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

安石在东海,从事鬓惊秋。

中年亲友难别,丝竹缓离愁。

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州。

雅志困轩冕,遗恨寄沧洲。

岁云暮,须早计,要褐裘。

故乡归去千里,佳处辄迟留。

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

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高楼。


怀古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当年谢安隐居在东海,出仕做官鬓发已霜秋,中年难与亲友别,唯有丝竹缓离愁。一旦功成名就,准备返归东海,谁料抱病入西州。做官困扰了隐居的雅志,遗恨寄托于田园山丘。 既已年高衰朽,便当及早划筹,要做百姓穿粗裘。返回故乡遵迢千里,选取佳地长住久留。酒醉放歌君相和,醉倒在地君扶我,只有醉时忘忧愁。任凭刘备笑我无大志,我却甘愿身居平地,仰看他高卧百尺楼。


注释

水调歌头:词牌名。调名来源自《水调》曲。《水调》曲,隋炀帝所制也。唐·刘鼎卿《隋唐嘉话》:「炀帝凿汴河,自制《水调歌》。」宋·王颐堂《碧鸡漫志·卷四·〈水调歌〉》引《脞说》:「《水调》《河传》,炀帝将幸江都时自制,声韵悲切,帝喜之。乐工王令言谓其弟子曰:『不返矣,《水调》《河传》但有去声。』」《〈樊川诗集〉注·卷三·〈扬州〉诗》「谁家唱《水调》」句自注亦云:「炀帝凿汴河成,自造《水调》。」然《水调》究制于开汴河前或汴河开成後,三家说法不一,但为炀帝自制,则无异辞。逮唐,《水调》已为传唱不衰之名曲。盛唐王龙标有《听流人〈水调子〉》诗:「岭色千重万重雨,断弦收与泪痕深。」唐·段安节《乐府杂录·歌》:「开元中,内人有许和子者,本吉州永新县乐家女也,开元末选入宫,即以永新名之,籍于宜春院。既美且慧,善歌,能变新声。……洎渔阳之乱,六宫星散,永新为一士人所得。(金吾将军)韦青避地广陵,因月夜凭阑于小河之上,忽闻舟中奏《水调》者,曰:『此永新歌也。』乃登舟与永新对泣久之。青始亦晦其事。」可见《水调》为时人所熟。玄宗本人亦喜听此曲,奔蜀之前,登楼置酒,令善唱《水调》者登楼而歌,「闻之,潸然出涕」(唐·李朱崖《次柳氏旧闻》,唐·郑延美《明皇杂录》)。中唐白乐天有《听〈水调〉》诗:「不会当时翻曲意,此声肠断为何人?」晚唐罗昭谏亦有《席上歌〈水调〉》:「若使炀皇魂魄在,为君应合过江来。」至五代北宋,《水调》仍在传唱。宋·郑仲贤《南唐近事》载「(元宗)尝乘醉,命乐工杨花飞奏《水调辞》进酒。」南唐冯正中《抛球乐》亦有「《水调》声长醉里听」之句。北宋·张子野《天仙子》之「《水调》数声持酒听」更为人所熟。与子野同时而略晚的刘原甫《公是集》有《扬州闻歌》诗:「淮南旧有《于遮》舞,隋俗今传《水调》声。」一曲传唱四五百年,其魅力可见矣。唐时《水调》有大曲、小曲之分。大曲《水调》歌,「凡十一叠,前五叠为歌,後六叠为入破。其歌,第五叠五言调,声韵怨切。故白乐天诗云:『五言一遍最殷勤,调少情多似有因。不会当时翻曲意,此声肠断为何人?』」(《乐府诗集·卷七十九·〈水调〉歌》)按,《乐府诗集》所载十一叠《水调》,第一至第四叠(遍)歌为七言,第五叠为五言;入破第一至第五为七言,第六辙又为五言。《水调》小曲,为单曲歌唱参任半塘《唐声诗·下编卷十三》。王龙标所听《水调子》即是小曲。时《水调》主以笛奏,唐大曲《水调》第二叠歌辞即说「笛倚新翻《水调歌》」,冯正中《采桑子》:「《水调》何人吹笛声?」「唐又有新《水调》,亦商调曲也。」(《乐府诗集·卷七十九·〈水调〉歌》)《碧鸡漫志·卷四·〈水调歌〉》引白乐天《看采菱》诗所言「时唱一声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即指「《水调》中新腔」。唐代《水调》,又指音调名,即一部乐之总名非一曲之专名。《唐会要·卷三十三》所载「南昌商,时号『水调』」,即指音调而言。《碧鸡漫志·卷四·〈水调歌〉》:「《理道要诀》所载唐乐曲,南吕商时号『水调』。予数见唐人说『水调』,各有不同。予因疑『水调』非曲名,乃俗呼音调之异名,今决矣。……《外史梼杌》云:『王衍泛舟巡阆中,舟子皆衣锦绣,自制水调《银汉曲》。』此『水调』中制《银汉曲》也。」王衍所制《银汉曲》,属「水调」乐部中之曲,故《银汉曲》前冠以「水调」。毛稚黄《填词名解·卷三》据此亦云:「水调者,一部乐之名也;《水调歌》者,一曲之名也。」《水调歌头》则是截取大曲《水调》之首章另倚新声而成。《填词名解》:「歌头,又曲之始音,如《六州歌头》、《氐州第一》之类。《海录碎事》云:『炀帝开汴河,自造《水调》,其歌颇多,谓之『歌头』,首章之一解也。顾从敬《诗馀笺释》云:『明皇欲幸蜀时,犹听唱《水调》,至「唯有年年秋雁飞」,因潸然,叹峤真才子!不待曲终。』水调曲颇广,因歌止首解,故谓之『歌头』。或云南唐元宗留心内宠,击鞫无虚日。乐工杨花飞奏《水调》词,但唱『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如是数四,以为讽谏。後人广其意为词,以其第一句,故称『水调歌头』云。」《水调歌头》与唐人《水调》所属宫调不同:唐《水调》,属商调曲;宋《水调歌头》,则为中吕调(《碧鸡漫志·卷四·〈水调歌〉》)。故《词谱·卷二十三》:「凡大曲歌头,另倚新声也。」毛东堂词名《元会曲》,张芸窗词名《凯歌》,吴梦窗词《江南好》,贺方回词名《台城游》,汪相如词名《水调歌》,姜白石词名《花犯念奴》,明杨升庵词名《花犯》。双调,九十五字,前後阕各四平韵。亦有前後阕两六言句夹叶仄韵者,有平仄互叶几于句句用韵者。 调注:傅子立注:「公旧序云:『余去岁在东武,作《水调歌头》以寄子由。今年子由相从彭门居百馀日,过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别。余以其语过悲,乃为和之,其意以不早退为戒,以退而相从之乐为慰云耳。』」刘尚荣按:「子由所作『此曲』为《水调歌头·徐州中秋》。」《东坡外集》词末注:「此与曹炜『落日寒垣路』同调也,醉後思我,请令泸女歌之。」 彭门:龙榆生笺引《钦定大清一统志·卷六十九·徐州府》:「徐州府,《禹贡》徐州之域,古大彭氏国。春秋属宋为彭城邑。战国属楚。秦置彭城县。汉元年,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都此(《货殖传》:『沛郡、汝南为西楚,彭城以东傅海为东楚,文颖曰:项羽都之,谓之西楚』);五年属汉,为楚国,地节元年改曰彭城郡;黄龙元年,复曰楚国。後汉章和二年,改曰彭城国。三国魏始移徐州来治。晋亦曰徐州彭城国,义熙七年改曰北徐州。宋永初二年,复曰徐州彭城郡。後魏因之。北齐置东南道行台。後周置总管府。隋开皇初郡废,七年行台废;大业四年,府废,复曰彭城郡。唐武德四年,复曰徐州兼置总管府;贞观十七年,府罢;天宝初,复曰彭城郡;乾元初,复曰徐州属河南道(《唐书·方镇表》:『建中二年,置徐海沂密都团练观察使,治徐州。兴元元年,废。贞元四年,置徐泗濠三州节度使,治徐州。十六年废。』);元和二年,置武宁军节度使;咸通三年,罢;十一年,改置感化军节度。五代晋复曰武宁军。宋亦曰徐州彭城郡武宁节度使,属京东西路。金属山东西路,贞祐三年,改隶河南路。元至元二年,省彭城县,入之降为下州,属归德府;至正八年,升徐州路;十二年降为武安州。明初复曰徐州属凤阳府;八年属南直隶。」 「安石在东海,从事鬓惊秋」句:傅子立注:「晋谢安字安石,少栖迟东土,放情丘壑。及仕进之时,年已四十馀矣。」刘尚荣按:「事详《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龙榆生笺引《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谢安,字安石,……少有重名,……栖迟东土,……放情丘壑。……时安弟万为西中郎将,总籓任之重。安虽处衡门,其名犹出万之右,自然有公辅之望,处家常以仪范训子弟。安妻,刘惔妹也,既见家门富贵,而安独静退,乃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万黜废,安始有仕进志,时年已四十馀矣。」从事,《东坡外集》作「从仕」。 「中年亲友难别,丝竹缓离愁」句:傅子立注:「安石尝谓王羲之曰:『中年已来,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如此,顷衹赖丝竹陶写,常恐儿辈觉,损欢乐之趣。』」刘尚荣按:「详见《世说新语·言语》、《晋书·卷八十·王羲之传》。」龙榆生笺引《晋书·卷八十·王羲之传》:「谢安尝谓羲之曰:『中年以来,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顷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其欢乐之趣。』」 功成名就:傅子立注:「《老子》:『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刘尚荣按:「句见河上公注《老子道德经·卷上·第九章》。王弼注《老子道德经·第九章》作『功成身遂天之道。』」 「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州」句:傅子立注:「安石东山之志始末不渝。及镇新城,欲经略粗定,即江道东还。志未就,遇疾。诏还都门,当入西州门,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因怅然谓所亲曰:『吾病殆不起乎!』」刘尚荣按:「详见《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龙榆生笺引《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及镇新城,尽室而行,造泛海之装,欲须经略粗定,自江道还东。雅志未就,遂遇疾笃。上疏请量宜旋旆,……诏遣侍中慰劳,遂还都。闻当舆入西州门,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因怅然谓所亲曰:『昔桓温在时,吾常惧不全。忽梦乘温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乘温舆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乃上疏逊位,诏遣侍中、尚书喻旨。先是,安发石头,金鼓忽破,又语未尝谬,而忽一误,众亦怪异之。寻薨,时年六十六。」 困轩冕:明刊《苏集》、《苏长公二妙集》本作「因轩冕」。傅子立注:「一作『傲轩冕』。」龙榆生笺:「《庄子·缮性》:『今之所谓得志者,轩冕之谓也。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傥来,寄者也。』张曲江《商洛山行怀古》诗:『避世辞轩冕,逢时解薜萝。』」 沧洲:傅子立注引唐·杜子美《奉赠卢五丈参谋琚(jū)》诗:「辜负沧洲愿。」刘尚荣按:「原作『沧州』,傅注引杜诗亦作『沧州』,今据元延祐本及《杜诗详注》改。按『沧州』,地名,与词旨无涉;「沧洲」谓海滨,隐士居处也,与『安石在东海』意暗合。」 褐裘:傅子立注引《诗经·豳风·七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又引扬子《法言·卷七·寡言》:「大寒而後索衣裘,不亦晚乎?」 「惟酒可忘忧」句:傅子立注:「晋顾荣谓张翰曰:『惟酒可以忘忧,但无如作病何耳!』」刘尚荣按引《晋书·卷七十八·顾荣传》:「顾荣,字彦先,吴国吴人也,为南土著姓。……恒纵酒酣畅,谓友人张翰曰:『惟酒可以忘忧,但无如作病何耳。』」 刘玄德:沈钞本、清钞本避清帝讳改作「刘元德」,今据元延祐本复原。以下沈钞本、清钞本凡讳字改「玄」为「元」者,径予复原不再出校。 「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高楼」句:傅子立注:「《三国志》:『陈登字元龙。郭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刘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汜曰:「昔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天下大乱,望君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玄德,备字也。」刘尚荣按引《三国志·卷七·〈魏书·陈登传〉》:「陈登者,字元龙,在广陵有威名。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後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表大笑。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简介

这首词上阕咏史,写东晋谢安的经历,意在「以不早退为戒」,下阕述怀,设想早日「退而相从之乐」。这首词表现了作者隐退的决心,不希望被世间的功名利禄所束缚,也表现了兄弟二人手足情深。 上阕咏史,写东晋谢安的经历,意在「以不早退为戒」。发端明点「安石」,领起上半阕。词人的写作角度比较独特,既不写他经天纬地的才能,也不写他建功立业的辉煌,而是写他人生的另一侧面。劈头就写谢安中年出仕的尴尬:他本来隐居会稽,踏上仕途时鬓发已开始染上秋霜,令人吃惊。再写人情的难堪:人到中年,与亲友相别时觉得难舍难分,于是借音乐来抒写离愁。而後突出他一向抱有的功成身退的心愿:「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语气多么肯定,多么坚决,确实是对史书中所谓「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晋书》)数语准确的表述。而结果却是「扶病人西州」,这就反跌出困於轩冕不遂雅志的「遗恨」。这种「遗恨」,便是作者引出的鉴戒——「不早退」。词中的「困轩冕」衹是一个文雅的或婉转的说法,实际上(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贪恋功名富贵是联系在一起的。 下阕述怀,设想早日「退而相从之乐」。换头「岁云暮」三字承上转下,「岁暮」当指年华老大,「早计」是对「遗恨」而言,其内容便是「要褐裘」,亦即辞官归隐,过平民生活。以下七句是由此产生的设想:在归乡的千里长途中,每逢山水名胜或有贤主、良朋接待之类好的去处,可以随意逗留,尽情游乐,不必如官场中人因王命在身而行道局促,一层:我带着醉意唱歌时你跟着唱和,我因醉酒倒下时你要搀扶我,——衹有酒是可以使人忘怀得失的,二层:这样,有雄心大志的人会瞧不起我们,那就悉听尊便好了,我们衹管走自己的路,三层:这种种设想,情辞恳切,言由中发,有如骏马驻坡,不可遏止,充分表现出词人对辞官归隐而享弟兄「相从之乐」的夙愿。「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极写想象中「退而相从之乐」的情态,简直是对二人的「合影」。篇末「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髙楼」两句,反用典故,并非真要趋同胸无大志的庸人,而衹是强调素愿的坚定不移,这体现了用典的灵活性。 同《南乡子·东武望馀杭》、《醉落魄·分携如昨》、《减字木兰花·贤哉令尹》等词作一样,这首词着重表现了东坡前期思想的另一面,虽然「功成名遂」尚未实现,出仕思想仍占上风,但在某种程度上徘徊于出处之间,却是可以肯定的。早在嘉祐五年苏氏弟兄寓居怀远驿时,即有「夜雨对床」,「为闲居之乐」(苏颍滨《逍遥堂会宿二首》引、《再祭亡兄端明文》等)的口头约定,这一回正是对前约的重申,当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其弟的安慰,词中流露出深厚的兄弟之情。不过,他在诗词中不断表达的这种归卧故山的雅志,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苏颍滨词中的「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倒成了他们此後生活的写照。



谢池春慢

〔李之仪〕 〔宋〕

残寒消尽,疏雨过、清明后。

花径敛馀红,风沼萦新皱。

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

正佳时,仍晚昼,着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

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南歌子

〔李清照〕 〔宋〕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凉生枕簟泪痕滋。

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

旧时天气旧时衣。

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诉衷情令

〔陆游〕 〔宋〕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瑞鹤仙

〔袁去华〕 〔宋〕

郊原初过雨,见数叶零乱,风定犹舞。

斜阳挂深树,映浓愁浅黛,遥山媚妩。

来时旧路,尚岩花、娇黄半吐。

到而今惟有、溪边流水,见人如故。

无语,邮亭深静,下马还寻,旧曾题处。

无聊倦旅,伤离恨,最愁苦。

纵收香藏镜,他年重到,人面桃花在否?

念沉沉小阁幽窗,有时梦去。

南歌子

〔欧阳修〕 〔宋〕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新居

〔苏轼〕 〔宋〕

朝阳入北林,竹树散疏影。

短篱寻丈间,寄我无穷境。

旧居无一席,逐客犹遭屏。

结茅得兹地,翳翳村巷永。

数朝风雨凉,畦菊发新颖。

俯仰可卒岁,何必谋二顷。

莺啼序·春晚感怀

〔吴文英〕 〔宋〕

残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绣户。

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

画船载、清明过却,晴烟冉冉吴宫树。

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

十载西湖,傍柳系马,趁娇尘软雾。

溯红渐招入仙溪,锦儿偷寄幽素。

倚银屏、春宽梦窄,断红湿、歌纨金缕。

暝堤空,轻把斜阳,总还鸥鹭。

幽兰旋老,杜若还生,水乡尚寄旅。

别后访、六桥无信,事往花委,瘗玉埋香,几番风雨。

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

记当时、短楫桃根渡,青楼仿佛。

临分败壁题诗,泪墨惨淡尘土。

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叹鬓侵半苎。

暗点检、离痕欢唾,尚染鲛绡,亸凤迷归,破鸾慵舞。

殷勤待写,书中长恨,蓝霞辽海沉过雁。

漫相思、弹入哀筝柱。

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苏轼〕 〔宋〕

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

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樽断送秋。

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江上

〔王安石〕 〔宋〕

江水漾西风,江花脱晚红。

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东。

鹧鸪天

〔晏几道〕 〔宋〕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