏侯义不北面。

若悉以二子为心,则两代宜不亡矣。

袁粲清标简贵,任属负图,朝野之望虽隆,然未以大节许也。

及其赴危亡,审存灭,岂所谓义重于生乎。

虽不达天命,而其道有足怀者。

昔王经被旌于晋世,粲等亦改葬于圣朝,盛代同符,美矣。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袁粲,



宋书·卷九十·列传第五十·明四王

〔沈约〕 〔南北朝〕

明帝十二子:陈贵妃生后废帝,谢修仪生皇子法良,陈昭华生顺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郑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晋熙王燮,与皇子法良同生。

泉美人生邵陵殇王友。

次江夏王跻,与第四皇子同生。

徐良人生武陵王赞,杜修华生随阳王翙。

次新兴王嵩,与武陵王赞同生。

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

智井、燮、跻、赞并出继。

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殇王友,字仲贤,明帝第七子也。

后废帝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反诛,皇室寡弱,友年五岁,出为使持节、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

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讳有无之有。

顺帝即位,进号左将军,改督为都督。

升明元年,徙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

三年,薨,无子,国除。

随阳王翙,字仲仪,明帝第十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南阳王,食邑二千户。

升明元年,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西中郎将、郢州刺史。

未拜,徙督湘州诸军事、南中郎将、湘州刺史,持节如故。

未之镇,进号前将军。

二年,以南阳荒远,改封随阳王,以本号停京师。

齐受禅,降封舞阴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新兴王嵩,字仲岳,明帝第十一子。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新兴王,食邑二千户。

齐受禅,降封定襄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岁,封始建王,食邑二千户。

齐受禅,降封荔封县公,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史臣曰:太宗负螟之庆,事非己出,枝叶不茂,岂能庇其本根。

侯服于周,斯为幸矣。

宋书·卷九十一·列传第五十一·孝义

〔沈约〕 〔南北朝〕

《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夫仁义者,合君亲之至理,实忠孝之所资。

虽义发因心,情非外感,然企及之旨,圣哲诒言。

至于风漓化薄,礼违道丧,忠不树国,孝亦愆家,而一世之民,权利相引。

仕以势招,荣非行立,乏翱翔之感,弃舍生之分。

霜露未改,大痛已忘于心,名节不变,戎车遽为其首。

斯并斩训之理未弘,汲引之途多阙。

若夫情发于天,行成乎己,损躯舍命,济主安亲,虽乘理暗至,匪由劝赏,而宰世之人,曾微诱激。

乃至事隐闾阎,无闻视听,故可以昭被图篆,百不一焉。

今采缀湮落,以备阙文云尔。

龚颖,遂宁人也。

少好学,益州刺史毛璩辟为劝学从事。

璩为谯纵所杀,故佐吏并逃亡,颖号哭奔赴,殡送以礼。

纵后设宴延颖,不获已而至。

乐奏,颖流涕起曰“北面事人,亡不能死,何忍闻举乐,蹈迹逆乱乎”纵大将谯道福引出,将斩之。

道福母即颖姑,跣出救之,故得免。

纵既僭号,备礼征,又不至。

乃收颖付狱,胁以兵刃,执志弥坚,终无回改。

至于蜀平,遂不屈节。

其后刺史至,辄加辟引,历府参军,州别驾从事史。

太祖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陆征上表曰“臣闻运缠明夷,则艰贞之节显。

时属栋桡,则独立之操彰。

昔之元兴,皇纲弛紊,谯纵乘衅,肆虐巴、庸,害杀前益州刺史毛璩,窃据蜀土,涪、岷士庶,怵迫受职。

璩故吏袭颖,独秉身贞白,抗志不挠,殡送旧君,哀敬尽礼,全操九载,不染伪朝。

纵虽残凶,犹重义概,遂延以旌命,劫以兵威。

颖忠诚奋发,辞色方壮,虽桎梏在身,践危愈信其节。

白刃临颈,见死不更其守。

若王蠋之抗辞燕军,同周苛之肆詈楚王,方之于颖,蔑以加焉。

诚当今之忠壮,振古之遗烈。

而名未登于王府,爵犹齿于乡曹,斯实边氓远土,所为于邑。

臣过叨恩私,宣风万里,志存砥竭,有怀必闻,故率愚悫,举其所知。

追惧纰妄,伏增悚栗”颖遂不被朝命,终于家。

刘瑜,历阳人也。

七岁丧父,事母至孝。

年五十二,又丧母,三年不进盐酪,号泣昼夜不绝声。

勤身运力,以营葬事。

服除后,二十余年布衣蔬食,言辄流涕。

常居墓侧,未尝暂违。

太祖元嘉初,卒。

贾恩,会稽诸暨人也。

少有志行,为乡曲所推重。

元嘉三年,母亡,居丧过礼。

未葬,为邻火所逼,恩及妻桓氏号哭奔救,邻近赴助,棺榇得免。

恩及桓俱见烧死。

有司奏改其里为孝义里,蠲租布三世。

追赠天水部显亲县左尉。

郭世道,会稽永兴人也。

生而失母,父更娶,世道事父及后母,孝道淳备。

年十四,又丧父,居丧过礼,殆不胜丧。

家贫,无产业,佣力以养继母。

妇生一男,夫妻共议曰“勤身供养,力犹不足,若养此儿,则所费者大”乃垂泣瘗之。

母亡,负土成坟,亲戚咸共赙助,微有所受。

葬毕,佣赁倍还先直。

服除后,哀戚思慕,终身如丧者,以为追远之思,无时去心,故未尝释衣欿仁厚之风,行于乡党,邻村小大,莫有呼其名者。

尝与人共于山阴市货物,误得一千钱,当时不觉,分背方悟。

请其伴求以此钱追还本主,伴大笑不答。

世道以己钱充数送还之,钱主惊叹,以半直与世道,世道委之而去。

元嘉四年,遣大使巡行天下,散骑常侍袁愉表其淳行,太祖嘉之,敕郡榜表闾门,蠲其税调,改所居独枫里为孝行焉。

太守孟顗察孝廉,不就。

子原平,字长泰,又禀至行,养亲必己力。

性闲木功,佣赁以给供养。

性谦虚,每为人作匠,取散夫价。

主人设食,原平自以家贫,父母不办有肴味,唯飧盐饭而已。

若家或无食,则虚中竟日,义不独饱。

要须日暮作毕,受直归家,于里中买籴,然后举爨。

父抱笃疾弥年,原平衣不解带,口不尝盐菜者,跨积寒暑。

又未尝睡卧。

父亡,哭踊恸绝,数日方苏。

以为奉终之义,情礼所毕,营圹凶功,不欲假人。

本虽智巧,而不解作墓,乃访邑中有营墓者,助人运力,经时展勤,久乃闲练。

又自卖十夫,以供众费。

窀穸之事,俭而当礼,性无术学,因心自然。

葬毕,诣所买主,执役无懈,与诸奴分务。

每让逸取劳,主人不忍使,每遣之,原平服勤,未曾暂替。

所余私夫,佣赁养母,有余聚以自赎。

本性智巧,既学构冢,尤善其事,每至吉岁,求者盈门。

原平所赴,必自贫始,既取贱价,又以夫日助之。

父丧既终,自起两间小屋,以为祠堂。

每至节岁烝尝,于此数日中,哀思,绝饮粥。

父服除后,不复食鱼肉。

于母前,示有所啖,在私室,未曾妄尝。

自此迄终,三十余载。

高阳许瑶之居在永兴,罢建安郡丞还家,以绵一斤遗原平。

原平不受,送而复反者前后数十。

瑶之乃自往曰“今岁过寒,而建安绵好,以此奉尊上下耳”原平乃拜而受之。

及母终,毁瘠弥甚,仅乃免丧。

墓前有数十亩田,不属原平,每至农月,耕者恒裸袒,原平不欲使人慢其坟墓,乃贩质家资,贵买此田。

三农之月,辄束带垂泣,躬自耕垦。

每出市卖物,人问几钱,裁言其半,如此积时,邑人皆共识悉,辄加本价与之。

彼此相让,欲买者稍稍减价,要使微贱,然后取直。

居宅下湿,绕宅为沟,以通淤水。

宅上种少竹,春月夜有盗其笋者,原平偶起见之,盗者奔走坠沟。

原平自以不能广施,至使此人颠沛,乃于所植竹处沟上立小桥,令足通行,又采笋置篱外。

邻曲惭愧,无复取者。

太祖崩,原平号哭致恸,日食麦料一枚,如此五日。

人或问之曰“谁非王民,何独如此”原平泣而答曰“吾家见异先朝,蒙褒赞之赏,不能报恩,私心感恸耳”又以种爪为业。

世祖大明七年大旱,瓜渎不复通船,县官刘僧秀愍其穷老,下渎水与之。

原平曰“普天大旱,百姓俱困,岂可减溉田之水,以通运瓜之船”乃步从他道往钱唐货卖。

每行来,见人牵埭未过,辄迅楫助之。

己自引船,不假旁力。

若自船已渡,后人未及,常停住须待,以此为常。

尝于县南郭凤埭助人引船,遇有相斗者,为吏所录,闻者逃散,唯原平独住。

吏执以送县,县令新到,未相谙悉,将加严罚。

原平解衣就罪,义无一言。

左右小大咸稽颡请救,然后得免。

由来不谒官长,自此以后,乃修民敬。

太守王僧郎察教廉,不就。

太守蔡兴宗临郡,深加贵异,以私米馈原平及山阴朱百年妻,教曰“秩年之贶,著自国书,饩贫之典,有闻甲令。

况高柴穷老,莱妇屯暮者哉。

永兴郭原平世禀孝德,洞业储灵,深仁绝操,追风旷古,栖贞处约,华耇方严。

山阴朱百年道终物表,妻孔耋齿孀居,窭迫残日,钦风抚事,嗟慨满怀。

可以帐下米,各饷百斛”原平固让频烦,誓死不受。

人或问曰“府君嘉君淳行,敏君贫老,故加此赡,岂宜必辞”原平曰“府君若以吾义行邪,则无一介之善,不可滥荷此赐。

若以其贫老邪,耋齿甚多,屡空比室,非吾一人而已”终不肯纳。

百年妻亦辞不受。

会稽贵重望计及望孝,盛族出身,不减秘、著。

太宗泰始七年,兴宗欲举山阴孔仲智长子为望计,原平次息为望孝。

仲智会土高门,原平一邦至行,欲以相敌。

会太宗别敕用人,故二选并寝。

泰豫元年,兴宗征还京师,表其殊行,宜举拔显选,以劝风俗。

举为太学博士。

会兴宗薨,事不行。

明年,元徽元年,卒于家。

原平少长交物,无忤辞于人,与其居处者数十年,未尝见喜愠之色。

三子一弟,并有门行。

长子伯林,举孝廉,次子灵馥,儒林祭酒,皆不就。

严世期,会稽山阴人也。

好施慕善,出自天然。

同里张迈三人,妻各产子,时岁饥俭,虑不相存,欲弃而不举。

世期闻之,驰往拯救,分食解衣,以赡其乏,三子并得成长。

同县俞阳妻庄年九十,庄女兰七十,并各老病,单孤无所依,世期衣饴之二十余年,死并殡葬。

宗亲严弘、乡人潘伯等十五人,荒年并饿死,露骸不收,世期买棺器殡埋,存育孩幼。

山阴令何曼之表言之。

元嘉四年,有司奏榜门曰“义行严氏之闾”,复其身徭役,蠲租税十年。

吴逵,吴兴乌程人也。

经荒饥馑,系以疾疫,父母兄弟嫂及群从小功之亲,男女死者十三人。

逵时病困,邻里以苇席裹之,埋于村侧。

既而逵疾得瘳,亲属皆尽,唯逵夫妻获全。

家徒壁立,冬无被绔,昼则庸赁,夜则伐木烧砖,此诚无有懈倦。

逵夜行遇虎,虎辄下道避之。

期年中,成七墓,葬十三棺。

邻里嘉其志义,葬日悉出赴助,送终之事,亦俭而周礼。

逵时逆取邻人夫直,葬毕,众悉以施之。

逵一无所受,皆佣力报答焉。

太守张崇之三加礼命,太守王韶之擢补功曹史,逵以门寒,固辞不就,举为孝廉。

潘综,吴兴乌程人也。

孙恩之乱,妖党攻破村邑,综与父骠共走避贼。

骠年老行迟,贼转逼,骠语综“我不能去,汝走可脱,幸勿俱死”骠困乏坐地,综迎贼叩头曰“父年老,乞赐生命”贼至,骠亦请贼曰“儿年少,自能走,今为老子不走去。

老子不惜死,乞活此儿”贼因斫骠,综抱父于腹下,贼斫综头面,凡四创,综当时闷绝。

有一贼从傍来,相谓曰“卿欲举大事,此儿以死救父,云何可杀。

杀孝子不祥”贼良久乃止,父子并得免。

综乡人秘书监丘继祖、廷尉沈赤黔以综异行,廉补左民令史,除遂昌长,岁满还家。

太守王韶之临郡,发教曰“前被符,孝廉之选,必审其人,虽四科难该,文质寡备,必能孝义迈俗,拔萃著闻者,便足以显应明敡,允将符旨。

乌程潘综守死孝道,全亲济难。

乌程吴逵义行纯至,列坟成行。

咸精诚内淳,休声外著,可并察孝廉,并列上州台,陈其行迹”及将行,设祖道,赠以四言诗曰: 东宝惟金,南木有乔。

发辉曾崖,竦干重霄。

美哉兹土,世载英髦。

育翮幽林,养音九皋。

〔其一〕 唐后明敡,汉宗蒲轮。

我皇降鉴,思乐怀人。

群臣竞荐,旧章惟新。

余亦奚贡,曰义与仁。

〔其二〕 仁义伊在,惟吴惟潘。

心积纯孝,事著艰难。

投死如归,淑问若兰。

吴实履仁,心力偕单。

固此苦节,易彼岁寒。

霜雪虽厚,松柏丸丸。

〔其三〕 人亦有言,无善不彰。

二子徽猷,弥久弥芳。

拔丛出类,景行朝阳。

谁谓道遐,弘之则光。

咨尔庶士,无然怠荒。

〔其四〕 江革奉挚,庆禄是荷。

姜诗入贡,汉朝咨嗟。

勖哉行人,敬尔休嘉。

俾是下国,照辉京华。

〔其五〕 伊余朽骀,窃服惧盗。

无能礼乐,岂暇声教。

顺彼康夷,懿德是好。

聊缀所怀,以赠二孝。

〔其六〕元嘉四年,有司奏改其里为纯孝里,蠲租布三世。

张进之,永嘉安固人也。

为郡大族。

少有志行,历郡五官主簿,永宁、安固二县领校尉。

家世富足,经荒年散其财,救赡乡里,遂以贫罄,全济者甚多。

进之为太守王味之吏,味之有罪当见收,逃避投进之家,供奉经时,尽其诚力。

以本村浅近,移入池溪,味之堕水沉没,进之投水拯救,相与沈沦,危而得免。

时劫掠充斥,每入村抄暴,至进之门,辄相约勒,不得侵犯,其信义所感如此。

元嘉初,诏在所蠲其徭役。

孙恩之乱,永嘉太守司马逸之被害,妻子并死,兵寇之际,莫敢收藏。

郡吏俞佥以家财买棺敛逸之等六丧,送致还都,葬毕乃归乡里。

元嘉中,老病卒。

王彭,盱眙直渎人也。

少丧母。

元嘉初,父又丧亡,家贫力弱,无以营葬,兄弟二人,昼则佣力,夜则号感。

乡里并哀之,乃各出夫力助作砖。

砖须水而天旱,穿井数十丈,泉不出。

墓处去淮五里,荷檐远汲,困而不周。

彭号天自诉,如此积日。

一旦大雾,雾歇,砖灶前忽生泉水,乡邻助之者,并嗟叹神异,县邑近远,悉往观之。

葬事既竟,水便自竭。

元嘉九年,太守刘伯龙依事表言,改其里为通灵里,蠲租布三世。

蒋恭,义兴临津人也。

元嘉中,晋陵蒋崇平为劫见禽,云与恭妻弟吴晞张为侣。

晞张先行不在,本村遇水,妻息五口避水移寄恭家,讨录晞张不获,收恭及兄协付狱治罪。

恭、协并款舍住晞张家口,而不知劫情。

恭列晞张妻息是妇之亲,亲今有罪,恭身甘分,求遣兄协。

协列协是户主,延制所由,有罪之日,关协而已,救遣弟恭。

兄弟二人,争求受罪,郡县不能判,依事上详。

州议之曰“礼让者以义为先,自厚者以利为上,末世俗薄,靡不自私。

伏膺圣教,犹或不逮,况在野夫,未达诰训,而能互发天伦之忧,甘受莫测之罪,若斯情义,实为殊特。

蔑尔恭、协,而能行之,兹乃终古之所希,盛世之嘉事。

二子乘舟,无以过此。

岂宜拘执宪文,加以罪戮。

且晞张封筒远行,他界为劫,造衅自外,赃不还家,所寓村伍,容有不知,不合加罪”勒县遣之,还复民伍。

乃除恭义成令,协义怡令。

徐耕,晋陵延陵人也。

自令史除平原令。

元嘉二十一年,大旱民饥,耕诣县陈辞曰“今年亢旱,禾稼不登。

氓黎饥馁,采掇存命,圣上哀矜,已垂存拯。

但馑罄来久,困殆者众,米谷转贵,籴索元所。

方涉春夏,日月悠长,不有微救,永无济理。

不惟凡琐,敢忧身外,《鹿鸣》之求,思同野草,气类之感,能不伤心。

民籴得少米,资供朝夕。

志欲自竭,义存分飧,今以千斛,助官赈贷。

此境连年不熟,今岁尤甚,晋陵境特为偏祐。

此郡虽弊,犹有富室,承陂之家,处处而是,并皆保熟,所失盖微。

陈积之谷,皆有巨万,旱之所弊,实钟贫民,温富之家,各有财宝。

谓此等并宜助官,得过俭月,所损至轻,所济甚重。

今敢自励,为劝造之端。

实愿掘水扬尘,崇益山海”县为言上。

当时议者以耕比汉卜式,诏书褒美,酧以县令。

大明八年,东土饥旱,东海严成、东莞王道盖各以谷五百斛助官赈恤。

孙法宗,吴兴人也。

父遇乱被害,尸骸不收,母兄并饿死。

法宗年小流迸,至年十六,方得还。

单身勤苦,霜行草宿,营办棺椁,造立冢墓,葬送母兄,俭而有礼。

以父丧不测,于部境之内,寻求枯骨,刺血以灌之,如此者十余年不获,乃缞绖。

终身不娶,馈遗无所受。

世祖初,扬州辟为文学从事,不就。

范叔孙,吴郡钱唐人也。

少而仁厚,固穷济急。

同里范法先父母兄弟七人,同时疫死,唯余法先,病又危笃,丧尸经月不收。

叔孙悉备棺器,亲为殡埋。

又同里施渊夫疾病,父母死不殡。

又同里范苗父子并亡。

又同里危敬宗家口六人俱得病,二人丧没,亲邻畏远,莫敢营视。

叔孙并殡葬,躬恤病者,并皆得全。

乡曲贵其义行,莫有呼其名者。

世祖孝建初,除竟陵王国中军将军,不就。

义兴吴国夫,亦有义让之美。

人有窃其稻者,乃引还,为设酒食,以米送之。

卜天与,吴兴余杭人也。

父名祖,有勇干,徐赤将为余杭令,祖依随之。

赤将死,高祖闻其有干力,召补队主,从征伐,封关中侯,历二县令。

天与善射,弓力兼倍,容貌严正,笑不解颜。

太祖以其旧将子,便教皇子射。

居累年,以白衣领东掖防关队。

元嘉二十七年,臧质救悬瓠,刘兴祖守白石,并率所领随之,虏退罢。

迁领辇后第一队,抚恤士卒,甚得众心。

二十九年,以为广威将军,领左细仗,兼带营禄。

元凶入弑,事变仓卒,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天与不暇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

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为”天与骂曰“殿下常来,云何即时方作此语。

只汝是贼”手射贼劭于东堂,几中。

逆徒击之,臂断倒地,乃见杀。

其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满与天与同出拒战,并死。

世祖即位,诏曰“日者逆竖犯跸,衅变卒起,广威将军关中侯卜天与提戈赴难,挺身奋节,斩殪凶党,而旋受虐刃。

勇冠当时,义侔古烈,兴言追悼,伤痛于心。

宜加甄赠,以旌忠节。

可赠龙骧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壮侯”车驾临哭。

泓之等各赠郡守,给天与家长禀。

子伯宗,殿中将军。

太宗泰始初,领幢,击南贼于赭圻,战没。

伯宗弟伯兴,官至前将军、南平昌太守,直閤,领细仗主。

顺帝升明元年,与袁粲同谋,伏诛。

天与弟天生,少为队将,十人同火。

屋后有一大坑,广二丈余,十人共跳之皆渡,唯天生坠坑。

天生乃取实中苦竹,剡其端使利,交横布坑内,更呼等类共跳,并畏惧不敢。

天生曰“我向已不渡,今者必坠此坑中。

丈夫跳此不渡,亦何须活”乃复跳之,往反十余,曾无留碍,众并叹服。

以兄死节,为世祖所留心,稍至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加龙骧将军。

隶沈庆之攻广陵城,天生推车塞堑,率数百人先登西北角,径至城上。

贼为重栅断攻道,苦战移日,不拔,乃还。

诏曰“天生始受戎任,甫造寇垒,而投轮越堑,率果先腾,骁壮之气,嘉叹无已。

可且赐布千匹,以厉众校”大明末,为弋阳太守。

太宗泰始初,与殷琰同逆,边城令宿僧护起义讨斩之。

许昭先,义兴人也。

叔父肇之,坐事系狱,七年不判。

子侄二十许人,昭先家最贫薄,专独料诉,无日在家。

饷馈肇之,莫非珍新,家产既尽,卖宅以充之。

肇之诸子倦怠,昭先无有懈息,如是七载。

尚书沈演之嘉其操行,肇之事由此得释。

昭先舅夫妻并疫病死亡,家贫无以殡送,昭先卖衣物以营殡葬。

舅子三人并幼,赡护皆得成长。

昭先父母皆老病,家无僮役,竭力致养,甘旨必从,宗党嘉其孝行。

雍州刺史刘真道板为征虏参军,昭先以亲老不就。

本邑补主簿,昭先以叔未仕,又固辞。

元嘉初,西阳董阳五世同财,为乡邑所美。

会稽姚吟,事亲至孝,孝建初,扬州辟文学从事,不就。

余齐民,晋陵晋陵人也。

少有孝行,为邑书吏。

父殖,大明二年,在家病亡,家人以父病报之。

信未至,齐民谓人曰“比者肉痛心烦,有若割截,居常遑骇,必有异故”信寻至,便归,四百余里,一日而至。

至门,方详父死,号踊恸绝,良久乃苏。

问母“父所遗言”母曰“汝父临终,恨不见汝”曰“相见何难”于是号叫殡所,须臾便绝。

州郡上言,有司奏曰“收贤旌善,万代无殊,心至自天,古今岂异。

齐民至性由中,情非外感,淳情凝至,深心天彻,跪讯遗旨,一恸殒亡。

虽迹异参、柴,而诚均丘、赵。

方今圣务彪被,移革华夏,实乃风淳以礼,治本惟孝,灵祥归应,其道先彰。

齐民越自氓隶,行贯生品,旌闾表墓,允出在兹”改其里为孝义里,蠲租布,赐其母谷百斛。

孙棘,彭城彭城人也。

世祖大明五年,发三五丁,弟萨应充行,坐违期不至。

依制,军法,人身付狱。

未及结竟,棘诣郡辞“不忍令当一门之苦,乞以身代萨”萨又辞列“门户不建,罪应至此,狂愚犯法,实是萨身,自应依法受戮。

兄弟少孤,萨三岁失父,一生恃赖,唯在长兄。

兄虽可垂愍,有何心处世”太守张岱疑其不实,以棘、萨各置一处,语棘云“已为谘详,听其相代”棘颜色甚悦,答云“得尔,旦则为不死”又语萨,亦欣然曰“死自分甘,但令兄免,萨有何恨”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

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儿,死复何恨”岱依事表上,世祖诏曰“棘、萨氓隶,节行可甄,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赐许帛二十匹。

先是,新蔡徐元妻许,年二十一,丧夫,子甄年三岁,父揽愍其年少,以更适同县张买。

许自誓不行,父逼载送买。

许自经气绝,家人奔赴,良久乃苏。

买知不可夺,夜送还揽。

许归徐氏,养元父季。

元嘉中,年八十余,卒。

太宗泰始二年,长城奚庆思杀同县钱仲期。

仲期子延庆属役在都,闻父死,驰还,于庚浦埭逢庆思,手刃杀之,自系乌程县狱。

吴兴太守郗颙表不加罪,许之。

何子平,庐江灊人也。

曾祖楷,晋侍中。

祖友,会稽王道子骠骑谘议参军。

父子先,建安太守。

子平世居会稽,少有志行,见称于乡曲。

事母至孝。

扬州辟从事史,月俸得白米,辄货市粟麦。

人或问曰“所利无几,何足为烦”子平曰“尊老在东,不办常得生米,何心独飨白粲”每有赠鲜肴者,若不可寄致其家,则不肯受。

母本侧庶,籍注失实,年未及养,而籍年已满,便去职归家。

时镇军将军顾觊之为州上纲,谓曰“尊上年实未八十,亲故所知。

州中差有微禄,当启相留”子平曰“公家正取信黄籍,籍年既至,便应扶侍私庭,何容以实年未满,苟冒荣利。

且归养之愿,又切微情”觊之又劝令以母老求县,子平曰“实未及养,何假以希禄”觊之益重之。

既归家,竭身运力,以给供养。

元嘉三十年,元凶弑逆,安东将军随王诞入讨,以为行参军。

子平以凶逆灭理,普天同奋,故废己受职,事宁,自解。

又除奉朝请,不就。

末除吴郡海虞令,县禄唯以养母一身,而妻子不犯一毫。

人或疑其俭薄,子平曰“希禄本在养亲,不在为己”问者惭而退。

母丧去官,哀毁逾礼,每至哭踊,顿绝方苏。

值大明末,东士饥荒,继以师旅,八年不得营葬,昼夜号绝擗踊,不阕俄顷,叫慕之音,常如袒括之日。

冬不衣絮,暑避清凉,日以数合米为粥,不进盐菜。

所居屋败,不蔽雨日,兄子伯兴采伐茅竹,欲为葺治,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旌赏。

泰始六年,为营冢椁。

子平居丧毁甚,困瘠逾久,及至免丧,支体殆不相属。

幼持操检,敦厉名行,虽处暗室,如接大宾。

学义坚明,处之以默,安贫守善,不求荣进,好退之士,弥以贵之。

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

史臣曰:汉世士务治身,故忠孝成俗,至乎乘轩服冕,非此莫由。

晋、宋以来,风衰义缺,刻身厉行,事薄膏腴。

若夫孝立闺庭,忠被史策,多发沟畎之中,非出衣簪之下。

以此而言声教,不亦卿大夫之耻乎。

宋书·卷九十二·列传第五十二·良吏

〔沈约〕 〔南北朝〕

高祖起自匹庶,知民事艰难,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职,而王略外举,未遑内务。

奉师之费,日耗千金,播兹宽简,虽所未暇,而绌华屏欲,以俭抑身,左右无幸谒之私,闺房无文绮之饰,故能戎车岁驾,邦甸不忧。

太祖幼而宽仁,入纂大业,及难兴陕方,六戎薄伐,命将动师,经略司、兖,费由府实,役不及民。

自此区宇宴安,方内无事,三十年间,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莫归,自事而已。

守宰之职,以六期为断,虽没世不徙,未及曩时,而民有所系,吏无苟得。

家给人足,即事虽难,转死沟渠,于时可免。

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

暨元嘉二十七年,北狄南侵,戎役大起,倾资扫蓄,犹有未供,于是深赋厚敛,天下骚动。

自兹至于孝建,兵连不息,以区区之江东,地方不至数千里,户不盈百万,荐之以师旅,因之以凶荒,宋氏之盛,自此衰矣。

晋世诸帝,多处内房,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

孝武末年,清暑方构,高祖受命,无所改作,所居唯称西殿,不制嘉名。

太祖因之,亦有合殿之称。

及世祖承统,制度奢广,犬马余菽粟,土木衣绨绣,追陋前规,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

雕栾绮节,珠窗网户,嬖女幸臣,赐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单民命未快其心。

太宗继阼,弥笃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横流。

莅民之官,迁变岁属,灶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阶。

岂徒吏不及古,民伪于昔,盖由为上所扰,致治莫从。

今采其风迹粗著者,以为《良吏篇》云。

王镇之,字伯重,琅邪临沂人,征士弘之兄也。

曾祖暠,晋骠骑将军。

祖耆之,中书郎。

父随之,上虞令。

镇之初为琅邪王卫军行参军,出补剡、上虞令,并有能名。

内史谢輶请为山阴令,复有殊绩。

迁卫军参军,本国郎中令,加宁朔将军。

桓玄辅晋,以为大将军录事参军。

时三吴饥荒,遣镇之衔命赈恤,而会稽内史王愉不奉符旨,镇之依事纠奏。

愉子绥,玄之外甥,当时贵盛,镇之为所排抑,以母老求补安成太守。

及玄败,玄将苻宏寇乱郡境,镇之拒战弥年,子弟五人,并临阵见杀。

母忧去职,在官清洁,妻子无以自给,乃弃家致丧还上虞旧基。

毕,为子标之求安复令,随子之官。

服阕,为征西道规司马、南平太守。

徐道覆逼江陵,加镇之建威将军,统檀道济、到彦之等讨道覆,以不经将帅,固辞,不见听。

既而前军失利,白衣领职,寻复本官。

以讨道覆功,封华容县五等男,征廷尉。

晋穆帝何皇后山陵,领将作大匠。

迁御史中丞,秉正不挠,百僚惮之。

出为使持节、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高祖谓人曰“王镇之少著清绩,必将继美吴隐之。

岭南之弊,非此不康也”在镇不受俸禄,萧然无所营。

去官之日,不异始至。

高祖初建相国府,以为谘议参军,领录事。

善于吏职,严而不残。

迁宋台祠部尚书。

高祖践阼,镇之以脚患自陈,出为辅国将军、琅邪太守,迁宣训卫尉,领本州大中正。

永初三年,卒官,时年六十六。

弟弘之,在《隐逸传》。

杜慧度,交趾朱鹴人也。

本属京兆。

曾祖元,为宁浦太守,遂居交趾。

父瑗,字道言,仕州府为日南、九德、交趾太守。

初,九真太守李逊父子勇壮有权力,威制交土,闻刺史腾遁之当至,分遣二子断遏水陆津要。

瑗收众斩逊,州境获宁。

除龙骧将军。

遁之在州十余年,与林邑累相攻伐。

遁之将北还,林邑王范胡达攻破日南、九德、九真三郡,遂围州城。

时遁之去已远,瑗与第三子玄之悉力固守,多设权策,累战,大破之。

追讨于九真、日南。

连捷,故胡达走还林邑。

乃以瑗为龙骧将军、交州刺史。

义旗进号冠军将军。

卢循窃据广州,遣使通好,瑗斩之。

义熙六年,年八十四,卒,追赠右将军,本官如故。

慧度,瑗第五子也。

初为州主簿,流民督护,迁九真太守。

瑗卒,府州纲佐以交土接寇,不宜旷职,共推慧度行州府事,辞不就。

七年,除使持节、督交州诸军事、广武将军、交州刺史。

诏书未至,其年春,卢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

慧度乃率文武六千人距循于石碕,交战,禽循长史孙建之。

循虽败,余党犹有三千人,皆习练兵事。

李子逊李弈、李脱等奔窜石碕,盘结俚、獠,各有部曲。

循知弈等与杜氏有怨,遣使招之,弈等引诸俚帅众五六千人,受循节度。

六月庚子,循晨造南津,命三军入城乃食。

慧度悉出宗族私财,以充劝赏。

弟交趾太守慧期、九真太守章民并督率水步军,慧度自登高舰,合战,放火箭雉尾炬,步军夹两岸射之。

循众舰俱然,一时散溃,循中箭赴水死。

斩循及父嘏,并循二子,亲属录事参军阮静、中兵参军罗农夫、李脱等,传首京邑。

封慧度龙编县侯,食邑千户。

高祖践阼,进号辅国将军。

其年,率文武万人南讨林邑,所杀过半,前后被抄略,悉得还本。

林邑乞降,输生口、大象、金银、古贝等,乃释之。

遣长史江悠奉表献捷。

慧度布衣蔬食,俭约质素,能弹琴,颇好《庄》、《老》。

禁断淫祀,崇修学校。

岁荒民饥,则以私禄赈给。

为政纤密,有如治家,由是威惠沾洽,奸盗不起,乃至城门不夜闭,道不拾遗。

少帝景平元年,卒,时年五十,追赠左将军。

以慧度长子员外散骑侍郎弘文为振威将军、刺史。

初,高祖北征关、洛,慧度板弘文为鹰扬将军,流民督护,配兵三千,北系大军。

行至广州,关、洛已平,乃归。

统府板弘文行九真太守。

及继父为刺史,亦以宽和得众,袭爵龙编侯。

太祖元嘉四年,以廷尉王徽为交州刺史,弘文就征。

会得重疾,牵以就路,亲旧见其患笃,劝表待病愈。

弘文曰“吾世荷皇恩,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以报所荷。

况亲被征命,而可宴然者乎。

如其颠沛,此乃命也”弘文母既年老,见弘文舆疾就路,不忍分别,相与俱行。

到广州,遂卒。

临死,遣弟弘猷诣京,朝廷甚哀之。

徐豁,字万同,东莞姑幕人也,中散大夫广兄子。

父邈,晋太子左卫率。

豁晋安帝隆安末为太学博士。

桓玄辅政,为中外都督,豁议“致敬唯内外武官,太宰、司徒,并非军职,则琅邪王不应加敬”玄讽中丞免豁官。

玄败,以为秘书郎,尚书仓部郎,右军何无忌功曹,仍为镇南参军。

又祠部,永世令,建武司马,中军参军,尚书左丞。

永初初,为徐羡之镇军司马,尚书左丞,山阴令。

历二丞三邑,精练明理,为一世所推。

元嘉初,为始兴太守。

三年,遣大使巡行四方,并使郡县各言损益。

豁因此表陈三事,其一曰“郡大田,武吏年满十六,便课米六十斛,十五以下至十三,皆课米三十斛,一户内随丁多少,悉皆输米。

且十三岁儿,未堪田作,或是单迥,无相兼通,年及应输,便自逃逸,既遏接蛮、俚,去就益易。

或乃断截支体,产子不养,户口岁减,实此之由。

谓宜更量课限,使得存立。

今若减其米课,虽有交损,考之将来,理有深益”其二曰“郡领银民三百余户,凿坑采砂,皆二三丈。

功役既苦,不顾崩压,一岁之中,每有死者。

官司检切,犹致逋违,老少相随,永绝农业。

千有余口,皆资他食,岂唯一夫不耕,或受其饥而已。

所以岁有不稔,便致甚困。

寻台邸用米,不异于银,谓宜准银课米,即事为便”其三曰“中宿县俚民课银,一子丁输南称半两。

寻此县自不出银,又俚民皆巢居鸟语,不闲货易之宜,每至买银,为损已甚。

又称两受入,易生奸巧,山俚愚怯,不辨自申,官所课甚轻,民以所输为剧。

今若听计丁课米,公私兼利” 在郡著绩,太祖嘉之。

下诏曰“始兴太守豁,洁己退食,恪居在官,政事修理,惠泽沾被。

近岭南荒弊,郡境尤甚,拯恤有方,济厥饥馑,虽古之良守,蔑以尚焉。

宜蒙褒贲,以旌清绩,可赐绢二百匹,谷千斛”五年,以为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宁还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未拜,卒,时年五十一。

太祖又下诏曰“豁廉清勤恪,著称所司,故擢授南服,申其才志。

不幸丧殒,朕甚悼之。

可赐钱十万,布百匹,以营葬事” 陆徽,字休猷,吴郡吴人也。

郡辟命主簿,仍除卫军、车骑二府参军,扬州主簿,王弘卫将军主簿,除尚书都官郎,出补建康令。

清平无私,为太祖所善,迁司徒左西掾。

元嘉十四年,为始兴太守。

明年,仍除使持节、交广二州诸军事、绥远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清名亚王镇之,为士民所爱咏。

上表荐士曰“臣闻陵雪褒颍,贞柯必振。

尊风赏流,清原斯挹。

是以衣囊挥誉于西京,折辕延高于东帝。

伏见广州别驾从事史朱万嗣,年五十三,字少豫,理业冲夷,秉操纯白,行称私庭,能著官政。

虽氏非世禄,宦无通资,而随牒南服,位极僚首,九综州纲,三端府职,频掌蕃机,屡绩符守。

年暨知命,廉尚愈高,冰心与贪流争激,霜情与晚节弥茂。

历宰金山,家无宝镂之饰。

连组珠海,室靡珰珥之珍。

确然守志,不求闻达,实足以澄革污吏,洗镜贪氓。

臣谬忝司牧,任专万里,虽情祗慎擢,才阙豪露,敢罄愚陋,举其所知。

如得提名礼闱,抗迹朝省,抟岭表之清风,负冰宇之洁望,则恩融一臣,而施光万物。

敢缘天泽云行,时德雨施,每甄外州,荣加远国。

是以献其瞽言,希垂听览” 二十一年,征以为南平王铄冠军司马、长沙内史,行湘州府事。

母忧去职。

张寻、赵广为乱于益州,兵寇之余,政荒民扰。

二十三年,乃追徽为持节、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宁朔将军、益州刺史。

隐恤有方,威惠兼著,寇盗静息,民物殷阜,蜀土安说,至今称之。

二十九年,卒,时年六十二。

身亡之日,家无余财。

太祖甚痛惜之,诏曰“徽厉志廉洁,历任恪勤,奉公尽诚,克己无倦。

褒荣未申,不幸夙殒,言念在怀,以为伤恨。

可赠辅国将军,本官如故”赐钱十万,米二百斛。

谥曰简子。

子睿,正员外郎。

弟展,臧质车骑长史、寻阳太守,质败,从诛。

阮长之,字茂景,陈留尉氏人也。

祖思旷,金紫光禄大夫。

父普,骠骑谘议参军。

长之年十五丧父,有孝性,哀感傍人。

服除,蔬食者犹积载。

闲居笃学,未尝有惰容。

初为诸府参军,除员外散骑侍郎。

母老,求补襄垣令,督邮无礼,鞭之,去职。

寻补庐陵王义真车骑行正参军,平越长史,东莞太守。

入为尚书殿中郎,出为武昌太守。

时王弘为江州,雅相知重,引为车骑从事中郎。

入为太子中舍人,中书侍郎,以母老,固辞朝直,补彭城王义康平北谘议参军。

元嘉九年,迁临川内史,以南土卑湿,母年老,非所宜,辞不就。

十一年,复除临海太守。

至郡少时而母亡,葬毕,不胜忧,十四年,卒,时年五十九。

时郡县田禄,芒种为断,此前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前人。

此后去官者,则一年秩禄皆入后人。

始以元嘉末改此科,计月分禄。

长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种前一日解印绶。

初发京师,亲故或以器物赠别,得便缄录,后归,悉以还之。

在中书省直,夜往邻省,误着履出阁,依事自列门下。

门下以暗夜人不知,不受列。

长之固遣送之,曰“一生不侮暗室”前后所莅官,皆有风政,为后人所思。

宋世言善治者,咸称之。

子师门,原乡令。

江秉之,字玄叔,济阳考城人也。

祖逌,晋太常。

父纂,给事中。

秉之少孤,弟妹七人,并皆幼稚,抚育姻娶,罄其心力。

初为刘穆之丹阳前军府参军。

高祖督徐州,转主簿,仍为世子中军参军。

宋受禅,随例为员外散骑侍郎,补太子詹事丞。

少帝即位,入为尚书都官郎,出为永世、乌程令,以善政著名东土。

征建康令,为治严察,京邑肃然。

殷景仁为领军,请为司马。

复出为山阴令,民户三万,政事烦扰,讼诉殷积,阶庭常数百人,秉之御繁以简,常得无事。

宋世唯顾觊之亦以省务著绩,其余虽复刑政修理,而未能简事。

以在县有能,迁补新安太守。

元嘉十二年,转在临海,并以简约见称。

所得禄秩,悉散之亲故,妻子常饥寒。

人有劝其营田者,秉之正色曰“食禄之家,岂可与农人竞利”在郡作书案一枚,及去官,留以付库。

十七年,卒,时年六十。

子徽,尚书都官郎,吴令。

元凶杀徐湛之,徽以党与见诛。

子谧,升明末为尚书吏部郎。

元嘉初,太祖遣大使巡行四方,兼散骑常侍孔默之、王歆之等上言“宣威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勤均平,奸盗止息。

彭城内史魏恭子,廉恪修慎,在公忘私,安约守俭,久而弥固。

前宋县令成浦,治政宽济,遗咏在民。

前鲖阳令李熙国,在事有方,民思其政。

山桑令何道,自少清廉,白首弥厉。

应加褒赍,以劝于后”乃进元德号宁朔将军,恭子赐绢五十匹,谷五百斛。

浦、熙国、道各赐绢三十匹,谷二百斛。

王歆之,字叔道,河东人也。

曾祖愆期,有名晋世,官至南蛮校尉。

祖寻之,光禄大夫。

父肇之,豫章公相。

歆之被遇于太祖,历显官左民尚书,光禄大夫,卒官。

元嘉九年,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上言“所统威远将军、北谯梁二郡太守关中侯申季历,自奉职邦畿,于兹五年,信惠并宣,威化兼著,外清奸暴,内辑民黎,役赋均平,闾井齐肃,绥穆初附,招携荒远,郊境之外,仰泽怀风,爵赏之授,绩能是显,宜升阶秩,以崇奖劝”进号宁朔将军。

其后晋寿太守郭启玄亦有清节,卒官。

元嘉二十八年,诏曰“故绥远将军、晋寿太守郭启玄往衔命虏庭,秉意不屈,受任白水,尽勤靡懈,公奉私饩,纤毫弗纳,布衣蔬食,饬躬惟俭。

故超授显邦,以甄廉绩。

而介诚苦节,终始匪贰,身死之日,妻子冻馁,志操殊俗,良可哀悼。

可赐其家谷五百斛” 时有北地傅僧祐、颍川陈珉、高平张祐,并以吏才见知。

僧祐事在《臧焘传》。

珉为吴令,善发奸伏,境内以为神明。

祐祖父湛,晋孝武世,以才学为中书侍郎,光禄勋。

祐历临安、武康、钱塘令,并著能名,宋世言长吏者,以三人为首。

元嘉中,高平太守潘词,有清节。

子亮为昌虑令,亦著廉名,大明中,为徐州刺史刘道隆所表。

世祖世,吴郡陆法真历官有清节,尝为刘秀之安北录事参军。

泰山羊希与安北谘议参军孙诜书曰“足下同僚似有陆录事者,此生东南名地,又张玄外孙,持身至清,雅有志节。

年高官下,秉操不衰,计当日夕相与申意”太宗初,为南海太守,卒官。

太宗世,琅邪王悦,亦莅官清正见知。

悦字少明,晋右将军羲之曾孙也。

父靖之,官至司徒左长史。

靖之为刘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

穆之曰“卿若不求,久自得也”遂不果。

悦泰始中,为黄门郎,御史中丞。

上以其廉介,赐良田五顷。

迁尚书吏部郎,侍中,在门下,尽其心力。

五年,卒官,追赠太常。

初,悦为侍中,检校御府、太官、太医诸署,得奸巧甚多。

及悦死,众咸谓诸署詋诅之,上乃收典掌者十余人,桎梏云送淮阴,密令渡瓜步江,投之中流。

史臣曰:夫善政之于民,犹良工之于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

汉世户口殷盛,刑务简阔,郡县治民,无所横扰,劝赏威刑,事多专断,尺一诏书,希经邦邑,龚、黄之化,易以有成。

降及晚代,情伪繁起,民减昔时,务多前世,立绩垂风,艰易百倍。

若以上古之化,治此世之民,今吏之良,抚前代之俗,则武城弦歌,将有未暇。

淮阳卧治,如或可勉。

未必今才陋古,盖化有淳薄也。

宋书·卷九十三·列传第五十三·隐逸

〔沈约〕 〔南北朝〕

《易》曰“天地闭,贤人隐”又曰“遁世无闷”又曰“高尚其事”又曰“幽人贞吉”《论语》“作者七人”,表以逸民之称。

又曰“子路遇荷蓧丈人,孔子曰:隐者也”又曰“贤者避地,其次避言”又曰“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品目参差,称谓非一,请试言之:夫隐之为言,迹不外见,道不可知之谓也。

若夫千载寂寥,圣人不出,则大贤自晦,降夷凡品。

止于全身远害,非必穴处岩栖,虽藏往得二,邻亚宗极,而举世莫窥,万物不睹。

若此人者,岂肯洗耳颍滨,皦皦然显出俗之志乎。

遁世避言,即贤人也。

夫何适非世,而有避世之因,固知义惟晦道,非曰藏身。

至于巢父之名,即是见称之号,号曰裘公,由有可传之迹。

此盖荷蓧之隐,而非贤人之隐也。

贤人之隐,义深于自晦,荷蓧之隐,事止于违人。

论迹既殊,原心亦异也。

身与运闭,无可知之情,鸡黍宿宾,示高世之美。

运闭故隐,为隐之迹不见。

违人故隐,用致隐者之目。

身隐故称隐者,道隐故曰贤人。

或曰“隐者之异乎隐,既闻其说,贤者之同于贤,未知所异”应之曰“隐身之于晦道,名同而义殊,贤人之于贤者,事穷于亚圣,以此为言,如或可辨。

若乃高尚之与作者,三避之与幽人,及逸民隐居,皆独往之称,虽复汉阴之氏不传,河上之名不显,莫不激贪厉俗,秉自异之姿,犹负揭日月,鸣建鼓而趋也”陈郡袁淑集古来无名高士,以为《真隐传》,格以斯谈,去真远矣。

贤人在世,事不可诬,今为《隐逸篇》,虚置贤隐之位,其余夷心俗表者,盖逸而非隐云。

戴颙,字仲若,谯郡铚人也。

父逵,兄勃,并隐遁有高名。

颙年十六,遭父忧,几于毁灭,因此长抱羸患。

以父不仕,复修其业。

父善琴书,颙并传之,凡诸音律,皆能挥手。

会稽剡县多名山,故世居剡下。

颙及兄勃,并受琴于父。

父没,所传之声,不忍复奏,各造新弄,勃五部,颙十五部。

颙又制长弄一部,并传于世。

中书令王绥常携宾客造之,勃等方进豆粥,绥曰“闻卿善琴,试欲一听”不答,绥恨而去。

桐庐县又多名山,兄弟复共游之,因留居止。

勃疾患,医药不给。

颙谓勃曰“颙随兄得闲,非有心于默语。

兄今疾笃,无可营疗,颙当干禄以自济耳”乃告时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

桐庐僻远,难以养疾,乃出居吴下。

吴下士人共为筑室,聚石引水,植林开涧,少时繁密,有若自然。

乃述庄周大旨,著《逍遥论》,注《礼记•中庸》篇。

三吴将守及郡内衣冠要其同游野泽,堪行便往,不为矫介,众论以此多之。

高祖命为太尉行参军,琅邪王司马属,并不就。

宋国初建,令曰“前太尉参军戴颙、辟士韦玄,秉操幽遁,守志不渝,宜加旌引,以弘止退。

并可散骑侍郎,在通直”不起。

太祖元嘉二年,诏曰“新除通直散骑侍郎戴颙、太子舍人宗炳,并志托丘园,自求衡荜,恬静之操,久而不渝。

颙可国子博士,炳可通直散骑侍郎”东宫初建,又征太子中庶子。

十五年,征散骑常侍,并不就。

衡阳王义季镇京口,长史张邵与颙姻通,迎来止黄鹄山。

山北有竹林精舍,林涧甚美。

颙憩于此涧,义季亟从之游,颙服其野服,不改常度。

为义季鼓琴,并新声变曲,其三调《游弦》、《广陵》、《止息》之流,皆与世异。

太祖每欲见之,尝谓黄门侍郎张敷曰“吾东巡之日,当晏戴公山也”以其好音,长给正声伎一部。

颙合《何尝》、《白鹄》二声,以为一调,号为清旷。

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焉。

宋世子铸丈六铜像于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

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无不叹服焉。

十八年,卒,时年六十四。

无子。

景阳山成,颙已亡矣。

上叹曰“恨不得使戴颙观之” 宗炳,字少文,南阳涅阳人也。

祖承,宜都太守。

父繇之,湘乡令。

母同郡师氏,聪辩有学义,教授诸子。

炳居丧过礼,为乡闾所称。

刺史殷仲堪、桓玄并辟主簿,举秀才,不就。

高祖诛刘毅,领荆州,问毅府咨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高祖纳之,辟炳为主簿,不起。

问其故,答曰“栖丘饮谷,三十余年”高祖善其对。

妙善琴书,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辄忘归。

征西长史王敬弘每从之,未尝不弥日也。

乃下入庐山,就释慧远考寻文义。

兄臧为南平太守,逼与俱还,乃于江陵三湖立宅,闲居无事。

高祖召为太尉参军,不就。

二兄蚤卒,孤累甚多,家贫无以相赡,颇营稼穑。

高祖数致饩赉,其后子弟从禄,乃悉不复受。

高祖开府辟召,下书曰“吾忝大宠,思延贤彦,而《兔置》潜处,《考槃》未臻,侧席丘园,良增虚伫。

南阳宗炳、雁门周续之,并植操幽栖,无闷巾褐,可下辟召,以礼屈之”于是并辟太尉掾,皆不起。

宋受禅,征为太子舍人。

元嘉初,又征通直郎。

东宫建,征为太子中舍人,庶子,并不应。

妻罗氏,亦有高情,与炳协趣。

罗氏没,炳哀之过甚,既而辍哭寻理,悲情顿释。

谓沙门释慧坚曰“死生不分,未易可达,三复至教,方能遣哀”衡阳王义季在荆州,亲至炳室,与之欢宴,命为咨议参军,不起。

好山水,爱远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而结宇衡山,欲怀尚平之志。

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人曰“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古有《金石弄》,为诸桓所重,桓氏亡,其声遂绝,惟炳传焉。

太祖遣乐师杨观就炳受之。

炳外弟师觉授亦有素业,以琴书自娱。

临川王义庆辟为祭酒,主簿,并不就,乃表荐之,会病卒。

元嘉二十年,炳卒,时年六十九。

衡阳王义季与司徒江夏王义恭书曰“宗居士不救所病,其清履肥素,终始可嘉,为之恻怆,不能已已”子朔,南谯王义宣车骑参军。

次绮,江夏王义恭司空主簿。

次昭,郢州治中。

次说,正员郎。

周续之,字道祖,雁门广武人也。

其先过江居豫章建昌县。

续之年八岁丧母,哀戚过于成人,奉兄如事父。

豫章太守范宁于郡立学,招集生徒,远方至者甚众。

续之年十二,诣宁受业。

居学数年,通《五经》并《纬候》,名冠同门,号曰“颜子”。

既而闲居读《老》、《易》,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

时彭城刘遗民遁迹庐山,陶渊明亦不应征命,谓之“寻阳三隐”以为身不可遣,余累宜绝,遂终身不娶妻,布衣蔬食。

刘毅镇姑孰,命为抚军参军,征太学博士,并不就。

江州刺史每相招请,续之不尚节峻,颇从之游。

常以嵇康《高士传》得出处之美,因为之注。

高祖之北讨,世子居守,迎续之馆于安乐寺,延入讲礼,月余,复还山。

江州刺史刘柳荐之高祖,曰“臣闻恢耀和肆,必在兼城之宝。

翼亮崇本,宜纡高世之逸。

是以渭滨佐周,圣德广运,商洛匡汉,英业乃昌。

伏惟明公道迈振古,应天继期,游外畅于冥内,体远形于应近,虽汾阳之举,辍驾于时艰。

明扬之旨,潜感于穹谷矣。

窃见处士雁门周续之,清真贞素,思学钩深,弱冠独往,心无近事,性之所遣。

荣华与饥寒俱落,情之所慕,岩泽与琴书共远。

加以仁心内发,义怀外亮,留爱昆卉,诚著桃李。

若升之宰府,必鼎味斯和。

濯缨儒官,亦王猷遐缉。

臧文不知,失在降贤。

言偃得人,功由升士。

愿照其丹款,不以人废言”俄而辟为太尉掾,不就。

高祖北伐,还镇彭城,遣使迎之,礼赐甚厚。

每称之曰“心无偏吝,真高士也”寻复南还。

高祖践阼,复召之,乃尽室俱下。

上为开馆东郭外,招集生徒。

乘舆降幸,并见诸生,问续之《礼记》“傲不可长”、“与我九龄”、“射于矍圃”三义,辨析精奥,称为该通。

续之素患风痹,不复堪讲,乃移病钟山。

景平元年卒,时年四十七。

通《毛诗》六义及《礼论》、《公羊传》,皆传于世。

无子。

兄子景远有续之风,太宗泰始中,为晋安内史,未之郡,卒。

王弘之,字方平,琅邪临沂人,宣训卫尉镇之弟也。

少孤贫,为外祖征士何准所抚育。

从叔献之及太原王恭,并贵重之。

晋安帝隆安中,为琅邪王中军参军,迁司徒主簿。

家贫,而性好山水,求为乌程令,寻以病归。

桓玄辅晋,桓谦以为卫军参军。

时琅邪殷仲文还姑孰,祖送倾朝,谦要弘之同行,答曰“凡祖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谦贵其言。

每随兄镇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职同行,荆州刺史桓伟请为南蛮长史。

义熙初,何无忌又请为右军司马。

高祖命为徐州治中从事史,除员外散骑常侍,并不就。

家在会稽上虞。

从兄敬弘为吏部尚书,奏曰“圣明司契,载德惟新,垂鉴仄微,表扬隐介,默语仰风,荒遐倾首。

前员外散骑常侍琅邪王弘之,恬漠丘园,放心居逸。

前卫将军参军武昌郭希林,素履纯洁,嗣徽前武。

并击壤圣朝,未蒙表饰,宜加旌聘,贲于丘园,以彰止逊之美,以祛动求之累。

臣愚谓弘之可太子庶子,希林可著作郎”即征弘之为庶子,不就。

太祖即位,敬弘为左仆射,又陈“弘之高行表于初筮,苦节彰于暮年。

今内外晏然,当修太平之化,宜招空谷,以敦冲退之美”元嘉四年,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又不就。

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

性好钓,上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弘之常垂纶于此。

经过者不识之,或问“渔师得鱼卖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卖”日夕载鱼入上虞郭,经亲故门,各以一两头置门内而去。

始宁汰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岩筑室。

谢灵运、颜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笺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

但季世慕荣,幽栖者寡,或复才为时求,弗获从志。

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

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

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成先业。

浙河之外,栖迟山泽,如斯而已。

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

殿下爱素好古,常若布衣,每忆昔闻,虚想岩穴,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 弘之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颜延之欲为作诔,书与弘之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节,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

况仆托慕末风,窃以叙德为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

昙生好文义,以谦和见称。

历显位,吏部尚书,太常卿。

大明末,为吴兴太守。

太宗初,四方同逆,战败奔会稽,归降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阮万龄,陈留尉氏人也。

祖思旷,左光禄大夫。

父宁,黄门侍郎。

万龄少知名,自通直郎为孟昶建威长史。

时袁豹、江夷相系为昶司马,时人谓昶府有三素望。

万龄家在会稽剡县,颇有素情。

永初末,自侍中解职东归,征为秘书监,加给事中,不就。

寻除左民尚书,复起应命,迁太常,出为湘州刺史,在州无政绩。

还为东阳太守,又被免。

复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七十二。

孔淳之,字彦深,鲁郡鲁人也。

祖惔,尚书祠部郎。

父粲,秘书监征,不就。

淳之少有高尚,爱好坟籍,为太原王恭所称。

居会稽剡县,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穷其幽峻,或旬日忘归。

当游山,遇沙门释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载。

法崇叹曰“缅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公倾盖于兹,不觉老之将至也”及淳之还反,不告以姓。

除著作佐郎,太尉参军,并不就。

居丧至孝,庐于墓侧。

服阕,与征士戴颙、王弘之及王敬弘等共为人外之游。

敬弘以女适淳之子尚。

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入郡,终不肯往。

茅室蓬户,庭草芜径,唯床上有数卷书。

元嘉初,复征为散骑侍郎,乃逃于上虞县界,家人莫知所之。

弟默之为广州刺史,出都与别。

司徒王弘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驾东归,遂不顾也。

元嘉七年,卒,时年五十九。

默之儒学,注《谷梁春秋》。

默之子熙先,事在《范晔传》。

刘凝之,字志安,小名长年,南郡枝江人也。

父期公,衡阳太守。

兄盛公,高尚不仕。

凝之慕老莱、严子陵为人,推家财与弟及兄子,立屋于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德行。

州三礼辟西曹主簿,举秀才,不就。

妻梁州刺史郭铨女也,遣送丰丽,凝之悉散之亲属。

妻亦能不慕荣华,与凝之共安俭苦。

夫妻共乘薄笨车,出市买易,周用之外,辄以施人。

为村里所诬,一年三输公调,求辄与之。

有人尝认其所著屐,笑曰“仆著之已败,今家中觅新者备君也”此人后田中得所失屐,送还之,不肯复取。

元嘉初,征为秘书郎,不就。

临川王义庆、衡阳王义季镇江陵,并遣使存问。

凝之答书顿首称仆,不修民礼,人或讥焉。

凝之曰“昔老莱向楚王称仆,严陵亦抗礼光武,未闻巢、许称臣尧、舜”时戴颙与衡阳王义季书,亦称仆。

荆州年饥,义季虑凝之喂毙,饷钱十万。

凝之大喜,将钱至市门,观有饥色者,悉分与之,俄顷立尽。

性好山水,一旦携妻子泛江湖,隐居衡山之阳。

登高岭,绝人迹,为小屋居之,采药服食,妻子皆从其志。

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五十九。

龚祈,字孟道,武陵汉寿人也。

从祖玄之,父黎民,并不应征辟。

祈年十四,乡党举为州迎西曹,不行。

谢晦临州,命为主簿。

彭城王义康举秀才,除奉朝请。

临川王义庆平西参军,皆不就。

风姿端雅,容止可观,中书郎范述见而叹曰“此荆楚仙人也”衡阳王义季临荆州,发教以祈及刘凝之、师觉授不应征召,辟其三子。

祈又征太子舍人,不起。

时或赋诗,言不及世事。

元嘉十七年,卒,时年四十二。

翟法赐,寻阳柴桑人也。

曾祖汤,汤子庄,庄子矫,并高尚不仕,逃避征辟。

矫生法赐。

少守家业,立屋于庐山顶,丧亲后,便不复还家。

不食五谷,以兽皮结草为衣,虽乡亲中表,莫得见也。

州辟主簿,举秀才,右参军,著作佐郎,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

后家人至石室寻求,因复远徙,违避征聘,遁迹幽深。

寻阳太守邓文子表曰“奉诏书征郡民新除著作佐郎南阳翟法赐,补员外散骑侍郎。

法赐隐迹庐山,于今四世,栖身幽岩,人罕见者。

如当逼以王宪,束以严科,驰山猎草,以期禽获,虑致颠殒,有伤盛化”乃止。

后卒于岩石之间,不知年月。

陶潜,字渊明,或云渊明,字元亮,寻阳柴桑人也,曾祖侃,晋大司马。

潜少有高趣,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

闲静少言,不慕荣利。

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

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

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

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

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

州召主簿,不就。

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

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

公田悉令吏种秫稻。

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

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

潜叹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

赋《归去来》,其词曰: 归去来兮,园田荒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

僮仆欢迎,稚子候门。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携幼入室,有酒停尊。

引壶觞而自酌,盼庭柯以怡颜。

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策扶老以流悽,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以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而绝游,世与我以相遗,复驾言兮焉求。

说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农人告余以上春,将有事于西畴。

或命巾车,或棹扁舟。

既窈窕以穷壑,亦崎岖而经丘。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奚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义熙末,征著作佐郎,不就。

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

潜尝往庐山,弘令潜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

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舆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忤也。

先是,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与潜情款。

后为始安郡,经过,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致醉。

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送酒家,稍就取酒。

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归。

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

郡将候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复著之。

潜弱年薄官,不洁去就之迹。

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

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

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

与子书以言其志,并为训戒曰: 天地赋命,有往必终,自古贤圣,谁能独免。

子夏言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发斯谈者,岂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邪。

吾年过五十,而穷苦荼毒,家贫弊,东西游走。

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勉辞世,使汝幼而饥寒耳。

常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

此既一事矣。

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罔罔。

少年来好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

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尔有喜。

尝言五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意浅识陋,日月遂往,缅求在昔,眇然如何。

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

恨汝辈稚小,家贫无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

然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弟兄之义。

鲍叔、敬仲,分财无猜。

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

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

颍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

济北氾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吾复何言。

又为《命子诗》以贻之曰: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

邈为虞宾,历世垂光。

御龙勤夏,豕韦翼商。

穆穆司徒,厥族以昌。

纷纭战国,漠漠衰周。

凤隐于林,幽人在丘。

逸虬挠云,奔鲸骇流。

天集有汉,眷予愍侯。

于赫愍侯,运当攀龙。

抚剑夙迈,显兹武功。

参誓山河,启土开封。

亹亹丞相,允迪前踪。

浑浑长源,蔚蔚洪柯。

群川载导,众条载罗。

时有默语,运固隆污。

在我中晋,业融长沙。

桓桓长沙,伊勋伊德。

天子畴我,专征南国。

功遂辞归,临宠不惑。

孰谓斯心,而可近得。

肃矣我祖,慎终如始。

直方二台,惠和千里。

于皇仁考,淡焉虚止。

寄迹夙运,冥兹愠喜。

嗟余寡陋,瞻望靡及。

顾惭华鬓,负景只立。

三千之罪,无后其急。

我诚念哉,呱闻尔泣。

卜云嘉日,占尔良时。

名尔曰俨,字尔求思。

温恭朝夕,念兹在兹。

尚想孔伋,庶其企而。

厉夜生子,遽而求火。

凡百有心,奚待于我。

既见其生,实欲其可。

人亦有言,斯情无假。

日居月诸,渐免于孩。

福不虚至,祸亦易来。

夙兴夜寐,愿尔斯才。

尔之不才,亦已焉哉。

潜元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宗彧之,字叔粲,南阳涅阳人,炳从父弟也。

蚤孤,事兄恭谨,家贫好学,虽文义不逮炳,而真澹过之。

州辟主簿,举秀才,不就。

公私饩遗,一无所受。

高祖受禅,征著作佐郎,不至。

元嘉初,大使陆子真观采风俗,三诣彧之,每辞疾不见也。

告人曰“我布衣草莱之人,少长垄亩,何枉轩冕之客”子真还,表荐之,征员外散骑侍郎,又不就。

元嘉八年,卒,时年五十。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也。

少仁爱,好《老》、《易》,居县北石山下。

孙恩乱后饥荒,县令庾肃之迎出县南废头里,为立小宅,临溪,有山水之玩。

时复还石山精庐,与诸孤兄子共釜庾之资,困不改节。

受琴于戴逵,王敬弘深敬之。

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就。

有人窃其园莱者,还见之,乃自逃隐,待窃者取足去后乃出。

人拔其屋后笋,令人止之,曰“惜此笋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与”乃令人买大笋送与之。

盗者惭不取,道虔使置其门内而还。

常以捃拾自资,同捃者争穟,道虔谏之不止,悉以其所得与之,争者愧恧。

后每争,辄云“勿令居士知”冬月无复衣,戴颙闻而迎之,为作衣服,并与钱一万。

既还,分身上衣及钱,悉供诸兄弟子无衣者。

乡里年少,相率受学。

道虔常无食,无以立学徒。

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资给,受业者咸得有成。

太祖闻之,遣使存问,赐钱三万,米二百斛,悉以嫁娶孤兄子。

征员外散骑侍郎,不就。

累世事佛,推父祖旧宅为寺。

至四月八日,每请像。

请像之日,辄举家感恸焉。

道虔年老,菜食,恒无经日之资,而琴书为乐,孜孜不倦。

太祖敕郡县令,随时资给。

元嘉二十六年,卒,时年八十二。

子慧锋,修父业,辟从事,皆不就。

郭希林,武昌武昌人也。

曾祖翻,晋世高尚不仕。

希林少守家业,征州主簿,秀才,卫军参军,并不就。

元嘉初,吏部尚书王敬弘举王弘之为太子庶子,希林为著作佐郎。

后又征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

十年,卒,时年四十七。

子蒙,亦隐居不仕。

泰始中,郢州刺史蔡兴宗辟为主簿,不就。

雷次宗,字仲伦,豫章南昌人也。

少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笃志好学,尤明《三礼》、《毛诗》,隐退不交世务。

本州辟从事,员外散骑侍郎征,并不就。

与子侄书以言所守,曰: 夫生之修短,咸有定分,定分之外,不可以智力求,但当于所禀之中,顺而勿率耳。

吾少婴羸患,事钟养疾,为性好闲,志栖物表,故虽在童稚之年,已怀远迹之意。

暨于弱冠,遂托业庐山,逮事释和尚。

于时师友渊源,务训弘道,外慕等夷,内怀悱发,于是洗气神明,玩心坟典,勉志勤躬,夜以继日。

爰有山水之好,悟言之欢,实足以通理辅性,成夫亹亹之业,乐以忘忧,不知朝日之晏矣。

自游道餐风,二十余载,渊匠既倾,良朋凋索,续以衅逆违天,备尝荼蓼,畴昔诚愿,顿尽一朝,心虑荒散,情意衰损,故遂与汝曹归耕垄畔,山居谷饮,人理久绝。

日月不处,忽复十年,犬马之齿,已逾知命。

崦嵫将迫,前涂几何,实远想尚子五岳之举,近谢居室琐琐之勤。

及今耄未至惛,衰不及顿,尚可厉志于所期,纵心于所托,栖诚来生之津梁,专气莫年之摄养,玩岁日于良辰,偷余乐于将除,在心所期,尽于此矣。

汝等年各成长,冠娶已毕,修惜衡泌,吾复何忧。

但顾守全所志,以保令终耳。

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见关,子平之言,可以为法。

元嘉十五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

会稽朱膺之、颍川庾蔚之并以儒学,监总诸生。

时国子学未立,上留心艺术,使丹阳尹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

车驾数幸次宗学馆,资给甚厚。

又除给事中,不就。

久之,还庐山,公卿以下,并设祖道。

二十五年,诏曰“前新除给事中雷次宗,笃尚希古,经行明修,自绝招命,守志隐约。

宜加升引,以旌退素。

可散骑侍郎”后又征诣京邑,为筑室于钟山西岩下,谓之招隐馆,使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

次宗不入公门,乃使自华林东门入延贤堂就业。

二十五年,卒于钟山,时年六十三。

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道次宗亡,义恭答曰“雷次宗不救所疾,甚可痛念。

其幽栖穷薮,自宾圣朝,克己复礼,始终若一。

伏惟天慈弘被,亦垂矜愍”子肃之,颇传其业,官至豫章郡丞。

朱百年,会稽山阴人也。

祖恺之,晋右卫将军。

父涛,扬州主簿。

百年少有高情,亲亡服阕,携妻孔氏入会稽南山,以伐樵采箬为业。

每以樵箬置道头,辄为行人所取,明旦亦复如此。

人稍怪之,积久方知是朱隐士所卖,须者随其所堪多少,留钱取樵箬而去。

或遇寒雪,樵箬不售,无以自资,辄自搒船送妻还孔氏,天晴复迎之。

有时出山阴为妻买缯彩三五尺,好饮酒,遇醉或失之。

颇能言理,时为诗咏,往往有高胜之言。

郡命功曹,州辟从事,举秀才,并不就。

隐迹避人,唯与同县孔觊友善。

觊亦嗜酒,相得辄酣,对饮尽欢。

百年家素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自此不衣绵帛。

尝寒时就觊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觊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觉也。

既觉,引卧具去体,谓觊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觊亦为之伤感。

除太子舍人,不就。

颜竣为东扬州,发教饷百年谷五百斛,不受。

时山阴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高趣,为衣冠所重。

义阳王昶临州,辟为文学从事,不起。

竣饷吟米二百斛,吟亦辞之。

百年孝建元年卒山中,时年八十七。

蔡兴宗为会稽太守,饷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诣郡门奉辞固让,时人美之,以比梁鸿妻。

王素,字休业,琅邪临沂人也。

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

素少有志行,家贫母老。

初为庐陵国侍郎,母忧去职。

服阕,庐陵王绍为江州,亲旧劝素修完旧居,素不答,乃轻身往东阳,隐居不仕,颇营田园之资,得以自立。

爱好文义,不以人俗累怀。

世祖即位,欲搜扬隐退,下诏曰“济世成务,咸达隐微,轨俗兴让,必表清节。

朕昧旦求善,思惇薄风,琅邪王素、会稽朱百年,并廉约贞远,与物无竞,自足皋亩,志在不移。

宜加褒引,以光难进。

并可太子舍人”大明中,太宰江夏王义恭开府辟召,辟素为仓曹属。

太宗泰始六年,又召为太子中舍人,并不就。

素既屡被征辟,声誉甚高。

山中有蚿虫,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为《蚿赋》以自况。

七年,卒,时年五十四。

时又有宋平刘睦之、汝南州韶、吴郡褚伯玉,亦隐身求志。

睦之居交州,除武平太守,不拜。

韶字伯和,黄门侍郎文孙也。

筑室湖孰之方山,征员外散骑侍郎,征北行参军,不起。

伯玉居剡县瀑布山三十余载,扬州辟议曹从事,不就。

关康之,字伯愉,河东杨人。

世居京口,寓属南平昌。

少而笃学,姿状丰伟。

下邳赵绎以文义见称,康之与之友善。

特进颜延之见而知之。

晋陵顾悦之难王弼《易》义四十余条,康之申王难顾,远有情理。

又为《毛诗义》,经籍疑滞,多所论释。

尝就沙门支僧纳学,妙尽其能。

竟陵王义宣自京口迁镇江陵,要康之同行,距不应命。

元嘉中,太祖闻康之有学义,除武昌国中军将军,蠲除租税。

江夏王义恭、广陵王诞临南徐州,辟为从事、西曹,并不就。

弃绝人事,守志闲居。

弟双之为臧质车骑参军,与质俱下,至赭圻病卒,瘗于水滨。

康之其春得疾困笃,小差,牵以迎丧,因得虚劳病,寝顿二十余年。

时有闲日,辄卧论文义。

世祖即位,遣大使陆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荐康之“业履恒贞,操勖清固,行信闾党,誉延邦邑,栖志希古,操不可渝,宜加征聘,以洁风轨”不见省。

太宗泰始初,与平原明僧绍俱征为通直郎,又辞以疾。

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三。

史臣曰:夫独往之人,皆禀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誉期通。

若使值见信之主,逢时来之运,岂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

盖不得已而然故也。

且岩壑闲远,水石清华,虽复崇门八袭,高城万雉,莫不蓄壤开泉,仿佛林泽。

故知松山桂渚,非止素玩,碧涧清潭,翻成丽瞩。

挂冠东都,夫何难之有哉。

宋书·卷九十六·列传第五十六·鲜卑吐谷浑

〔沈约〕 〔南北朝〕

阿柴虏吐谷浑,辽东鲜卑也。

父弈洛韩,有二子,长曰吐谷浑,少曰若洛廆。

若洛廆别为慕容氏,浑庶长,廆正嫡。

父在时,分七百户与浑。

浑与廆二部俱牧马,马斗相伤,廆怒,遣信谓浑曰“先公处分,与兄异部,牧马何不相远,而致斗争相伤”浑曰“马是畜生,食草饮水,春气发动,所以致斗。

斗在于马,而怒及人邪。

乖别甚易,今当去汝万里”于是拥马西行,日移一顿,顿八十里。

经数顿,廆悔悟,深自咎责,遣旧父老及长史乙那楼追浑,令还。

浑曰“我乃祖以来,树德辽右,又卜筮之言,先公有二子,福胙并流子孙。

我是卑庶,理无并大,今以马致别,殆天所启。

诸君试拥马令东,马若还东,我当相随去”楼喜拜曰“处可寒”虏言“处可寒”,宋言尔官家也。

即使所从二千骑共遮马令回,不盈三百步,欻然悲鸣突走,声若颓山。

如是者十余辈,一向一远。

楼力屈,又跪曰“可寒,此非复人事”浑谓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孙,并应昌盛,廆当传子及曾孙玄孙,其间可百余年,我乃玄孙间始当显耳”于是遂西附阴山。

遭晋乱,遂得上陇。

后廆追思浑,作《阿干之歌》。

鲜卑呼兄为“阿干”。

廆子孙窃号,以此歌为辇后大曲。

浑既上陇,出罕开、西零。

西零,今之西平郡。

罕开,今桴罕县。

自桴罕以东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昂城、龙涸。

自洮水西南,极白兰,数千里中,逐水草,庐帐居,以肉酪为粮。

西北诸杂种谓之为阿柴虏。

浑年七十二死,有子六十人,长吐延嗣。

吐延身长七尺八寸,勇力过人,性刻暴,为昂城羌酋姜聪所刺。

剑犹在体,呼子叶延,语其大将绝拔渥曰“吾气绝,棺敛讫,便远去保白兰。

白兰地既崄远,又土俗懦弱,易为控御。

叶延小,意乃欲授与余人,恐仓卒终不能相制。

今以叶延付汝,汝竭股肱之力以辅之,孺子得立,吾无恨矣”抽剑而死。

嗣位十三年,年三十五,有子十二人。

叶延少而勇果,年十岁,缚草为人,号曰姜聪,每旦辄射之,射中则喜,不中则号叫泣涕。

其母曰“仇贼诸将已屠脍之,汝年小,何烦朝朝自苦如此”叶延呜咽不自胜。

答母曰“诚知无益,然叶延罔极之心,不胜其痛耳”性至孝,母病,三日不能食,叶延亦不食。

颇视书传,自谓曾祖弈洛韩始封昌黎公,曰“吾为公孙之子,案礼,公孙之子,得氏王父字”命姓为吐谷浑氏。

嗣立二十三年,年三十三。

有子四人。

长子碎奚立。

碎奚性纯谨,三弟专权,碎奚不能制,诸大将共诛之。

碎奚忧哀不复摄事,遂立子视连为世子,委之事,号曰“莫贺郎”。

“莫贺”,宋言父也。

碎奚遂以忧死。

在位二十五年,年四十一。

有子六人。

子视连以父忧卒,不游娱,不酣宴。

在位十五年,年四十二。

有子二人,长曰视罴,次乌纥提。

视罴嗣立十一年,年四十二。

子树洛干等并小,弟乌纥提立。

纥提立八年,年三十五。

视罴子树洛干立,自称车骑将军,义熙初也。

树洛干死,弟阿豺自称骠骑将军。

谯纵乱蜀,阿豺遣其从子西强公吐谷浑敕来泥拓土至龙涸、平康。

少帝景平中,阿豺遣使上表献方物。

诏曰“吐谷浑阿豺介在遐表,募义可嘉,宜有宠任。

今酧其来款,可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未及拜受,太祖元嘉三年,又诏加除命。

未至而阿豺死,弟慕璝立。

六年,表曰“大宋应运,四海宅心,臣亡兄阿豺慕义天朝,款情素著。

去年七月五日,谒者董湛至,宣传明诏,显授荣爵,而臣私门不幸,亡兄见背。

臣以懦弱,负荷后任,然天恩所报,本在臣门,若更反覆,惧停信命。

辄拜受宠任,奉遵上旨,伏愿详处,更授章策”七年,诏曰“吐谷浑慕璝兄弟慕义,至诚可嘉,宜授策爵,以甄忠款。

可督塞表诸军事、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先是晋末,金城东允街县胡人乞伏乾归拥部众据洮河、罕开,自号陇西公。

乾归死,子炽磐立,遣使诣晋朝归顺,以为使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平西将军,公如故。

高祖即位,进号安西大将军。

炽磐死,子茂蔓立。

慕璝前后屡遣军击,茂蔓率部落东奔陇右,慕璝据有其地。

是岁,赫连定于长安为索虏拓跋焘所攻,拥秦户口十余万西次罕开,欲向凉州。

慕璝距击,大破之,生擒定。

焘遣使求,慕璝以定与之。

九年,慕璝遣司马赵叙奉贡献,并言二万人捷。

太祖加其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进爵陇西王。

弟慕延为平东将军,慕璝兄树洛干子拾寅为平北将军,阿豺子炜代镇军将军。

诏慕璝南国将士,昔没在佛佛者,并悉致。

慕璝遣送朱昕之等五十五户,一百五十四人。

慕璝死,弟慕延立,遣使奉表。

十五年,除慕延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

十六年,改封河南王。

其年,以拾虔弟拾寅为平西将军,慕延庶长子繁昵为抚军将军,慕延嫡子瑍为左将军、河南王世子。

十九年,追赠阿豺本号安西、秦沙三州诸军事、沙州刺史、领护羌校尉、陇西王。

索虏拓跋焘遣军击慕延,大破之,慕延率部落西奔白兰,攻破于阗国。

虑虏复至,二十七年,遣使上表云“若不自固者,欲率部曲入龙涸越巂门”并求牵车,献乌丸帽、女国金酒器、胡王金钏等物。

太祖赐以牵车,若虏至不自立,听入越巂。

虏竟不至也。

慕延死,拾寅自立。

二十九年,以拾寅为使持节、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拾寅东破索虏,加开府仪同三司。

世祖大明五年,拾寅遣使献善舞马,四角羊。

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马歌》者二十七首。

太宗泰始三年,进号征西大将军。

五年,拾寅奉表献方物,以弟拾皮为平西将军、金城公。

前废帝又进号车骑大将军。

其国西有黄沙,南北一百二十里,东西七十里,不生草木,沙州因此为号。

屈真川有盐池,甘谷岭北有雀鼠同穴,或在山岭,或在平地,雀色白,鼠色黄,地生黄紫花草,便有雀鼠穴。

白兰土出黄金、铜、铁。

其国虽随水草,大抵治慕贺川。

史臣曰:吐谷浑逐草依泉,擅强塞表,毛衣肉食,取资佃畜,而锦组缯纨,见珍殊俗,徒以商译往来,故礼同北面。

自昔哲王,虽存柔远,要荒回隔,礼文弗被,大不过子,义著《春秋》。

晋、宋垂典,不修古则,遂爵班上等,秩拟台光。

辫发称贺,非尚簪冕,言语不通,宁敷衮职。

虽复苞篚岁臻,事惟贾道,金罽毡毦,非用斯急,送迓烦扰,获不如亡。

若令肃慎年朝,越裳岁飨,固不容以异见书,取高前策。

圣人谓之荒服,此言盖有以也。

宋书·卷八十八·列传第四十八·薛安都等

〔沈约〕 〔南北朝〕

薛安都,河东汾阴人也。

世为强族,同姓有三千家。

父广,为宗豪,高祖定关、河,以为上党太守。

安都少以勇闻,身长七尺八寸,便弓马。

索虏使助秦州刺史北贺汨击反胡白龙子,灭之。

由是为伪雍、秦二州都统,州各有刺史,都统总其事。

元嘉二十一年,索虏主拓跋焘击芮芮大败,安都与宗人薛永宗起义,永宗营汾曲,安都袭得弘农。

会北地人盖吴起兵,遂连衡相应。

焘自率众击永宗,灭其族,进击盖吴。

安都料众寡不敌,率壮士辛灵度等,弃弘农归国。

太祖延见之,求北还构扇河、陕,招聚义众。

上许之,给锦百匹,杂缯三百匹。

复袭弘农,虏已增戍,城不可克,盖吴又死,乃退还上洛。

世祖镇襄阳,板为扬武将军、北弘农太守。

虏渐强盛,安都乃归襄阳。

从叔沈亦同归国,官至绥远将军、新野太守。

二十七年,随王诞版安都为建武将军,随柳元景向关、陕,率步骑居前,所向克捷,事在元景传。

军还,诞版为后军行参军。

二十九年,除始兴王浚征北行参军,加建武将军。

鲁爽向虎牢,安都复随元景北出,即据关城,期俱济河取蒲坂。

会爽退,安都复率所领随元景引还。

仍伐西阳五水蛮。

世祖伐逆,转参军事,加宁朔将军,领马军,与柳元景俱发。

四月十四日,至朱雀航,横矛瞋目,叱贼将皇甫安民等曰“贼弑君父,何心事之”世祖践阼,除右军将军。

五月四日,率所领骑为前锋,直入殿庭。

贼尚有数百人,一时奔散。

以功封南乡县男,食邑五百户。

安都从征关、陕,至臼口,梦仰头视天,正见天门开,谓左右曰“汝见天门开不”至是叹曰“梦天开,乃中兴之象邪” 从弟道生,亦以军功为大司马参军。

犯罪,为秣陵令庾淑之所鞭。

安都大怒,乃乘马从数十人,令左右执槊,欲往杀淑之。

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

元景遥问“薛公何处去”安都跃马至车后曰“小子庾淑之鞭我从弟,今诣往刺杀之”元景虑其不可驻,乃绐之曰“小子无宜适,卿往与手,甚快”安都既回马,复追呼之“别宜与卿有所论”令下马入车。

既入车,因责让之曰“卿从弟服章言论,与寒细不异,虽复人士,庾淑之亦何由得知。

且人身犯罪,理应加罚,卿为朝廷勋臣,宜崇奉法宪,云何放恣,辄欲于都邑杀人。

非唯科律所不容,主上亦无辞以相宥”因载之俱归,安都乃止。

其年,以惮直免官。

孝建元年,复除左军将军。

二月,鲁爽反叛,遣安都及冗从仆射胡子反、龙骧将军宗越率步骑据历阳。

爽遣将郑德玄戍大岘,德玄使前锋杨胡与轻兵向历阳。

安都遣宗越及历阳太守程天祚逆击破之,斩胡与及其军副。

德玄复使其司马梁严屯岘东,安都幢主周文恭晨往侦候,因而袭之,悉禽。

贼未敢进。

世祖诏安都留三百人守历阳,渡还采石,迁辅国将军、竟陵内史。

四月,鲁爽使弟瑜率三千人出小岘,爽寻以大众阻大岘。

又遣安都步骑八千度江,与历阳太守张幼绪等讨爽。

安都军副建武将军谭金率数十骑挑战,斩其偏帅。

幼绪恇怯,辄引军退还,安都复还历阳。

臧质久不至,世祖复遣沈庆之济江督统诸军。

爽军食少,引退,庆之使安都率轻骑追之。

四月丙戌,及爽于小岘,爽自与腹心壮骑继后。

谭金先薄之,不能入,安都望见爽,便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爽首。

爽累世枭猛,生习战陈,咸云万人敌。

安都单骑直入,斩之而反,时人皆云关羽之斩颜良,不是过也。

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

时王玄谟距南郡王义宣、臧质于梁山,安都复领骑为支军。

贼有水步营在芜湖,安都遣将吕兴寿率数十骑袭之,贼众惊乱,斩首及赴水死者甚众。

义宣遣将刘湛之及质攻玄谟,玄谟命众军击之,使安都引骑出贼阵右。

谭金三历贼陈,乘其隙纵骑突之,诸将系进。

是朝,贼马军发芜湖,欲来会战,望安都骑甚盛,隐山不敢出。

贼阵东南犹坚,安都横击陷之,贼遂大溃。

安都队主刘元儒于舰中斩湛之首。

转太子左卫率。

大明元年,虏向无盐,东平太守刘胡出战失利。

二月,遣安都领马军北讨,东阳太守沈法系水军向彭城,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

上戒之曰“贼若可及,便尽力殄之。

若度已回,可过河耀威而反”时虏已去,坦求回军讨任榛,见许。

安都当向左城,左城去滑台二百余里,安都以去虏镇近,军少不宜分行。

至东坊城,遇任榛三骑,讨擒其一,余两骑得走。

任榛闻知,皆得逃散。

时天旱,水泉多竭,人马疲困,不能远追。

安都、法系并白衣领职,坦系尚方。

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积世逋叛所聚,所在皆棘榛深密,难为用师,故能久自保藏,屡为民患。

安都明年复职,改封武昌县侯,加散骑常侍。

七年,又加征虏将军,为太子左卫率十年,终世祖世不转。

前废帝即位,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永光元年,出为使持节、督兖州诸军事、前将军、兖州刺史。

景和元年,代义阳王昶督徐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平北将军、徐州刺史。

太宗即位,进号安北将军,给鼓吹一部。

安都不受命,举兵同晋安王子勋。

初,安都从子索儿,前废帝景和中,为前军将军,直閤,从诛诸公,封武安县男,食邑三百户。

太宗即位,以为左将军,直閤如故。

安都将为逆,遣密信报之,又遣数百人至瓜步迎接。

时右卫将军柳光世亦与安都通谋。

泰始二年正月,索儿、光世并在省,安都信催令速去,二人俱自省逃出,携安都诸子及家累,席卷北奔。

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并皆同反。

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A11J]三军,道固遣子景征、傅灵越领众,并应安都。

弥之等南出下邳,灵越自泰山道向彭城。

时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城起义,索儿率灵越等攻之。

安都使同党裴祖隆守下邳城,弥之等至下邳,改计归顺,因进军攻祖隆,僧[A11J]不同,率所领归安都。

索儿闻弥之有异志,舍睢陵驰赴下邳,弥之等未战溃散,并为索儿所执,见杀。

时太宗以申令孙为徐州,代安都。

令孙进据淮阳,密有反志,遣人告索儿曰“欲相从顺,而百口在都。

可进军见攻,若战败被执,家人可得免祸”索儿乃遣灵越向淮阳,令孙出城,为相距之形,既而奔散,北投索儿。

索儿使令孙说阐令降,阐既降,索儿执阐及令孙,并杀之。

索儿因引军渡淮,军粮不给,掠奔百姓谷食。

太宗遣齐王率前将军张永、宁朔将军垣山宝、王宽、员外散骑侍郎张寘震、萧顺之、龙骧将军张季和、黄文玉等诸军北讨。

其年五月,军次平原,索儿等率马步五千,列陈距战,击大破之。

索儿又虏掠民谷,固守石梁,齐王又率镇北参军赵昙之、吕湛之击之。

索儿军无资实,所资野掠,既见攻逼,无以自守,于是奔散。

又追破之于葛家白鹄。

索儿走向乐平县界,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

安都子道智、大将范双走向合肥,诣南汝阴太守裴季降。

时武卫将军王广之领军隶刘勔,攻殷琰于寿阳。

傅灵越奔逃,为广之军人所生禽,厉声曰“我傅灵越也。

汝得贼何不即杀”生送诣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逆。

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禽,主上皆加以旷荡,即其才用。

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

然事之始末,备皆参豫,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还京师。

太宗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

灵越,清河人也。

时辅国将军、山阳内史程天祚据郡同安都,攻围弥时,然后归顺。

子勋平定,安都遣别驾从事史毕众爱、下邳太守王焕等奉启书诣太宗归款,曰“臣庸隶荒萌,偷生上国,过蒙世祖孝武皇帝过常之恩,犬马有心,实感恩遇。

是以晋安始唱,投诚孤往,不期生荣,实存死报。

今天命大归,群迷改属,辄率领所部,束骸待诛,违拒之罪,伏听汤镬”索儿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领归降。

太宗以四方已平,欲示威于淮外,遣张永、沈攸之以重军迎之。

安都谓既已归顺,不应遣重兵,惧不免罪,乃遣信要引索虏。

三年正月,索虏遣博陵公尉迟苟人、城阳公孔伯恭二万骑救之。

永等引退,安都开门纳虏,虏即授安都徐州刺史、河东公。

四年三月,召还桑干。

五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

初,安都起兵,长史兰陵俨密欲图之,见杀。

安都未向桑干,前军将军裴祖隆谋杀苟人,举彭城归顺,事泄,见诛。

员外散骑侍郎孙耿之击索儿战死,及刘弥之、张灵庆皆战败见杀,并为太宗所哀,追赠俨光禄勋,祖隆宁朔将军、兖州刺史,耿之羽林监,弥之辅国将军、青州刺史,灵庆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安都子伯令、环龙,亡命梁、雍二州之间。

三年,率亡命数千人袭广平,执太守刘冥虬,攻顺阳,克之,略有义成、扶风,置立守宰。

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阳太守张敬儿、新野太守刘攘兵击破之,并禽。

先是,东安、东莞二郡太守张谠守团城,在彭城东北。

始同安都,未亦归顺,太宗以为东徐州刺史,复为虏所没。

沈文秀,字仲远,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弟子也。

父劭之,南中郎行参军。

文秀初为郡主簿,功曹史,庆之贵后,文秀起家为东海王祎抚军行参军。

又度义阳王昶东中郎府,东迁钱唐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武康令,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建康令。

坐为寻阳王鞭杀私奴,免官,加杖一百。

寻复官。

前废帝即位,为建安王休仁安南录事参军,射声校尉。

景和元年,迁督青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

时帝狂悖无道,内外忧危,文秀将之镇,部曲出屯白下,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土崩将至,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

且此人性情无常,猜忌特甚,将来之祸,事又难测。

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千载一时,万不可失”庆之不从。

文秀固请非一,言辄流涕,终不回。

文秀既行,庆之果为帝所杀。

庆之死后,帝遣直閤江方兴领兵诛文秀,方兴未至,太宗已定乱,驰驿驻之。

方兴既至,为文秀所执。

寻见释,遣还京师。

时晋安王子勋据寻阳反叛,六师外讨,征兵于文秀。

文秀遣刘弥之、张灵庆、崔僧[A11J]三军赴朝廷。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已同子勋,遣使报文秀,以四方齐举,劝令同逆,文秀即令弥之等回应安都。

弥之等寻归顺,事在《安都传》。

弥之青州强姓,门族甚多,诸宗从相合率奔北海,据城以拒文秀。

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据临济城,并起义。

文秀司马房文庆谋应之,为文秀所杀。

文秀遣军主解彦士攻北海陷之,乘民从弟伯宗合率乡兵,复克北海,因率所领向青州所治东阳城。

文秀拒之,伯宗战败被创,弟天爱扶持将去,伯宗曰“丈夫当死战场,以身殉国,安能归死儿女手中乎。

弟可速去,无为两亡”乃见杀,追赠龙骧将军、长广太守。

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皓、东莞东安二郡太守李灵谦率军伐文秀。

玄邈、乘民、僧皓等并进军攻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

泰始二年八月,寻阳平定,太宗遣尚书度支郎崔元孙慰劳诸义军,随僧皓战败见杀,追赠宁朔将军、冀州刺史。

上遣文秀弟文炳诏文秀曰“皇帝前问督青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青州刺史,朕去岁拨乱,功振普天,于卿一门,特有殊泽,卿得延命至今,谁之力邪。

何故背国负恩,远同逆竖。

今天下已定,四方宁一,卿独守穷城,何所归奉。

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坟墓,想情非木石,犹或顾怀。

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

凡诸逆郎,亲为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

卿独何人,而能自立。

便可速率部曲,同到军门,别诏有司,一无所问。

如其不尔,国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当夷卿坟垄,既以谢齐土百姓,亦以劳将士之心。

故有今诏”三年二月,文秀归命请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据历城同逆,为土人起义所攻,与文秀俱遣信引虏。

虏遣将慕舆白曜率大众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虏无备,纵兵掩击,杀伤甚多。

虏乃进军围城,文秀善于抚御,将士咸为尽力,每与虏战,辄摧破之,掩击营寨,往无不捷。

太宗进文秀号辅国将军。

其年八月,虏蜀郡公拔式等马步数万人入西郭,直至城下。

文秀使辅国将军垣谌击破之。

九月,又逼城东。

十月,进攻南郭。

文秀使员外散骑侍郎黄弥之等邀击,斩获数千。

四年,又进文秀号右将军,封新城县侯,食邑五百户。

虏青州刺史王隆显于安丘县又为军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数百人。

虏围青州积久,太宗所遣救兵并不敢进,乃以文秀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北海、平昌、长广、东莱五郡军事,从海道救青州。

文静至东莱之不其城,为虏所断遏,不得进,因保城自守,又为虏所攻,屡战辄克,太宗加其东青州刺史。

四年,不其城为虏所陷,文静见杀。

文秀被围三载,外无援军,士卒为之用命,无离叛者,日夜战斗,甲胄生虮虱。

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为虏所陷。

城败之日,解释戎衣,缓服静坐,命左右取所持节。

虏既入,兵刃交至,问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因执之,牵出听事前,剥取衣服。

时白曜在城西南角楼,裸缚文秀至曜前,执之者令拜。

文秀曰“各二国大臣,无相拜之礼”曜命还其衣,为设酒食,锁送桑干。

其余为乱兵所杀,死者甚众。

太宗先遣尚书功论郎何如真选青州文武,亦为虏所杀。

文秀在桑干凡十九年,齐之永明四年,病死,时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

世祖世,以干用见知,历太子屯骑校尉,左军将军。

大明三年,出为齐、北海二郡太守。

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铠,道固检得,献之,执系恭。

入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谘议参军,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

景和元年,出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镇历城。

泰始二年,进号辅国将军,又进号征虏将军。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还道固本号为徐州代之。

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军主傅灵越率众赴安都。

既而为土人起义所攻,屡战失利,闭门自守。

会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诏归顺。

先是与沈文秀共引虏,虏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围逼。

虏每进,辄为道固所摧。

三年,以为都督冀青兖幽并五州诸军事、前将军、冀州刺史,加节,又进号平北将军。

其年,为虏所陷,被送桑干,死于虏中。

史臣曰:《春秋》列国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后去,唯邾、莒三臣,书以叛人之目,盖重地也。

安都勤王之略,义阙于藩屏,以地外奔,罪同于三叛。

《诗》云“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此之谓乎。

宋书·卷八十七·列传第四十七·萧惠开殷琰

〔沈约〕 〔南北朝〕

萧惠开,南兰陵人,征西将军思话子也。

初名慧开,后改慧为惠。

少有风气,涉猎文史,家虽贵戚,而居服简素。

初为秘书郎,著作并名家年少。

惠开意趣与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语。

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当应将迎时俗,缉外内之欢。

如汝自业,将无小伤多异,以取天下之疾患邪”惠开曰“人间宜相缉和,甚如慈旨。

但不幸耿介,耻见作凡人,画龙未成,故遂至于多忤耳”转太子舍人。

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

转尚书水部郎,始兴王浚征北府主簿,南徐州治中从事史,徙汝阴王友。

又为南徐州别驾,中书侍郎,江夏王义恭大将军大司马从事中郎。

孝建元年,自太子中庶子转黄门侍郎,与侍中何偃争积射将军徐冲之事。

偃任遇甚隆,惠开不为之屈,偃怒,使门下推弹之。

惠开乃上表解职曰“陛下未照臣愚,故引参近侍。

臣以职事非长,故委能何偃,凡诸当否,不敢参议。

窃见积射将军徐冲之为偃命所黜,臣愚怀谓有可申,故聊设微异。

偃恃恩使贵,欲使人靡二情,便诃胁主者。

手定文案,割落臣议,专载己辞。

虽天照广临,竟未见察臣理,违颜咫尺,致兹壅滥,则臣之受劾,盖何足悲。

但不顺侍中,臣有其咎,当而行之,不知何过。

且议之不允,未有弹科,省心揆天,了知在宥。

臣不能谢愆右职,改意重臣,刺骨铄金,将在朝夕。

乞解所忝,保拙私庭”时偃宠方隆,由此忤旨,别敕有司以属疾多,免惠开官。

思话素恭谨,操行与惠开不同,常以其峻异,每加嫌责。

及见惠开自解表,自叹曰“儿子不幸与周朗周旋,理应如此”杖之二百。

寻重除中庶子。

丁父艰,居丧有孝性,家素事佛,凡为父起四寺,南岸南冈下,名曰禅冈寺。

曲阿旧乡宅,名曰禅乡寺。

京口墓亭,名曰禅亭寺。

所封封阳县,名曰禅封寺。

谓国僚曰“封秩盖鲜,而兄弟甚多,若使全关一人,则在我所让。

若使人人等分,又事可悲耻。

寺众既立,自宜悉供僧众”由此国秩不复下均。

服除,除司徒左长史。

大明二年,出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长史、宁朔将军、襄阳太守,行雍州州府事。

善于为政,威行禁止。

袭封封阳县侯。

还为新安王子鸾冠军长史,行吴郡事。

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女又当适世祖子,发遣之资,应须二千万。

乃以为豫章内史,听其肆意聚纳,由是在郡著贪暴之声。

入为尚书吏部郎,不拜,徙御史中丞。

世祖与刘秀之诏曰“今以萧惠开为宪司,冀当称职。

但一往服领,已自殊有所震”及在任,百僚畏惮之。

八年,入为侍中。

诏曰“惠开前在宪司,奉法直绳,不阿权戚,朕甚嘉之。

可更授御史中丞”母忧去职。

起为持节、督青冀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不行。

改督益宁二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

惠开素有大志,至蜀,欲广树经略,善于述事,对宾僚及士人说收牂牁、越巂以为内地,绥讨蛮、濮,辟地征租。

闻其言者,以为大功可立。

太宗即位,进号冠军将军,又进平西将军,改督为都督。

晋安王子勋反,惠开乃集将佐谓之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璧,并无不可。

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

吾奉武、文之灵,兼荷世祖之眷,今便当投袂万里,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领二千人东下,为巴东人任叔儿起义所邀,欣寿败没,陕口道不复通。

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领三千人步出梁州,又为氐贼杨僧嗣所断。

先是,惠开为治,多任刑诛,蜀土咸怀猜怨。

及闻欣寿没,法度又不得前,晋原一郡遂反,于是诸郡悉应之,并来围城。

城内东兵不过二千,凡蜀人惠开疑之,皆悉遣出。

子勋寻平,蜀人并欲屠城,以望厚赏。

惠开每遣军出战,未尝不捷,前后所摧破杀伤不可胜计。

外众逾合,胜兵者十余万人。

时天下已平,太宗以蜀土险远,赦其诛责,遣惠开弟惠基步道使蜀,具宣朝旨。

惠基既至涪,而蜀人志在屠城,不欲使王命远达,遏留惠基不听进。

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帅马兴怀等,然后得前。

惠开奉旨归顺,城围得解。

时太宗遣惠开宗人宝首水路慰劳益州,宝首欲以平蜀为功。

更奖说蜀人,于是处处蜂起,凡诸离散者,一时还合。

渠帅赵燕、句文章等,与宝首屯军于上,去成都六十里,众号二十万人。

惠开欲遣击之,将佐咸曰“攻破蜀贼,诚不为难。

但慰劳使至,未获奉受,而遣兵相距,何以自明本心”惠开曰“今水陆四断,表启路绝,宝首或相诬陷,谓我不奉朝旨。

我之欲战,本在通使。

使若得通,则诚心达矣”乃作启事,具陈事情,使腹心二人带启,戒之曰“须贼破路开,便跃马驰去”遣永宁太守萧惠训、别驾费欣业万兵并进,与战,大破之,生禽宝首,囚于成都县狱。

所遣使至,上使执送宝首,除惠开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南郡太守,不拜。

泰始四年,还至京师。

初,惠开府录事参军到希微负蜀人债将百万,为责主所制,未得俱还。

惠开与希微共事不厚,以为随其同上,不能携接得还,意耻之。

厩中凡有马六十匹,悉以乞希微偿责,其意趣不常皆如是。

先刘瑀为益州,张悦代之,瑀去任,凡所携将佐有不乐反者,必逼制将还。

语人曰“随我上,岂可为张悦作西门客邪”惠开自蜀还,资财二千余万,悉散施道路,一无所留。

五年,又除桂阳王休范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

其年,会稽太守蔡兴宗之郡,而惠开自京口请假还都,相逢于曲阿。

惠开先与兴宗名位略同,又经情款,自以负衅摧屈,虑兴宗不能诣己,戒勒部下“蔡会稽部伍若借问,慎不得答”惠开素严,自下莫敢违犯。

兴宗见惠开舟力甚盛,不知为谁,遣人历舫讯,惠开有舫十余,事力二三百人,皆低头直去,无一人答者。

复为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太守如故。

六年,除少府,加给事中。

惠开素刚,至是益不得志,寺内所住斋前,有向种花草甚美,惠开悉刬除,列种白扬树。

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发病欧血,吐如肝肺者甚多。

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长史、宁朔将军、南郡太守,未拜。

七年,卒,时年四十九。

子睿嗣,齐受禅,国除。

惠开与诸弟并不睦,惠基使益州,遂不相见。

与同产弟惠明亦著嫌隙云。

殷琰,陈郡长平人也。

父道鸾,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

琰少为太祖所知,见遇与琅邪王景文相埒。

初为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始兴王浚后军主簿,出为鄱阳、晋熙太守,豫州治中从事史,庐陵内史。

臧质反,弃郡奔北皖。

琰性有计数,欲进退保全,故不还都邑。

事平,坐系尚方,顷之被宥。

除海陵王国郎中令,不拜。

临海王子顼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以琰为录事参军,行郡事。

复为豫州别驾,太宰户曹属,丹阳丞,尚书左丞,少府,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行南豫州,随府转右军司马,又徙巴陵王休若左军司马。

前废帝永光元年,除黄门侍郎,出为山阳王休祐右军长史、南梁郡太守。

休祐入朝,琰仍行府州事。

太宗泰始元年,以休祐为荆州,欲以吏部郎张岱为豫州刺史。

会晋安王子勋反,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建武将军、豫州刺史,以西汝阴太守庞道隆为琰长史,殿中将军刘顺为司马。

顺劝琰同子勋。

琰家累在京邑。

意欲奉顺,而土人前右军参军杜叔宝、前陈南顿二郡太守皇甫道烈、道烈从弟前马头太守景度、前汝南颍川二郡太守庞天生、前睢阳令夏侯季子等,并劝琰同逆。

琰素无部曲,门义不过数人,无以自立,受制于叔宝等。

太宗遣冗从仆射柳伦领军助,骠骑大将军山阳王休祐又遣中兵参军郑瑗说琰令还。

二人至,即与叔宝合。

叔宝者,杜坦之子,既土豪乡望,内外诸军事并专之。

弋阳太守卜天生据郡同逆,断梁州献马得百余匹。

边城令宿僧护起义斩天生,传首京邑。

太宗嘉之,以为龙骧将军,封建兴县侯,食邑三百户。

时绥戎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义于悬瓠,收兵得千余人。

袁顗遗信诱矜司马汝南人常珍奇,以金铃为信。

珍奇即日斩矜,送首诣顗,顗以珍奇为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太宗追赠矜本官,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领随郡太守。

孟虬不受命,起兵同子勋。

子勋召孟虬出寻阳,而以孟虬子定光行义阳郡事。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事不获已,犹欲羁縻之。

以琰兄前中书郎瑗为司徒右长史,子邈为山阳王休祐骠骑参军。

子勋遣使以琰为辅国将军、梁郡太守,后又加豫州,假节督南豫数郡。

杜叔宝求琰上佐,庞道隆虑其为祸,乃请奉表使寻阳。

琰即以叔宝为长史、梁郡太守。

休祐步入朝,家内犹分停寿阳,琰资给供赡,事尽丰厚。

二年正月,太宗遣辅国将军刘勔率宁朔将军吕安国西讨,休祐出镇历阳,为诸军总统。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据彭城反,募能生禽琰、安都,封千户县侯,赐布绢各二千匹。

二月,勔进军小岘。

初,合肥戍主、南汝阴太守薛元宝委郡奔子勋,前太守朱辅之据城归顺。

琰遣攻辅之,辅之败走。

琰以前右军参军裴季为南汝阴太守,季又归顺,太宗即而授之。

琰所用象县令许道莲亦率二百人归降,太宗以为马头太守。

三月,上又遣宁朔将军刘怀珍、段僧爱、龙骧将军姜产之马步三军,助勔讨琰。

义军主黄回募江西楚人千余,斩子勋所置马头太守王广元,以回为龙骧将军。

淮西人前奉朝请郑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义于陈郡城,有众一万,太宗以为司州刺史。

后虏寇淮西,战败见杀,追赠冠军将军。

是月,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东据宛唐,去寿阳三百里。

勔率众军并进,去顺数里立营。

在道遇雨,旦始至,垒堑未立,顺欲击之。

时琰所遣诸军并受节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伦,台之所遣,顺本卑微,不宜统督,唯二军不受命。

至是道烈、伦不同,顺不能独进,乃止。

既而勔营垒渐立,不可复攻,因相持守。

四月,勔录事参军王起、前部贼曹参军甄澹等五人委勔奔顺,顺因此出军攻勔。

顺幢主樊僧整与台马军主骠骑中兵参军段僧爱交槊斗,僧整刺僧爱,杀之,追赠屯骑校尉。

僧爱勇冠三军,军中并惧。

太宗又遣太尉司马垣闳率军来会,步兵校尉庞沈之助裴季戍合肥。

初,淮南人周伯符说休祐求起义兵,休祐不许,固请,乃遣之。

杖策单行,至安丰,收得八百余人,于淮西为游兵。

珍奇所置弋阳太守郭确遣将军郭慈孙击伯符于金丘,琰又遣中兵参军杜叔宝助之。

慈孙等为伯符所败,并投水死。

太宗以伯符为骠骑参军。

叔宝本谓台军停住历阳不办进,顺等至,无不瓦解,唯赍一月日粮。

既与勔相持,军食尽,报叔宝送食。

叔宝乃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

勔闻之,军副吕安国曰“刘顺精甲八千,而我众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强弱势殊,苟复推迁,则无以自立,所赖在彼粮将竭,我食有余耳。

若使叔宝米至,非唯难可复图,我亦不能持久。

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出彼不意。

若能制之,将不战走矣”勔以为然,乃以疲弱守营,简选千百精手,配安国及军主黄回等,间路出顺后,于横塘抄之。

安国始行,计叔宝寻至,止赍二日熟食,食尽,叔宝不至,将士并欲还。

安国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车不容不至。

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宝果至,以米车为函箱阵,叔宝于外为游军,幢主杨仲怀领五百人居前,与安国、回等相会。

仲怀部曲并欲退就叔宝,并力击安国。

仲怀曰“贼至不击,复欲何待。

且统军在后,政三二里间,比吾交手,何忧不至”即便前战,回所领并淮南楚子,天下精兵,众力既倍,合战,便破之。

于阵杀仲怀,仲怀所领五百人死尽。

叔宝至,而仲怀及士卒伏尸蔽野,回等欲乘胜击之,安国曰“彼将自走,不假复击”退军三十里止宿,夜遣骑参候,叔宝果弃米车奔走。

安国即复夜往,烧米车,驱牛二千余头而还。

刘顺闻米车见烧,叔宝又走,五月一日夜,众溃,奔还寿阳,仍走淮西就常珍奇。

勔于是方轨而进。

叔宝敛居民及散卒,婴城自守。

勔与诸军分营城外,黄回立航渡肥水。

叔宝遣马步三千,欲破航,并栅断小岘埭,回击大破之,焚其船栅。

休祐与琰书曰“君本文弱,素无武干,是远近所悉,且名器清显,不应复有分外希觊。

近者之事,当是劫于凶竖,不能守节。

今大军长驱,已造城下,势孤援绝,祸败交至,顾昔情款,犹有恻然。

圣上垂天地之仁,开不世之泽,好生恶杀,遐迩所闻。

顾琛、王昙生等皆军败迸走,披草乞活,尚蒙恩恕,晏处私门。

今神锋所临,前无横陈,况穷城弱众,残伤之余,而欲自固乎。

若开门归顺,自可不失富贵。

将佐小大,并保荣爵。

何故苟困士民,自求齑脍,身膏斧镬,妻息并尽,老兄垂白,东市受刑邪。

幸自思之。

信言不爽,有如皎日”上又遣王道隆赍诏宥琰罪。

勔又与琰书曰“昔景和凶悖,行绝人伦,昏虐险秽,谏诤杜塞,遂残毁陵庙,芟刈百僚,纵毒穷凶,靡有纪极。

于时人神回遑,莫能自保,中外士庶,咸愿一匡。

予职在直卫,目所备睹。

主上神机天发,指麾克定,横流涂炭,一朝太平,扶危拯急,实冠终古。

而四方持疑,成此乖逆,资斧所临,每从偃简。

足下以衣冠华胄,信概夙昭,附戾从违,犹见容养。

贤兄长史,阶升清列。

贤子参军,亦塞国网。

间者进军宛唐,计由刘顺,退众闭城,当时未了。

过蒙朝恩,谬充将帅,蚤承风素,情有依然。

今皇威远申,三方蹙弱,胜败之势,皎然可览。

王御史昨至,主上敕、骠骑教、贤兄贤子书,今悉遣送。

百代以来,未有弘恩曲宥,乃至于此。

且朝廷方宣示大义,惟新王道,何容摽虚辞于士女,失国信于一州。

以足下明识渊见,想必不俟终日。

如其孤背亭毒,弗忌屠陷者,便当穷兵肆武,究法极刑。

将恐贵门无复祭祀之主,坟垄乏扫洒之望。

进谢忠臣,退惭孝子,名实两丧,没有余责。

扶力略白,幸加研览”琰本无反心,事由力屈,叔宝等有降意,前后屡遣送诚笺,而众心持疑,莫能相一,故归顺之计,每多愆塞,婴城愈固。

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义,攻郭确于弋阳,以益之为辅国将军,督弋阳西山事。

六月,勔筑长围始合。

田益之率蛮众万余人攻庞定光于义阳,定光遣从兄文生拒之,为益之所破,见杀,遂围其城。

定光求救于子勋,子勋以定光父孟虬为司州刺史,率精兵五千救义阳,并解寿阳之围。

常珍奇又自悬瓠遣三千人援定光,屯军柳水。

益之不战,望风奔散。

孟虬乘胜进军向寿阳。

初,常珍奇遣周当、垣式宝率数百人送仗与琰。

式宝骁勇绝众,因留守北门,乃率所领,开门掩袭勔,入其营。

勔逃避得免,式宝得勔衣帽而去。

勔于是乃竖长围,治攻道于东南角,并填堑。

东南角有高楼,队主赵法进计曰“外若进攻,必先攻楼,楼颓落,既伤将士,又使人情沮坏,不如先自毁之”从其言。

勔用草茅苞土,掷以塞堑。

掷者如云,城内乃以火箭射之,草未及燃,后土续至,一二日,堑便欲满。

赵法进复献计,以铁珠子灌之。

珠子流滑,悉缘隙得入,草于是火燃,二日间草尽,堑中土不过二三寸。

勔乃作大虾蟆车载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堑。

琰户曹参军虞挹之造确车,击之以石,车悉破坏。

初,庐江太守王子仲弃郡奔寻阳,庐江人起义,休祐遣员外散骑侍郎陆悠之助之。

刘胡遣其辅国将军薛道标渡江煽动群蛮,规自庐江掩袭历阳,悠之众弱,退保谯城。

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参军沈灵宠驰据庐江,道标后一日方至,悠之自谯城来会,因与道标相持。

七月,庞孟虬至弋阳,勔遣吕安国、垣闳、龙骧将军陈显达、骠骑参军孟次阳拒之。

孟虬军副吕兴寿与安国有旧,率所领降。

安国进军,破孟虬于蓼潭,义军主陈肫又破之于汝水,孟虬走向义阳。

义阳已为王玄谟子昙善起义所据,乃逃于蛮中。

淮西人郑叔举起义击常珍奇,以为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柳伦等二十一人闻孟虬败,并开门出降。

勔因此又与琰书曰“柳伦来奔,具相申述,方承足下迹缠秽乱,心秉忠诚,惘默穷愁,不亲戎政。

去冬开天之始,愚迷者多,如足下流比,进非社稷宗臣,退无顾命寄托,朝廷既不偏相嫌责,足下亦复无所独愧。

程天祚已举城归顺,庞孟虬又继迹奔亡,刘胡困于钱溪,袁顗欲战不得,推理揆势,亦安能久。

且南方初起,连州十六,拥徒百万,仲春以来,无战不北,摧陷殄灭,十无一二。

南凭袁顗弱卒,北恃足下孤城,以兹定业,恐万无一理。

方今国网疏略,示举宏维,比日相白,想亦已具矣。

且伦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所以携手相舍,非有怨恨也,了知事不可济,祸害已及故耳。

夫拥数千乌合,抗天下之兵,倾覆之状,岂不易晓。

假令六蔽之人,犹当不为其事,况复足下少祖名教,疾没世无称者邪。

所以复有此白者,实惜华州重镇,鞠为茂草,兼伤贵门一日屠灭。

足下若能封府库,开四门,宣语文武,示以祸福,先遣咫尺之书,表达诚款,然后素车白马,来诣辕门,若令足下发肤不全,儿侄雕耗者,皇天后土,实闻此言。

至辞不华,宁复多白” 薛道标犹在庐江,刘胡又分兵扬声向寿阳及合肥。

勔遣许道莲驰赴合肥,助裴季文,又遣黄回、孟次阳乃屯骑校尉段佛荣、武卫将军王广之继之。

道标率其党薛元宝等攻合肥,勔所遣诸军未至,为道标所陷,季文及武卫将军叶庆祖力战死之。

勔驰遣垣闳总统诸军攻合肥。

是月,刘胡败走,寻阳平定。

太宗遣叔宝从父弟季文至琰城下,与叔宝语,说四方已定,劝令时降。

叔宝曰“我乃信汝,恐为人所诳耳”叔宝闭绝子勋败问,有传者即杀之。

时琰子邈东在京邑,系建康,太宗送邈与琰,令说南贼已平之问,自建康出,便防送就道。

议者以为宜听邈与伯父瑗私相见,不尔无以解城内之惑,不从。

邈至,叔宝等果疑,守备方固。

十月,薛道标突围,与十余骑走奔淮西,投常珍奇,薛元宝归降。

先是,晋熙太守阎湛之据郡同逆,至是沈灵宠自庐江攻之。

湛之未知寻阳已败,固守不降。

灵宠乃取诸将破刘胡文书置车中,攻城伪败,弃车而走。

湛之得书大骇,其夜奔逃。

十一月,常珍奇乞降,虑不见纳,又求救于索虏。

太宗即以珍奇为司州刺史,领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虏亦遣伪帅张穷奇骑万匹救之。

十二月,虏至汝南,珍奇开门纳虏,淮西七县民并连营南奔,刘顺亦弃虏归顺。

南贼降者,太宗并送琰城下,令与城内交言,由是人情沮丧。

琰将降,先送休祐内人出城,然后开门。

时琰有疾,以板自舆,与诸将帅面缚请罪。

勔并抚宥,无所诛戮,自将帅以下,财物资货,皆以还之,纤毫无所失。

虏骑救琰,至师水,闻城陷,乃破义阳,杀掠数千人而去。

垣式宝寻复反叛,投常珍奇。

以平琰功,刘怀珍封艾县侯,食邑四百户,垣闳乐乡县侯,孟次阳攸县子,王广之蒲圻县子,陈显达彭泽县子,吕安国钟武县子,食邑各三百户,黄回葛阳县男,食邑二百户。

送琰及伪节还京都。

久之,为王景文镇南谘议参军,兼少府。

泰豫元年,除少府,加给事中。

后废帝元徽元年,卒,时年五十九。

琰性和雅静素,寡嗜欲,谙前世旧事,事兄甚谨,少以名行见称。

在寿阳被攻围积时,为城内所怀附。

扬州刺史王景文、征西将军蔡兴宗、司空褚渊,并与之友善云。

史臣曰:夫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盖以类得之也。

昔启方说主,迹表遗亲,邓攸淳行,爱兼犹子,虽禀分参差,情纪难一,而均薄等厚,未之或偏。

惠开亲礼虽笃,弟隙尤著,方寸之内,孝友异情,险于山川,有验于此也。

宋书·卷八十六·列传第四十六·殷孝祖刘勔

〔沈约〕 〔南北朝〕

殷孝祖,陈郡长平人也。

曾祖羡,晋光禄勋。

父祖并不达。

孝祖少诞节,好酒色,有气干。

太祖元嘉末,为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

世祖以其有武用,除奋武将军、济北太守。

入为积射将军。

大明初,索虏寇青州,上遣孝祖北援,受刺史颜师伯节度,累与虏战,频大破之,事在师伯传。

还授太子旅贲中郎将,加龙骧将军。

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孝祖隶沈庆之攻诞,又有战功,迁西阳王子尚抚军、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

出为盱眙太守,将军如故。

还为虎贲中郎将,仍除宁朔将军、阳平东平二郡太守。

又迁济南、南郡,将军如故。

前废帝景和元年,以本号督兖州诸军事、兖州刺史。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孝祖外甥司徒参军颍川葛僧韶建议衔命征孝祖入朝,上遣之。

时徐州刺史薛安都遣薛索儿等屯据津径,僧韶间行得至,说孝祖曰“景和凶狂,开辟未有,朝野危极,假命漏刻。

主上圣德天挺,神武在躬,曾不浃辰,夷凶剪暴,更造天地,未足为言。

国乱朝危,宜立长主,公卿百辟,人无异议,泰平之隆,非旦则夕。

而群小相煽,构造无端,贪利幼弱,竞怀希望。

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则主幼时艰,权柄不一,兵难互起,岂有自容之地。

舅少有立功之志,长以气节成名,若便能控济、河义勇,还奉朝廷,非唯匡主静乱,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问朝廷消息,僧韶随方酧譬,并陈兵甲精强,主上欲委以前驱之任。

孝祖即日弃妻子,率文武二千人随僧韶还都。

时普天同逆,朝廷唯保丹阳一郡,而永世县寻又反叛。

义兴贼垂至延陵,内外忧危,咸欲奔散。

孝祖忽至,众力不少,并伧楚壮士,人情于是大安。

进孝祖号冠军,假节、督前锋诸军事,遣向虎槛,拒对南贼。

御仗先有诸葛亮筒袖铠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上悉以赐孝祖。

孝祖负其诚节,凌轹诸将,台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并欲推治。

由是人情乖离,莫乐为用。

进使持节、都督兖州青冀幽四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刺史如故。

时贼据赭圻,孝祖将进攻之,与大统王玄谟别,悲不自胜,众并骇怪。

泰始二年三月三日,与贼合战,常以鼓盖自随,军中人相谓曰“殷统军可谓死将矣。

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士攒射,欲不毙,得乎”是日,于阵为矢所中死,时年五十二。

追赠散骑常侍、征北将军,持节、都督如故。

封秭归县侯,食邑千户。

四年,追改封建安县,谥曰忠侯。

孝祖子悉为薛安都所杀,以从兄子慧达继封。

齐受禅,国除。

刘勔,字伯猷,彭城人也。

祖怀义,始兴太守。

父颖之,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征林邑,遇疾卒。

勔少有志节,兼好文义。

家贫,为广州增城令,广州刺史刘道锡引为扬烈府主簿。

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侵,道锡遣勔奉使诣京都,太祖引见之,酧对称旨,除宁远将军、绥远太守。

元嘉末,萧简据广州为乱,勔起义讨之,烧其南门。

广州刺史宗悫又命为军府主簿,以功封大亭侯。

除员外散骑侍郎。

孝建初,荆、江反叛,宗悫以勔行宁朔将军、湘东内史,领军出安陆。

会事平,以本号为晋康太守,又徙郁林太守。

大明初还都,徐州刺史刘道隆请为宁朔司马。

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勔随道隆受沈庆之节度,事平,封金城县五等侯。

除西阳王子尚抚军参军,入直閤。

先是,遣费沈伐陈檀,不克,乃除勔龙骧将军、西江督护、郁林太守。

勔既至,率军进讨,随宜剪定,大致名马,并献珊瑚连理树,上甚悦。

还除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遭母忧,不拜。

前废帝即位,起为振威将军、屯骑校尉,入直閤。

太宗即位,加宁朔将军,校尉如故。

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逆,四方响应,勔以本官领建平王景素辅国司马,进据梁山。

会豫州刺史殷琰反叛,征勔还都,假辅国将军,率众讨琰,甲仗三十人入六门。

复兼山阳王休祐骠骑司马,余如故。

破琰将刘顺于宛唐,杜叔宝于横塘,事在琰传。

除辅国将军、山阳王休祐骠骑谘议参军、梁郡太守、假节,不拜。

琰婴城固守,自始春至于末冬,薛道标、庞孟虬并向寿阳,勔内攻外御,战无不捷。

善抚将帅,以宽厚为众所依。

将军王广之求勔所自乘马,诸将帅并忿广之叨冒,劝勔以法裁之,勔欢笑,即时解马与广之。

复除使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拜。

及琰开门请降,勔约令三军,不得妄动。

城内士民,秋毫无所失,百姓感悦,咸曰来苏。

百姓生为立碑。

改督益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又不拜。

还京都,拜太子左卫率,封鄱阳县侯,食邑千户。

琰初求救索虏,虏大众屯据汝南。

泰始三年,以勔为征虏将军、督西讨前锋诸军事,假节、置佐、本官如故。

先是,常珍奇据汝南,与琰为逆,琰降,因据戍降虏,事在琰传。

至是引虏西河公、长社公攻围辅国将军、汝阴太守张景远。

景远与军主杨文苌拒击,大破之。

景远寻病卒,太宗嘉其功,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追封含洭县男,食邑三百户,以文苌代为汝阴太守。

除勔右卫将军,仍以为使持节、都督豫司二州诸军事、征虏将军、豫州刺史,余如故。

四年,除侍中,领射声校尉,又不受。

进号右将军。

其年,虏遣汝阳司马赵怀仁步骑五百,寇武津县。

勔遣龙骧将军曲元德轻兵进讨,虏众惊散。

虏子都公阏于拔又率三百人防运车囗囗千两,于汝阳台东水上结营。

元德单骑直入,斩拔首,因进攻汝阳台,即陷外垒,获车一千三百乘,斩首一百五十级。

勔又使司徒参军孙昙瓘督弋阳以西,会虏寇义阳,昙瓘大破之。

虏上其北豫州租,有车二千两,勔招荒人,邀击于许昌,虏众奔散,焚烧米谷。

淮西人贾元友上书太宗,劝北攻悬瓠,可收陈郡、南顿、汝南、新蔡四郡之地。

上以所陈示勔,使具条答。

勔对曰: 元友称“虏主幼弱,奸伪竞起,内外规乱,天亡有期”臣以为獯丑侵纵,乘藉王境,盘据州郡,百姓残亡。

去冬众军失耕,今春连城围逼,国家复境之略,实有不遑,灭虏未及。

元友又云“有七千余家,谷米丰积,可供二万人数年资储”臣又以为二万人岁食米四十八万斛,五年合须米二百四十万斛,既理不容有,恐事难称言。

元友又云“虏于悬瓠开驿保,虏已先据,若不足恃,此不须囗”俱是攻城,便应先图悬瓠,何更越先取郾,以受腹背之灾。

且七千余家丰积,而虏犹当远运为粮,是威不制民,民非异计。

元友又云“虏欲水陆运粮,以救军命,可袭之机,在于今日”臣又以为开立驿道,据守坚城,观其形候,不似蹙弱。

可乘之机,恐为难验。

元友又云“四郡民人,遭虏二十七年之毒,皆欲雪仇报耻,伏待朝威”臣又以为垣式宝等受国重恩,今犹驱略车营,翻还就贼,盖是恋本之情深,非报怨之宜,何可轻试。

元友又云“请敕荆、雍两州,遣二千精兵,从义阳依西山北下,直据郾城”臣又以为郾城是贼驿路要戍,且经蛮接险,数百里中,裹粮潜进,方出平地,攻贼坚城,自古名将,未有能以此济者。

假其克捷,不知足南抗悬瓠,北捍长社与不。

且贼拥据数城,水陆通便,而今使官以二千断其资运,于事为难。

元友又云“虏围逼汝阴,游魂二岁,为张景远所挫,不敢渡淮”臣又以为景远兵力寡弱,不能自固,远遣救援,方得少克。

今定是为贼所畏不。

景远前所摧伤,裁至数百,虏步骑四万,犹不敢前,而今必劝国家以轻兵远讨,指掌可克,言理相背,莫复过此。

元友又云“龙山雉水,鲁奴、王景直等并受朝爵,马步万余。

进讨之宜,唯须敕命”臣以为鲁奴与虏交关,弥历年世,去岁送诚朝廷,誓欲立功。

自蒙荣爵,便即逃遁,殊类奸猾,岂易暗期。

兼王景直是一亡命,部曲不过数十人,既不可言,又未足恃。

万余之言,似不近实。

元友又云“四郡恨忿此非类,车营连结,废田二载,生业已尽,贼无所资,粮储已罄。

断其运道,最是要略”臣又以断运须兵,兵应资食,而当此过悬瓠二百里中,使兵食兼足,何处求办。

臣窃寻元嘉以来,伧荒远人,多干国议,负儋归阙,皆劝讨虏。

鲁爽诞说,实挫国威,徒失兵力,虚费金宝。

凡此之徒,每规近说,从来信纳,皆诒后悔。

界上之人,唯视强弱,王师至境,必壶浆候涂,裁见退军,便抄截蜂起。

首领回师,何尝不为河畔所弊。

太宗纳之,元友议遂寝。

勔与常珍奇书,劝令反虏,珍奇乃与子超越、羽林监式宝,于谯杀虏子都公费拔等凡三千余人。

勔驰驿以闻,太宗大喜,以珍奇为使持节、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司州刺史,汝南新蔡县侯,食邑千户。

超越辅国将军、北豫州刺史,颍川汝阳囗囗三郡太守,安阳县男。

式宝辅国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真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珍奇为虏所攻,引军南出,虏追击破之,珍奇走依山,得至寿阳,超越、式宝为人所杀。

五年,汝阴太守杨文苌又频破虏于荆亭及戍西。

诏进勔号平西将军、豫州刺史,余如故,不拜。

其年,征拜散骑常侍、中领军。

勔以世路纠纷,有怀止足,求东阳郡。

上以勔启遍示朝臣,自尚书仆射袁粲以下,莫不称赞,咸谓宜许。

上曰“巴陵、建平二王,并有独往之志。

若世道宁晏,皆当申其所请”勔经始钟岭之南,以为栖息,聚石蓄水,仿佛丘中,朝士爱素者,多往游之。

六年,改常侍为侍中。

其年,南兖州刺史齐王出镇淮阴,以勔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青冀囗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侍中、中领军如故,出镇广陵。

固辞侍中、军号,许之,以为假平北将军。

七年,解都督、假号、并节。

太宗临崩,顾命以为守尚书右仆射,中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

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元徽初,月犯右执法,太白犯上将,或劝勔解职。

勔曰“吾执心行己,无愧幽明。

若才轻任重,灾眚必及,天道密微,避岂得免”桂阳王休范为乱,奄至京邑,加勔使持节、领军,置佐史,镇扞石头。

既而贼众屯朱雀航南,右军王道隆率宿卫向朱雀,闻贼已至,急信召勔。

勔至,命闭航,道隆不听,催勔渡航进战。

率所领于航南战败,临陈死之,时年五十七。

事平,诏曰“夫义实天经,忠惟人则,篆素流采,金石宣辉,自非识洞情灵,理感生极,岂有捐躯卫主,舍命匡朝者哉。

故持节、镇军将军、守尚书右仆射、中领军鄱阳县开国侯勔,思怀亮粹,体业淹明,弘勋树绩,誉洽华野。

绸缪顾托,契阔屯夷,方倚谋猷,翌康帝道。

逆蕃扇祸,逼扰京甸,援桴誓旅,奉律行师。

身与事灭,名随操远。

朕用伤悼,震恸于厥心。

昔王允秉诚,卞壸峻节,均风往德,归茂先轨。

泉途就永,冤逝无追,思崇徽策,式光惇史。

可赠散骑常侍、司空,本官、侯如故,谥曰忠昭公” 子悛嗣,顺帝升明末,为广州刺史。

齐受禅,国除。

勔弟斅,泰始中,为宁朔将军、交州刺史,于道遇病卒。

先有都乡侯爵,谥曰质侯。

史臣曰:吴汉平蜀,城内流血沾踝,而其后无闻于汉。

陆抗定西陵,步氏祸及婴孩,而机、云为戮上国。

刘勔克寿春,士民无遗刍委粒之叹。

莫不扶老携幼,歌唱而出重围,美矣。

宋书·卷八十五·列传第四十五·谢庄王景文

〔沈约〕 〔南北朝〕

谢庄,字希逸,陈郡阳夏人,太常弘微子也。

年七岁,能属文,通《论语》。

及长,韶令美容仪,太祖见而异之,谓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曰“蓝田出玉,岂虚也哉”初为始兴王浚后军法曹行参军,转太子舍人,庐陵王文学,太子洗马,中舍人,庐陵王绍南中郎谘议参军。

又转随王诞后军谘议,并领记室。

分左氏《经传》,随国立篇,制木方丈,图山川土地,各有分理,离之则州别郡殊,合之则宇内为一。

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寇彭城,虏遣尚书李孝伯来使,与镇军长史张畅共语,孝伯访问庄及王徽,其名声远布如此。

二十九年,除太子中庶子。

时南平王铄献赤鹦鹉,普诏群臣为赋。

太子左卫率袁淑文冠当时,作赋毕,赍以示庄。

庄赋亦竟,淑见而叹曰“江东无我,卿当独秀。

我若无卿,亦一时之杰也”遂隐其赋。

元凶弑立,转司徒左长史。

世祖入讨,密送檄书与庄,令加改治宣布。

庄遣腹心门生具庆奉启事密诣世祖曰“贼劭自绝于天,裂冠毁冕,穷弑极逆,开辟未闻,四海泣血,幽明同愤。

奉三月二十七日檄,圣迹昭然,伏读感庆。

天祚王室,睿哲重光。

殿下文明在岳,神武居陕,肃将乾威,龚行天罚,涤社稷之仇,雪华夷之耻,使弛坠之构,更获缔造,垢辱之氓,复得明目。

伏承所命,柳元景、司马文恭、宗悫、沈庆之等精甲十万,已次近道。

殿下亲董锐旅,授律继进。

荆、鄢之师,岷、汉之众,舳舻万里,旌旆亏天,九土冥符,群后毕会。

今独夫丑类,曾不盈沴,自相暴殄,省闼横流,百僚屏气,道路以目。

檄至,辄布之京邑,朝野同欣,里颂途歌,室家相庆,莫不望景耸魂,瞻云伫足。

先帝以日月之光,照临区宇,风泽所渐,无幽不洽。

况下官世荷宠灵,叨恩逾量,谢病私门,幸免虎口,虽志在投报,其路无由。

今大军近次,永清无远,欣悲踊跃,不知所裁” 世祖践阼,除侍中。

时索虏求通互市,上诏群臣博议。

庄议曰“臣愚以为獯猃弃义,唯利是视,关市之请,或以觇国,顺之示弱,无明柔远,距而观衅,有足表强。

且汉文和亲,岂止彭阳之寇。

武帝修约,不废马邑之谋。

故有余则经略,不足则闭关。

何为屈冠带之邦,通引弓之俗,树无益之轨,招尘点之风。

交易爽议,既应深杜。

和约诡论,尤宜固绝。

臣庸管多蔽,岂识国仪,恩诱降逮,敢不披尽”时骠骑将军竟陵王诞当为荆州,征丞相、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入辅,义宣固辞不入,而诞便克日下船。

庄以“丞相既无入志,骠骑发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于事不便”世祖乃申诞发日,义宣竟亦不下。

上始践阼,欲宣弘风则,下节俭诏书,事在《孝武本纪》。

庄虑此制不行,又言曰“诏云贵戚竞利,兴货廛肆者,悉皆禁制。

此实允惬民听。

其中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

若废法申恩,便为令有所屈。

此处分伏愿深思,无缘明诏既下,而声实乖爽。

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不审可得在此诏不。

拔葵去织,实宜深弘” 孝建元年,迁左卫将军。

初,世祖尝赐庄宝剑,庄以与豫州刺史鲁爽送别。

爽后反叛,世祖因宴集,问剑所在,答曰“昔以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上甚说,当时以为知言。

于时搜才路狭,乃上表曰: 臣闻功照千里,非特烛车之珍。

德柔邻国,岂徒秘璧之贵,故《诗》称殄悴,《誓》述荣怀,用能道臻无积,化至恭己。

伏惟陛下膺庆集图,缔宇开县,夕爽选政,昃旦调风,采言厮舆,观谣仄远,斯实辰阶告平,颂声方制。

臣窃惟隆陂所渐,治乱之由,何尝不兴资得才,替因失士。

故楚书以善人为宝,《虞典》以则哲为难。

进选之轨,既弛中代,登造之律,未阐当今。

必欲崇本康务,庇民济俗,匪更怗{滞心},奚取九成。

升历中阳,英贤起于徐、沛。

受箓白水,茂异出于荆、宛。

宁二都智之所产,七諲愚之所集,实遇与不遇,用与不用耳。

今大道光亨,万务俟德,而九服之旷,九流之艰,提钧悬衡,委之选部。

一人之鉴易限,而天下之才难原。

以易限之鉴,镜难原之才,使国罔遗授,野无滞器,其可得乎。

昔公叔与僎同升,管仲取臣于盗,赵文非亲士疏嗣,祁奚岂谄雠比子,茹茅以汇,作范前经,举尔所知,式昭往牒。

且自古任荐,赏罚弘明,成子举三哲而身致魏辅,应侯任二士而已捐秦相,臼季称冀缺而畴以田采,张勃进陈汤而坐以褫爵。

此先事之盛准,亦后王之彝鉴。

如臣愚见,宜普命大臣,各举所知,以付尚书,依分铨用。

若任得其才,举主延赏。

有不称职,宜及其坐。

重者免黜,轻者左迁,被举之身,加以禁锢,年数多少,随愆议制。

若犯大辟,则任者刑论。

又政平讼理,莫先亲民,亲民之要,实归守宰。

故黄霸治颍川累稔,杜畿居河东历载,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辉宠。

今莅民之职,自非公私必应代换者,宜遵六年之制,进获章明庸堕,退得民不勤扰。

如此则下无浮谬之愆,上靡弃能之累,考绩之风载泰,槱薪之歌克昌。

臣生属亨路,身渐鸿猷,遂得奉诏左右,陈愚于侧,敢露刍言,惧氛恒典。

有诏庄表如此,可付外详议,事不行。

其年,拜吏部尚书。

庄素多疾,不愿居选部,与大司马江夏王义恭笺自陈,曰: 下官凡人,非有达概异识,俗外之志,实因羸疾,常恐奄忽,故少来无意于人间,岂当有心于崇达邪。

顷年乘事回薄,遂果饕非次,既足贻诮明时,又亦取愧朋友。

前以圣道初开,未遑引退,及此诸夏事宁,方陈微请。

款志未伸,仍荷今授,被恩之始,具披寸心,非惟在己知尤,实惧尘秽彝序。

禀生多病,天下所悉,两胁癖疾,殆与生俱,一月发动,不减两三,每至一恶,痛来逼心,气余如綖。

利患数年,遂成痼疾,吸吸惙惙,常如行尸。

恒居死病,而不复道者,岂是疾痊,直以荷恩深重,思答殊施,牵课尫瘵,以综所忝。

眼患五月来便不复得夜坐,恒闭帷避风日,昼夜愍懵,为此不复得朝谒诸王,庆吊亲旧,唯被敕见,不容停耳。

此段不堪见宾,已数十日,持此苦生,而使铨综九流,应对无方之诉,实由圣慈罔已,然当之信自苦剧。

若才堪事任,而体气休健,承宠异之遇,处自效之途,岂苟欲思闲辞事邪。

家素贫弊,宅舍未立,儿息不免粗粝,而安之若命,宁复是能忘微禄,正以复有切于此处,故无复他愿耳。

今之所希,唯在小闲。

下官微命,于天下至轻,在己不能不重。

屡经披请,未蒙哀恕,良由诚浅辞讷,不足上感。

家世无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二,亡祖四十七,下官新岁便三十五,加以疾患如此,当复几时见圣世,就其中煎憹若此,实在可矜。

前时曾启愿三吴,敕旨云“都不须复议外出”。

莫非过恩,然亦是下官生运,不应见一闲逸。

今不敢复言此,当付之来生耳。

但得保余年,无复物务,少得养疴,此便是志愿永毕。

在衡门下有所怀,动止必闻,亦无假居职,患于不能裨补万一耳。

识浅才常,羸疾如此,孤负主上擢授之恩,私心实自哀愧。

入年便当更申前请,以死自固。

但庸近所诉,恐未能仰彻。

公恩盼弘深,粗照诚恳,愿侍坐言次,赐垂拯助,则苦诚至心,庶获哀允。

若不蒙降祐,下官当于何希冀邪。

仰凭愍察,愿不垂吝。

三年,坐辞疾多,免官。

大明元年,起为都官尚书,奏改定刑狱,曰: 臣闻明慎用刑,厥存姬典。

哀矜折狱,实晖吕命。

罪疑从轻,既前王之格范。

宁失弗经,亦列圣之恒训。

用能化致升平,道臻恭己。

逮汉文伤不辜之罚,除相坐之令,孝宣倍深文之吏,立鞫讯之法,当是时也,号令刑存。

陛下践位,亲临听讼,亿兆相贺,以为无冤民矣。

而比囹圄未虚,颂声尚缺。

臣窃谓五听之慈,弗宣于宰物。

三宥之泽,未洽于民谣。

顷年军旅余弊,劫掠犹繁,监司计获,多非其实。

或规免咎,不虑国患,楚对之下,鲜不诬滥。

身遭鈇钅质之诛,家婴孥戮之痛,比伍同闬,莫不及罪。

是则一人罚谬,坐者数十。

昔齐女告天,临淄台殒。

教妇冤戮,东海愆阳,此皆符变灵祗,初咸景纬。

臣近兼讯,见重囚八人,旋观其初,死有余罪,详察其理,实并无辜。

恐此等不少,诚可怵惕也。

旧官长竟囚毕,郡遣督邮案验,仍就施刑。

督邮贱吏,非能异于官长,有案验之名,而无研究之实。

愚谓此制宜革。

自今入重之囚,县考正毕,以事言郡,并送囚身,委二千石亲临核辩,必收声吞衅,然后就戮。

若二千石不能决,乃度廷尉。

神州统外,移之刺史。

刺史有疑,亦归台狱。

必令死者不怨,生者无恨。

庶鬻棺之谚,辍叹于终古。

两造之察,流咏于方今。

臣学暗申、韩,才寡治术,轻陈庸管,惧乖国宪。

上时亲览朝政,常虑权移臣下,以吏部尚书选举所由,欲轻其势力。

二年,下诏曰“八柄驭下,以爵为先。

九德咸事,政典居首。

铨衡治枢,兴替攸寄。

顷世以来,转失厥序,徒秉国钧,终贻权谤。

今南北多士,勋勤弥积,物情善否,实系斯任。

官人之咏,维圣克允。

则哲之美,粤帝所难。

加浇季在俗,让议成风,以一人之识,当群品之诮,望沉浮自得,庸可致乎。

吏部尚书可依郎分置,并详省闲曹”又别诏太宰江夏王义恭曰: 分选诏旦出,在朝论者,亦有同异。

诚知循常甚易,改旧生疑。

但吏部尚书由来与录共选,良以一人之识,不办洽通,兼与夺威权,不宜专一故也。

前述宣先旨,敬从来奏,省录作则,永贻后昆。

自此选举之要,唯由元、凯一人。

若通塞乖衷,而诉达者鲜,且违令与物,理至隔阂。

前王盛主,犹或难之,况在寡暗,尤见其短。

又选官裁病,即嗟诮满道,人之四体,会盈有虚,旬日之间,便至怨詈,况实有假托,不由寝顿者邪。

一诣不前,贫苦交困,则两边致患,互不相体,校之以实,并有可哀。

若职置二人,则无此弊。

兼选曹枢要,历代斯重,人经此职,便成贵涂,己心外议,咸不自限,故范晔、鲁爽,举兵灭门。

以此言之,实由荣厚势驱,殷繁所至。

设可拟议此授,唯有数人,本积岁月,稍加引进,而理无前期,多生虑表。

或婴艰抱疾,事至回移。

官人之任,决不可阙,一来一去,向人已周,非有黜责,已贵难贱。

既成妨长,置之无所,盛衰递袭,便是一段世臣相处之方。

臣主生疑,所以弥觉此职,宜在降阶。

监令端右,足处时望,无人则阙,异于九流。

今但直铨选部,有减前资。

物情好猜,横立别解,本旨向意,终不外宣。

唯有从郎分置,视听自改。

选既轻先,民情已变,有堪其任,大展迁回。

兼常之宜,以时稍进,本职非复重官可得,不须带帖数过,居之尽无诒怪。

自中分荆、扬,于时便有意于此,正讶改革不少,容生骇惑。

尔来多年,欲至岁下处分,会何偃致故,应有亲人,故近因此施行。

本意诏文不得委悉,故复纸墨具陈。

于是置吏部尚书二人,省五兵尚书,庄及度支尚书顾觊之并补选职。

迁右卫将军,加给事中。

时河南献舞马,诏群臣为赋,庄所上其词曰: 天子驭三光,总万宇,挹云经之留宪,裁河书之遗矩。

是以德泽上昭,天下漏泉,符瑞之庆咸属,荣怀之应必躔。

月晷呈祥,乾维效气,赋景河房,承灵天驷,陵原郊而渐影,跃采渊而泳质,辞水空而南傃,去轮台而东洎,乘玉塞而归宝,奄芝庭而献秘。

及其养安骐校,进驾龙涓,辉大驭于国皂,贲上襄于帝闲,超益野而逾绿地,轶兰池而轹紫燕。

五王晦其术,十氏懵其玄,东门岂或状,西河不能传。

既秣苞以均性,又佩蘅以崇躅,卷雄神于绮文,蓄奔容于帷烛,蕴鹔云之锐景,戢追电之逸足,方叠熔于丹缟,亦联规于朱驳。

观其双璧应范,三封中图,玄骨满,燕室虚,阳理竟,潜策纡,汗飞赭,沫流朱。

至于《肆夏》已升,《采齐》既荐,始徘徊而龙俯,终沃若而鸾眄,迎调露于飞钟,赴承云于惊箭,写秦坰之弥尘,状吴门之曳练,穷虞庭之蹈蹀,究遗野之环袨。

若夫蹠实之态未卷,凌远之气方摅,历岱野而过碣石,跨沧流而轶姑余,朝送日于西坂,夕归风于北都,寻琼宫于倏瞬,望银台于须臾。

若乃日宣重光,德星昭衍,国称梁、岱伫跸,史言坛场望践。

鄗上之瑞彰,江间之祯阐,荣镜之运既臻,会昌之历已辨,感五繇之程符,鉴群后之荐典。

圣主将有事于东岳,礼也。

于是顺斗极,乘次躔,戒悬日于昭旦,命月题于上年。

騑騑翼翼,泛修风而浮庆烟,肃肃雍雍,引八神而诏九仙。

下齐郊而掩配林,集嬴里而降祊田,蒲轩次巘,瑄璧承峦,金检兹发,玉牒斯刊,盛节之义洽,升中之礼殚,亿兆悦,精祗欢,聆万岁于曾岫,烛神光于紫坛。

是以击辕之蹈,抚埃之舞,相与而歌曰“耸朝盖兮泛晨霞,灵之来兮云汉华。

山有寿兮松有茂,祚神极兮贶皇家”然后悟圣朝之绩,号庆荣之烈,比盛乎天地,争明乎日月,茂实冠于胥、庭,鸿名迈于勋、发。

业底于告成,道臻乎报谒,巍巍乎,荡荡乎,民无得而称焉。

又使庄作《舞马歌》,令乐府歌之。

五年,又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于时世祖出行,夜还,敕开门。

庄居守,以棨信或虚,执不奉旨,须墨诏乃开。

上后因酒宴从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对曰“臣闻蒐巡有度,郊祀有节,盘于游田,著之前诫。

陛下今蒙犯尘露,晨往宵归,容恐不逞之徒,妄生矫诈。

臣是以伏须神笔,乃敢开门耳”改领游击将军,又领本州大中正,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广陵太守,加冠军将军。

改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将军如故。

六年,又为吏部尚书,领国子博士,坐选公车令张奇免官,事在《颜师伯传》。

时北中郎将新安王子鸾有盛宠,欲令招引才望,乃使子鸾板庄为长史,府寻进号抚军,仍除长史、临淮太守。

未拜,又除吴郡太守。

庄多疾,不乐去京师,复除前职。

前废帝即位,以为金紫光禄大夫。

初,世祖宠姬殷贵妃薨,庄为诔云“赞轨尧门”引汉昭帝母赵婕妤尧母门事,废帝在东宫,衔之。

至是遣人诘责庄曰“卿昔作殷贵妃诔,颇知有东宫不”将诛之。

或说帝曰“死是人之所同,政复一往之苦,不足为深困。

庄少长富贵,今且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也”帝然其言,系于左尚方。

太宗定乱,得出。

及即位,以庄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领寻阳王师。

顷之,转中书令,常侍、王师如故。

寻加金紫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本官并如故。

泰始二年,卒,时年四十六,追赠右光禄大夫,常侍如故,谥曰宪子。

所著文章四百余首,行于世。

长子扬,晋平太守。

女为顺帝皇后,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王景文,琅邪临沂人也。

名与明帝讳同。

祖穆,临海太守。

伯父智,少简贵,有高名,高祖甚重之,常云“见王智,使人思仲祖”与刘穆之谋讨刘毅,而智在焉。

它日,穆之白高祖曰“伐国,重事也,公云何乃使王智知”高祖笑曰“此人高简,岂闻此辈论议”其见知如此。

为太尉谘议参军,从征长安,留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将军司马、天水太守。

还为宋国五兵尚书,晋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封建陵县五等子,追赠太常。

父僧朗,亦以谨实见知。

元嘉中,为侍中,勤于朝直,未尝违惰。

太祖嘉之,以为湘州刺史。

世祖大明末,为尚书左仆射。

太宗初,以后父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又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乃加侍中、特进。

寻薨,追赠开府,谥曰元公。

景文出继智,幼为从叔球所知。

美风姿,好言理,少与陈郡谢庄齐名。

太祖甚相钦重,故为太宗娶景文妹,而以景文名与太宗同。

高祖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适太原王景深,离绝,当以适景文,固辞以疾,故不成婚。

起家太子太傅主簿,转太子舍人,袭爵建陵子。

出为江夏王义恭、始兴王浚征北后军二府主簿,武陵王文学,世祖抚军记室参军,南广平太守,转谘议参军,仍度安北、镇军府,出为宣城太守。

元凶弑立,以为黄门侍郎,未及就,世祖入讨,景文遣间使归款。

以父在都邑,不获致身,及事平,颇见嫌责,犹以旧恩,除南平王铄司空长史,不拜。

出为东阳太守,入为御史中丞,秘书监,领越骑校尉,不拜,迁司徒左长史。

上以散骑常侍旧与侍中俱掌献替,欲高其选,以景文及会稽孔觊俱南北之望,并以补之。

寻复为左长史。

坐姊墓开不临赴,免官。

大明二年,复为秘书监,太子右卫率,侍中。

五年,出为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辅国将军、江夏内史,行郢州事。

又征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太子中庶子,右卫如故。

坐与奉朝请毛法因蒱戏,得钱百二十万,白衣领职。

寻复为侍中,领中庶子,未拜。

前废帝嗣位,徙秘书监,侍中如故。

以父老自解,出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辅国将军、南平太守。

永光初,为吏部尚书。

景和元年,迁右仆射。

太宗即位,加领左卫将军。

时六军戒严,景文仗士三十人入六门。

诸将咸云“平殄小贼,易于拾遗”景文曰“敌固无小,蜂虿有毒,何可轻乎。

诸军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先为不可胜,乃制胜之术耳”寻迁丹阳尹,仆射如故。

遭父忧,起为冠军将军,尚书左仆射,丹阳尹,固辞仆射,改授散骑常侍、中书令、中军将军,尹如故,又辞不拜。

仍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

让常侍,服阕乃受。

太宗剪除暴主,又平四方,欲引朝望以佐大业,乃下诏曰“夫良图宣国,赏崇彝命。

殊绩显朝,策勤王府。

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景文,风度淹粹,理怀清畅,体兼望实,诚备夷岨。

宝历方启,密赞义机,妖徒干纪,预毗庙略。

宜登茅社,永传厥祚。

朕澄氛宁枢,实资多士,疏爵畴庸,实膺徽烈。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兴宗,识怀详正,思局通敏。

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渊,器情闲茂,风业韶远。

并谋参军政,绩亮时艰,拓宇开邑,实允勋典。

景文可封江安县侯,食邑八百户,兴宗可始昌县伯,渊可南城县伯,食邑五百户”景文固让,不许,乃受五百户。

进号镇南将军,寻给鼓吹一部。

后以江州当徙镇南昌,领豫章太守,余如故。

州不果迁。

顷之,征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扬州刺史,加太子詹事,常侍如故。

不愿还朝,求为湘州刺史,不许。

时又谓景文在江州,不能洁己。

景文与上幸臣王道龙书曰“吾虽寡于行己,庶不负心,既愧殊效,誓不上欺明主。

窃闻有为其贝锦者,云营生乃至巨万,素无此能,一旦忽致异术,必非平理。

唯乞平心精检,若此言不虚,便宜肆诸市朝,以正风俗。

脱其妄作,当赐思罔昧之由。

吾逾忝转深,足以致谤,念此惊惧,何能自测。

区区所怀,不愿望风容贷。

吾自了不作偷,犹如不作贼。

故以密白,想为申启”景文屡辞内授,上手诏譬之曰“尚书左仆射,卿已经此任,东宫詹事,用人虽美,职次正可比中书令耳。

庶姓作扬州,徐干木、王休元、殷铁并处之不辞。

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

毗赞中兴,岂谢干木。

绸缪相与,何后殷铁邪。

司徒以宰相不应带神州,远遵先旨,京口乡基义重,密迩畿内,又不得不用骠骑,陕西任要,由来用宗室。

骠骑既去,巴陵理应居之,中流虽曰闲地,控带三江,通接荆、郢,经涂之要,由来有重镇。

如此,则扬州自成阙刺史,卿若有辞,更不知谁应处之。

此选大备,与公卿畴怀,非聊尔也”固辞詹事领选,徙为中书令,常侍、仆射、扬州如故。

又进中书监,领太子太傅,常侍、扬州如故。

景文固辞太傅,上遣新除尚书右仆射褚渊宣旨,以古来比例六事诘难之,不得已,乃受拜。

时太子及诸皇子并小,上稍为身后之计,诸将帅吴喜、寿寂之之徒,虑其不能奉幼主,并杀之。

而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又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一士,王字。

弓长,张字也。

景文弥惧,乃自陈求解扬州,曰: 臣凡猥下劣,方圜无算,特逢圣私,频叨不次,乘非其任,理宜覆折。

虽加恭谨,无补横至,夙夜燋战,无地容处。

六月中,得臣外甥女殷恒妻蔡疏,欲令其儿启闻乞禄,求臣署入,云凡外人通启,先经臣署。

于时惊怖,即欲封疏上呈。

更思此家落漠,庶非通谤,且广听察,幸无复所闻。

比日忽得兖州都送迎西曹解季逊板云是臣属,既不识此人,即问郗颙,方知虚托。

比十七日晚,得征南参军事谢俨口信,云臣使人略夺其婢。

臣遣李武之问俨元由,答云“使人谬误”。

误之与实,虽所不知,闻此之日,唯有忧骇。

臣之所知,便有此三变,臣所不觉,尤不可思。

若守爵散辈,宁当招此,诚由暗拙,非复可防。

自窃州任,倏已七月,无德而禄,其殃将至。

且傅职清峻,亢礼储极,以臣凡走,岂可暂安。

荷恩惧罪,不敢执固,焦魂褫气,忧迫失常。

况臣发丑人群,病绝力效,秽朝点列,顾无与等,独息易骇,惭惧难持。

伏愿薄回矜愍,全臣身计,大夫之俸,足以自周,久怀欣羡,未敢干请,仰希慈宥,照臣款诚。

上诏答曰: 去五月中,吾病始差,未堪劳役,使卿等看选牒,署竟,请敕施行。

此非密事,外间不容都不闻。

然传事好讹,由来常患。

殷恒妻,匹妇耳,闺阁之内,传闻事复作一两倍落漠,兼谓卿是亲故,希卿署,不必云选事独关卿也。

恒妻虽是传闻之僻,大都非可骇异。

且举元荐凯,咸由畴谘,可谓唐尧不明,下干其政邪。

悠悠好诈贵人及在事者,属卿偶不悉耳,多是其周旋门生辈,作其属托,贵人及在事者,永无由知。

非徒止于京师,乃至州郡县中,或有诈作书疏,灼然有文迹者。

诸舍人右丞辈,及亲近驱使人,虑有作其名,载禁物,求停检校,强卖猥物与官,仍求交直,或属人求乞州郡资礼,希蠲呼召及虏发船车,并启班下在所,有即驻录。

但卿贵人,不容有此启。

由来有是,何故独惊。

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

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

颜师伯白衣仆射,横行尚书中。

令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

粲迁为令,居之不疑。

今既省录,令便居昔之录任,置省事及干童,并依录格。

粲作令来,亦不异为仆射。

人情向粲,淡淡然亦复不改常。

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兢理不。

卿今虽作扬州,太子傅位虽贵,而不关朝政,可安不惧,差于粲也。

想卿虚心受荣,而不为累。

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沟壑之忧,张、单双灾,木雁两失,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

夫千仞之木,既摧于斧斤。

一寸之草,亦瘁于践踏。

高崖之修干,与深谷之浅条,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

晋毕万七战皆获,死于牖下。

蜀相费祎从容坐谈,毙于刺客。

故甘心于履危,未必逢祸。

纵意于处安,不必全福。

但贵者自惜,故每忧其身。

贱者自轻,故易忘其己。

然为教者,每诫贵不诫贱,言其贵满好自恃也。

凡名位贵达,人以在怀,泰则触人改容,不则行路嗟愕。

至如贱者,否泰不足以动人,存亡不足以絓数,死于沟渎,死于涂路者,天地之间,亦复何限,人不以系意耳。

以此而推,贵何必难处,贼何必易安。

但人生也自应卑慎为道,行己用心,务思谨惜。

若乃吉凶大期,正应委之理运,遭随参差,莫不由命也。

既非圣人,不能见吉凶之先,正是依俙于理,言可行而为之耳。

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凶。

以近事论之,景和之世,晋平庶人从寿阳归乱朝,人皆为之战栗,而乃遇中兴之运。

袁顗图避祸于襄阳,当时皆羡之,谓为陵霄驾凤,遂与义嘉同灭。

骆宰见幼主,语人云“越王长颈鸟喙,可与共忧,不可与共乐。

范蠡去而全身,文种留而遇祸。

今主上口颈,颇有越王之状,我在尚书中久,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县。

诸都令史住京师者,皆遭中兴之庆,人人蒙爵级。

宰值义嘉染罪,金木缠身,性命几绝。

卿耳眼所闻见,安危在运,何可预图邪。

时上既有疾,而诸弟并已见杀,唯桂阳王休范人才本劣,不见疑,出为江州刺史。

虑一旦晏驾,皇后临朝,则景文自然成宰相,门族强盛,藉元舅之重,岁暮不为纯臣。

泰豫元年春,上疾笃,乃遣使送药赐景文死,手诏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死时年六十。

追赠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中书监、刺史如故,谥曰懿侯。

长子绚,字长素。

年七岁,读《论语》至“周监于二代”,外祖何尚之戏之曰“耶耶乎文哉”绚即答曰“草蓊风必偃”少以敏惠见知。

及长,笃志好学,官至秘书丞。

年二十四,先景文卒,谥曰恭世子。

子婼袭封,齐受禅,国除。

景文兄子蕴,字彦深。

父楷,太中大夫,人才凡劣,故蕴不为群从所礼,常怀耻慨。

家贫,为广德令,会太宗初即位,四方叛逆,蕴遂感激为将,假宁朔将军,建安王休仁司徒参军,令如故。

景文甚不悦,语之曰“阿益,汝必破我门户”阿益者,蕴小字也。

事宁,封吉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为中书、黄门郎,晋陵、义兴太守,所莅并贪纵。

在义兴应见收治,以太后故,止免官。

废帝元徽初,复为黄门郎,东阳太守。

未之郡,值桂阳王休范逼京邑,蕴领兵于朱雀门战败被创,事平,除侍中,出为宁朔将军、湘州刺史。

蕴轻躁,薄于行业,时沈攸之为荆州刺史,密有异志,蕴与之结厚。

及齐王辅朝政,蕴、攸之便连谋为乱,会遭母忧,还都,停巴陵十余日,更与攸之成谋。

时齐王世子为郢州行事,蕴至郢州,谓世子必下慰之,欲因此为变,据夏口,与荆州连横。

世子觉其意,称疾不往,又严兵自卫,蕴计不得行,乃下。

及攸之为逆,蕴密与司徒袁粲等结谋,事在粲传。

事败,走斗场,追禽,斩于秣陵市。

景文弟子孚,大明末,为海盐令。

泰始初,天下反叛,唯孚独不同逆,官至司徒记室参军。

史臣曰:王景文弱年立誉,声芳籍甚,荣贵之来,匪由势至。

若泰始之朝,身非外戚,与袁粲群公方骖并路,倾覆之灾,庶几可免。

庾元规之让中书令,义在此乎。

宋书·卷八十四·列传第四十四·邓琬等

〔沈约〕 〔南北朝〕

邓琬,字元琬,豫章南昌人也。

高祖混,曾祖玄,并为晋尚书吏部郎。

祖潜之,镇南长史。

父胤之,世祖征虏长史,吏部郎,彭城王义康大将军长史、豫章太守,光禄勋。

琬初为州西曹主簿,南谯王义宣征北行参军,转参军事,又随府转车骑参军,仍转府主簿,江州治中从事史。

世祖起义,版琬为辅国将军、南海太守,率军伐萧简于广州,攻围逾年,乃克。

以臧质反,为江州刺史宗悫所执,值赦原。

琬弟璩,与臧质同逆,质败从诛。

琬弟环亦坐诛。

琬在远,又有功,免死远徙,仍停广州。

久之,得还,除给事中,尚书库部郎,都水使者,丹阳丞,本州大中正。

大明七年,车驾幸历阳,追思在藩之旧,下诏曰“故光禄勋、前征虏长史邓胤之体局沈隐,累任著绩。

朕昔当藩重,首先佐务,心力款尽,弗忘于怀。

往岁息璩凶悖,自取诛剪,沿恩及琬,特免衅戮。

今可擢为给事黄门侍郎,以旌胤之宿诚” 明年,出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

前废帝狂悖无道,以太祖、世祖并第数居三以登极位,子勋次第既同,深构嫌隙,因何迈之谋,乃遣使赍药赐子勋死。

使至,子勋典签谢道遇、斋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等驰以告琬,泣涕请计。

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其当以死报效。

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

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景和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称子勋教,即日戒严。

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曰“少主昏狂悖戾,并是诸君所见闻。

顾命重臣,悉皆诛戮。

驱逼王公,幽辱太后。

不逞之徒,共成其衅。

京师诸王,并见囚逼,委厄虎口,思奋莫因。

身义兼家国,岂可坐视横流。

今便欲举九江之众,驰檄近远,以谋王室。

于诸君何如”四座未答,录事参军陶亮曰“少主昏狂,丑毒已积。

伊、霍行之于古,殿下当之于今。

鄙州士子,世习忠节,况属千载之会,请效死前驱”众并奉旨。

文武普进位一阶。

转亮为谘议参军事,领中兵,加宁朔将军,总统军事。

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

参军事顾昭之、沈伯玉、荀道林等参管书记。

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之郡,始至寻阳,与新蔡太守韦希直并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及彭泽令陈绍宗并为将帅。

初,废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下至盆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梏,迎以所乘之车,以为司马,加征虏将军。

加琬冠军将军,二人共掌内外众事。

遣将军俞伯奇率五百人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

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

十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

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之郡,始至孤石,琬以冲之为子勋谘议参军,领中兵,加辅国将军,与陶亮并统前军。

使记室参军荀道林造檄文,驰告远近。

会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令书至,诸佐吏并喜,造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阁,实为公私大庆”琬以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有符世祖,理必万克。

乃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阁是吾徒事耳”众并骇愕。

琬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

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萧惠开、广州刺史袁昙远、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晋陵太守袁标、义兴太守刘延熙并同叛逆。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

至鹊头,闻寻阳兵起,停住,白太宗进止之宜。

太宗以子勋起兵,本在幼主,虽疑其不即解甲,不欲先彰同异,敕令进道。

信未报,琬闻子元停鹊头不进,遣数百人劫迎之。

乃建牙于桑尾,传檄京师曰: 阳六数艰,云雷相袭。

高皇受历,时乘云辔,顿于促路。

文祖定祥,系昭睿化,剪于中年。

二凶纵祸,三纲理灭,宗王俯首,姑息逆朝,枕戈无闻,偷荣有秩。

孝武皇帝释位泣血,纠义入讨,投袂戎首,亲戮鲸鲵,九服还辉,两仪更造。

而穹旻不惠,弃离万国,皇运重替,嗣王荒淫。

孤以不才,任居藩长,大惧宗稷,歼覆待日。

故招徒楚郢,飞檄京甸,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庶七庙复安,海昏有绍。

岂图宋未悔祸,弑乱奄臻,遂矫害明茂,篡窃天宝,反道效尤,蔑我皇德,干我昭穆,寡我兄弟,恣鸱鸮之心,蹈伦、颖之志,覆移鼎祚,诬罔天人。

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灵何辜,而当乏飨。

昔隆周弛御,晋、郑是依。

盛汉中陵,居、章抗节。

支苗轻属,犹或忘驱,况孤忝惟臣子,情地兼切,号感一隅,心与事痛。

是用饮血衽金,誓复宗祀。

今遣辅国将军谘议领中直兵孙冲之、龙骧将军陈绍宗,率螭虎之士,组甲二万,沿流电发,径取白下。

龙骧将军领中直兵薛常宝、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沈怀宝,长戟万刃,羽骑千群,径出南州,直造朱雀。

宁朔将军谘议领中直兵陶亮、龙骧将军焦度,总中黄之旅,枭雄三万,风掩江介,云临石头。

建威将军张冽,龙骧将军何休明,提育、获之徒,劲悍之卒,邪趋金陵,北指阊阖。

龙骧将军张系伯、龙骧将军陈庆,勒轻锐五千,强弩一万,飞锋班渎,齐会西明。

冠军将军、寻阳内史邓琬,撮湘、雍之兵,勇敢四万,授律总威,飙集京邑。

征虏将军领府司马张悦,苍兕千艘,水军五万,大董群校,络绎继道。

冠军将军豫章内史刘衍、宁朔将军武昌太守刘弼、宁朔将军西阳太守谢稚、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晋熙太守阎湛之,皆扫境胜兵,荐诚请效。

后将军、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怀恩缠慕,鞠旅先辰。

冠军将军、湘州刺史邵陵王子元席颿陵波,整众遄至。

前将军、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献徒万数。

辅国将军、冠军长史、长沙内史何惠文,见拔先皇,诚深投袂。

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袁顗,不谋同契,雷发汉南。

建武将军、顺阳太守刘道宪,怀忠抱慨,不远三千。

梁、益、青、徐、兖、豫、吴、会,皆密介归诚,誓为表里。

孤亲总烝徒,十有余万,白羽咽川,霜锋照野,金声振谷,鸣鼙聒天。

凡诸将帅,皆忠无匿情,智无遗计,果干刚鸷,谲略多奇。

水陆长驱,数道并进,发舟逾险,背水争先。

以此众战,孰能斯御,推此义锐,沧海可垔。

诸君或荷宠前朝,感恩旧日。

或弈世贞淳,见危授命。

而逼迫寇手,效节莫由。

今大军密迩,形援已接,见几而作,岂俟终日。

便宜转祸趣福,因变立功。

夫旦、奭与三监并时,金、霍与上官共主,邪正粈杂,何世无之。

但绩亮则名播,奸骋则道消耳。

纪季入齐,陈平归汉,身尊誉远,明誓是裒,成范全规,殷监匪远。

若玩咎惟休,告舍罔悟,则诛及五族,有殄无遗。

军科爵赏,信如皦日,巫山既燎,芝艾共烟,幸遵良涂,无守毁辙。

檄到宣告,咸使闻知。

购太宗万户侯,布绢二万匹,金银五百斤,其馀各有差。

太宗遣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经过襄阳,袁顗驰书报琬,劝勿解甲,并奉表劝子勋即位。

郢州承子勋初檄,及闻太宗定大事,即解甲下标。

继闻寻阳不息,而顗又响应,郢府行事录事参军荀卞之大惧,虑为琬所咎责,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军驰下,并送军粮。

琬乃称说符瑞,造乘舆御服,云松滋县生豹自来,柴桑县送竹有“来奉天子”字,又云青龙见东淮,白鹿出西冈。

令顾昭之撰为《瑞命记》。

立宗庙,设坛场,矫作崇宪太后玺,令群僚上伪号于子勋。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于寻阳城,改景和二年为义嘉元年。

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车骑将军,临海王子顼卫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子元抚军将军。

其日云雨晦合,行礼忘称万岁。

取子勋所乘车,除脚以为辇,置伪殿之西。

其夕,有鸠栖其中,鸮鸟集其幰。

又有秃鹙集城上。

子绥拜司徒日,雷电晦冥,震其黄阁柱,鸱尾堕地。

又有鸱栖其帐上。

以邓琬为左将军、尚书右仆射,张悦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征虏将军如故。

进袁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

临川内史张淹为侍中。

府主簿顾昭之、武昌太守刘弼并为黄门侍郎。

庐江太守王子仲委郡奔寻阳,亦为黄门侍郎。

鄱阳内史丘景先、庐陵内史殷损、西阳太守谢稚、后军府记室参军孙诜、长沙内史孔灵产、参军事沈伯玉、荀道林并为中书侍郎。

荀卞之为尚书左丞,府主簿江乂为右丞,府主簿萧宝欣为通直郎。

琬大息粹、悦息洵并正员郎,粹领卫尉,洵弟洌司徒主簿。

建武将军、领军主、晋熙太守阎湛之加宁朔将军。

庐陵内史王僧胤为秘书丞。

桂阳太守刘卷为尚书殿中郎。

褚灵嗣、潘欣之、沈光祖,中书通事舍人。

余诸州郡,并加爵号。

琬性鄙暗,贪吝过甚,财货酒食,皆身自量校。

至是父子并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奕,日夜不休。

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

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士庶忿怨,内外离心矣。

太宗遣散骑常侍、领军将军王玄谟领水军南讨,吴兴太守张永为其后继。

又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率众屯虎槛。

时东贼甚急,张永、江方兴回军东讨。

尚书下符曰: 夫晦明递运,崇替相沿,帝宋之基,懋业维永,圣祖重光,氤氲上业。

狂昏承祀,国维以紊,毒流九县,衅秽三灵,搢绅戮辱,黔庶涂炭,人神同愤,朝野泣血。

圣上明睿在躬,膺符握曜,眷怀家国,夙夜劬劳,惧社稷湮芜,彝伦左衽。

天威雷发,氛沴冰消,殄凶谯门,不俟鸣条之旅。

歼虐牧野,无劳孟津之钺。

华、夷即晏,晷纬还光,铿锵闻于管弦,趋翔被于冠冕,同轨仰化,异域怀风。

刘子勋昏世称兵,义同剪恶,明朝不戟,罔识邪正。

窥窬畿甸,逼遏两江,陵上无君,暴于遐迩。

王赫斯怒,兴言讨违,命彼上将,治兵薄伐。

今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轻锐七千,飞舟先迈。

龙骧将军刘灵遗,羽林虎旅,连锋继造。

假节、督南讨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兖州刺史殷孝祖,驱济、河劲卒,电击雷动。

使持节、车骑将军、江州刺史曲江县开国侯王玄谟,烝徒五万,董统前师。

使持节、侍中、司徒、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拥神州之众,总督群帅。

龙骧将军刘勔、宁朔将军刘怀珍,步骑五千,直指大雷。

宁朔将军柳伦、司州刺史庞孟虬,淮、颍突骑,邪趣西阳。

使持节、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总勒步师,连旗百万,河舟代马,遄鹜江氵贲,越棘吴钩,交曜畿服,笳鼓动坤维,金甲震云汉,掎角相望,水陆俱发。

冠军将军武念,率雍、司之锐,已据樊、沔。

徐州刺史申令孙,提彭、宋剽勇,陆涂焱奋。

皇上当亲驭六师,降临江服,旌旆掩云,舳舻咽海。

昔吴、楚连衡,燕、淮劲悍,尘扰区内,声沸秦中,雾散埃灭,岂非先鉴。

而婴彼孤城,以待该天之网,迫此乌合,以抗络宇之师。

云罗四掩,霜锋交集,犹劲飙之拂细草,烈火之扫寒原,燋卷之形,昭然已著。

朝廷恻愍我僚吏,哀矜我士民,并亦何辜,拘误迷党。

故加宣示,令得自新。

如其沦惑不改,抵冒王威,同焚既至,虽悔奚补。

奉诏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难,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损,诛剪无贷。

左右主帅,严相卫奉,诖误之罪,一无所问。

琬遣孙冲之率陈绍宗、胡灵秀、薛常宝、张继伯、焦度等前锋一万,来据赭圻。

冲之于道与子勋书曰“舟楫已办,器械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颿,直取白下。

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乃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诸州兵俱下。

郢州军主郑景玄、荆州军主刘亮、湘州军主何昌、梁州军主柳登、雍州军主宗庶等合二万人,一时俱下。

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洲。

时琬遣阎湛之来寇庐江,台军主、龙骧将军段佛荣受命讨之。

更使佛荣领铁骑一千,回军南讨。

三月三日,水陆攻赭圻,亮等率众来救,殷孝祖为流矢所中死,军主朱辅之、申谦之、张灵符并失利,辅之副正员将军皇甫仲远、谦之副虎贲中郎将徐稚宾并没。

孝祖支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亮。

时东军已捷,江方兴复还虎槛,建安王休仁遣方兴、刘灵遗各领三千人助赭圻,以方兴领孝祖军,沈攸之代孝祖为前锋都督。

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

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

太宗遣员外散骑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战。

孝祖死之明日,建安王休仁又遣军主郭季之马步三千就攸之,攸之乃率季之及辅国将军步兵校尉杜幼文、宁朔将军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朱辅之、员外散骑侍郎高遵世、马军主龙骧将军顿生、段佛荣等三万人,诘旦进战,奋击,大破之,斩获数千,追奔至姥山而反。

冲之等于湖、白口筑二城,为军主张兴世所拔。

陶亮闻湖、白二城陷没,大惧,急呼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代冲之守赭圻。

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悉败还,共保浓湖。

浓湖即在鹊尾。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米二百斛,钱五万,杂谷五百斛,同赐荒县除。

上米三百斛,钱八万,杂谷千斛,同赐四品正令史。

满报,若欲署四品在家,亦听。

上米四百斛,钱十二万,杂谷一千三百斛,同赐四品正令史。

满报,若欲署三品在家,亦听。

上米五百斛,钱十五万,杂谷一千五百斛,同赐三品令史。

满报,若欲署内监在家,亦听。

上米七百斛,钱二十万,杂谷二千斛,同赐荒郡除。

若欲署诸王国三令在家,亦听。

琬又遣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刘胡率众三万,铁骑二千,来屯鹊尾。

胡宿将,屡有战功,素多狡诈,为众推伏,攸之等甚惮之。

时胡乡人蔡那、佼长生、张敬儿各领军隶攸之在赭圻,胡以书招之,那等并拒绝。

胡因要那等共语,陈说平生,那等诘诮,说令归顺。

胡回军入鹊尾,无他权略。

辅国将军吴喜平定三吴,率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于战鸟山筑垒,分遣千人,乘轻舸二百,与佼长生为游军。

薛常宝粮尽,告胡求援。

三月二十九日,胡率步卒一万,夜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来饷赭圻。

平旦至城下,犹隔小堑,未能得入。

沈攸之率众军攻之,军主郭季之、荀僧韶、幢主韩欣宗等,率众三千,为攸之势援。

胡发所由桥道,僧韶等接楯行战,复桥得渡。

军主刘沙弥轻骑深入,至胡麾下,遂见杀。

攸之策马陷陈,回还,为追骑所刺。

马军主段佛荣、武保救之得免。

并殊死战,多所伤杀。

胡众大败,舍粮弃甲,缘山遁走,乘胜追之,斩获甚众。

胡被创,仅得还营。

常宝惶惧无计,遣信告胡,欲突围奔出。

四月四日,胡自率数千人迎之,常宝等开城突围走。

攸之率辅国将军沈怀明、军主周普孙、江方兴、申谦之等诸军悉力击之。

吴喜率众来赴,为胡别军所围,甚急。

有人来捉喜马,将蔡保以刀斫之,断手,然后得免。

正员将军幢主卜伯宗、江夏国侍郎幢主张涣力战没陈。

伯宗,益州刺史天与子也。

攸之、喜等苦战移日,常宝、张继伯、胡灵秀、焦度等皆被重创,走还胡军。

赭圻城陷,斩伪宁朔将军南阳太守沈怀宝、伪奉朝请领中舍人督战谢道遇,纳降数千。

陈绍宗单舸奔西岸,与其部曲俱还鹊尾。

建安王休仁自虎槛进据赭圻。

刘胡遣陈绍宗、陈庆率轻艓二百,大舰五十,出鹊外挑战。

吴喜、张兴世、佼长生等击之。

喜支军主吴献之飞舸冲突,所向摧陷,斩获及投水死甚多,追至鹊里而还。

太宗虑胡等或于步路向京邑,使宁朔将军、广德令王蕴千人防鲁显。

时胡等兵众强盛,远近疑惑。

太宗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渊至虎槛选用将帅以下,申谦之、杜幼文因此求黄门郎,沈怀明、刘亮求中书郎。

建安王休仁即使褚渊拟选,上不许,曰“忠臣殉国,不谋其报,临难以干朝典,岂臣下之节邪” 始安内史王职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安成太守刘袭,并举郡奉顺。

琬遣龙骧将军廖琰率数千人,并发庐陵白丁攻袭。

袭与郡丞檀玢拒战,大败,玢临陈见杀,袭弃郡走,据险自守。

琰虏掠而退,袭复出据郡。

时齐王率众东北征讨,而齐王世子为南康赣令,琬遣使收世子。

世子腹心萧欣祖、桓康等数十人,奉世子长子奔窜草泽,召募得百余人,攻郡出世子。

世子自号宁朔将军,与南康相沈用之、前南海太守何昙直、晋康太守刘绍祖、北地傅浩、东莞童禽等,据郡起义。

琬征始兴相殷孚为御史中丞,并令率郡人俱下。

孚众盛,世子避之于揭阳山。

琬遣武昌戴凯之为南康相,世子率众攻之,凯之战败遁走。

世子遣幢主檀文起千人戍西昌,与袭相应。

琬又遣廖琰与其中兵参军胡昭等筑垒于西昌,坚壁相守。

琬召豫章太守刘衍以为右将军、中护军,殷孚代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衡阳内史王应之率郡文武五百许人,起义兵袭何慧文于长沙,径至城下。

慧文率左右出城与战,应之勇气奋发,击杀数人,遂与慧文交手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遂杀之。

时湘东国侍郎虞洽为太宗督国秩,在湘东,劝太守颜跃发兵应朝廷,跃不从。

洽乃投桂阳,收募得数百人,还欲攻跃,跃惧求和,许之。

有众二千。

时琬征慧文率众下寻阳,发长沙,已行数百里,闻洽起兵,乃回还攻洽,洽寻战败奔走。

殷孚既去始兴,以郡五官掾谭伯初留知郡事。

士人刘嗣祖等斩伯初,据郡起义。

琬遣始兴太守韦希真、鹰扬将军杨弘之领众一千讨嗣祖。

嗣祖亦遣众出南康,与齐王世子合。

希真等以义徒强盛,住庐陵不敢进。

广州刺史袁昙远闻始兴起义,遣将李万周、陈伯绍率众讨嗣祖。

嗣祖遣兵戍浈阳,万周亦筑垒相守。

嗣祖遣人诳万周曰“寻阳已平,台遣刘勔为广州,垂至”万周信之,便回还袭番禺,夜以长梯入城。

昙远怯弱无防,闻万周反,便徒跣出奔,万周追斩之于城内。

交州刺史檀翼被代还至广州,资货钜万,万周诬以为逆,袭而杀之。

遂劫掠公私银帛,藉略袁、檀珍宝,悉以自入。

袁顗悉雍州之众,来赴寻阳。

时孔道存为卫军长史,行荆州事。

琬以黄门侍郎刘道宪代之,以道存为侍中,行雍州事。

柳元景之诛也,元景弟子世隆为上庸太守,民吏共藏匿之。

顗起兵,召世隆,不至。

顗既下,世隆乃合率蛮、宋二千余人,起义于上庸,来袭襄阳。

道存遣将王式民、康元隆等迎击于万山,世隆大败,还郡自守。

沈攸之等与刘胡相持久不决,上又遣强弩将军任农夫、振武将军武会仓、冗从仆射全景文、军主刘伯符等领兵继至。

攸之缮治船舸,材板不周,计无所出。

会琬送五千片榜供胡军用,俄而风潮奔迅,榜捍突栅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自撞船舰,杀没数十人,赴流而下,来泊攸之等营,于是材板大足。

琬进袁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

六月十八日,顗率楼船千艘,来入鹊尾,张兴世建议越鹊尾上据钱溪,断其粮道。

胡累攻之,不能克,事在《兴世传》。

刘亮率所领至胡寨下,胡遣其副孙犀及张灵、焦度铁骑五匹,越磵取亮,不能得,犀回马去,亮使左右善射者夹身之,坠马,斩犀首。

张继伯副马可率所领来降。

刘亮营寨,深入贼地,袁顗畏惮之,曰“贼入我肝脏里,何由得活”刘胡率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钱溪。

既而谓其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

若步战,恒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取,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

遣龙骧将军陈庆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武会仓,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不敢攻。

越钱溪,于梅根立寨。

胡别遣将王起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大破之。

胡率其余舸驰还,谓顗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卒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

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顗怒胡不战,谓曰“粮运梗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顗更使胡率步卒二万,铁马一千,往攻兴世。

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吴喜、佼长生、刘灵遗、刘伯符等进攻浓湖,造皮舰十乘,拔其营栅,苦战移日,大破之。

顗被攻既急,驰信召胡令还。

张兴世既据钱溪,江路岨断,胡军乏食,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下。

胡遣将迎之,为钱溪所破,资实覆没都尽,烧米三十万斛,胡众骇惧。

胡副张喜来降,说胡欲叛。

八月二十四日,胡诳顗云“更率步骑二万,上取兴世,兼下大雷余餫”令顗悉度马配之,其夜,委顗奔走,径趣梅根。

先令薛常宝办船舸,悉拨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

顗闻胡走,亦弃众西奔,至青林见杀。

胡率数百舸二万人向寻阳,报子勋诈云“袁顗已降,军皆散,唯己率所领独反。

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当停据盆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取沔口。

琬闻胡去,惶扰无复计,呼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唯云更集兵力,加赏五阶,或云三阶者。

张悦始发兄子浩丧,乃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慑不能应。

第二子洵提刀走出,余人续至,即斩琬。

琬死时,年六十。

时中护军刘顺在座,惊起抱悦,左右人欲杀之,悦顾曰“无关护军”乃止。

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即已枭戮”欣之乃回还,取琬儿并杀之。

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

蔡那子道渊,以父为太宗效力,被系作部,因乱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

沈攸之诸军至江州,斩子勋于桑尾牙下,传首京都。

刘顺及余同逆,并伏诛。

吴喜、张兴世进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张敬儿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沉思仁、任农夫向豫章,所至皆平定。

刘胡走入沔,众稍散,比至石城,裁馀数骑。

竟陵郡丞陈怀真,宪子也,闻胡经过,率数十人断道邀之。

胡人马既疲,自度不免,因随怀真入城,告渴,与之酒,胡饮酒毕,引佩刀自刺,不死,斩首送京邑。

张兴世弟僧产追胡,未至石城数十里,逢送胡首信,将还竟陵,杀怀真,窃有其功。

郢州行事张沈、伪竟陵太守丘景先闻败,变形为沙门逃走,追擒伏诛。

荆州闻浓湖平,议欲更遣军与郢州合势,又欲断据巴陵,经日不决。

乃遣将赵道始于江津筑垒,任演戍沙桥,诸门津要,皆有屯兵。

人情转离,将士渐逃散。

更议奉子顼奔益州,就萧惠开,典签阮道预、邵宰不同,曰“近奉别诏,诸藩若改迷归顺者,悉复本爵。

且任叔儿已断白帝,杨僧嗣据梁州,虽复欲西,岂可得至”道预、邵宰即与刘道宪解遣白丁,遣使归罪。

荆州治中宗景、土人姚俭等勒兵入城,杀道宪、预、记室参军鲍照,劫掠府库,无复孑遗,执子顼以降。

初,邓琬征兵巴东,巴东太守罗宝称辞以郡接凶蛮,兵力不足分。

巴东人任叔儿聚徒起义,遣信要宝称,宝称持疑未决,暴疾死。

叔儿乃自号辅国将军,引兵据白帝,杀宝称二子,阻守三陕。

萧惠开遣费欣寿等五千人攻叔儿,叔儿与战,大破之,斩欣寿。

子顼又遣中兵参军何康之领宜都太守,讨叔儿。

军至陕口,为夷帅向子通所破,挺身走还。

叔儿遂固白帝。

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归顺。

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众悉奔逃,道存及三子同时自杀。

何慧文始谋同逆,其母禁之不从,母乃携女归江陵,遽嫁之。

慧文才兼将吏,干略有施,虽害王应之,上特加原宥,吴喜宣旨赦之。

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天网虽复恢恢,何面目以见天下之士”和药将饮,门生覆之,乃不食而死。

颜跃虑虞洽还都,说其始时同逆,密使人杀之。

初,淮南定陵人贾袭宗本县已为刘胡所得,率二十人投沈攸之。

攸之言之建安王休仁,休仁版为司徒参军督护,使还乡里招集,为胡所禽,以火炙之,问台军消息,一无所言,瞋目谓胡曰“君称兵内侮,窥觎神器,未闻奇谋远略,而为炮烙之刑。

仆本以身奉义,死亦何有”胡乃斩之。

前军典签范道兴志不同逆,为琬所诛,其余奉顺见害者,并为上所愍。

诏曰“前镇军参军督护范道兴,朕之旧隶,经从北藩,徒役南畿,遭离命会,抱恩固节,受害群凶,言念纯诚,良有悯怆。

可赠员外散骑侍郎。

南城令鲍法度、后军典签冯次民、永新令应生、新建令库延宝、上饶令黄难等,违逆识顺,同被诛灭,言念既往,宜在追荣。

可赠生奉朝请,法度南台御史,次民、延宝、难并员外将军” 有司奏“宁朔将军、督豫州之梁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南梁郡太守竟陵张兴世,都统水军,屡战克捷,仍进断贼上流钱溪,贵口苦战,平定凶逆,今封南平郡作唐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宁朔将军、参司徒中直兵军事广平佼长生,同统水军屡战,及兴世上据钱溪,长生独距贼冲要,功次兴世,今封武陵郡迁陵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

宁朔将军试守西阳太守吴兴全景文、尚书比部郎吴县孙超之、假辅国将军右卫将军南彭城刘亮等三人,并经晋陵苦战,景文、超之仍又北讨破釜,水军断贼粮运,及经葛冢、石梁二处破贼,亮南伐经大战,又最处险剧。

景文今封西阳郡孝宁县,超之封长沙郡罗县,亮封顺阳县,并开国侯,食邑各六百户。

假辅国将军骠骑司马刘灵遗、宁朔将军右军蔡那、宁朔将军屯骑校尉段佛荣等三人,统治攻道,并经苦战,灵遗今封新野郡新野县,那封始平郡平阳县,佛荣封湘东郡临蒸县,并开国伯,食邑各五百户。

假辅国将军左军吴兴沈怀明、龙骧将军积射将军东平周盘龙、司徒参军南彭城李安民等三人,怀明经晋陵破贼,又水军南伐,统治攻道,盘龙虽不统军,并经大战,先登陷陈,安民又随张兴世遏断钱溪,别统军贵口破贼,今封怀明建安郡吴兴县,盘龙封晋安郡晋安县,安民封建安郡邵武县,并开国子,食邑各四百户。

假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彭城杜幼文、龙骧将军羽林监太原王穆之、龙骧将军羽林监济北顿生、龙骧将军羽林监沛郡周普孙、员外散骑侍郎朱重恩等五人,幼文经晋陵破贼,在军统攻道,南伐浓湖,普孙副沈攸之都统众军,穆之、生、重恩并南伐有功。

今封幼文邵陵郡邵阳县,穆之封衡阳郡衡山县,生封始平郡武功县,普孙封顺阳郡清水县,重恩封南海郡龙川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三百户” 江方兴以战功为太子左卫率,贼未平,病卒,追封武当县侯,食邑五百户。

方兴,济阳考城人,衣冠之旧也。

龙骧将军、虎贲中郎将董凯之,随张兴世破胡、白城,先登,封河隆县子,食邑四百户。

军主张灵符,东南征讨有功,封上饶县男,食邑三百户。

前征北长兼行参军杨覆,以贵口有功,封绥城县男,食邑二百户。

追赠虞洽、檀玢给事中。

以李万周为步兵校尉。

陈怀真以斩刘胡功,追封永丰县男,食邑三百户。

刘胡,南阳涅阳人也,本名坳胡,以其颜面坳黑似胡,故以为名。

及长,以坳胡难道,单呼为胡。

出身郡将,捷口,善处分,稍至队主,讨伐诸蛮,往无不捷,蛮甚畏惮之。

太祖元嘉二十八年,为振威将军,率步骑三千,讨上如、南山就溪蛮,大破之。

孝建元年,朱修之为雍州,以胡为西外兵参军、宁朔将军、建昌太守。

击鲁秀有功,除建武将军、东平阳平二郡太守。

入为江夏王义恭太宰参军,加龙骧将军。

前废帝景和中,建安王休仁尝为雍州,以胡为休仁安西中兵参军、冯翊太守,将军如故,仍转谘议参军。

太宗即位,除越骑校尉。

蛮至今畏之,小儿啼,语之云“刘胡来”便止。

段佛荣,京兆人也。

泰始五年,自游击将军为辅师将军、豫州刺史,莅任清谨,为西土所安。

后废帝元徽二年,征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

明年,迁卫尉,领右军将军,未拜,复出为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

四年,卒,追赠前将军,改封云杜县,谥曰烈侯。

刘灵遗,襄阳人也。

元徽元年,自辅师将军、淮南太守,为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将军如故。

明年,征为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南兰陵太守。

病卒,谥曰壮侯。

袁顗,字景章,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洵,吴郡太守。

顗初为豫州主簿,举秀才,不行。

后补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著作佐郎,庐陵王绍南中郎主簿,世祖征虏、抚军主簿,庐江太守,尚书都官郎,江夏王义恭骠骑记室参军,汝阴王文学,太子洗马。

时顗父为吴郡,顗随父在官。

值元凶弑立,安东将军随王诞举兵入讨,板顗为谘议参军。

事宁,除正员郎,晋陵太守。

遭父忧,服阕,为中书侍郎,又除晋陵太守,袭南昌县五等子。

大明二年,除东海王祎平南司马、寻阳太守,行江州事。

复为义阳王昶前军司马,太守如故。

昶寻罢府,司马职解,加宁朔将军,改太守为内史。

复为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将军如故,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五年,召为太子中庶子,御史中丞,领本州大中正。

七年,迁侍中。

明年,除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襄阳太守,加辅国将军。

未行,复为永嘉王子仁左军长史、广陵太守,将军如故。

未拜,复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大明末,新安王子鸾以母嬖有盛宠,太子在东宫多过失,上微有废太子立子鸾之意,从容颇言之。

顗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

世祖又以沈庆之才用不多,言论颇相蚩毁,顗又陈庆之忠勤有干略,堪当重任。

由是前废帝深感顗,庆之亦怀其德。

景和元年,诛群公,欲引进顗,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

又下诏曰“宗社多故,衅因冢司,景命未沦,神祚再乂,自非忠谋密契,岂伊克殄。

侍中祭酒、领前军将军、新除吏部尚书顗,游击将军、领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徐爰,诚心内款,参闻嘉策,匡赞之效,实监朕怀。

宜甄茅社,以奖义概。

顗可封新隆县子,爰可封吴平县子,食邑各五百户”俄而意趣乖异,宠待顿衰。

始令顗与沈庆之、徐爰参知选事,寻复反以为罪,使有司纠奏,坐白衣领职。

从幸湖熟,往反数日,不被唤召。

顗虑及祸,诡辞求出,沈庆之为顗固陈,乃见许。

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长史、襄阳太守,加冠军将军。

休仁不行,即以顗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

顗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岂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缓急故也。

今者之行,本愿生出虎口。

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如其有征,当修德以禳之耳”于是狼狈上路,恒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与邓琬款狎相过,常请间,必尽日穷夜。

顗与琬人地本殊,众知其有异志矣。

既至襄阳,便与刘胡缮修兵械,纂集士卒。

会太宗定大事,进顗号右将军。

以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道由襄阳。

顗反意已定,而粮仗未足,且欲奉表于太宗。

顗子秘书丞戬曰“一奉表疏,便为彼臣,以臣伐君,于义不可”顗从之。

顗诈云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

便建牙驰檄,奉表劝晋安王子勋即大位,与琬书,使勿解甲。

子勋即位,进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

太宗使朝士与顗书曰: 夫夷陂相因,兴革递数,或多难而固其国,或殷忧而启圣明,此既著于前史,亦彰于闻见。

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将沦,宗稷几泯,幸天未亡宋,乾历有归。

主上体自圣文,继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逾夏台。

既天地俱愤,义勇同奋,克殄鲸鲵,三灵更造,应天顺民,爰集宝命,四海属息肩之欢,华戎见来苏之泰。

吾等获免刀锯,仅全首领,复身奉惟新,命承亨运,缓带谈笑,击壤圣世。

汝虽劬劳于外,迹阻京师,然心期所寄,江、汉何远。

自九江告变,皆谓邓氏狂惑,比日国言藉藉,颇尘吾子。

道路之议,岂其或然,闻此之日,能无骇惋。

凶人反道败德,日夜滋深,昵近狡慝,取谋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恶积中朝,乃欲毁陵邑,虐崇宪,烧宗庙,卤御物,然后荡覆京都,必使兰莸俱尽。

自非圣上庙算灵图,俯眉逊避,维持内外,拥卫臣下,则赤县为戎,百姓其鱼矣。

此事此理,宁可孰念。

既天道辅顺,讴歌有奉,高祖之孙,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贯三曜,匡拯家国,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将使神器何归。

而群小构慝,妄生窥觊,成轸惑燕,贯高乱赵,谗人罔极,自古有之。

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袭,多见前载,县鉴忠邪,何远遗郎中之清轨,近忘太尉之纯概。

相与,或群从舅甥,或姻娅周款,一旦胡、越,能无怅恨。

若疑诳所至,邪诐无穷,汝当誓众奋戈,剪此朝食。

若自延过听,迷途未远,圣上临物以仁,接下以爱,岂直雍齿先封,乃当射钩见相矣。

当由力窘迹屈,丹诚未亮邪。

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归诚凤阙,锡珪开宇,非尔而谁。

吾等并过荷曲慈,俱叨非服,纡金拖玉,改观蓬门,入奉舜、禹之渥,出见羲、唐之化,雍容揄扬,信白驹空谷之时也。

奈何毁掷先基,自蹈凶戾,山门萧瑟,松庭谁扫,言念楚路,岂不思父母之邦。

幸纳恶石,以蠲美疹。

裁书表意,尔其图之。

时尚书右仆射蔡兴宗是顗舅,领军将军袁粲是顗从父弟,故旧云群从舅甥也。

子勋征顗下寻阳,遣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

顗乃率众驰下,使子戬领家累俱还。

时刘胡屯鹊尾,久不决。

泰始二年夏,加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率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

顗本无将略,性又怯挠,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

不能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酧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

胡以南运未至,军士匮乏,就顗换襄阳之资。

顗答曰“都下两宅未成,亦应经理,不可损彻”又信往来之言,京师米贵,斗至数百,以为不劳攻伐,行自离散,于是拥甲以待之。

太宗使顗旧门生徐硕奉手诏譬顗曰“卿历观古今,崄之与强,何尝可恃。

自朕践阼,涂路梗塞,卿无由奉表,未经为臣。

今追踪窦融,犹未为晚也” 及刘胡叛走,不告顗,顗至夜方知,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出追之”因又遁走。

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领数千人步取青林,欲向寻阳。

夜止山间宿,杀马劳将士,顗顾谓伯珍曰“我举八州以谋王室,未一战而散,岂非天邪。

非不能死,岂欲草间求活,望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

及旦,伯珍请以间言,乃斩顗首诣钱溪马军主襄阳俞湛之。

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己功。

顗死时年四十七。

太宗忿顗违叛,流尸于江,弟子彖微服求访,四十一日乃得,密致丧瘗于石头后冈,与一旧奴,躬共负土。

后废帝即位,方得改葬。

顗子戬为伪黄门侍郎,加辅国将军,戍盆城。

寻阳败,戬弃城走,讨禽伏诛。

孔觊,字思远,会稽山阴人,太常琳之孙也。

父邈,扬州治中。

觊少骨梗有风力,以是非为己任。

口吃,好读书,早知名。

初举扬州秀才,补主簿,长沙王义欣镇军功曹,衡阳王义季安西主簿,户曹参军,领南义阳太守,转署记室,奉笺固辞,曰“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

觊逊业之举,无闻于乡部。

惰游之贬,有编于疲农。

直山渊藏引,用不遐弃,故得抃风舞润,凭附弥年。

今日之命,非所敢冒。

昔之学优艺富,犹尚斯难,况觊能薄质鲁,亦何容易。

觊闻居方辨物,君人所以官才。

陈力就列,自下所以奉上。

觊虽不敏,常服斯言。

今宠藉惟旧,举非尚德,恐无以提衡一隅,佥允视听者也。

伏愿天明照其心请,乞改今局,授以闲曹,则凫鹤从方,所忧去矣”又曰“夫以记室之要,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

觊学不综贯,性又疏惰,何可以属知秘记,秉笔文闺。

假吹之尤,方斯非滥。

觊少沦常检,本无远植,荣进之愿,何能忘怀。

若实有萤爝,增晖光景,固其腾声之日,飞藻之辰也,岂敢自求从容,保其淡逸。

伏愿矜其鲁拙,业之有地,则曲成之施,终始优渥”义季不能夺,遂得免。

召为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秘书丞,中书侍郎,随王诞安东谘议参军,领记室,黄门侍郎,建平王宏中军长史。

复为黄门,临海太守。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

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选,诏曰“散骑职为近侍,事居规纳,置任之本,实惟亲要,而顷选常侍,陵迟未允,宜简授时良,永置清辙”于是吏部尚书颜竣奏曰“常侍华选,职任俟才,新除临海太守孔觊意业闲素,司徒左长史王彧怀尚清理,并任为散骑常侍”世祖不欲威权在下,其后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轻其任。

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

觊领本州大中正。

大明元年,改太子中庶子,领翊军校尉,转秘书监。

欲以为吏部郎,不果。

迁廷尉卿,御史中丞,坐鞭令史,为有司所纠,原不问。

六年,除义兴太守,未之任,为寻阳王子房冠军长史,加宁朔将军,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其年,复除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江夏内史,复随府转后军长史如故。

为人使酒仗气,每醉辄弥日不醒,僚类之间,多所凌忽,尤不能曲意权幸,莫不畏而疾之。

不治产业,居常贫罄,有无丰约,未尝关怀。

为二府长史,典签谘事,不呼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

虽醉日居多,而明晓政事,醒时判决,未尝有壅。

众咸云“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胜他人二十九日醒也”世祖每欲引见,先遣人觇其醉醒。

性真素,不尚矫饰,遇得宝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败,终不改易。

时吴郡顾觊之亦尚俭素,衣裘器服,皆择其陋者。

宋世言清约,称此二人。

觊弟道存,从弟徽,颇营产业。

二弟请假东还,觊出渚迎之,辎重十余船,皆是绵绢纸席之属。

觊见之,伪喜,谓曰“我比困乏,得此甚要”因命上置岸侧,既而正色谓道存等曰“汝辈忝预士流,何至还东作贾客邪”命左右取火烧之,烧尽乃去。

先是,庾徽之为御史中丞,性豪丽,服玩甚华,觊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

兰台令史并三吴富人,咸有轻之之意,觊蓬首缓带,风貌清严,皆重迹屏气,莫敢欺犯。

庾徽之,字景猷,颍川鄢陵人也。

自中丞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卒官。

八年,觊自郢州行真,征为右卫将军,未拜,徙司徒左长史。

道存代觊为后军长史、江夏内史。

时东土大旱,都邑米贵,一斗将百钱。

道存虑觊甚乏,遣吏载五百斛米饷之。

觊呼吏谓之曰“我在彼三载,去官之日,不办有路粮。

二郎至彼未几,那能便得此米邪。

可载米还彼”吏曰“自古以来,无有载米上水者,都下米贵,乞于此货之”不听,吏乃载米而去。

永光元年,迁侍中,未拜,复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复出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加辅国将军,行会稽郡事。

太宗即位,召觊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马庾业为右军司马,代觊行会稽郡事。

时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东慰劳。

璪至,说觊以“废帝侈费,仓储耗尽,都下罄匮,资用已竭。

今南北并起,远近离叛,若拥五郡之锐,招动三吴,事无不克”觊然其言,遂发兵驰檄。

觊子长公、璪二子淹、玄并在都,驰信密报。

泰始二年正月,并叛逃东归。

遣书要吴郡太守顾琛,琛以母年笃老,又密迩京邑,与长子宝素谋议,未叛。

少子宝先时为山阴令,驰书报琛,以南师已近,朝廷孤弱,不时顺从,必有覆灭之祸。

觊前锋军已渡浙江,琛遂据郡同反。

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一时响应。

庾业既东,太宗即以代延熙为义兴,加建威将军,以延熙为巴陵王休若镇东长史。

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太宗遣建威将军沈怀明东讨,尚书张永系进,镇东将军巴陵王休若董统东讨诸军事。

移檄东土曰: 盖闻衅集有兆,祸至无门,倚伏之来,实惟人致。

故嚣、述贪乱,终殄宗祀。

昌、宪构氛,旋润斧钺。

斯则昭章记牒,炯戒今古者也。

自国步时艰,三纲道尽,神歇灵绎,璇业缀旒。

皇上仁雄集瑞,英睿应历,凤仪熛升,龙辉电举。

荡秽紫枢,不俟鸣条之誓,凝政中宇,不肆漂杵之威。

是以坠维再造,亏天重构,幽明裁纪,标配斯光。

而群凶恣虐,协扇童孺,蕞尔东垂,复沦丑迹,邪回从慝,蜂动蚁附。

圣图霆发,神威四临,羽驲所届,义旅云属,欃钺所麾,逆徒冰泮,胜负之效,皎然已显。

司徒建安王英猷冠世,董率元戎。

骠骑山阳王风略夙昭,抚厉中陈。

或振霜江、蠡,或腾焱荆、河,金甲烛天庭,嚣声震海浦。

前将军、吴兴太守张永,东南标秀,协赞戎机。

建威将军沈怀明、镇东中兵参军刘亮、武卫将军寿寂之,霜锐五千,熊腾虎步。

龙骧将军王穆之、龙骧将军顿生,铁骑连群,风驱电迈。

右军将军齐王、射声校尉姚道和,楼舰千艘,覆川盖汜。

左军垣恭祖、步兵校尉杜幼文、冗从仆射全景文、员外散骑侍郎孙超之,并率虎旅,骆驿云赴。

殿中将军杜敬真、殿中将军陆攸之、建武将军吴喜,甲楯一万,分趣义兴。

予猥承人乏,总司戎统,耸剑东驰,申愤海曲。

喷气则白日尽晦,刷马则清江倒流。

以此伐叛,何勍不剿,以此柔服,何顺不怀。

愍彼群迷,弗辨尧、桀,螳黾微命,拟雷霆之冲。

已枯之叶,当霜飙之队。

尺竖所为寒心,匹妇所为叹息。

夫因祸致庆,资败为成,前监不忘,后事明筮。

若能相率归顺,投兵效款,则福钟当年,祉覃来裔,孰如身轘宗屠,鬼喂魂泣者哉。

详镜安危,自求多福。

购生禽觊千五百户开国县侯。

生擒琛千户开国县侯。

斩送者半赏。

时将士多是东人,父兄子弟皆已附逆,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四罪不相及,助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

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

觊所遣孙昙瓘等军,顿晋陵九里,部陈甚盛。

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

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将士咸欲离散。

永退还延陵,就休若。

诸将帅咸劝退保破冈。

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

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

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

军主刘亮又继至,兵力转加,人情乃安。

时永世令孔景宣复反,栅县西江岘山,断遏津径,刘延熙加其宁朔将军。

杜敬真、陆攸之、溧阳令刘休文攻景宣别寨,斩其中兵参军史览之等十五人。

永世人徐崇之率乡里起义,攻县斩景宣。

吴喜至,板崇之领县事。

太宗嘉休文等诚效,除休文宁朔将军,县如故。

崇之殿中将军,行永世县事,并赐侯爵。

喜、敬真及员外散骑侍郎竺超之等至国山县界,遇东军于虎槛村,击大破之。

自国山进吴城,去义兴十五里。

刘延熙遣杨玄、孙矫之、沈灵秀、黄泰四军拒喜。

喜等兵力甚弱,众寡势悬,交战尽日,临陈斩杨玄、孙矫之、黄泰,余众一时奔走,因进义兴南郭外。

延熙屯军南射堂,喜遣步骑击之,即退还水北,乃栅断长桥,保郡自守。

喜筑垒与之相持。

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余人,器甲甚盛,与延熙遥相掎角。

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

太宗每遣军,辄多所求须,不时上道。

外监朱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果有胆力,性又简率,资给甚易,乃以千人配之,使助东讨。

时庾业兵盛,农夫于延陵出长塘,虽云千兵,至者裁四百。

未至数十里,遣人参候,云“贼筑城犹未合”农夫率广武将军高志之、永兴令徐崇之驰往攻之。

因其城垒未立,农夫亲持刀楯,赴城入陈,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

先是,龙骧将军阮佃夫募得蜀人数百,多壮勇便战,皆著犀皮铠,执短兵。

本应就佃夫向晋陵,未发,会农夫须人,分以配之。

及战,每先登,东人并畏惮,又怪其形饰殊异,旧传狐獠食人,每见之,辄奔走。

农夫收其船杖,与高志之进义兴援吴喜。

二月一日,喜乃度水攻郡,分兵击诸垒栅。

农夫虽至,众力尚少,兵势不敌。

喜乃与数骑登高东西指麾,若招引四面俱进者。

东军大骇,诸营一时奔散,唯龙骧将军孔睿一栅未拔。

喜以杀伤者多,乃开围缓之。

其夜,庾业、孔睿相率奔走,义兴平。

刘延熙投水死,有人告之,乃斩尸,传首京邑。

义兴诸县唯绥安令巢邃秉节不移,不受伪爵。

时齐王率军东讨,与张永、刘亮、杜幼文、沈怀明等于晋陵九里西结营,与东军相持。

义兴军既为吴喜等所破,奔散者多投晋陵,东军震恐。

上又遣积射将军江方兴、南台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贼形势。

贼帅孙昙瓘、程捍宗、陈景远凡有五城,互相连带。

捍宗城犹未固。

其月三日,道隆与齐王、张永共议“捍宗城既未立,可以籍手。

上副圣旨,下成众气”道隆便率所领急攻之,俄顷城陷,斩捍宗首。

刘亮果劲便刀楯,朝士先不相悉,上亦弗闻,唯尚书左丞徐爰知之,白太宗,称其骁敢。

至是,每战以刀楯直荡,往辄陷决,张永嫌其过锐,不令居前。

贼连栅周亘,塘道迫狭,将士力不得展,亮乃负楯而进,直入重栅,众军因之,即皆摧破。

袁标遣千人继至,齐王与永等乘胜驰击,又大破之,屠其两城。

昙瓘率众数百,鼓噪而至,标又遣千人继之,众军骇惧,将欲散矣。

江方兴率勇士迎射之,应弦倒者相继,昙瓘因此败走。

吴喜军至义乡,伪辅国将军、车骑司马孔璪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璪计事,会信还,云“台军已近”璪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禽”左右闻之,并各散走。

璪与昙生焚烧仓库,东奔钱塘。

喜至吴兴,顿置郡城,仓廪遇雨不然,无所损失。

初,昙生遣宁朔将军沈灵宠率八千人向黄鹄峤,欲从候道出芜湖,迎接南军。

广德令王蕴发兵据崄,灵宠不得进,屯住故鄣。

昙生既走,灵宠乃与弟灵昭、军副姚天覆率偏裨以下十七军归顺。

太宗嘉之,擢为镇东参军事,因率所领东讨。

喜分遣军主沉思仁、吴系公追蹑璪等。

陆攸之、任农夫自东迁进向吴郡,台遣军主张灵符即晋陵。

其月四日,齐王急攻之。

其夜,孙昙瓘、陈景远一时奔溃。

诸军至晋陵,袁标弃郡东走。

晋陵既平,吴中震动。

吴兴军又将至,顾琛与子宝素携其老母泛海奔会稽,海盐令王孚邀讨不及。

太宗以四郡平定,留吴喜统全景文、沈怀明、刘亮、孙超之、寿寂之等东平会稽,追齐王、张永、姚道和、杜幼文、垣恭祖、张灵符北讨,王穆之、顿生、江方兴南伐。

其月九日,喜等至钱唐,钱唐令顾昱及孔璪、王昙生等奔渡江东。

喜仍进军柳浦,诸暨令傅琰将家归顺。

喜遣镇北参军沉思仁、强弩将军任农夫、龙骧将军高志之、南台御史阮佃夫、扬武将军卢僧泽等率军向黄山浦。

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攻破之,乘风举帆,直趣定山,破其大帅孙会之,于陈斩首。

自定山进向渔浦,戍主孔睿率千余人据垒拒战。

佃夫使队主阙法炬射杀楼上弩手,睿众惊骇,思仁纵兵攻之,斩其军主孔奴,于是败散。

其月十九日,吴喜使刘亮由盐官海渡,直指同浦。

寿寂之济自渔浦,邪趣永兴。

喜自柳浦渡,趣西陵。

西陵诸军皆悉散溃,斩庾业、顾法直、吴恭,传首京都。

东军主卜道济、督战许天赐请降。

庾业,新野人也。

父彦达,以干局为太祖所知,为益州刺史。

世祖世,官至豫章太守,太常卿。

刘亮、全景文、孙超之进次永兴同市,遇觊所遣陆孝伯、孔豫两军,与战破之,斩孝伯、豫首。

会稽闻西军稍近,将士多奔亡,觊不能复制。

二十日,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以东西交逼,忧遽不知所为。

其夕,率千余人声云东讨,实趣石瀃。

先已具船海浦,值潮涸不得去,众叛都尽,门生载以小船,窜于嵴山村。

伪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先遣人于钱唐诣喜归诚,及觊走,绥闭封仓库,以待王师。

二十一日,晏至郡,入自北门,囚绥付作部,其夜杀之。

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纵兵大掠,府库空尽。

若邪村民录送伪龙骧将军、车骑中兵参军军主孔睿,将斩之。

睿曰“吾年已过立,未沾官伍,蒙知己之顾,以身许之。

今日就死,亦何所恨”含笑就戮。

孔璪叛投门生陆林夫,林夫斩首送之。

二十二日,嵴山民缚觊送诣晏,晏谓之曰“此事孔璪所为,无豫卿事。

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东阁外。

临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时年五十一。

顾琛、王昙生、袁标等并诣喜归罪,喜皆宥之。

琛子宝素与父相失,自缢死。

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于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

初,遣庾业向会稽,追使奉朝请孙长度送仗与之,并令召募。

行达晋陵,袁标就其求仗,长度不与,为标所杀。

追赠给事中。

先是,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南路出东阳,淹遣龙骧将军桂遑、征西行参军刘越绪屯据定阳县。

巴陵王休若遣沉思仁讨之,思仁遣军主崔公烈攻其营,斩幢主朱伯符首,桂遑、刘越绪诸军并奔逸。

晋安太守刘瞻据郡同逆,建安内史赵道生起义讨之,聚徒未合。

七月,思仁遣军主姚宏祖、鲍伯奋、应寄生等讨破瞻,斩之于罗江县。

邓琬先遣新安太守阳伯子及军主任献子袭黟县,县令吴茹公固守,力不敌,弃城走,伯子等屯据县城。

茹公与台军主丘敬文、李灵赐、萧柏寿等攻围弥时,八月乃克,斩伯子、献子首。

张淹屯军上饶县,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昙欲图之,诈云“得邓琬信,急宜谘论”欲因此斩淹。

淹素事佛,方礼佛,不得时进。

昙复诳云捕虎,借大鼓及仗士二百人,淹信而与之。

昙因率众入山,飨士约誓,扬言虎走城西,鸣鼓大呼,直来趣城。

城门守卫,悉委仗观之,昙率众突入,淹正礼佛,闻难走出,因斩首。

史臣曰:自江左以来,举干戈以图宗国,十有一焉,其能克振者,四而已矣。

元皇外守虚器,政由王氏。

苏峻事虽暂申,旋受屠磔。

桓玄宣武之子,运属横流。

世祖仗顺入讨,民无异望。

其余皆漆颡夷宗,作戒于后,何哉。

夫胜败之数,实由众心,社庙尊严,民情所系,安以义动,犹或称难,况长戟指阙,志在陵暴者乎。

泰始交争,逆顺未辨,太宗身劋悖乱,事惟拯溺,国道屯诐,宜立长君,太祖之昭,义无不可。

子勋体自世祖,家运已绝,当璧之命,属有所归。

曲直二途,未知攸适。

徒以据有神甸,擅资天府,宗稷之重,威临四方,以中制外,故能式清区宇。

夫帝王所居,目以众大之号,名曰京师,其义趣远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