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袁张凉国田王邴管传

袁涣宇曜卿,陈郡扶乐人也。

父滂,为汉司徒。

当时诸公子多越法度,而涣清静,举动必以礼。

郡命为功曹,郡中奸吏皆自引去。

后辟公府,举高第,迁侍御史。

除谯令,不就。

刘备之为豫州,举涣茂才。

后避地江、淮间,为袁术所命。

术每有所咨访,涣常正议,术不能抗,然敬之不敢不礼也。

顷之,吕布击术于阜陵,涣往从之,遂复为布所拘留。

布初与刘备和亲,后离隙。

布欲使涣作书詈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

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

”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有辱人,不闻以骂。

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

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独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

”布惭而止。

布诛,涣得归太祖。

涣言曰:“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兼抚其民而除其害。

夫然,故可与之死而可与之生。

自大乱以来十数年矣,民之欲安,甚于倒悬,然而暴乱末息者,何也?

意者政失其道欤!

涣闻明君善于救世,故世乱则齐之以义,时伪则镇之以朴。

世异事变,治国不同,不可不察也。

夫制度损益,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

若夫兼爱天下而反之于正,虽以武平乱而济之以德,诚百王不易之道也。

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既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既戒之矣,海内赖公,得免于危亡之祸,然而民未知义,其惟公所以训之,则天下幸甚!

“大祖深纳焉。

拜为沛南部都尉。

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

涣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迁,不可卒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宜顺其意,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

”太祖从之,百姓大悦。

迁为梁相。

涣每敕诸县:“务存鳏寡高年,表异孝子贞妇。

常谈曰:”世治则礼详,世乱则礼简‘,全在斟酌之间耳。

方今虽扰攘,难以礼化,然在吾所以为之。

“为政祟教训,恕思而后行,外温柔而内能断。

以病去官,百姓思之。

后征为谏仪大夫、丞相军祭酒。

前后得赐甚多,皆散尽之,家无所储,终不问产业,乏则取之于人,不为皦察之行,然时人服其清。

魏国初建,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

涣言于太祖曰:“今天下大难已除,文武并用,长久之道也。

以为可大收篇籍,明先圣之教,以易民视听,使海内斐然向风,则远人不服可以文德来之。

”太祖善其言。

时有传刘备死者,群臣皆贺。

涣以尝为备举吏,独不贺。

居官数年卒,太祖为之流涕,赐谷二千斛,一教“以太仓谷千斛赐郎中令之家,”—教“以垣下谷千斛与曜卿家”,外不解其意。

教曰:“以太仓谷者,官法也。

以垣下谷者,亲旧也。

“又帝闻涣昔拒吕布之事。

问涣从弟敏:”涣勇怯何如?

“敏对曰:”涣貌似和柔,然其临大节,处危难,虽贲育不过也。

“涣子侃,亦清粹间素,有父风,历位郡守、尚书。

初,涣从弟霸,公恪有功干,魏初为大司农,及同郡何夔并知名于时。

而霸子亮,夔子曾,与侃复齐声友善。

亮贞固有学行,疾何晏、邓风扬等,着论以讥切之,位至河南尹、尚书。

霸弟徽,以儒素称。

遭天下乱,避难交州。

司徒辟,不至。

徽弟敏,有武艺而好水功,官至河堤谒者。

张范,字公仪,河内修武人也。

祖父歆,为汉司徒。

父延,为太尉。

太傅袁隗欲以女妻范,范辞不受。

性恬静乐道,忽于荣利,征命无所就。

弟承,字公先,亦知名,以方正征,拜议郎,迁伊阙都尉。

董卓作乱,承欲合徒众与天下共诛卓。

承弟昭时为议郎,适从长安来,谓承曰:“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

卓阻兵而无义,固不能久。

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

”承然之,乃解印绶间行归家,与范避地扬州。

袁术备礼招请,范称疾不往,术不强屈也。

遣承与相见,术问曰:“昔周室陵迟,则有桓、文之霸。

秦失其政,汉接而用之。

今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

”承对曰:“在德不在强。

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

若苟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

”术不悦。

是时,太祖将征冀州,术复问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敌十万之众,可谓不量力矣!

子以为何如?

”承乃曰:“汉德虽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虽敌百万之众可也。

”术作色不怿,承去之。

太祖平冀州,遣使迎范。

范以疾留彭城,遣承诣太祖,太祖表以为谏议大夫。

范子陵及承子戬为山东贼所得,范直诣贼请二子,贼以陵还范。

范谢曰:“诸君相还儿厚矣。

夫人情虽爱其子,然吾怜戬之小,请以陵易之。

“贼义其言,悉以还范。

太祖自荆州还,范得见于陈,以为议郎,参丞相军事,甚见敬重。

太祖征伐,常令范及邴原留,与世子居守。

太祖谓文帝:”举动必谘此二人。

“世子执子孙礼。

救恤穷乏,家无所余,中外孤寡皆归焉。

赠遣无所逆,亦终不用。

及去,皆以还之。

建安十七年卒。

魏国初建,承以丞相参军祭酒领赵郡太守,政化大行。

太祖将西征,征承参军事,至长安,病卒。

凉茂字伯方,山阳昌邑人也。

少好学,论议常据经典,以处是非。

太祖辟为司空掾,举高第,补侍御史。

时泰山多盗贼,以茂为泰山太守。

旬月之间,襁负而至者千余家。

转为乐浪太守。

公孙度在辽东,擅留茂,不遣之官,然茂终不为屈。

度谓茂及诸将曰:“闻曹公远征,邺无守备,今吾欲以步卒三万,骑万匹,直指邺,谁能御之?

”诸将皆曰:“然。

”又顾谓茂曰:“于君意何如?

”茂答曰:“比者海内大乱,社稷将倾,将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成败。

夫为人臣者,固若是邪!

曹公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矣。

以海内初定,民始安集,故未责将军之罪耳!

而将军乃欲称兵西向,则存亡之效,不崇朝而决。

将军其勉之!

”诸将闻茂言,皆震动。

良久,度曰:“凉君言是也。

”后征迁为魏郡太守、甘陵相,所在有绩。

文帝为五官将,茂以选为长史,迁左军师。

魏国初建,迁尚书仆射,后为中尉、奉常。

文帝在东宫,茂复为太子太傅,甚见敬礼。

卒官。

国渊字子尼,乐安盖人也,师事郑玄。

后与邴原、管宁等避乱辽东。

既还旧土,太祖辟为司空掾属,每于公朝论议,常直言正色,退无私焉。

太祖欲广置屯田,使渊典其事。

渊屡陈损益,相土处民,计民置吏,明功课之法,五年中仓廪丰实,百姓竞劝乐业。

太祖征关中,以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

田银、苏伯反问间,银等既破,后有余党,皆应伏法。

渊以为非首恶,请不行刑。

太祖从之,赖渊得生者干余人。

破贼文书,旧以—为十,及渊上首级,如其实数。

太祖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听也。

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

虽克捷有功,渊窃耻之。

”太祖大悦,迁魏郡太守。

时有投书诽谤者,太祖疾之,欲必知其主。

渊请留其本书,而不宣露。

其书多引《二京赋》,渊敕功曹曰:“此郡既大,今在都辇,而少学问者。

其简开解年少,欲遣就师。

”功曹差三人,临遣引见。

训以“所学未及,《二京赋》,博物之书也。

世人忽略,少有其师,可求能读者从受之。

”又密喻旨。

旬日得能读者,遂往受业。

吏因请使作笺,比方其书,与投书人同手。

收摄案问,具得情理。

迁太仆。

居列卿位,布衣蔬食,禄赐散之旧故宗族,以恭俭自守,卒官。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

好读书,善击剑。

初平元年,义兵起,董卓迁帝于长安。

幽州牧刘虞叹曰:“贼臣作乱,朝廷播荡,四海俄然,莫有固志。

身备宗室遗老,不得自同于众。

今欲奉使展效臣节,安得不辱命之士乎?

”众议咸曰:“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

”畴时年二十二矣。

虞乃备礼请与相见,大悦之,遂署为从事,具其车骑。

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名。

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

”虞从之。

畴乃归,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二十骑俱往。

虞自出祖而遣之。

既取道,畴乃更上西关。

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间径去,遂至长安致命。

诏拜骑都尉。

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

朝廷高其义。

三府并辟,皆不就。

得报,驰还。

未至,虞已为公孙瓒所害。

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

瓒闻之大怒,购求获畴,谓曰:“妆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

”畴答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

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

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仇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

”瓒壮其对,释不诛也。

拘之军下,禁其故人莫得与通。

或说瓒曰:“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

”瓒乃纵遣畴。

畴得北归,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

” 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

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

畴谓其父老曰:“诸君不以畴不肖,远来相就。

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恐非久安之道,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

”皆曰:“善。

”同佥推畴,畴曰:“今来在此,非苟安而已,将图大事,复怨雪耻。

窃恐未得其志,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愉快一时,无深计远虑。

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

”皆曰:“可。

”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余条。

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

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备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

袁绍数遣使招命,又即授将军印,因安辑所统,畴皆拒不当。

绍死,其子尚又辟焉,畴终不行。

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

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乌丸。

未至,先遣使辟畴,又命田豫喻指。

畴戒其门下趣治严。

门人谓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

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

”畴笑而应之曰:“此非君所识也。

”遂随使者到军,署司空户曹掾,引见谘议。

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

”即举茂才,拜为蓨令,不之官,随军次无终。

时方夏水雨,而滨海洿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

太祖患之,以问畴。

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

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

旧北平郡治在乎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

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

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

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踏顿之首可不战而擒也。

”太祖曰:“善。

”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

太祖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出卢龙,历平冈,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余里,虏乃惊觉。

单于身自临陈,太祖与交战,遂大斩获,追奔逐北,至柳城。

军还入塞,论功行封。

封畴亭侯,邑五百户。

畴自以始为居难,率众遁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意也,固让。

太祖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辽东斩送袁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

畴以尝为尚所辟,乃往吊祭。

太祖亦不问。

畴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余家居邺。

太祖赐畴车马谷帛,皆散之宗族知旧。

从征荆州还,太祖追念畴功殊美。

恨前听畴之让,曰:“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

” 于是乃复以前爵封畴。

畴上疏陈诚,以死自誓。

太祖不听,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

有司劾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免官加刑。

太祖重其事,依违者久之。

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议,世子以畴同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

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

太祖犹欲侯之。

畴素与夏侯惇善,太祖语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从君所言,无告吾意也。

”惇就畴宿,如太祖所戒。

畴揣知其指,不复发言。

惇临去,乃拊畴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顾乎!

”踌答曰:“是何言之过也!

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

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

纵国私畴,畴独不愧于心乎?

将军雅知畴者,犹复如此,若必不得已,请愿效死刎首于前。

”言未卒,涕泣横流。

惇具答太祖。

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为议郎。

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

文帝践阼,高畴德义,赐畴从孙续爵关内侯,以奉其嗣。

王修字叔治,北海营陵人也。

年七岁丧母。

母以社日亡,来岁邻里社,修感念母,哀甚。

邻里闻之,为之罢社。

年二十,游学南阳,止张奉舍。

奉举家得疾病,无相视者,修亲隐恤之,病愈乃去。

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为以为主簿,守高密令。

高密孙氏素豪侠,人客数犯法。

民有相劫者,贼入孙氏,吏不能执。

修将吏民围之,孙氏拒守,吏民畏惮不敢近。

修令吏民:“敢有不攻者与同罪。

”孙氏惧,乃出贼。

由是豪强慑服。

举孝廉,修让邴原,融不听。

时天下乱,遂不行。

顷之,郡中有反者。

修闻融有难,夜往奔融。

贼初发,融谓左右曰:“能冒难来,唯王修耳!

”官终而修至。

复署功曹。

时胶东多贼寇,复令修守胶东令。

胶东人公沙卢宗强,自为营堑,不肯应发调。

修独将数骑径入其门,斩卢兄弟,公沙氏惊愕莫敢动。

修抚慰其余,由是寇少止。

融每有难,修虽休归在家,无不至。

融常赖修以免。

袁谭在青州,辟修为治中从事,别驾刘献数毁短修。

后献以事当死,修理之,得免。

时人益以此多焉。

袁绍又辟修除即墨令,后复为谭别驾。

绍死,谭、尚有隙。

尚攻谭,谭军败,修率吏民往救谭。

谭喜曰:“成吾军者,王别驾也。

”谭之败,刘询起兵漯阴,诸城皆应。

谭叹息曰:“今举州背叛,岂孤之不德邪!

”修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

”后十余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

谭复欲攻尚,修谏曰:“兄弟还相攻击,是败亡之道也。

”谭不悦,然知其忠节。

后又问修:“计安出?

”修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

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而曰‘我必胜’,若是者可乎?

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

属有谗人,固将交斗其间,以求一朝之利,愿明使君塞耳勿听也。

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以横行天下。

”谭不听,遂与尚相攻击,请救于太祖。

太祖既破冀州,谭又叛。

太祖遂引军攻谭于南皮。

修时运粮在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及诸从事数十人往赴谭。

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君焉归?

”遂诣太祖,乞收葬谭尸。

太祖欲观修意,默然不应。

修复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敛谭尸,然后就戮,无所恨。

”太祖嘉其义,听之。

以修为督军粮,还乐安。

谭之破,诸城皆服,唯管统以乐安不从命。

太祖命取统首,修以统亡国之忠臣,因解其缚,使诣太祖。

太祖悦而赦之。

袁氏政宽,在职势者多畜聚。

太祖破邺,籍没审配等家财物赀以万数。

及破南皮,阅修家,谷不满十斛,有书数百卷。

太祖叹曰:“士不妄有名。

”乃礼辟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将,迁魏郡太守。

为治,抑强扶弱,明赏罚,百姓称之。

魏国既建,为大司农郎中令。

太祖议行肉刑,修以为时未可行,太祖采其议。

徙为奉常。

其后严才反,与其徒属数十人攻掖门。

修闻变,召车马未至,便将官属步至宫门。

太祖在铜爵台望见之,曰:“彼来者必王叔治也。

”相国钟繇谓修:“旧,京城有变,九卿各居其府。

”修曰:“食其禄,焉避其难?

居府虽旧,非赴难之义。

”顷之,病卒官。

子忠,官至东莱太守、散骑常侍。

初,修识高柔于弱冠,异王基于幼童,终皆远至,世称其知人。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也。

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州府辟命皆不就。

黄巾起,原将家属入海,住郁洲山中。

时孔融为北海相,举原有道。

原以黄巾方盛,遂至辽东,与同郡刘政俱有勇略雄气。

辽东太守公孙度畏恶欲杀之,尽收捕其家,政得脱。

度告诸县:“敢有藏政者与同罪。

”政窘急,往投原。

原匿之月余,时东莱太史慈当归,原因以政付之。

既而谓度曰:“将军前日欲杀刘政,以其为己害。

今政已去,君之害岂不除哉!

” 度曰:“然”。

原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

今政已免,智将用矣,尚奚拘政之家?

不若赦之,无重怨。

”度乃出之。

原又资送政家,皆得归故郡。

原在辽东,一年中往归原居者数百家,游学之士,教授之声不绝。

后得归,太祖辟为司空掾。

原女早亡,时太祖爱子仓舒亦没,太祖欲求合葬,原辞曰:“合葬,非礼也。

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公之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

若听明公之命,则是凡庸也,明公焉以为哉?

”太祖乃止,徙署丞相征事。

崔琰为东曹掾,记让曰:“征事邴原、议郎张范,皆秉德纯懿,志行忠方,清静足以历俗,贞固足以干事,所谓龙翰风翼,国之重宝。

举而用之,不仁者远。

”代凉茂为五官将长史,闭门自守,非公事不出。

太祖征吴。

原从行,卒。

是后大鸿胪巨鹿张泰、河南尹扶风庞迪以清贤称,永宁太仆东郡张阁以简质闻。

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

年十六丧父,中表愍其孤贫,咸共赠赗,悉辞不受,称财以送终。

长八尺,美须眉。

与平原华歆、同县邴原相友,俱游学于异国,并敬善陈仲弓。

天下大乱,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遂与原及平原王烈等至于辽东。

度虚馆以候之。

既往见度,乃庐于山谷。

时避难者多居郡南,而宁居北,示无迁志,后渐来从之。

太祖为司空,辟宁,度子康绝命不宜。

王烈者,字彦方,于时名闻在原、宁之右。

辞公孙度长史,高贾自秽。

太祖命为丞相掾,征事,未至,卒于海表。

中国少安,客人皆还,唯宁晏然若将终焉。

黄初四年,诏公卿举独行君子,司徙华歆荐宁。

文帝即位,征宁,遂将家属浮海还郡,公孙恭送之南郊,加赠服物。

自宁之东也,度、康、恭前后所资遗,皆受而藏诸。

既已西渡,尽封还之。

诏以宁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受。

明帝即位,太尉华歆逊位让宁,遂下诏曰:“大中大夫管宁,耽怀道德,服膺六艺,清虚足以侔古,廉白可以当世。

囊?

遭王道衰缺,浮海遁居,大魏受命,则襁负而至,斯盖应龙潜升之道,圣贤用舍之义。

而黄初以来,征命屡下,每辄辞疾,拒违不至。

岂朝廷之政,与生殊趣,将安乐山,往而不能反乎!

夫以姬公之圣,而考德不降,则鸣鸟弗闻。

以秦穆之贤,犹思询乎黄发。

况朕寡德,曷能不愿闻道于子大夫哉!

今以宁为光禄勋。

礼有大伦,君臣之道,不可废也。

望必速至,称朕意焉。

“又诏青州刺史曰:”宁抱道怀贞,潜翳海隅,比下征书,违命不至,盘桓利居,高尚其事。

虽有素履幽人之贞,而失考父兹恭之义,使朕虚心引领历年,其何谓邪?

徒欲怀安,必肆其志,不惟古人亦有翻然改节以隆斯民乎!

日逝月除,时方已过,澡身浴德,将以曷为?

仲尼有言:“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哉!

‘其命别驾从事郡丞掾,奉诏以礼发遣宁诣行在所,给安车、吏从、茵蓐、道上厨食,上道先奏。

”宁称草莽臣上疏曰:“臣海滨孤微,罢农无伍,禄运幸厚。

横蒙陛下纂承洪绪,德侔三皇,化溢有唐。

久荷渥泽,积祀一纪,不能仰答陛下恩养之福。

沈委笃疴,寝疾弥留,逋违臣隶颠倒之节,夙宵战怖,无地自厝。

臣元年十一月被公车司马令所下州郡,八月甲申诏书征臣,更赐安车、衣被、茵蓐,以礼发遣,光宠并臻,优命屡至,怔营竦息,悼心失图。

思自陈闻,申展愚情,而明诏抑割,不令稍修章表,是以郁滞,讫于今日。

诚谓乾覆,思有纪极,不意灵润,弥以隆赫。

奉今年二月被州郡所下三年十二月辛酉诏书,重赐安车、衣服,别驾从事与郡功曹以礼发遣,又特被玺书,以臣为光禄勋,躬秉劳谦,引喻周、秦,损上益下。

受诏之日,精魄飞散,靡所投死。

臣重自省揆,德非园、绮而蒙安车之荣,功无窦融而蒙玺封之宠,楶棁驽下,荷栋梁之任,垂没之命,获九棘之位,惧有朱博鼓妖之眚。

又年疾日侵,有加无损,不任扶舆进路以赛元责。

望慕阊阖,徘徊阙庭,谨拜章陈情,乞蒙哀省,抑恩听放,无令骸骨填于衢路。

”自黄初至于青龙,征命相仍,常以八月赐牛酒。

诏书问青州刺史程喜:“宁为守节高乎,审老疾尪顿邪?

”喜上言:“宁有族有人管贡为州吏,与宁邻比,臣常使经营消息。

贡说:”宁常着?

皂?

帽、布襦?

裤?

、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能自任杖,不须扶持。

四时祠祭,辄自力强,改加衣服,着絮巾,故在辽东所有白布单衣,亲拜馔馈,跪拜成礼。

宁少而丧母,不识形象,常特加觞,泫然流涕。

又居宅离水七八十步,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窥于园圃。

臣揆宁前后辞让让意,独自以生长潜逸,曹艾智哀,是以栖迟,每执谦退。

此宁志行所欲必全,不为守高。

“ 正始二年,太仆陶丘一、永宁卫尉孟观、待中孙邕、中书侍郎王基荐宁曰:“臣闻龙凤隐耀,应德而臻,明哲潜遁,候时而动。

是以鸑鷟鸣岐,周道隆兴,四皓为佐,汉帝用康。

伏见太中大夫管宁,应二仪之中和,总九德之纯懿,含章素质,冰洁渊清,玄虚淡泊,与道逍遥。

娱心黄老,游志六艺,升堂入室,究其阃奥,韬古今于胸怀,包道德之机要。

中平之际,黄巾陆梁,华夏倾荡,王纲弛顿。

遂避时难,乘桴越海,羁旅辽东三十余年。

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嘉遁养浩,韬韫儒墨,潜化傍流,畅于殊俗。

黄初四年,高祖文皇帝畴谘群公,思求俊乂.故司徒华歆举宁应选,公车特征,振冀遐裔,翻然来翔。

行遇屯厄,遭罹疾病,即拜太中大夫。

烈祖明皇帝嘉美其德,登为光禄勋。

宁疾弥留,未能进道。

今宁旧疾已瘳,行年八十,志无衰倦。

环堵筚门,偃息穷巷,饭鬻糊口,并日而食,吟咏《诗》、《书》,不改其乐。

困而能通,遭难必济,经危蹈险,不易其节,金声玉色,久而弥彰。

揆其终始,殆天所祚,当赞大魏,辅亮雍熙。

衮职有阙,群下属望。

昔高宗刻象,营求贤哲,周文启龟,以卜良佐。

况宁前朝所表,名德已着,而久栖迟,未时引致,非所以奉遵明训,继成前志也。

陛下践阼,纂承洪绪。

圣敬日跻,超越周成。

每发德音,动谘师傅。

若继二祖招贤故典,宾礼俊迈,以广缉熙,济济之化,侔于前代。

宁清高恬泊,拟迹前轨,德行卓绝,海内无偶。

历观前世玉帛所命,申公、枚乘、周党、樊英之俦,测其渊源,览其清浊,未有厉俗独行若宁者也。

诚宜束帛加璧,备礼征聘,仍授几杖,延登东序,敷陈坟素,坐而论道,上正璇玑,协和皇极,下阜群生、彝伦攸叙,必有可观,光益大化。

若宁固执匪石,守志箕山,追迹洪崖,参踪巢、许。

斯亦圣朝同符唐、虞,优贤扬历,垂声千载。

虽出处殊涂,俯仰异体,至于兴治美俗,其揆—也。

“ 于是特具安车蒲轮,束帛加璧聘焉。

会宁卒,时年八十四。

拜子邈郎中,后为博士。

初,宁妻先率,知故劝更娶,宁曰:“每省曾子、王骏之言,意常嘉之,岂自遭之而违本心哉?

” 时巨鹿张臶,字子明,颖川胡昭,字孔明,亦养志不仕。

臶少游太学,学兼内外,后归乡里。

袁绍前后辟命,不应,移居上党。

并州牧高干表除乐平令,不就,徙遁常山,门徒且数百人,迁居任县。

太祖为丞相,辟,不诣。

太和中,诏求隐学之士能消灾复异者,郡累上臶,发遣,老病不行,广平太守卢毓到官三日,纲纪白承前致版谒臶.毓教曰:“张先生所谓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诸侯者也。

此岂版谒所可光饰哉!

”但遣主簿奉书致羊酒之礼。

青龙四年辛亥诏书:“张掖郡玄川溢涌,激彼奋荡,宝石负图,状像灵龟,宅于川西,嶷然磐峙,仓质素章,麟凤龙马,焕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着明。

太史令高堂隆上言:”古皇圣帝所未尝蒙,实有魏之祯命,东序之世宝。

“事颁天下。

任令于绰连赍以问臶,臶密谓绰曰:”夫神以知来,不追已往,祯祥先见而后废兴从之。

汉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征祥乎!

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祯瑞也。

“正始元年,戴凭之鸟巢臶门阴。

臶告门人曰:”夫戴鵀阳鸟,而巢门阴,此凶祥也。

“乃援琴歌咏,作诗二篇,旬日而卒,时年一百五岁。

是岁,广平太守王肃至官,教下县曰:”前在京都,闻张子明。

来至问之,会其已亡,致痛惜之。

此君笃学隐居,不与时竞,以道乐身。

昔绛县老人屈在泥举涂,赵孟升之,诸侯用睦。

愍其耄勤好道而不蒙荣宠,书到,遣吏劳问其家,显题门户,务加殊异,以慰既往,以劝将来。

“ 胡昭始避地冀州,亦辞袁绍之命,遁还乡里。

太祖为司空丞相,频加礼辟。

昭往应命。

既至,自陈一介野生,无军国之用,归诚求去。

太祖曰:“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勉卒雅尚,义不相屈。

”昭乃转居陆浑山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

闾里敬而爱之。

建安二十三年,陆浑长张固被书调丁夫,当给汉中。

百姓恶惮远役,并怀扰扰。

民孙狼等因兴兵杀县主簿,作为叛乱,县邑残破。

固率将十余吏卒,依昭住止,招集遗民,安复社稷。

狼等遂南附关羽。

羽授印给兵,还为寇贼,到陆浑南长乐亭,自相约誓,言:“胡居士贤者也,一不得犯其部落。

”一川赖昭,咸无怵惕。

天下安辑,徙宅宜阳。

正始中,膘骑将军赵俨、尚书黄休、郭彝、散骑常侍荀顗、钟毓、太仆庚嶷、弘农太守何桢等递荐昭曰:“天真高洁,老而弥笃。

玄虚静素,有夷,皓之节。

宜蒙征命,以励风俗。

”至嘉平二年,公车特征,会卒,年,八十九,拜子纂郎中。

初,昭善史书,与钟繇、邯郸淳、卫顗、韦诞并有名,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焉。

评曰:“袁涣、邴原、张范躬履清蹈,进退以道,盖是贡禹、两龚之匹。

凉茂、国渊亦其次也。

张承名行亚范,可谓能弟矣。

田畴抗节,王修忠贞,足以矫俗。

管宁渊雅高尚,确然不拔。

张臶、胡昭阖门守静,不营当世:故并录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魏书·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

〔陈寿〕 〔晋〕

崔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也。

少朴讷,好击剑,尚武事。

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

至年二十九,乃结公孙方等就郑玄受学。

学未期,徐州黄巾贼攻破北海,玄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

时谷籴县乏,玄罢谢诸生。

琰既受遣,而寇盗充斥,西道不通。

于是周旋青、徐、兖、豫之郊,东下寿春,南望江、湖。

自去家四年乃归,以琴书自娱。

大将军袁绍闻而辟之。

时士卒横暴,掘发丘陇。

琰谏曰:“昔孙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虽汤武不能以战胜。

‘今道路暴骨,民未见德,宜敕郡县俺骼埋胔,示憎怛之爱,追文王之仁。

“绍以为骑都尉。

后绍治兵黎阳,次于延津,琰复谦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如守境述职,以宁区宇“。

绍不听,遂败于官渡。

及绍卒,二子交争,争欲得琰。

琰称疾固辞,由是获罪,幽于囹圄,赖阴夔、陈琳营救得免。

太祖破袁氏,领冀州牧,辟琰为别驾从事,谓琰曰:“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

”琰对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

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

”太祖改容谢之。

于时宾客皆伏失色。

太祖征并州,留琰傅文帝于邺。

世子仍出田猎,变易服乘,志在驱逐。

琰书谏曰:“盖闻盘于游田,《书》之所戒,鲁隐观鱼,《春秋》讥之。

此周、孔之格言,二经之明义。

殷鉴夏后,《诗》称不远,于卯不乐,《礼》以为忌,此又近者之得失,不可不深察也。

袁族富强,公子宽放,盘游滋侈,义声不闻,哲人君子,俄有色斯之志,熊?

罴?

壮士,堕于吞噬之用,固所以拥徒百万,跨有河朔,无所容足也。

今邦国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

况公亲御戎马,上下劳惨,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经国之高略,内鉴近戒,外扬远节,深惟储副,以身为宝。

而猥袭虞旅之贱服,忽驰骛而陵险,志雉兔之小娱,忘社稷之为重,斯诚有识所以恻心也。

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众望,不令老臣获罪于天“。

世子报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数,欲使燔翳捐褶。

翳已坏矣,褶亦去焉。

后有此比,蒙复诲诸。

“ 太祖为丞相,琰复为东西曹椽属征事。

初授东曹时,教曰:“君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

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

故授东曹,往践厥职。

”魏国初建,拜尚书。

时未立太子,临菑侯植有才而爱。

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访于外。

唯琰露板答曰:“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

琰以死守之。

”植,琰之兄女婿也。

太祖贵其公亮,喟然叹息,迁中尉。

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

琰尝荐巨鹿杨训,虽才好不足,而清贞守道,太祖即礼辟之。

后太祖为魏王,训发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

时人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

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

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

”琰本意讥论者好谴呵而不寻情理也。

有白琰此书傲世怨谤者,太祖怒曰:“谚言‘生女耳’,‘耳’非佳语。

‘会当有变时’,意指不逊。

”于是?

罚?

琰为徒隶,使人视之,辞色不挠。

太祖令曰:“琰虽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瞋.”遂赐琰死。

始琰与司马朗善,晋宣王方壮,琰渭朗曰:“子之弟,聪哲明允,刚断英跱,殆非子之所及也。

”朗以为不然,而琰每秉此论。

琰从弟林,少无名望,虽姻族犹多轻之,而琰常曰:“此所谓大器晚成者也,终必远至。

”涿郡孙礼、卢毓始入军府,琰又名之曰:“孙疏亮亢烈,刚简能断,卢清警明理,百炼不消,皆公才也。

”后林、礼、毓咸至鼎辅。

及琰友人公孙方、宋阶早卒,琰抚其遗孤,恩若己子。

其鉴识笃义,类皆如此。

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南阳许攸、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诛。

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人也。

少为县吏,以清公称。

将避乱荆州。

未至,闻刘表政令不明,遂往鲁阳。

太祖临兖州,辟为治中从事。

玠语太祖曰:“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

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太祖敬纳其言,转幕府功曹。

太祖为司空丞相,玠尝为东曹掾,与崔琰并典选举。

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

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

务以俭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

太祖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

”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

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职。

幸得免戾,今所说人非迁次,是以不敢奉命。

”大军还邺,议所并省。

玠请谒不行,时人惮之,咸欲省东曹。

乃共白曰:“旧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宜省东曹。

”太祖知其情,令曰:“日出于东,月盛于东,凡人言方,亦复先东,何以省东曹?

”遂省西曹。

初,太祖平柳城,班所获器物,特以素屏风素冯几赐玠,曰:“君有古人之风,故赐君古人之服。

”玠居显位,常布衣蔬食,抚育孤兄子甚笃,赏赐以振施贫族,家无所余。

迁右军师。

魏国初建,为尚书仆射,复典选举。

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玠密谏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

废立大事,非所宜闻。

”后群僚会,玠起更衣。

太祖目指曰:“此古所谓国之司直,我之周昌也。

” 崔琰既死,玠内不悦。

后有白玠者:“出见黥面反者,其妻子没为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盖此也’。

”太祖大怒,收玠付狱。

大理钟繇诘玠曰:“自古圣帝明王,罪及妻子。

《书》云:”左不共左,右不共右,予则孥戮女。

‘司寇之职,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春稿。

汉律,罪人妻子没为奴婢,黥面。

汉法所行黥墨之刑,存于古典。

今真奴婢祖先有罪,虽历百世,犹有黥面供官,一以宽良民之命,二以宥并罪之辜。

此何以负于神明之意,而当致旱?

案典谋,急恒寒若,舒恒燠若,宽则亢阳,所以为旱。

玠之吐言,以为宽邪,以为急也?

急当阴霖,何以反旱?

成汤圣世,野无生草,周宣令主,旱魃为虐。

亢旱以来,积三十年,归咎黥面,为相值不?

卫人伐邢,师兴而雨,罪恶无征,何以应天?

玠讥谤之言,流于下民,不悦之声,上闻圣听。

玠之吐言,势不独语,时见黥面,凡为几人?

黥面奴婢,所识知邪?

何缘得见,对之叹言?

时以语谁?

见答云何?

以何日月?

于何处所?

事已发露,不得隐欺,具以状对。

“玠曰:”臣闻萧生缢死,困于石显。

贾子放外,谗在绛、灌。

白起赐剑于杜邮。

晁错致诛于东市。

伍员绝命于吴都:斯数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后。

臣垂龆执简,累勤取官,职在机近,人事所窜。

属臣以私,无势不绝,语臣以冤,无细不理。

人情淫利,为法所禁,法禁于利,势能害之。

青蝇横生,为臣作谤,谤臣之人,势不在他。

昔王叔、陈生争正王廷,宣子平理,命举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书之。

臣不言此,无有时、人。

说臣此言,必有征要。

乞蒙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对。

若臣以曲闻,即刑之日,方之安驷之赠。

赐剑之来,比之重赏之惠。

谨以状对。

“时桓阶、和洽进言救玠.玠遂免黜,卒于家。

太祖赐棺器钱帛,拜子机郎中。

徐奕字季才,东莞人也。

避难江东,孙策礼命之。

奕改姓名,微服还本郡。

太祖为司空,辟为掾属,从西征马超。

超破,军还。

时关中新服,未甚安,留奕为丞相长史,镇抚西京,西京称其威信。

转为雍州刺史、复还为东曹属。

丁仪等见宠于时,并害之,而奕终不为动。

出为魏郡太守。

太祖征孙权,徙为留府长史,谓奕曰:“君之忠亮,古人不过也,然微太严。

昔西门豹佩韦以自缓,夫能以柔弱制刚强者,望之于君也。

今使君统留事,孤无复还顾之忧也。

”魏国既建,为尚书,复典选举,迁尚书令。

太祖征汉中,魏讽等谋反,中尉杨俊左迁。

太祖叹曰:“讽所以敢生乱心,以吾爪牙之臣无遏奸防谋者故也。

安得如诸葛丰者,使代俊乎!

”桓阶曰:“徐奕其人也。

” 太祖乃以奕为中尉,手令曰:“昔楚有子玉,文公为之侧席而坐。

汲黯在朝,淮南为之折谋。

《诗》称‘邦之司直’,君之谓与!

”在职数月,疾笃乞退,拜谏议大夫,卒。

何夔字叔龙,陈郡阳夏人也。

曾祖父熙,汉安帝时官至车骑将军。

夔幼丧父,与母兄居,以孝友称。

长八尺三寸,容貌矜严。

避乱淮南。

后袁术至寿春,辟之,夔不应,然遂为术所留。

久之,术与桥蕤惧攻围蕲阳,蕲阳为太祖固守。

术以夔彼郡人。

欲胁令说蕲阳。

夔谓术谋臣李业曰:“昔柳下惠闻伐国之谋而有忧色,曰。

‘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斯言何为至于我哉’!

遂遁匿灊山。

术知夔终不为己用,乃止。

术从兄山阳太守遗母,夔从姑也,是以虽恨夔而不加害。

建安二年,夔将还乡里,度术必急追,乃问行得免,明年到本郡。

顷之,太祖辟为司空掾属。

时有传袁术军乱者,太祖问夔曰:“君以为信不?

”夔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此不可以得志于天下。

夫失道之主,亲戚叛之,而况于左右乎!

以夔观之,其乱必矣。

”太祖曰:“为国失贤则亡。

君不为术所用。

乱,不亦宜乎!

”太祖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

夔常畜毒药,誓死不辱,是以终不见及。

出为城父令。

迁长广太守。

郡滨山海,黄巾未平,豪杰多背叛,衰谭就加以官位。

长广县人管承,徒众三千余家,为寇害。

议者欲举兵攻之。

夔曰:“承等非生而乐乱也,习于乱,不能自还,未被德教,故不知反善。

今兵迫之急,彼恐夷灭,必并力战。

攻之既未易拔,虽胜,必伤吏民。

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烦兵而定。

”乃遣郡丞黄珍在,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

夔遣吏成弘领校尉,长广县丞等郊迎奉牛酒,诣郡。

牟平贼从钱,众亦数千,夔率郡兵与张辽共讨定之。

东牟人王营,众三千余家,胁昌阳县为乱。

夔遣吏王钦等,授以计略,使离散之。

旬月皆平定。

是时太祖始制新科下州郡,又收租税绵绢。

夔以郡初立,近以师旅之后,不可卒绳以法,乃上言曰:“自丧乱已来,民人失所,今虽小安,然服教日浅。

所下新科,皆以明罚敕法,齐一大化也。

所领六县。

疆域初定,加以饥馑,若一切齐以科禁,恐或有不从教者。

有不从教者不得不诛,则非观民设教随时之意也。

先王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

比及三年,民安其业,然后齐之以法,则无所不至矣。

” 太祖从其言。

征还,参丞相军事。

海贼郭祖寇暴乐安、济南界,州郡苦之。

太祖以夔前在长广有威信,拜乐安太守。

到官数月,诸城悉平。

人为丞相东曹掾。

夔言于太祖曰:“自军兴以来,制度草创,用人未详其本,是以各引其类,时忘道德。

夔闻以贤制爵,则民慎德。

以庸制禄,则民兴功。

以为自今所用,必先核之乡间,使长幼顺叙,无相逾越。

显忠直之赏,明公实之报,则贤不肖之分,居然别矣。

又可修保举故不以实之令,使有司别受其负。

在朝之臣,时受教与曹并选者,各任其责。

上以观朝臣之节,下以塞争竞之源,以督群下,以率万民,如是则天下幸甚。

”太祖称善。

魏国既建,拜尚书仆射。

文帝为太子,以凉茂为太傅,夔为少傅。

特命二傅与尚书东曹并选太子诸侯官属。

茂卒,以夔代茂。

每月朔,太傅入见太子,太子正法服而礼焉。

他日无会仪。

夔迁太仆,太子欲与辞,宿戒供,夔无往意。

乃与书请之,夔以国有常制,遂不往。

其履正如此。

然于节俭之世,最为豪汰。

文帝践阼,封成阳亭侯,邑三百户。

疾病,屡乞逊位。

诏报曰:“盖礼贤亲旧,帝王之常务也。

以亲则君有辅弼之勋焉,以贤则君有醇固之茂焉。

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今君疾虽未瘳,神明听之矣。

君其即安,以顺朕意。

”薨,谥曰靖侯。

子曾嗣,咸熙中为司徒。

刑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

举孝廉,司徒辟,皆不就。

易姓字,适右北平,从田畴游。

积五年,而太祖定冀州。

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

今闻曹公法令严。

民厌乱矣,乱极则平。

请以身先。

“遂装还乡里。

田畴曰:”刑颙,民之先觉也。

“乃见太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

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称之曰:“德行堂堂刑子昂。

”除广宗长,以故将丧弃官。

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于旧君,有一致之节。

”勿问也。

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

人为丞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

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刑颙辈。

”遂以为平原侯植家丞。

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

庶子刘桢书谏植曰:“家丞刑颙,北王之彦,少秉高节,玄静淡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

桢诚不足同贯斯人,并列左右。

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

”后参丞相军事,转东曹掾。

初,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冀其美。

太祖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

愿殿下深重察之!

” 太子识其意,后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傅。

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隶校尉,徙太常。

黄四年薨,子友嗣。

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

宣后嗣有从上党能泰山者,遂家焉。

勋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大将军何进遣东募兵。

后为济北相,协规太祖,身以遇害。

语在《董卓传》、《武帝纪》。

建安十七年,太祖追录信功,表封勋兄邵新都亭侯。

辟勋丞相掾。

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勋为中庶子。

徙黄门侍郎,出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为曲周县吏,断盗官布,法应弃市。

太祖时在谯,太子留邺,数手书为之请罪。

勋不敢擅纵,具列上。

勋前在东宫,守正不挠,太子固不能悦,及重此事,恚望滋甚。

会郡界休兵有失期者,密敕中尉奏免勋宫。

久之,拜侍御史。

延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勋以驸马都尉兼侍中。

文帝受禅,勋每陈“今之所急,唯在军农,宽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为后。

”文帝将出游猎,勋停车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

陛下仁圣恻隐,有同古烈。

臣冀当继踪前代。

令万世可则也。

如何在谅暗之中,修驰骋之事乎!

臣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

帝手毁其表而竟行猎,中道顿息,问侍臣曰:”猎之为乐,何如八音也?

“侍中刘晔对曰:”猎胜于乐。

“勋抗辞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万邦咸乂.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况猎,暴华盖于原野,伤生育之至理,栉风休雨,不以时隙哉?

昔鲁隐现渔于棠,《春秋》讥之。

虽陛下以为务,愚臣所不愿也。

“因奏:”刘晔佞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

昔梁丘据取媚于遄台,晔之谓也。

请有司议罪以清皇朝。

“帝怒作色,罢还,即出勋为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并举勋为宫正,宫正即御史中丞也。

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严惮,罔不肃然。

六年秋,帝欲征吴,群臣大议,勋面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

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

此时宗庙几至倾履,为百世之戒。

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

”帝益忿之,左迁勋为治书执法。

帝从寿春还,屯陈留郡界。

太守孙邕见,出过勋。

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

大军还洛阳,曜有罪,勋奏绌遣,而曜密表勋私解邕事。

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

”廷尉法议:“正刑五岁”。

三官驳:“依律罚金二斤”。

帝大怒曰:“勋无活分,而汝等敢纵之!

收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

”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柔等并表“勋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请勋罪。

帝不许,遂诛勋。

勋内行既修,廉而能施,死之日,家无余财。

后二旬,文帝亦崩,莫不为勋叹恨。

司马芝字子华,河内温人也。

少为书生,避乱荆州,于鲁阳山遇贼,同行者皆弃老弱走,芝独坐守老母。

贼至,以刃临芝,芝叩头曰:“母老,唯在诸君!

”贼曰:“此孝子也,杀之不义。

”遂得免害,以鹿车推载母。

居南方十余年,躬耕守节。

太祖平荆州,以芝为菅长。

时天下草创,多不奉法。

郡主簿刘节,旧族豪侠,宾客千余家,出为盗贼,入乱吏治。

顷之,芝差节客王同等为兵,掾史据白:“节家前后未尝给繇,若至时藏匿,必为留负。

”芝不听,与节书曰:“君为大宗,加股肱郡,而宾客每不与役,既众庶怨望,或流声上闻。

今条同等为兵,幸时发遣。

”兵已集郡,而节藏同等,因令督邮以军兴诡责县,县掾史穷困,乞代同行。

芝乃驰檄济南,具陈节罪。

太守郝光素敬信芝,即以节代同行,青州号芝“以郡主簿为兵。

”迁广平令。

征虏将军刘勋,贵宠骄豪,又芝故郡将,宾客子弟在界数犯法。

勋与芝书,不着姓名,而多所属托,芝不报其书,一皆如法。

后勋以不轨诛,交关者皆获罪,而芝以见称。

迁大理正。

有盗官练置都厕上者,吏疑女工,收以付狱。

芝曰:“夫刑罪之失,失在苛暴。

今赃物先得而后讯其辞,若不胜掠,或至诬服。

诬服之情,不可以拆狱。

且简而易从,大人之化也。

不失有罪,庸世之治耳。

今宥所疑,以隆易从之义,不亦可乎!

” 太祖从其议。

历甘陵、沛、阳平太守,所在有绩。

黄初中,人为河南尹,抑强扶弱,私请不行。

会内官欲以事托芝,不敢发言,因芝妻伯父董昭。

昭犹惮芝,不为通。

芝为教与群下曰:“盖君能设教,不能使吏必不犯也。

吏能犯教,而不能使君必不闻也。

夫设教而犯,君之劣也。

犯教而闻,吏之祸也。

君劣于上,吏祸于下,此政事所以不理也。

可不各勉之哉!

“于是下吏莫不自励。

门下循行尝疑门干盗簪,干辞不符,曹执为狱。

芝教曰:“凡物有相似而难分者,自非离娄,鲜能不惑。

就其实然,循行何忍重借一簪轻伤同类乎!

其寝勿问。

”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顷之,特进曹洪乳母当,与临汾公主侍者共事无涧神系狱。

卞太后遣黄门诣府传令,芝不通,辄敕洛阳狱考竟,而上疏曰:“诸应死罪者,皆当先表须报。

前制书禁绝淫祀以正风俗,今当等所犯妖刑,辞语始定,黄门吴达诣臣,传太皇太后令。

臣不敢通,惧有救护,速闻圣听,若不得已,以垂宿留。

由事不早竟,是臣之罪,是以冒犯常科,辄敕县考竟,擅行刑戮,伏须诛罚。

”帝手报曰:“省表,明卿至心,欲奉诏书,以权行事,是也。

此乃卿奉诏之意,何谢之有?

后黄门复往,慎勿通也。

”芝居官十一年,数议科条所不便者。

其在公卿间,直道而行。

会诸王来朝,与京都人交通,坐免。

后为大司农。

先是诸典农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人。

芝奏曰:“王者之治,祟本抑末,务农重谷。

《王制》:”无三年之储,国非其国也。

‘《管子区言》以积谷为急。

方今二虏未灭,师旅不息,国家之要,惟在谷帛。

武皇帝特开屯田之官,专以农桑为业。

建安中,天下仓廪充实,百姓殷足。

自黄初以来,听诸典农治生,各为部下之计,诚非国家大体所宜也。

夫王者以海内为家,故《传》曰:“百姓不足,君谁与足!

’富足之由,在于不失时而尽地力。

今商旅所求,虽有加倍之显利,然于一统之计,已有不赀之损,不如垦田益一亩之收也。

夫农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种,耘锄条桑,耕熯种麦,获刈筑场,十月乃毕。

治廪系桥,运输租赋,除道理梁,熯涂室屋,以是终岁,无日不为农事也。

今诸典农,各言‘留者为行者宗田计,课其力,势不得不尔。

不有所废,则当素有余力。

’臣愚以为不宜复以商事杂乱,专以农桑为务,于国计为便。

”明帝从之。

每上官有所召问,常先见掾史,为断其意故,教其所以答塞之状,皆如所度。

芝性亮直,不矜廉隅。

与宾客谈论,有不可意,便面折其短,退无异言。

卒于官,家无余财,自魏迄今为河南尹者莫及芝。

芝亡,子岐嗣,从河南丞转廷尉正,迁陈留相。

梁郡有系囚,多所连及,数岁不决。

诏书徙狱于岐属县,县请豫治牢具。

岐曰:“今囚有数十,既巧诈难符,且已倦楚毒,其情易见。

岂当复久处囹圄邪!

”及囚至,诘之,皆莫敢匿诈,一朝决竞,遂超为廷尉。

是时大将军爽专权,尚书何晏、邓扬等为之辅冀。

南阳圭泰尝以言进指,考系廷尉。

扬讯狱,将致泰重刑。

岐数扬曰:“夫枢机大臣,王室之佐,既不能辅化成德,齐美古人,而乃肆其私忿,枉论无辜。

使百姓危心,非此焉在?

”扬于是惭怒而退。

岐终恐久获罪,以疾去官。

居家未期而卒,年三十五。

子肇嗣。

评曰:“徐奕、何夔、刑颙贵尚峻厉,为世名人。

毛玠清公素履,司马芝忠亮不倾,庶乎不吐刚茹柔。

崔琰高格最优,鲍勋秉正无亏,而皆不免其身,借哉!

《大雅》贵”既明且哲“,《虞书》尚”直而能温“,自非兼才,畴克备诸!

三国志·魏书·钟繇华歆王朗传

〔陈寿〕 〔晋〕

钟繇字元常,颖川长社人也。

尝与族父瑜俱至洛阳,道遇相者,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于水,努力慎之!

”行未十里,度桥,马惊,堕水几死。

瑜以相者言中,益贵繇,而供给资费,使得专学。

举孝廉,除尚书郎、阳陵令,以疾去。

辟三府,为廷尉正、黄门侍郎。

是时,汉帝在西京,李傕、郭汜等乱长安中,与关东断绝。

太祖领兖州牧,始遣使上书。

傕、汜等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至实”,议留太祖使,拒绝其意。

繇说傕、汜等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

”傕、汜等用繇言,厚加答报,由是太祖使命遂得通。

太祖既数听荀彧之称繇,又闻其说傕、祀,益虚心。

后傕胁天子,繇与尚书郎韩斌同策谋。

天子得出长安,繇有力焉。

拜御史中丞,迁侍中尚书仆射,并录前功封东武亭侯。

时关中诸将马腾、韩遂等,各拥强兵相与争。

太祖方有事山东,以关右为忧。

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委之以后事,特使不拘科制。

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为陈祸福,腾、遂备遣子人侍。

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繇送马二千余匹给军。

太祖与繇书曰:“得所送马,甚应其急。

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

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

”其后匈奴单于作乱平阳,繇帅诸军围之,未拔。

而袁尚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到河东,众甚盛。

诸将议欲释之去,繇曰:“袁氏方强,援之来,关中阴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

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寇仇?

纵吾欲归,其得至乎!

此为未战先自败也。

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

”张既说马腾会击援,腾遣子超将精兵逆之。

援至,果轻渡汾,众止之,不从。

济水未半,击,大破之,斩援,降单干。

语在《既传》。

其后河东卫固作乱,与张晟、张琰及高干等并为寇,繇又率诸将讨破之。

自天子西迁,洛阳人民单尽,繇徙关中民,又招纳亡叛以充之,数年间民户稍实。

太祖征关中,得以为资,表繇为前军师。

魏国初建,为大理,迁相国。

文帝在东宫,赐繇五熟,为之铭曰:“于赫有魏,作汉藩辅。

厥相惟钟,实干心膂。

靖恭夙夜,匪遑安处。

百寮师师,楷兹度矩。

”数年,坐西曹掾魏讽谋反,策罢就第。

文帝即王位,复为大理。

及践阼,改为廷尉,进封崇高乡侯。

迁太尉,转封平阳乡侯。

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并先世名臣。

文帝罢朝,谓左右曰:“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

”明帝即位,进封定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干八百户,迁太傅。

繇有膝疾,拜起不便。

时华歆亦以高年疾病,朝见皆使载舆车,虎贲舁上殿就坐。

是后三公有疾,遂以为故事。

初,太祖下令,使平议死刑可宫割者。

繇以为“古之肉刑,更历圣人,宜复施行,以代死刑。

”议者以为非悦民之道,遂寝。

及文帝临飨群臣,诏谓“大理欲夏肉刑,此诚圣王之法。

公卿当善共议。

”议未定,会有军事,复寝。

太和中,繇上疏曰:“大魏受命,继踪虞、夏。

孝文革法,不合古道。

先帝圣德,固天所纵,坟典之业,一以贯之。

是以继世,仍发明诏,思复古刑,为一代法。

连有军事,遂未施行。

陛下远追二祖遗意,惜斩趾可以禁恶,恨人死之无辜,使明习律令,与群臣共议。

出本当右趾而人大辟者,复行此刑。

《书》云:“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

‘此言尧当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审问于下民之有辞者也。

若今蔽狱之时,讯问三槐、九棘、群吏、万民,使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市,欲斩右趾者许之。

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

能有奸者,率年二十至四五十,虽斩其足,犹任生育。

今天下人少于孝文之世,下计所全,岁三千人。

张苍除肉刑,所杀岁以万计。

臣欲复肉刑,岁生三千人。

子贡问能济民可谓仁乎?

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又曰:“仁远乎哉?

我欲仁,斯仁至矣。

‘苦诚行之,斯民永济。

”书奏,诏曰:“太傅学优才高,留心政事,又于刑理深远。

此大事,公卿群僚善共平议。

”司徒王朗议,以为“繇欲轻减大辟之条,以增益刖刑之数,此即起偃为竖,化尸为人矣。

然臣之愚,犹有未合微异之意。

夫五刑之属,着在科律,自有减死一等之法,不死即为减。

施行已久,不待远假斧凿于彼肉刑,然后有罪次也。

前世仁者,不忍肉刑之惨酷,是以废而不用。

不用已来,历年数百。

今复行之,恐所减之文未彰于万民之目,而肉刑之问已宣于寇仇之耳,非所以来远人也。

今可按繇所欲轻之死罪,使减死之髡、刖。

嫌其轻者,可倍其居作之岁数。

内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无以则易钛钻骇耳之声。

“议者百余人,与朗同者多。

帝以吴、蜀未平,且寝。

太和四年,繇薨。

帝素服临吊,谥曰成侯。

子毓嗣。

初,文帝分毓户邑,封繇弟演及子劭、孙豫列侯。

毓字稚叔。

年十四为散骑侍郎,机捷谈笑,有父风。

太和初,蜀相诸葛亮围祁山,明帝欲西征,毓上疏曰:“夫策贵庙胜,功尚帷幄,不下殿堂之上,而决胜千里之外。

车驾宜镇守中土,以为四方威势之援。

今大军西征,虽有百倍之威,于关中之费,所损非一。

且盛暑行师,诗人所重,实非至尊动轫之时也。

“迁黄门待郎。

时大兴洛阳宫室,车驾便幸许昌,天下当朝正许昌。

许昌偪狭,于城南以毡为殿,备设鱼龙曼延,民罢劳役。

毓谏,以为”水旱不时,帑藏空虚,凡此之类,可须丰年。

“又上”宜复关内开荒地,使民肆力于农。

“事遂施行。

正始中,为散骑(侍郎)[常侍].大将军曹爽盛夏兴军伐蜀,蜀拒守,军不得进。

爽方欲增兵,毓与书曰:”窃以为庙胜之策,不临矢石。

王者之兵,有征无战。

诚以干戚可以服有苗,退舍足以纳原寇,不必纵吴汉于江关,骋韩信于井陉也。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盖自古之政。

惟公侯详之!

“爽无功而还。

后以失爽意,徙侍中,出为魏郡太守。

爽既诛,入为御史中丞、侍中、廷尉。

听君父已没,臣子得为理谤,及士为侯,其妻不复配嫁,毓所创也。

正元中,毋丘俭、文钦反,毓持节至扬、豫州班行赦令,告渝士民,还为尚书。

诸葛诞反,大将军司马文王议自诣寿春讨涎。

会吴大将孙壹率众降,或以为“吴新有衅,必不能复出军。

东兵已多,可须后问。

”毓以为“夫论事料放,当以己度人。

今诞举淮南之地以与吴国,孙壹所率,口不至千,兵不过三百。

吴之所失,盖为无几。

若寿春之围未解,而吴国之内转安,未可必其不出也。

”大将军曰:“善。

”遂将毓行。

淮南既平,为青州刺史,加后将军,迁都督徐州诸军事,假节,又转都督荆州。

景元四年薨,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惠侯。

子骏嗣。

毓弟会,自有传。

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也。

高唐为齐名都,衣冠无不游行市里。

歆为吏,休沐出府,则归家阖门。

议论持平,终不毁伤人。

同郡陶丘洪亦知名,自以明见过歆。

时王芬与豪杰谋废灵帝。

语在《武纪》。

芬阴呼歆、洪共定计,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

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

而祸将及族。

子其无往!

”拱从歆言而止。

后芬果败,洪乃服,举孝廉,除郎中,病,去官。

灵帝崩,何进辅政,征河南郑泰、颖川荀攸及歆等。

歆到,为尚书郎。

董卓迁天于长安,歆求出为下(圭阝)令,病不行,遂从蓝田至南阳。

时袁术在穰,留歆。

歆说术使进军讨卓,术不能用。

歆欲弃去,会天子使太傅马日(石单)安集关东,日(石单)辟歆为掾。

东至徐州,诏即拜歆豫章太守,以为政清静不烦,吏民感而爱之。

孙策略地江东,歆知策善用兵,乃幅巾奉迎。

策以其长者,待以上宾之礼。

后策死。

太祖在官渡,表天子征歆。

孙权欲不遣,歆谓权曰:“将军奉王命,始交好曹公,分义末固,使仆得为将军效心,岂不有益乎?

今空留仆,是为养无用之物,非将军之良计也。

”权悦,乃遣歆。

宾客旧人送之者千余人,赠遗数百金。

歆皆无所拒,密各题识,至临去,悉聚诸物,谓诸宾客曰:“本无拒诸君之心,而所受遂多。

念单车远行,将以怀璧为罪,愿宾客为之计。

”众乃各留所赠,而服其德。

歆至,拜议郎,参司空军事,入为尚书,转侍中,代荀彧为尚书令。

太祖征孙权,表歆为军师。

魏国既建,为御史大夫。

文帝即王位,拜相国,封安乐乡侯。

及践阼,改为司徒。

歆素清贫,禄赐以振施亲戚故人,家无担石之储。

公卿尝并赐没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

帝叹息,下诏曰:“司徒,国之俊老,所与和阴阳理庶事也。

今大官重膳,而司徒蔬食,甚无谓也。

”特赐御衣,及为其妻子男女皆作衣服。

三府议:“举孝廉,本以德行,不复限以试经。

”歆以为“丧乱以来,六籍堕废,当务存立,以崇王道。

夫制法者,所以经盛衰。

今听孝廉不以经试,恐学业遂从此而废。

若有秀异,可特征用。

患于无其人,何患不得哉?

“帝从其言。

黄初中,诏公卿举独行君子,歆举管宁,帝以安车征之。

明帝即位,进封博平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三百户,转拜太尉。

歆称病乞退,让位于宁。

帝不许。

临当大会,乃遣散骑常侍缪袭奉诏喻指曰:“朕新莅庶事,一日万几,惧听断之不明。

赖有德之臣,左右朕躬,而君屡以疾辞位。

夫量主择君,不居其朝,委荣弃禄,不究其位,古人固有之矣,顾以为周公、伊尹则不然。

洁身徇节,常人为之,不望之于君。

君其力疾就会,以惠予一人。

将立席几筵,命百官总己,以须君到,朕然后御坐”。

又诏袭:“须歆必起,乃还。

”歆不得已,乃起。

太和中,遣曹真从子午道伐蜀,车驾东幸许昌。

歆上疏曰:“兵乱以来,过逾二纪。

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圣德当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绍三王之迹。

虽有二贼负险延命,苟圣化日跻,远人怀德,将襁负而至。

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时动。

臣诚愿陛下先留心于治道,以征伐为后事。

且千里运粮,非用兵之利。

越险深入,无独克之功。

如闻今年征役,颇失农桑之业。

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

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士之心,则天下幸甚,二贼之衅,可坐而待也。

臣备位宰相,老病日笃,犬马之命将尽,恐不复奉望銮盖,不敢不竭臣子之怀,唯陛下裁察!

“帝报曰:”君深虑国计,朕甚嘉之。

贼凭恃山川,二祖劳于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

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弊,是以观兵以窥其衅。

若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

时秋大雨,诏真引军还。

太和五年,歆薨,谥曰敬侯。

子表嗣。

初,文帝分歆户邑,封歆弟缉列侯。

表,威熙中为尚书。

王郎字景兴,东海郡人也。

以通经,拜郎中,除菑丘长。

师太尉杨赐。

赐薨,弃官行服。

举孝廉,辟公府,不应。

徐州刺史陶谦察朗茂才。

时汉帝在长安,关东兵起,郎为廉治中,与别驾赵昱等说谦曰:“《春秋》之义,求诸侯莫如勤王。

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承王命。

”谦乃遣昱奉章至长安。

天子嘉其意,拜谦安东将军。

以昱为广陵太守,郎会稽太守。

孙策渡江略地。

郎功曹虞翻以为力不能拒,不如避之。

朗自以身为汉吏,宜保城邑,遂举兵与策战,败绩,浮海至东治。

策又追击,大破之。

朗乃诣策。

策以儒雅,诘让而不害。

虽流移穷困,朝不谋夕,而收恤亲旧,分多割少,行义甚着。

太祖表征之,朗自曲阿展转江海,积年乃至。

拜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

魏国初建,以军祭多酒领魏郡太守,迁少府、奉常、大理。

务在宽恕,罪疑从轻。

钟繇明察当法,惧以治狱见称。

文帝即王位,迁御史大夫,封安陵亭侯。

上疏劝育民省刑曰:“兵起已来三十余年,四海荡覆,万国殄瘁。

赖先王莫除寇贼,扶育孤弱,遂令华夏复有纲纪。

鸠集兆民,于兹魏土,使封鄙之内,鸡鸣狗吠,达于四境,蒸庶欣欣,喜遇升平。

今远方之寇未宾,兵戌之役未息,诚令复除足以怀远人,良宰足以宣德泽,阡陌咸修,四民殷炽,必复过于囊时而富于平日矣。

《易》称敕法,《书》着祥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慎法狱之谓也。

昔曹相国以狱市为寄,路温舒疾治狱之吏。

夫治狱者得其情,则无冤死之囚。

丁壮者得尽地力,则无饥馑之民。

穷老者得仰食仓廪,则无餧饿之俘。

嫁娶以时,则男女无怨旷之恨。

胎养必全,则孕者无自伤之哀。

新生必复,则孩者无不育之累。

壮而后役,则幼者无离家之思。

二毛不戎,则老者无顿伏之患。

医药以疗其疾,宽繇以乐其业,威罚以抑其强,恩仁以济其弱,赈贷以赡其乏。

十年之后,既笄者必盈巷。

二十年之后,胜兵者必满野矣。

” 及文帝践阼,改为司空,进封乐平乡侯。

时帝颇出游猎,或昏夜还宫。

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则饰同卫,内则重禁门,将行则设兵而后出幄,称警而践墀,张弧而后登舆,清道而后奉引,遮列而后转毂,静室而后息驾,皆所以显至尊,务戒慎,垂法教也。

近日车驾出临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违警跸之常法,非万乘之至慎也。

” 帝报曰:“览表,虽魏绛称虞箴以讽晋悼,相如陈猛兽以戒汉武,未足以喻。

方今二寇未殄,将师远征,故时入原野以习戌备。

至于夜还之戒,已诏有司施行。

” 初,建安末,孙权始遣使称藩,而与刘备交兵。

诏议:“当兴师与吴并取蜀不”?

朗议曰:“天子之军,重于华、岱,诚宜坐曜天威,不动若山。

假使权亲与蜀贼相持,搏战旷日,智均力敌,兵不速决,当须军兴以成其势者,然后宜选持重之将,承寇贼之要,相时而后动,择地而后行,一举可无余事。

今权之师未动,则助吴之军无为光征。

且雨水方盛,非行军动众之时。

“帝纳其计。

黄初中,鹈鹕集灵芝池,诏公卿举独行君子。

朗荐光禄大夫杨彪,且称疾,让位于彪。

帝乃为彪置吏卒,位次三公。

诏口:”朕求贤于君而未得,君乃翻然称疾。

非徒不得贤,更开失贤之路,增玉铉之倾。

无乃居其室出其言不善,见违于君子乎!

君其勿有后辞。

“朗乃起。

孙权欲遣子登入侍,不至。

是时,车驾徙许昌,大兴屯田,欲举军东征。

朗上疏曰:“昔南越守善,婴齐入侍,遂为冢嗣,还君其国。

康居骄黠,情不副辞,都护奏议以为宜遣侍子,以黜无礼。

且吴濞之祸,萌于子入,馈嚣之叛,亦不顾子。

往者闻权有遣子之盲而未至,今六军戒严,臣恐舆人未畅圣旨,当谓国家愠于登之逋留,是以为之兴师。

设师行而登乃至,则为所动者至大,所致者至细,独未足以为庆。

设其傲狠,殊无人志,惧彼舆论之未畅者,并怀伊邑。

臣愚以为宜敕别征诸将,各明奉禁令,以慎守所部。

外曜烈威,内广耕稼,使泊然若山,谈然若渊,势不可动,计不可测。

“是时,帝以成军遂行,权子不至,车驾临江而还。

明帝即位,进封兰陵侯。

增邑五百,并前千二百户。

使至邺省文昭皇后陵,见百姓或有不足。

是时方营修宫室,朗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恩诏屡布,百姓万民莫不欣欣。

臣顷奉使北行,往反道路,闻众徭役,其可得蠲除省减者甚多。

愿陛下重留日昃之听,以计制寇。

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乃先卑其宫室,俭其衣食,用能尽有九州,弼成五服。

句践欲广其御儿之疆,馘夫差于姑苏,故亦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用能囊括五湖,席卷三江,取威中国,定霸华夏。

汉之文,景亦欲恢弘祖业,增崇洪绪,故能割意于百金之台,昭俭于弋绨之服,内减太官而不受贡献,外省徭赋而务农桑,用能号称升平,几致刑错。

孝武之所以能奋其军势,拓其外境,诚因祖考畜积素足,故能遂成大功。

霍去病,中才之将,犹以匈奴未灭,不治第宅。

明恤远者略近,事外者简内。

自汉之初及其中兴,皆于金革略寝之后,然后厥猥闶,德阳并起。

今当建始之前足用列朝会,祟华之后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阊阖之象魏,使足用列远人之朝贡者,修城池,修使足用绝逾越,成国险,其余一切,且须丰年。

一以勤耕农为务,习戎备为事,则国无怨旷,户口滋息,民充兵强,而寇戎不宾,缉熙不作,未之有也。

“转为司徒。

时屡失皇子,而后宫就馆者少,朗上疏曰:“昔周文十五而有武王,遂享十子之祚,以广诸姬之胤。

武王既老而生成王,成王是以鲜于兄弟。

此二王者,各树圣德,无以相过,比其子孙之祚,则不相如。

盖生育有早晚,所产有众寡也。

陛下既德祚兼彼二圣,春秋高于姬文育武之时矣,而子发未举于椒兰之奥房,藩王未繁于掖庭之众室。

以成王为喻,虽未为晚,取譬伯邑,则不为夙。

《周礼》六宫内官百二十人,而诸经常说,咸以十二为限,至于秦汉之末,或以千百为数矣。

”然虽弥猥,而就时于吉馆者或甚鲜,明‘百斯男’之本,诚在于一意,不但在于务广也。

老臣(忄娄)(忄娄),顾国家同祚于轩辕之五五,而未及同文之二五,用为伊邑。

且少小常苦被褥泰温,泰温则不能便柔肤弱体,是以难可防护,而易用感慨。

若常令少小之缦袍,不至于甚厚,则必咸保金石之性,而比寿于南山矣。

帝报曰:“夫忠至者辞骂,爱重者言深。

君既劳思虑,又手笔将顺,三复德音,欣然无量。

朕继嗣未立,以为君忧,钦纳至言,思闻良规。

”朗着《易》、《春秋》、《孝经》、《周官》传、奏议论记,咸传于世。

太和二年薨,谥曰成侯。

子肃嗣。

初,文帝分朗户邑,封一子列侯,朗乞封兄子详。

肃字子雍。

年十八,从宋忠读《太玄》,而更为之解。

黄初中,为散骑黄门待郎。

太和三年,拜散骑常侍。

四年,大司马曹真征蜀,肃上疏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

疑?

,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

又况于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

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坡峻滑,众逼而不展,粮县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

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

是贼偏得以逸而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

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

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江而不济。

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哉!

兆民知圣上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

”于是遂罢。

又上疏:“宜遵旧礼,为大臣发哀,荐果宗庙。

”事皆施行。

又上疏陈政本曰:“除无事之位,损不急之禄,止浮食之费,并从容之官。

使官必有职,职任其事,事必受禄,禄代其耕,乃往古常式,当今之所宜也。

官寡而禄厚,则公家之费鲜,进仕之志劝。

各展才力,莫相倚仗。

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能之与否,简在帝心。

是以唐、虞之设官分职,申命公卿,各以其事,然后惟龙为纳言,犹今尚书也。

以出内帝命而已。

夏、殷不可得而详。

《甘誓》曰‘六事之人’明六卿亦典事者也。

《周官》则备矣,五日视朝,公卿大夫并进,而司士辨其位焉。

其《记》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

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

‘及汉之初,依拟前代,公卿皆亲以事升朝。

故高祖躬追反走之周昌,武帝遥可奉奏之汲黯,宣帝使公卿五日一朝,成帝始置尚书五人。

自是陵迟,朝礼遂阙。

可复五日视朝之仪,使公卿尚书各以事进。

废礼复兴,光宣圣绪,诚所谓名美而实厚者也。

” 青龙中,山阳公薨,汉主也。

肃上疏曰:“昔唐禅虞,虞禅夏,皆终三年之丧,然后践天子之尊。

是以帝号无亏,君礼犹存。

今山阳公承顺天命,允答民望,进禅大魏,退处宾位。

公之奉魏,不敢不尽节。

魏之待公,优崇而不臣。

既至其薨,榇敛之制,舆徒之饰,皆同之于王者,是故远近归仁,以为盛美。

且汉总帝皇之号,号曰皇帝。

有别称帝,无别称皇,则皇是其差轻者也。

故当高祖之时,土无二王,其父见在而使称皇,明非二王之嫌也。

况今以赠终,可使称皇以配其谥。

”明帝不从,使称帝,乃追谥曰汉孝献皇帝。

后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

景初间,宫室盛兴,民失农业,期信不敦,刑杀仓率。

肃上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极,生民无几,干戈未戢,诚宜息民而惠之以安静遐迩之时也。

夫务蓄积而息疲民,在于省徭役而勤稼穑。

今宫室未就,功业未讫,运漕调发,转相供奉。

是以丁夫疲于力作,农者离其南亩,种谷者寡,食谷者众,旧谷既没,新谷莫继。

斯则有国之大患,而非备豫之长策也。

今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显阳之殿,又向将毕,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方向盛寒,疾疢或作。

诚愿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深愍役夫之疲劳,厚矜兆民之不赡,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事,劳而不怨矣。

计一岁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为少。

当一岁成者,听且三年。

分遣其余,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

仓有溢粟,民有余力:以此兴功,何功不立?

以此行化,何化不成?

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

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

‘安区区之晋国,微微之重耳,欲用其民,先示以信,是故原虽将降,顾信而归,用能一战而霸,于今见称。

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

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时遣。

有司徒营其目前之利,不顾经国之体。

臣愚,以为自今以后,傥复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

若有事以次,宁复更发,无或失信。

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

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

故愿陛下下于吏而暴其罪。

钧其死也,无使汗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

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

孟轲称杀一无辜以取天下,仁者不为也。

汉时有犯跸惊乘舆马者,延尉张释之奏使罚金,文帝怪其轻,而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

今下廷尉。

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之,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

’臣以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

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

斯重于为己,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

周公曰:”天子无戏言。

言则史书之,工诵之,士称之。

‘言犹不戏,而况行之乎?

故释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戒不可不法也。

“又陈”诸鸟兽无用之物,而有刍谷人徒之费,皆可蠲除。

“ 帝尝问曰:“汉桓帝时,白马令李云上书言:”帝者,谛也。

是帝欲不谛‘。

当何得不死?

“肃对曰:”但为言失逆顺之节。

原其本意,皆欲尽心,念存补国。

且帝者之威,过于雷霆,杀一匹夫,无异蝼蚁。

宽而宥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广德宇于天下。

故臣以为杀之未必为是也。

“帝又问:”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着《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

“对曰:”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

刘向、扬雄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

汉武帝闻其述《史记》,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

于今此两纪有录无书。

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

此为隐切在孝武,而不在于史迁也。

正始元年,出为广平太守。

公事征还,拜仪郎。

顷之,为待中,迁太常。

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邓扬等。

肃与太尉蒋济、司农桓范论及时政,肃正色曰:“此辈即弘恭、石显之属,复称说邪!

”爽闻之。

戒何晏等曰:“当共慎之!

公卿已比诸君前世恶人矣。

”坐宗庙事免。

后为光禄勋。

时有二鱼长尺,集于武库之屋,有司以为吉祥。

肃曰:“鱼生于渊而亢于屋,介鳞之物失其所也。

边将其殆有弃甲之变乎?

”其后果有东关之败。

徙为河南尹。

嘉平六年,持节兼太常,奉法驾。

迎高贵乡公于元城。

是岁,白气经天,大将军司马景王问肃其故,肃答曰:“此蚩尤之旗也,东南其有乱乎?

君若修己以安百姓,则天下乐安者归德,唱乱者先亡矣。

” 明年春,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景王谓肃曰:“霍光感夏侯胜之言,始重儒学之士,良有以也。

安国宁主,其术焉在?

”肃曰:“昔关羽率荆州之众,降于禁于汉滨,遂有北向争天下之志。

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

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士崩之势矣。

”景王从之,遂破俭,钦。

后迁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增邑三百,并前二千二百户。

甘露元年薨,门生缞绖者以百数。

追赠卫将军,谥曰景侯。

子恽嗣。

恽薨,无子,国绝。

景元四年,封肃子恂为兰陵侯。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肃着勋前朝,改封恂为丞子。

初,肃善贾、马之学,而不好郑氏,采会同异,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及撰定父朗所作《易传》,皆列于学官。

其所论驳朝廷典制、郊祀、宗庙、丧纪、轻重,凡百余篇。

时乐安孙叔然,受学郑玄之门,人称东州大儒。

征为秘书监,不就。

肃集《圣证论》以讥短玄,叔然驳而释之,及作《周易》、《春秋》例,《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诸注,又着书十余篇。

自魏初征士敦煌周生烈,明帝时大司农弘董遇等,亦历注经传,颇传于世。

评曰:“钟繇开达理干,华歆清纯德素,王朗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

魏氏初祚,肇登三司,盛矣夫!

王肃亮直多闻,能析薪哉!

三国志·魏书·程郭董刘蒋刘传

〔陈寿〕 〔晋〕

程昱字仲德,东郡东阿人也。

长八尺三寸,美须髯。

黄巾起,县丞王度反应之,烧仓库。

县令逾城走,吏民负老幼东奔渠丘山。

昱使人侦视度,度等得空城不能守。

出城西五六里止屯。

昱谓县中大姓薛房等曰:「今度等得城郭不能居,其势可知。

此不过欲虏掠财物,非有坚甲利兵攻守之志也。

今何不相率还城而守之?

且城高厚,多谷米,今若还求令,共坚守,度必不能久,攻可破也。

」房等以为然。

吏民不肯从,曰:「贼在西,但有东耳。

」昱谓房等:「愚民不可计事。

」乃密遣数骑举幡于东山上,令房等望见,大呼言「贼已至」,便下山趣城,吏民奔走随之,求得县令,遂共城守。

度等来攻城,不能下,欲去。

昱率吏民开城门急击之,度等破走。

东阿由此得全。

初平中,兖州刺史刘岱辟昱,昱不应。

是时,岱与袁绍、公孙瓒和亲,绍令妻子居岱所,瓒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助岱。

后绍与瓒有隙。

瓒击破绍军,乃遣使语岱,令遣绍妻子,使与绍绝。

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绍家,将骑还。

吾定绍,将加兵于岱。

」岱议连日不决,别驾王彧白岱:「程昱有谋,能断大事。

」岱乃召见昱,问计。

昱曰:「若弃绍近援而求瓒远助,此假人于越以救溺子之说也。

夫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也。

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

夫趣一朝之权而不虑远计,将军终败。

」岱从之。

范方将其骑归,未至,瓒大为绍所破。

岱表昱为骑都尉,昱辞以疾。

刘岱为黄巾所杀。

太祖临兖州,辟昱。

昱将行,其乡人谓曰:「何前后之相背也!

」 昱笑而不应。

太祖与语,说之,以昱守寿张令。

太祖征徐州,使昱与荀彧留守鄄城。

张邈等叛迎吕布,郡县响应,唯鄄城、范、东阿不动。

布军降者,言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泛嶷取范,吏民皆恐。

彧谓昱曰:「今兖州反,唯有此三城。

宫等以重兵临之,非有以深结其心,三城必动。

君,民之望也,归而说之,殆可!

」昱乃归,过范,说其令勒允曰:「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

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详择也。

得主者昌,失主者亡。

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

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

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

兵虽众,终必无成。

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

君必固范,我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立也。

孰与违忠从恶而母于俱亡乎?

唯君详虑之!

」允流涕曰:「不敢有二心。

」时泛嶷已在县,允乃见嶷,伏兵刺杀之,归勒兵守。

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

昱至东阿,东阿令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

又兖州从事薛悌与昱协谋,卒完三城,以待太祖。

太祖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

」 乃表昱为东平相,屯范。

太祖与吕布战于濮阳,数不利。

蝗虫起,乃各引去。

于是袁绍使人说太祖连和,欲使太祖迁家居邺。

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

时昱使适还,引见,因言曰:「窃闻将军欲遣家,与袁绍连和,诚有之乎?

」太祖曰:「然。

」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

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

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

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韩、彭之事邪?

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

能战之士,不下万人。

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

愿将军更虑之!

」太祖乃止。

天子都许,以昱为尚书。

兖州尚未安集,复以昱为东中郎将,领济阴太守,都督兖州事。

刘备失徐州,来归太祖。

昱说太祖杀备,太祖不听。

语在《武纪》。

后又遣备至徐州要击袁术,昱与郭嘉说太祖曰:「公前日不图备,昱等诚不及也。

今借之以兵,必有异心。

」太祖悔,追之不及。

会术病死,备至徐州,遂杀车胃,举兵背太祖。

顷之,昱迁振威将军。

袁绍在黎阳,将南渡。

时昱有七百兵守鄄城。

太祖闻之,使人告昱,欲益二千兵。

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

今见昱兵少,必轻易,不来攻。

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两损其势。

愿公无疑!

」太祖从之。

绍闻昱兵少,果不往。

太祖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

昱收山泽亡命,得精兵数千人,乃引军与太祖会黎阳,讨衰谭、袁尚。

谭、尚破走,拜昱奋武将军,封安国亭侯。

太祖征荆州,刘备奔吴。

论者以为孙权必杀备,昱料之曰:「孙权新在位,未为海内所惮。

曹公无敌于天下,初举荆州,威震江表,权虽有谋,不能独当也。

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权必资之以御我。

难解势分,备资以成,又不可得而杀也。

」 权果多与备兵,以御太祖。

是后中夏渐平,太祖抚昱背曰:「兖州之败,不用君言,吾何以至此?

」宗人奉牛酒大会,昱曰:「知足不辱,吾可以退矣。

」乃自表归兵,阖门不出。

昱性刚戾,与人多迕。

人有告昱谋反,太祖赐待益厚。

魏国既建,为卫尉,与中尉邢贞争威仪,免。

文帝践阼,复为卫尉,进封安乡侯,增邑三百户,并前八百户。

分封少于延及孙晓列侯。

方欲以为公,会薨,帝为流涕,追赠车骑将军,谥曰肃侯。

子武嗣。

武薨,子克嗣。

克薨,子良嗣。

晓,嘉平中为黄门侍郎。

时校事放横,晓上疏曰:「《周礼》云:」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春秋传》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

愚不得临贤,贱不得临贵。

于是并建圣哲,树之风声。

明试以功,九载考绩。

各修厥业,思不出位。

故栾书欲拯晋候,其子不听。

死人横于街路,邴吉不问。

上不责非职之功,下不务分外之赏,吏无兼统之势,民无二事之役,斯诚为国要道,治乱所由也。

远览典志,近观奏汉,虽官名改易,职司不同,至于崇上抑下,显分明例,其致一也。

初无校事之官干与庶政者也。

昔武皇帝大业草创,众官未备,而军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检御有方,不至纵恣也。

此霸世之权宜,非帝王之正典。

其后渐蒙见任,复为疾病,转相因仍,莫正其本。

遂令上察宫庙,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随意任情,唯心所适。

法造于笔端,不依科诏。

狱成于门下,不顾复讯。

其选官属,以谨慎为粗疏,以謥诇为贤能。

其治事,以刻暴为公严,以循理为怯弱。

外则托天威以为声势,内则聚群奸以为腹心。

大臣耻与分势,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锋芒,郁结而无告。

至使尹模公于目下肆其奸慝。

罪恶之着,行路皆知,纤恶之过,积年不闻。

既非《周礼》设官之意,又非《春秋》十等之义也。

今外有公卿将校总统诸署,内有侍中尚书综理万机,司隶校尉督察京辇,御史中丞董摄宫殿,皆高选贤才以充其职,申明科诏以督其违。

若此诸贤犹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

若此诸贤各思尽忠,校事区区,亦复无益。

若更高选国士以为校事,则是中丞司隶重增一官耳。

若如旧选,尹模之奸今复发矣。

进退推算,无所用之。

昔桑弘羊为汉求利,卜式以为独烹弘羊,天乃可雨。

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灾,未必非校事之由也。

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

《国风》托以为刺。

卫献公舍大臣,与小臣谋,定姜谓之有罪。

纵令校事有益于国,以礼义言之,尚伤大臣之心,况奸回暴露,而复不罢,是衮阙不补,迷而不返也。

「于是遂罢校事官。

晓迁汝南太守,年四十馀薨。

郭嘉字奉孝,颖川阳翟人也。

初,北见袁绍,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

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

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于是遂去之。

先是时,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

早卒。

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

汝、颖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

」彧荐嘉。

召见,论天下事。

太祖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

」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

」表为司空军祭酒。

征吕布,三战破之,布退固守。

时士卒疲倦,太祖欲引军还,嘉说太祖急攻之,遂禽布。

语在《荀攸传》。

孙策转斗千里,尽有江东,闻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宫渡,将渡江北袭许。

众闻皆惧,嘉料之,曰:「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

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

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策临江未济,果为许贡客所杀。

从破袁绍,绍死,又从讨谭、尚于黎阳,连战数克。

诸将欲乘胜遂攻之,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

有郭图、逢纪为之谋臣,必交斗其间,还相离也。

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

不如南向荆州,若征刘表者,以待其变。

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

」太祖曰:「善。

」乃南征。

军至西平,谭、尚果争冀州。

谭为尚军所败,走保平原,遣辛毗乞降。

太祖还救之,遂从定邺。

又从攻谭于南皮,冀州平。

封嘉洧阳亭侯。

太祖将征袁尚及三郡乌丸,诸下多惧刘表使刘备袭许以讨太祖,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

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

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

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惧应,以生踏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青、冀非己之有也。

表,坐谈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

」大祖遂行。

至易,嘉言曰:「兵贵神速。

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趣利,且彼闻之,必为备。

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太祖乃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

虏卒闻太祖至,惶怖合战。

大破之,斩踏顿及名王已下。

尚及兄熙走辽东。

嘉深通有算略,达于事情。

太祖曰:「难奉孝为能知孤意。

」年三十八,自柳城还,疾笃,太祖问疾者交错。

及薨,临其丧,哀甚,谓荀攸等曰:「诸君年皆孤辈也,唯奉孝最少。

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而中年天折,命也夫!

」乃表曰:「军祭酒郭嘉,自从征伐,十有一年。

每有大议,临敌制变。

臣策未决,嘉辄成之。

平定天下,谋功为高。

不幸短命,事业未终。

追思嘉勋,实不可忘。

可增邑八百户,并前千户。

」谥曰贞侯。

子奕嗣。

后太祖征荆州还,于巴丘遇疾疫,烧船,叹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初,陈群非嘉不治行检,数廷诉嘉,嘉意自若。

太祖愈益重之,然以群能持正,亦悦焉。

奕为太子文学,早薨。

子深嗣。

深薨,子猎嗣。

董昭字公仁,济阴定陶人也。

举孝廉,除瘿陶长、柏人令,袁绍以为参军事。

绍逆公孙瓒于界桥,巨鹿太守李邵及郡冠盖,以瓒兵强,皆欲属瓒。

绍闻之,使昭领巨鹿。

问:「御以何术?

」对曰:「一人之微,不能消众谋,欲诱致其心,唱与同议,及得其情,乃当权以制之耳。

计在临时,未可得言。

」财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谋主,惊动吏民。

昭至郡,伪作绍檄告郡云:「得贼罗候安平张吉辞,当攻巨鹿,贼故孝廉孙伉等为应,檄到收行军法,恶止其身,妻子勿坐。

」昭案檄告令,皆即斩之。

一郡惶恐,乃以次安慰,遂皆平集。

事讫白绍,绍称善。

会魏郡太守贾攀为兵所害,绍以昭领魏郡太守。

时郡界大乱,贼以万数,遣使往来,交易市买。

昭厚待之,因用为间,乘虚掩讨,辄大克破。

二日之中,羽檄三至。

昭弟访,在张邈军中。

邈与绍有隙,绍受谗将致罪于昭。

昭欲诣汉献帝,至河内,为张杨所留。

因杨上还印缓,拜骑都尉。

时太祖领兖州,遣使诣杨,欲令假涂西至长安,杨不听。

昭说杨曰:「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群。

曹今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当故结之。

况今有缘,直通其上事,并表荐之。

若事有成,永为深分。

」杨于是通太祖上事,表荐太祖。

昭为太祖作书与长安诸将李傕、郭汜等,各随轻重致殷勤。

杨亦遣使诣太祖。

太祖遗杨犬马金帛,遂与西方往来。

天子在安邑,昭从河内往,诏拜议郎。

建安元年,太祖定黄巾于许,遣使诣河东。

会天子还洛阳,韩暹、杨奉、董承及杨各违戾不和。

昭以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太祖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

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冀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

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

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独建。

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

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

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

」遂共表太祖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昭迁符节令。

太祖朝天子于洛阳,引昭并坐,问曰:「今孤来此,当施何计?

」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伯之功也。

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

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

今复徙驾,不厌众心。

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

」太祖曰:「此孤本志也。

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

」昭曰:「奉少党援,将独委质。

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又闻书命申束,足以见信。

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

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

』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

奉何能为累!

」太祖曰:「善。

」即遣使诣奉。

徙大驾至许。

奉由是失望,与韩暹等到定陵钞暴。

太祖不应,密往攻其梁营,降诛即定。

奉、暹失众,东降袁术。

三年,昭迁河南尹。

时张杨为其将杨丑所杀,杨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城守待绍救。

太祖令昭单身入城,告喻洪、尚等,即日举众降。

以昭为冀州牧。

太祖令刘备拒袁术,昭曰:「备勇而志大,关羽、张飞为之羽冀,恐备之心未可得论也!

」太祖曰:「吾已许之矣。

」备到下邳,杀徐州刺史车胃,反。

太祖自征备,徙昭为徐州牧。

袁绍遣将颜良攻东郡,又徙昭为魏郡太守,从讨良。

良死后,进围邺城。

袁绍同族春卿为魏太守,在城中,其父元长在扬州,太祖遣人迎之。

昭书与春卿曰:「盖闻孝者不背亲以要利,仁者不忘君以徇私,志士不探乱以?

徽?

幸,智者不诡道以自危。

足下大君,昔避内难,南游百越,非疏骨肉,乐被吴会,智者深识,独或宜然。

曹公愍其守志清恪,离群寡俦,故特遣使江东,或迎或送,今将至矣。

就令足下处偏平之地,依德义之主,居有泰山之固,身为乔桥之偶,以义言之,犹宜背被向此,舍民趣父也。

旦邾仪父始与隐公盟,鲁人嘉之,而不书爵。

然则王所未命,爵尊不成,《春秋》之义也。

况足下今日之所托者乃危乱之国,所受者乃矫诬之命乎?

苟不逞之与群,而厥父之不恤,不可以言孝。

忘祖宗所居之本朝,安非正之奸职,难可以言忠。

忠孝并替,难以言智。

又足下昔日为曹公所礼辟,夫戚族人而疏所生,内所寓而外王室,怀邪禄而叛知己,远福禄而近危亡,弃明义而收大耻,不亦可惜邪!

若能翻然易节,奉帝养父,委身曹公,忠孝不坠,荣名彰矣。

宜深留计,早决良图。

「邺既定,以昭为谏议大夫。

后袁尚依乌丸踏顿,太祖将征之。

患军粮难致,凿平虏、泉州二渠入海通运,昭所建也。

太祖表封千秋亭侯,转拜司空军祭酒。

后昭建议:「宜修古建封五等。

」太祖曰:「建设五等者,圣人也,又非人臣所制,吾何以堪之?

」昭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

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

今明公耻有惭德而未尽善,乐保名节而无大责,德美过于伊、周,此至德之所极也。

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今民难化,甚于殷、周,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

明公虽迈威德,明法术,而不定其基,为万世计犹未至也。

定基之本,在地与人,宣稍建立,以自藩卫。

明公忠节颖露,天威在颜,耿弇床下之言,朱英无妄之论,不得过耳。

昭受恩非凡,不敢不陈。

「后太祖遂受魏公、魏王之号,皆昭所创。

及关羽围曹仁于樊,孙权遣使辞以「遣兵西上,欲掩取羽。

江陵、公安累重,羽失二城,必自奔走,樊军之围,不救自解。

乞密不漏,令羽有备。

」太祖诘群臣,群臣咸言宜当密之。

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

宜应权以密,而内露之。

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

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弊。

秘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

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

露之为便。

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

」太祖曰:「善。

」即敕救将徐晃以权书射着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

羽果犹豫。

权军至,得其二城,羽乃破败。

文帝即王位,拜昭将作大匠。

及践阼,迁大鸿胪,进封右乡候。

二年,分邑百户,赐昭弟访爵关内候,徙昭为侍中。

三年,征东大将军曹休临江在洞浦口,自表:「愿将锐卒虎步江南,因敌取资,事必克捷。

若其无臣,不须为念」。

帝恐休便度江,驿马诏止。

时昭侍侧,因曰:「窃见陛下有忧色,独以休济江故乎?

今者渡江,人情所难,就休有此志,势不独行,当须诸将。

臧霸等既富且贵,无复他望,但欲终其天年,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侥幸?

苟霸等不进,休意自沮。

臣恐陛下虽有敕渡之诏,犹必沉吟,未便从命也。

」是后无几,暴风吹贼船,悉诣休等营下,斩首获生,贼遂进散。

诏敕诸军促渡。

军未时进,贼救船遂至。

大驾幸宛,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等攻江陵,未拔。

时江水浅狭,尚欲乘船将步骑入渚中安屯,作浮桥,南北往来,议者多以为城必可拔。

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畏敌,不敢轻之若此也。

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

平地无险,犹尚艰难,就当深入,还道宜利,兵有进退,不可如意。

今屯渚中,至深也。

浮桥而济,至危也。

一道而行,至狭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

贼频攻桥,误有漏失,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

臣私戚之,忘寝与食,而议者怡然不以为忧,岂不惑哉!

加江水向长,一旦暴增,何以防御?

就不破贼,尚当自完。

奈何乘危,不以为惧?

事将危矣,惟陛下察之!

」帝悟昭言,即诏尚等促出。

贼两头并前,官兵一道引去,不时得泄,将军石建、高迁仅得自免。

军出旬日,江水暴长。

帝曰:「君论此事,何其审也!

正使张、陈当之,何以复加。

」五年,徙封成都乡侯,拜太常。

其年,徙光禄大夫、给事中。

从大驾东征,七年还,拜太仆。

明帝即位,进爵乐平侯,邑千户,转卫尉。

分邑百户,赐一子爵关内侯。

太和四年,行司徒事,六年,拜真。

昭上疏陈末流之弊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

近魏讽则伏诛建安之末,曹伟则斩戮黄初之始。

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

而执法之吏皆畏其权势,莫能纠擿,毁坏风俗,侵欲滋甚。

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

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

台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

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

又何患其不知己矣,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

『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

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

「帝于是发切诏,斥免诸葛诞、邓扬等。

昭年八十一薨,谥曰定侯。

子胄嗣。

胄历位郡守、九卿。

刘晔字子扬,淮南成德人,汉光武子阜陵王延后也。

父普,母修,产涣及晔。

涣九岁,晔七岁,而母病困。

临终,戒涣、晔以「普之侍人,有谄害之性。

身死之后,惧必乱家。

汝长大能除之,则吾无恨矣。

」晔年十三,谓兄涣曰:「亡母之言,可以行矣。

」 涣曰:「那可尔!

」晔即入室杀侍者,径出拜墓。

舍内大惊,白普。

普怒,遣人迫晔。

晔还拜谢曰:「亡母顾命之言,敢受不请擅行之罚。

」普心异之,遂不责也。

汝南许劭名知人,避地杨州,称晔有佐世之才。

扬士多轻侠狡桀,有郑宝、张多、许乾之属,各拥部曲。

宝最骁果,才力过人,一方所惮。

欲驱略百姓越赴江表,以晔高族名人,欲强逼晔使唱导此谋。

晔时年二十馀,心内忧之,而未有缘。

会太祖遣使诣州,有所案问。

晔往见,为论事势,要将与归,驻止数日。

宝果从数百人赍牛酒来候使,晔令家僮将其众坐中门外,为设酒饭。

与宝于内宴饮。

密勒健儿,令因行觞而斫宝。

宝性不甘酒,视候甚明,觞者不敢发。

晔因自引取佩刀斫杀宝,斩其首以令其军,云:「曹公有令,敢有动者,与宝同罪。

」众皆惊怖,走还营。

营有督将精兵数干,惧其为乱,晔即乘宝马,将家僮数人,诣宝营门,呼其渠帅,喻以祸福,皆叩头开门纳晔。

晔抚慰安怀,咸悉悦服,推晔为主。

晔睹汉室渐微,己为支属,不欲拥兵,遂委其部曲与庐江太守刘勋。

勋怪其故,晔曰:「宝无法制,其众素以钞略为利,仆宿无资,而整齐之,必怀怨难久,故相与耳。

」时勋兵强于江、淮之间。

孙策恶之,遣使卑辞厚币。

以书说勋曰:「上缭宗民,数欺下国,忿之有年矣。

击之,路不便,愿因大国伐之。

上缭甚实,得之可以富国,请出兵为外援。

「勋信之,又得策珠宝、葛越,喜悦。

外内尽贺,而晔独否。

勋问其故,对曰:」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则兵疲于外,而国内虚。

策乘虚而袭我,则后不能独守。

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

若军必出,祸今至矣。

「勋不从。

兴兵伐上缭,策果袭其后。

勋穷踧,遂奔太祖。

太祖至寿春,时庐江界有山贼陈策,众数万人,临险而守。

先时遣偏将致诛,莫能擒克。

太祖问群下,可伐与不?

咸云:「山峻高而溪谷深隘,守易攻难。

又无之不足为损,得之不足为益。

」晔曰:「策等小竖,因乱赴险,遂相依为强耳,非有爵命威信相伏也。

往者偏将资轻,而中国未夷,故策敢据险以守。

今天下略定,后伏先诛。

夫畏死趋赏,愚知所同,故广武君为韩信画策。

谓其威名足以先声后实而服邻国也。

岂况明公之德,东征西怨,先开赏募,大兵临之,令宣之日,军门启而虏自溃矣。

」太祖笑曰:「卿言近之!

」遂遣猛将在前,大军在后,至则克策,如晔所度。

太祖还,辟晔为司空仓曹掾。

太祖征张鲁,转晔为主簿。

既至汉中,山峻难登,军食颇乏。

太祖曰:「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

吾军少食,不如速还。

」便自引归,令晔督后诸军,使以次出。

晔策鲁可克,加粮道不继,虽出,军犹不能皆全,驰白太祖:「不如致攻。

」遂进兵,多出弩以射其营。

鲁奔走,汉中遂平。

晔进曰:「明公以步卒五千,将诛董卓,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威震天下,势慑海外。

今举汉中,蜀人望风,破胆失守,推此而前,蜀可传檄而定。

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恃也。

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

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

若小缓之,诸葛亮明于治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

今不取,必为后忧。

「太祖不从,大军遂还。

晔自汉中还,为行军长史,兼领军。

延康元年,蜀将孟达率众降。

达有容止才观,文帝甚器爱之,使达为新城太守,加散骑常侍。

晔以为「达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

新城与吴、蜀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

」文帝竟不易,后达终于叛败。

黄初元年,以晔为侍中,赐爵关内侯。

诏问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吴不。

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

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

」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其有馀。

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

羽死不能为兴军报敌,于终始之分不足。

」后备果出兵击吴。

吴悉国应之,而遣使称藩。

朝臣皆贺,独晔曰:「吴绝在江、汉之表,无内臣之心久矣。

陛下虽齐德有虞,然丑虏之性,未有所感。

因难求臣,必难信也。

彼必外迫内困,然后发此使耳。

可因其穷,袭而取之。

夫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不可不察也。

」备军败退,吴礼敬转废,帝欲兴众伐之,晔以为「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必难仓卒。

」帝不听。

五年,幸广陵泗口,命荆、杨州诸军并进。

会群臣,问:「权当自来不?

」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

又不敢以大众委之臣下,必自将而来。

」晔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己,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别将,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

」大驾停住积日,权果不至,帝乃旋师。

云「卿策之是也。

当念为吾灭二贼,不可但知其情而已。

」 明帝即位,进爵东亭侯,邑三百户。

诏曰:「尊严祖考,所以崇孝表行也。

追本敬始,所以笃教流化也。

是以成汤、文、武,实造商、周,《诗》、《书》之义,追尊稷、契,歌颂有娀、姜嫄之事,明盛德之源流,受命所由兴也。

自我魏室之承天序,既发迹于高皇、太皇帝,而功隆于武皇、文皇帝。

至于高皇之父处士君,潜修德让,行动神明,斯乃乾坤所福飨,光灵所从来也。

而精神幽远,号称罔记,非所谓崇孝重本也。

其令公卿已下,会议号谥。

」晔议曰:「圣帝孝孙之欲褒崇先祖,诚无量已。

然亲疏之数,远近之降,盖有礼纪,所以割断私情,克成公法,为万世式也。

周王所以上祖后稷者,以其佐唐有功,名在祀典故也。

至于汉氏之初,追谥之义,不过其父。

上比周室,则大魏发迹自高皇始。

下论汉氏,则追谥之礼不及其祖。

此诚往代之成法,当今之明义也。

陛下孝思中发,诚无已已,然君举必书,所以慎于礼制也。

以为追尊之义,宜齐高皇而已。

」尚书卫臻与晔议同,事遂施行。

辽东太守公孙渊夺叔父位,擅自立,遣使表状。

晔以为公孙氏汉时所用,遂世官相承,水则由海,陆则阻山,故胡夷绝远难制,而世权日久。

今若不诛,后必生患。

若怀贰阻兵,然后致诛,于事为难。

不如因其新立,有党有仇,先其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

「后渊竞反。

晔在朝,略不交接时人。

或问其故,晔答曰:「魏室即阼尚新,智者知命,俗或未咸。

仆在汉为支叶,于魏备腹心,寡偶少徒,于宜未失也。

」太和六年,以疾拜太中大夫。

有间,为大鸿胪,在位二年逊位,复为太中大夫,薨。

谥曰景侯。

子寓嗣。

少子陶,亦高才而薄行,官至平原太守。

蒋济字子通,楚国平阿人也。

仕郡计吏、州别驾。

建安十三年,孙权率众围合肥。

时大军征荆州,遇疾疫,唯张遣将军张喜单将千骑,过领汝南兵以解围,颇复疾疫。

济乃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骑四万已到雩娄,遣主簿迎喜。

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部得入城,二部为贼所得。

权信之,遽烧围走,城用得全。

明年使于谯,太祖问济曰:「昔孤与袁本初对官渡,徙燕、白马民,民不得走,贼亦不敢抄。

今欲徙淮南民,何如?

」济对曰:「是时兵弱贼强,不徙必失之。

自破袁绍,北拔柳城,南向江、汉,荆州交臂,威露天下,民无他志。

然百姓怀土,实不乐徙,惧必不安。

」太祖不从,而江、淮间十馀万众,皆惊走吴。

后济使诣邺,太祖迎见大笑曰:「本但欲使避贼,乃更驱尽之。

」拜济丹阳太守。

大军南征还,以温恢为扬州刺史,济为别驾。

令曰:「季子为臣,吴宜有君。

今君还州,吾无忧矣。

」民有诬告济为谋叛主率者,太祖闻之,指前令与左将军于禁、沛相封仁等曰:「蒋济宁有此事!

有此事,吾为不知人也。

此必愚民乐乱,妄引之耳。

」促理出之。

辟为丞相主簿西曹属。

令曰:「舜举皋陶,不仁者远。

臧否得中,望于贤属矣。

」关羽围樊、襄阳。

太祖以汉帝在许,近贼,欲徙都。

司马宣王及济说太祖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

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

可遣人劝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

」太祖如其言。

权闻之,即引兵西袭公安、江陵。

羽遂见擒。

文帝即王位,转为相国长史。

及践阼,出为东中郎将。

济请留,诏曰:「高祖歌曰:『安得猛士守四方』!

天下未宁,要须良臣以镇边境。

如其无事,乃还鸣玉,未为后也。

」挤上《万机论》,帝善之。

入为散骑常侍。

时有诏,诏征南将军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将,特当任使。

恩施足死,惠爱可怀。

作威作福,杀人活人」。

尚以示济。

济既至,帝问曰:「卿所闻见天下风教何如?

」济对曰:「未有他善,但见亡国之语耳。

」 帝忿然作色而问其故,济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书》之明诫。

『天子无戏言』,古人所慎。

惟陛下察之!

」于是帝意解,遣追取前诏。

黄初三年,与大司马曹仁征吴,济别袭羡溪。

仁欲攻濡须洲中,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

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

「仁不从,果败。

仁薨,复以济为东中郎将,代领其兵。

诏曰:「卿兼资文武,志节慷慨,常有超江湖吞吴会之志,故复授将率之任。

」顷之,征为尚书。

车驾幸广陵,济表水道难通,又上《三州论》以讽帝。

帝不从,于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

议者欲就留兵屯田,济以为东近湖,北临淮,若水盛时,贼易为寇,不可安屯。

帝从之,车驾即发。

还到精湖,水稍尽,尽留船付济。

船本历适数百里中,济更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

豫作土豚遏断湖水,皆引后船,一时开遏人淮中。

帝还洛阳,谓济曰:「事不可不晓。

吾前决谓分半烧船于山阳池中,卿于后致之,略与吾惧至谯。

又每得所陈,实入吾意。

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

」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大司马曹休帅军向皖,济表以为「深入虏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见其利也。

」军至皖,吴出兵安陆,济又上疏曰:「今贼示形于西,必欲并兵图东,宜急诏诸军往救之。

」会休军已败,尽弃器仗辎重退还。

吴欲塞夹口,遇救兵至,是以官军得不没。

迁为中护军。

时中书监、令号为专任,济上疏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

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

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莫不祗肃。

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

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无忘与左右。

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大臣,至于便辟取合,或能工之。

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

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向之。

—有此端,因当内设自完,以此众语,私招所交,为之内援。

若此,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

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

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

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

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适以闻。

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

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远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迹,岂近习而已哉!

然人君犹不可悉天下事以适己明,当有所付。

三官任一臣,非周公旦之忠。

又非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机败官之弊。

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策,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之名也。

「诏曰:」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

济才兼文武。

服勤尽节,每军国大事,现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壮之。

「就迁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

景初中,外勤征役,内务宫室,怨旷者多,而年谷饥俭。

济上疏曰:「陛下方当恢崇前绪,光济遗业,诚未得高枕而治也。

今虽有十二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

二贼未诛。

宿兵边陲,且耕且战,怨旷积年。

宗庙宫室,百事草创,农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唯当息耗百姓,不至甚弊。

弊攰之民,傥有水旱,百万之众,不为国用。

凡使民必须农隙,不夺其时。

夫欲大兴功之君,先料其民力而燠休之。

勾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

故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

今二敌不攻不灭,不事即侵,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

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

又欢娱之耽,害于精爽。

神太用则竭,形太劳则弊。

愿大简贤妙,足以充『百斯男』者。

其冗散未齿,且悉分出,务在清静。

「诏曰:」微护军,吾弗闻斯言也。

「 齐王即位,徙为领军将军,进爵昌陵亭侯,迁太尉。

初,侍中高堂隆论郊祀事,以魏为舜后,推舜配天。

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非曹之先,着文以追诘隆。

是时,曹爽专政,丁谧,邓扬等轻改法度。

会有日蚀变,诏群臣问其得失,济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

周公辅政,慎于其朋。

齐侯问灾,晏婴对以布惠。

鲁君问异,臧孙答以缓役。

应天塞变,乃实人事。

今二贼未灭,将士暴露已数十年,男女怨旷,百姓贫苦。

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

终无益于治,适足伤民,望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 以随太傅司马宣王屯洛水浮桥,诛曹爽等,进封都乡侯,邑七百户。

济上疏曰:「臣忝宠上司,而爽敢苞藏祸心,此臣之无任也。

太傅奋独断之策,陛下明其忠节,罪人伏诛,社稷之福也。

夫封宠庆赏,必加有功。

今论谋则臣不先知,语战则非臣所率,而上失其制,下受其弊。

臣备宰司,民所具瞻。

诚恐冒赏之渐自此而兴,推让之风由此而废。

」 固辞,不许。

是岁薨,谥曰景侯。

子秀嗣。

秀薨,子凯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济着勋前朝,改封凯为下蔡子。

刘放,字子弃,涿郡人。

汉广阳顺王子西乡侯宏后也。

历郡纲纪,举孝廉。

遭世大乱,时渔阳王松据其土,放往依之。

太祖克冀州,放说松曰:「往者董卓作逆,英雄并起,阻兵擅命,人自封殖,惟曹公能拔拯危乱,翼戴天子,奉辞伐罪,所向必克。

以二袁之强,守则淮南冰消,战则官渡大败。

乘胜席卷,将清河朔,威刑既合,大势以见。

速至者渐福,后服者先亡,此乃不俟终日驰骛之时也。

昔黥布弃南面之尊,仗剑归汉,诚识废兴之理,审去就之分也。

将军宜投身委命,厚自结纳。

「松然之。

会太祖讨衰潭于南皮,以书招松,松举雍奴、泉州、安次以附之。

放为松答太祖书,其文甚丽。

太祖既善之,又闻其说,由是遂辟放。

建安十年,与松俱至。

太祖大悦,谓放曰:」昔班彪依窦融而有河西之功,今一何相似也!

「乃以放参司空军事,历主簿记室,出为合阳、诩、赞令。

魏国既建,与太原孙资俱为秘书郎。

先是,资亦历县令,参丞相军事。

文帝即位,放、资转为左右丞。

数月,放徙为令。

黄初初,改秘书为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各加给事中。

放赐爵关内侯,资为关中侯,遂掌机密。

三年,放进爵魏寿亭侯,资关内侯。

明帝即位,尤见宠任,同加散骑常侍。

进放爵西乡侯,资乐阳亭侯。

太和末,吴遣将周贺浮海诣辽东,招诱公孙渊。

帝欲邀讨之,朝议多以为不可。

惟资决行策,果大破之。

近爵左乡侯。

放善为书檄,三祖诏命有所招喻,多放所为。

青龙初,孙权与诸葛亮连和,欲惧出为寇。

边候得权书,放乃改易其辞,往往换其本文而傅合之,与征东将军满宠,若欲归化,封以示亮。

亮腾与吴大将步止骘等,骘等以见权。

权惧亮自疑,深自解说。

是岁,俱加侍中、光禄大夫。

景初二年,辽东平定,以参谋之功,各近爵,封本县,放方城侯,资中都侯。

其年,帝寝疾,欲以燕王宇为大将军,及领军将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共辅政。

宇性恭良,陈诚固辞。

帝引见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

」放、资对曰:「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

帝曰:「曹爽可代宇不?

」 放,资因赞成之。

又深陈宜速召太尉司马宣王,以纲维皇室。

帝纳其言,即以黄纸授放作诏。

放、资既出,帝意复变,诏止宣王勿使来。

寻更见放、资曰:「我自召太尉,而曹肇等反使吾止之,几败吾事!

」命更为诏,帝独召爽与放、资惧受诏命,遂免宇、献、肇、朗官。

太尉亦至,登床受诏,然后帝崩。

齐王即位,以放、资决定大谋,增邑三百,放并前千一百,资千户。

封爱子一人亭侯,次子骑都尉,馀子皆郎中。

正始元年,更加放左光禄大夫,资右光禄大夫,金印紫绶,仪同三司。

六年,放转骠骑,资卫将军,领监、令如故。

七年,复封子一人亭侯,各年老逊位,以列侯朝朔望,位特进。

曹爽诛后,复以资为侍中,领中书令。

嘉平二年,放薨,谥曰敬侯。

子正嗣。

资复逊位归第,就拜骡骑将军,转侍中,特进如故。

三年薨,谥曰贞侯。

子宏嗣。

放才计优资,丽自修不如也。

放、资既善承顺主上,又未尝显言得失,抑辛毗而助王思,以是获讥于世。

然时因群臣谰诤,扶赞其义,并时密陈损益,不专导谀言云。

及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放、资着勋前朝,改封正方城子,宏离石子。

评曰:「程昱、郭嘉、董昭、刘晔、蒋济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虽清治德业,殊于荀攸,而筹画所料,是其伦也。

刘放文翰,孙资勤慎,并管喉舌,权闻当时,雅亮非体。

是故讥谀之声,每过其实矣。

三国志·魏书·刘司马梁张温贾传

〔陈寿〕 〔晋〕

刘馥字元颖,沛国相人也。

避乱扬州,建安初,说袁术将戚寄、秦翊,使率众与俱诣太祖。

太祖悦之,司徒辟为掾。

后孙策所置庐江太守李述,攻杀扬州刺史严象,庐江梅乾、雷绪、陈兰等聚数众万在江、淮间,郡县残破。

太祖方有袁绍之难,谓馥可任以东南之事,遂表为扬州刺史。

馥既受命,单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

南怀绪等,皆安集之,贡献相继。

数年中恩化大行,百姓乐其政,流民越江山而归者以万数。

于是聚诸生,立学校,广屯田,兴治芍陂及茹陂、七门、吴塘诸堨以溉稻田,官民有畜。

又商为城垒,多积木石,编作草苫数千万枚,益贮鱼膏数千斛,为战守备。

建安十三年卒。

孙权率十万众攻围合肥城百余日,时天连雨,城欲崩,于是以苫蓑覆之,夜然脂照城外,视贼所作而为备,贼以破走。

扬州士民益追思之,以为虽董安于之守晋阳,不能过也。

及陂塘之利,至今为用。

馥子靖,黄初中从黄门侍郎迁庐江太守,诏曰:“卿父昔为彼州,今卿复据此郡,可谓克负荷者也。

”转在河内,迁尚书,赐爵关内侯,出为河南尹。

散骑常侍应璩书与靖曰:“入作纳言,出临京任。

富民之术,日引月长。

藩落高峻,绝穿窬之心。

五种别出,远水火之灾。

农器必具,无失时之阙。

蚕麦有苫备之用,无雨湿之虞。

封符指期,无流连之吏。

鳏寡孤独,蒙廪振之实。

加之以明擿幽微,重之以秉宪不挠。

有司供承王命,百里垂拱仰办。

虽昔赵、张、三王之治,未足以方也。

”靖为政类如此。

初虽如碎密,终于百姓便之,有馥遗风。

母丧去官,后为大司农卫尉,进封广陆亭侯,邑三百户。

上疏陈儒训之本曰:“夫学者,治乱之轨仪,圣人之大教也。

自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寡有成者,盖由博士选轻,诸生避役,高门子弟,耻非其伦,故无学者。

虽有其名而无其人,虽设其教而无其功。

直高选博士,取行为人表,经任人师者,掌教国子。

依遵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孙,年从十五,皆入太学。

明制黜陟荣辱之路,其经明行修者,则进之以崇德。

荒教废业者,则退之以惩恶。

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浮华交游,不禁自息矣。

阐弘大化,以绥未宾。

六合承风,远人来格。

此圣人之教,致治之本也。

” 后迁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

靖以“经常之大法,莫善于守防,使民夷有别。

” 遂开拓边守,屯据险要。

又修广戾陵渠大堨,水溉灌蓟南北。

三更种稻,边民利之。

嘉平六年薨,迫赠征北将军,进封建成乡侯,谥曰景侯。

子熙嗣。

司马朗字伯达,河内温人也。

九岁,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亲者,不敬其亲者也。

”客谢之。

十二,试经为童子郎,监试者以其身体壮大,疑朗匿年,劾问。

朗曰:“朗之内外,累世长大,朗虽稚弱,无仰高之风,损年以求早成,非志所为也。

” 监试者异之。

后关东兵起,故冀州刺史李邵家居野王,近山险,欲徙居温。

朗谓邵曰:“唇齿之喻,岂唯虞、虢,温与野王即是也。

今年去彼而居此,是为避朝亡之期耳。

且君,国人之望也,今寇未至而先徙,带山之县必骇,是摇动民之心而开奸宄之原也,切为郡内忧之。

”邵不从。

边山之民果乱,内徙,或为寇抄。

是时董卓迁天子都长安,卓因留洛阳。

朗父防为治书御史,当徙西,以四方云扰,乃遣朗将家属还本县。

或有告朗欲逃亡者,执以诣卓,卓谓朗曰:“卿与吾亡儿同岁,几大相负!

”朗因曰:“明公以高世之德,遭阳九之会,清除群秽,广举贤士,此诚虚心垂虑,将兴至治也。

威德以隆,功业以着,而兵难日起,州郡鼎沸,郊境之内,民不安业,捐弃居产,流亡藏窜,虽四关设禁,重加刑戮,犹不绝息,此朗之所以于邑也。

愿明公监观往事,少加三思,即荣名并于日月,伊、周不足侔也。

“卓曰:”吾亦悟之,卿言有意!

“ 朗知卓必亡,恐见留,即散财物以赂遗卓用事者,求归乡里。

到谓父老曰:“董卓悖逆,为天下所仇,此忠臣义士奋发之时也。

郡与京都境壤相接,洛东有成皋,北界大河,天下兴义兵者若未得进,其势必停于此。

此乃四分五裂战争之地,难以自安,不如及道路尚通,举宗东黎阳。

黎阳有营兵,赵威孙乡里旧婚,为监营谒者,统兵马,足以为主。

若后有变,徐复观望未晚也。

”父老恋旧,莫有从者,惟同县赵咨,将家属惧与朗往焉。

后数月,关东诸州郡起兵,众数十万,皆集荧阳及河内。

诸将不能相一,纵兵抄掠,民人死者且半。

久之,关东兵散,太祖与吕布相持于濮阳,朗乃将家还温。

时岁大讥,人相食,朗收恤宗族,教训诸弟,不为衰世解业。

年二十二,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成皋令,以病去,复为堂阳长。

其治务宽惠,不行鞭杖,而民不犯禁。

先时,民有徙充都内者,后县调当作船,徙民恐其不办,乃相率私还助之,其见爱如此,迁元城令,人为丞相主簿。

朗以为天下土崩之势,由秦灭五等之制,而郡国无蒐狩习战之备故也。

今虽五等未可复行,可令州郡并置兵,外备四夷,内威不轨,于策为长。

又以为宜复井田。

往者以民各有累世之业,难中夺之,是以至今。

今承大乱之后,民人分散,土业无主,皆为公田,宜及此时复之。

议虽未施行,然州郡领兵,朗本意也。

迁兖州刺史,政化大行,百姓称之。

虽在军旅,常粗衣恶食,俭以率下。

雅好人伦典籍,乡人李觌等盛得名誉,朗常显贬下之。

后觌等败,时人服焉。

钟繇、王粲着论云:“非圣人不能致太平。

”朗以为“伊、颜之徒虽非圣人,使得数世相承,太平可致,”建安二十二年,与夏侯惇、臧霸等征吴。

到居巢,军士大疫,朗躬巡视,致医药。

遇疾卒,时年四十七。

遣命布衣幅巾,敛以时服,州人追思之。

明帝即位,封朗子遗昌武亭侯,邑百户。

朗弟孚又以子望继朗后。

遗薨,望子洪嗣。

初,朗所与俱徙赵咨。

官至太常,为世好士。

梁习字子虞,陈郡柘人也,为郡纲纪。

太祖为司空,辟召为漳长,累转乘氏、海西、下邳令,所在有治名。

还为西曹令史,迁为属。

并土新附,习以别部司马领并州刺史。

时承高干荒乱之余,胡狄在界,张雄跋扈,吏民亡叛,人其部落。

兵家拥众,作为寇害,更相扇动,往往棋跱.习到官,诱计分谕招纳,皆礼召其豪右,稍稍荐举,使诣幕府。

豪右已尽,乃次发诸丁强以为义从。

又因大军出征,分请以为勇力。

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邺凡数万口。

其不从命者,兴兵致讨,斩首千数,降附者万计。

单于恭顺,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

边境肃清,百姓布野,勤劝农桑,令行禁止。

贡达名士,咸显于世,语在《常林传》。

太祖嘉之,赐爵关内侯,更拜为真。

长者称咏,以为自所闻识,刺史未有及习者。

建安十八年,州并属冀州,更拜议郎、西部都督从事,统属冀州,总故部曲。

又使于上党取大材供邺宫室。

习表置屯田都尉二人,领客六百夫,于道次耕种菽粟,以给人牛之费。

后单于入侍,西北无虞,习之绩也。

文帝践阼,复置并州,复为刺史,进封申门亭侯,邑百户。

政治常为天下最。

太和二年,征拜大司农。

习在州二十余年,而居处贫穷,无方面珍物,明帝异之,礼赐甚厚。

四年,薨,子施嗣。

初,济阴王思与习俱为西曹令史。

思因直日白事,失太祖指。

太极大怒,教召主者,将加重辟。

时思近出,习代往对,已被收执矣,思乃驰还,自陈己罪,罪应受死。

太祖叹习之不言,思之识分,曰:“何意吾军中有二义士乎?

”后同时擢为刺史,思领豫州。

思亦能吏,然苛碎无大体,官至九卿,封列侯。

张既字德容,冯翊高陵人也。

年十六,为郡小吏。

后历右职,举孝廉,不行。

太祖为司空,辟,未至,举茂才,除新丰令,治为三辅第一。

袁尚拒太祖于黎阳,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并州刺史高干及匈奴单于取平阳,发使西与关中诸将合从。

司隶校尉钟繇遣既说将军马腾等,既为言利害,腾等从之。

腾遣子超将兵万余人,与繇会击干、援,大破之,斩援首。

干及单干皆降。

其后干复举并州反。

河内张晟众万余人无所属,寇崤、渑间,河东卫固、弘农张琰各起兵以应之。

太祖以既为议郎,参繇军事,使西征诺将马腾等,皆引兵会击晟等,破之。

斩琰、固首,干奔荆州。

封既武始亭侯。

太祖将征荆州,而腾等分据关中。

太祖复遣既喻腾等,令释部曲求还。

腾己许之而更犹豫,既恐为变,乃移诸县促储偫,二千石郊迎。

腾不得已,发东。

太祖表腾为卫尉,子超为将军,统其众。

后超反,既从太祖破超于华阴,西定关右。

以既为京兆尹,招怀流民,兴复县邑,百姓怀之。

魏国既建,为尚书,出为雍州刺史。

太祖谓既曰:“还君本州,可谓衣绣昼行矣。

”认征张鲁,别从散关入讨叛氏,收其麦以给军食。

鲁降,既说太祖拔汉中民数万户以实长安及三辅。

其后与曹洪破吴兰于下辩,又与夏侯渊讨宋建、别攻临洮、狄道,平之。

是时,太祖徙民以充河北,陇西、天水、南安民相恐动,扰扰不安,既假三郡人为将吏者休课,使治屋宅,作水碓,民心遂安。

太祖将拔汉中守,恐刘备北取武都氏以逼关中,问既。

既曰:“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前至者厚其宠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

”太祖从其策,乃自到汉中引出诸军。

令既之武都,徙氐五万余落出居扶风、天水界。

是时,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曲演等并举郡反,自号将军,更相攻击。

俊遣使送母及子诣太祖为质,求助。

太祖问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

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刺虎,坐收其毙也。

” 大祖曰:“善。

”岁余,鸾遂杀俊,武威王秘又杀鸾。

是时不置凉州,自三辅拒西域,皆属雍州。

文帝即王位,初置凉州,以安定邹岐为刺史。

张掖张进执郡守举兵拒岐,黄华、曲演各逐故太守,举兵以应之。

既进兵为获羌校尉苏则声势,故则得以有功。

既进爵都乡侯。

凉州卢水胡伊健妓妾、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扰。

帝忧之,曰:“非既莫能安凉州。

”乃召邹岐,以既代之。

诏曰:“昔贾复请击郾贼,光武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向忧?

‘卿谋略过人,今则其时。

以便宜从事,勿复先请。

“遣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等继其后。

既至金城,欲渡河,诸将守以为”兵少道险,未可深入。

“既曰:”道虽险,非井陉之隘,夷狄乌合,无左车之计,今武威危急,赴之宜速。

“遂渡河。

贼七千余骑逆拒军于鹯阴口,既扬声军由鹯阴,乃潜由且次出至武威。

胡以为神,引还显美。

既已据武威,曜乃至,儒等犹未达。

既劳赐将士,欲进军击胡。

诸将皆曰:“士卒疲倦,虏众气锐,难与争锋。

”既曰:“今军无见粮,当因敌为资。

若虏见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则道险穷饿,兵还则出候寇抄。

如此,兵不得解,所谓‘一日纵敌,患在数世’也。

”遂前军显美。

胡骑数千,因大风欲放火烧营,将士皆恐。

既夜藏精率三千人为伏,使参军成公英督千余骑挑战,敕使阳退。

胡果争奔之,因发伏截其后,首尾进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万数。

帝甚悦,诏曰:“卿逾河历险,以劳击逸,以寡胜众,功过南仲,勤逾吉甫。

此勋非但破胡,乃永宁河右,使吾长无西顾之念矣。

”徙封西乡侯,增邑二百,并前四百户。

酒泉苏衡反,与羌豪邻戴及丁令胡万余骑攻边县。

既与夏侯儒击破之,衡及邻戴等皆降。

遂上书疏请与儒治左城,筑鄣塞,置烽候、邸阁以备胡。

西羌恐,率众二万余落降。

其后西平曲光等杀其郡守,诸将欲击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

若便以军临之,吏民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着,此为虎傅冀也。

光等欲以羌胡为援,今先使羌胡抄击,重其赏募,所虏获皆以界之。

外沮其势,内离其交,必不战而定。

”乃檄告渝诸羌,为光所诖误者原之。

能斩贼帅送首者当加封赏。

于是光部党斩送光首,其余咸安堵如故。

既临二州十余年,政惠着闻,其所礼辟扶风庞延、天水杨阜、安定胡遵、酒泉宠淯、敦煌张恭、周生烈等,终皆有名位。

黄初四年薨。

诏曰:“昔荀桓子立勋翟士,晋侯赏以干室之邑。

冯异输力汉朝,光武封其二子。

故凉州刺史张既,能容民蓄众,使群羌归土,可谓国之良臣。

不幸薨陨,朕甚愍之,其赐小子翁归爵关内侯。

”明帝即位,追谥曰肃候。

子缉嗣。

缉以中书郎稍迁东莞太守。

嘉平中,女为皇后,征拜光禄大夫,位特近,封妻向为安城乡君。

缉与中书李丰同谋,诛。

语在《夏侯玄传》。

温恢字曼基,太原祁人也。

父恕,为涿郡太守,卒。

恢年十五,送丧还回乡里,内足于财。

恢曰:“世方乱,安以富为?

”—朝尽散,振施宗族。

州里高之,比之郇越。

举孝廉,为廪丘长,鄢陵、广川令,彭城、鲁相,所在见称。

人为丞相主簿,出为扬州刺史。

太祖曰:“甚欲使卿在亲近,顾以为不如此州事大。

故《书》云:股肱良哉!

庶事康哉!

得无当得蒋济为治中邪?

”时济见为丹杨太守,乃遣济还州。

又语张辽、乐进等曰:“扬州刺史晓达军事,动静与共咨议。

”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攻合肥,是时诸州皆屯戍。

恢谓兖州刺史斐潜,曰:“此间虽有贼,不足忧,而畏征南方有变。

今水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

关羽骁锐,乘利而近,必将为患。

”于是有樊城之事。

诏书召潜及豫州刺史吕贡等:“潜等缓之。

”恢密语潜曰:“此必襄阳之急欲赴之也。

所以不为急会者,不欲惊动远众。

一二日必有密书促卿进道,张辽等又将被召。

辽等素知王意,后召前至,卿受其责矣。

”潜受其言,置辎重,更为轻装速发,果被促令。

辽等寻各见召,如恢所策。

文帝践阼,以恢为侍中,出为魏郡太守。

数年,迁凉州刺史,持节领护羌校尉。

道病卒,时年四十五。

诏曰:“恢有柱石之质,服事先帝,功勤明着。

及为朕执事,忠于王室,故授之以万里之任,任之以一方之事。

如何不遂,吾其愍之!

”赐恢子生爵关内侯。

生早卒,爵绝。

恢卒后,汝南孟建为凉州刺史,有治名,官至征东将军。

贾逵宇梁道,河东襄陵人也。

自为儿童,戏弄常设部伍,祖父习异之,曰:“妆大必为将率。

”口授兵法数万言。

初为郡吏,守绛邑长。

郭援之攻河东,所经城邑皆下,逵坚守,援攻之不拔,乃召单于并军急攻之。

城将溃,绛父老与援要,不害逵。

绛人既溃,援闻逵名,欲使为将,以兵劫之,逵不动。

左右引逵使叩头,逵叱之曰:“安有国家长吏为贼叩头!

”援怒,将斩之。

绛吏民闻将杀逵,皆乘城呼曰:“负要杀我贤君,宁俱死耳!

”左右义逵,多为请,遂得免。

初,逵过皮氏,曰:“争地先据者胜。

”及围急,知不免,乃使人间行送印绶归郡,且曰:“急据皮氏。

”援既并绛众,将进兵。

逵恐其先得皮氏,乃以他计疑援谋人祝奥,援由是留七日。

郡从逵言,故得无败。

后举茂才,除渑池令。

高干之反,张琰兵以应之。

逵不知其谋,往见琰。

闻变起,欲还,恐见执,乃为琰画计,如与同谋者,琰信之。

时县寄治蠡城,城堑不固,逵从琰求兵修城。

诸欲为乱者皆不隐其谋,故建得尽诛之。

遂修城拒琰。

琰败,适以丧祖父去官,司徒辟为掾,以仪郎参司隶军事。

太祖征马超,至弘农,曰:“此西道之要。

”以逵领弘农太守。

召见计事,大悦之。

谓左右曰:“使天下二千石悉如贾逵,吾何忧?

” 其后发兵,逵疑屯田都尉藏亡民。

都尉自以不属郡,言语不顺。

逵怒,收之,数以罪,挝折脚,坐免。

然太祖心善逵,以为丞相主簿。

太祖征刘备,先遣逵至斜谷观形势。

道逢水衡,载囚人数十车,逵以军事急,辄竟重者一人,皆放其余。

太祖善之,拜谏议大夫,与夏侯尚并掌军计。

太祖崩洛阳,逵典丧事。

时鄢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长安来赴,问逵先生玺绶所在。

逵正色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

先王玺绶,非君侯所宜问也。

” 遂奉梓官还邺。

文帝即王位,以邺县户数万在都下,多不法,乃以逵为邺令。

月余,迁魏郡太守。

大军出征,复为丞相主簿祭酒。

逵尝坐人为罪,王曰:“叔向犹十世有之,况逵功德亲在其身乎?

”从至黎阳,津渡者乱行,逵斩之,乃整。

至谯,以逵为豫州刺吏。

是时天下初复,州郡多不摄。

逵曰:“州本以御史出监诸郡,以六条诏书察长吏二千石已下,故其状皆言严能鹰扬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静宽仁有恺悌之德也。

今长吏慢法,盗贼公行,州知而不纠,天下复何取正乎?

”兵曹从事受前刺史假,逵到官数月,乃还。

考竟其二千石以下阿纵不如法者,皆举奏免之。

帝曰:“逵真刺史矣。

”布告天下,当以豫州为法。

赐爵关内侯。

州南与吴接,逵明斥候,缮甲兵,为守战之备,贼不敢犯。

外修军旅,内治民事,遏鄢、汝,造新陂,又断山溜长溪水,造小弋阳陂,又通运渠二百余里,所谓贾侯渠者也。

黄初中,与诸将并征吴,破吕范于洞浦,进封阳里亭侯,加建威将军。

明帝即位,增邑二百户,并前四百户。

时孙权在东关,当豫州南,去江四百余里。

每出兵为寇,辄西从江夏,东从庐江。

国家征伐,亦由淮、沔。

是时州军在项,汝南、弋阳诸郡,守境而已。

权无北方之虞,东西有急,并军相救,故常少败。

逵以为宜开直道临江,若权自守,则二方无救。

若二方无救,则东关可取。

乃移屯潦口,陈攻取之计,帝善之。

吴将张婴、王崇率众降。

太和二年,帝使逵督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等四军,从西阳直向东关,曹休从皖,司马宣王从江陵。

逵至五将山,休更表贼有请降者,求深入座之。

诏宣王驻军,逵东与休合进。

逵度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于皖。

休深入与贼战,必败。

乃部署诸将,水陆并进,行二百里,得生贼,言休战败,权遣兵断夹石。

诸将不知所出,或欲待后军。

逵曰:“休兵败于外,路绝于内,进不能战,退不得还,安危之机,不及终日。

贼以军无后继,故至此。

今疾进,出其不意,此所谓先人以夺其心也,贼见吾兵必走。

若待后军,贼已断险,兵虽多何益!

”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贼见逵军,遂退。

逵据夹石,以兵粮给休,休军乃振。

初,逵与休不善。

黄初中,文帝欲假逵节,休曰:“逵性刚,素侮易诸将,不可为督。

”帝乃止。

及夹石之败,微逵,休军几无救也。

会病笃。

谓左右曰:“受国厚恩,恨不斩孙权以下见先帝。

丧事一不得有所修作。

” 薨,谥曰肃侯。

子充嗣。

豫州吏民追思之,为刻石立词。

青龙中,帝东征,乘辇入逵神祠,诏曰:“昨过项,见贾逵碑像,念之怆然。

古人有言,患名之不立,不患年之不长。

途存有忠勋,没而见思,可谓死而不朽者矣。

其布告天下,以劝将来。

“充,咸熙中为中护军。

评曰:“自汉季以来,刺史总统诸郡,赋政于外,非若曩时司察之而已。

太祖创基,迄终魏业,此皆其流称誉有名实者也。

咸精达事机,威恩兼着,故能肃齐万里,见述于后也。

三国志·魏书·任苏杜郑仓传

〔陈寿〕 〔晋〕

任峻字伯达,河南中牟人也。

汉末扰乱,关东皆震。

中牟令杨原愁恐,欲弃官走。

峻说原曰:“董卓首乱,天下莫不侧目,然而未有先发者,非无其心也,势未敢耳。

明府若能唱之,必有和者。

”原曰:“为之奈何?

”峻曰:“今关东有十余县,能胜兵者不减万人,若权行河南尹事,总而用之,无不济矣。

”原从其计,以峻为主簿。

峻乃为原表行尹事,使诸县坚守,遂发兵。

会太祖起关东,入中牟界,众不知所从,峻独与同郡张奋议,举郡以归太祖。

峻又别收宗族及宾客家兵数百人,愿从太祖。

太祖大悦,表峻为骑都尉,妻以从妹,甚见亲信。

太祖每征伐,峻常居守以给军。

是时岁讥旱,军食不足,羽林监颖川枣祗建置屯田,太祖以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于许下,得谷百万斛,郡国列置田官],数年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

官渡之战,太祖使峻典军器粮运。

贼数寇抄绝粮道,乃使千乘为一部,十道方行,为复阵以营卫之,贼不敢近。

军国之饶,起于枣祗而成于峻。

太祖以峻功高,乃表封为都亭侯,邑三百户,迁长水校尉。

峻宽厚有度而见事理,每有所陈,太祖多善之。

于饥荒之际,收恤朋友孤遗,中外贫宗,周急继乏,信义见称。

建安九年薨,太祖流涕者久之。

子先嗣。

先薨,无子,国除。

文帝追录功臣,谥峻曰成侯。

复以峻中子览为关内侯。

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也。

少以学行闻,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

起家为酒泉太守,转安定、武都,所在有威名。

太祖征张鲁,过其郡,见则悦之,使为军导。

鲁破,则绥定下辩诸氏,通河西道,徙为金城太守。

是时丧乱之后,吏民流散饥穷,户口损耗,则抚循之甚谨。

外招怀羌胡,得其牛羊,以养贫老。

与民分粮而食,旬月之间,流民皆归,得数千家。

乃明为禁令,有干犯者辄戮,其从教者必赏。

亲自教民耕种,其岁大丰收,由是归附者日多。

李越以陇西反,则率羌胡围越,越即请服。

太祖崩,西平曲演叛,称护羌校尉。

则勒兵讨之。

演恐,乞降。

文帝以其功,加则护羌校尉,赐爵关内侯。

后演复结旁郡为乱,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进、华皆自称太守以应之。

又武威三种胡并寇抄,道路断绝。

武威太守毋丘兴告急于则。

时雍、凉诸豪皆驱略羌胡以从进等,郡人咸以为进不可当。

又将军郝昭、魏平先是各屯守金城,亦受诏不得西度。

则乃见郡中大吏及昭等与羌豪帅谋曰:“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

因衅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

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之必矣。

若待大军,旷日持久,善人无归,必合于恶,善恶既合,势难卒离。

虽有诏命,违而合权,专之可也。

”于是昭等从之,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兴击进于张掖。

演闻之,将步骑三干迎则,辞来助军,而实欲为变。

则诱与相见,因斩之,出以徇军,其党皆散走。

则遂与诸军围张掖,破之,斩进及其支党,众皆降。

演军败,华惧,出所执乞降,河西平。

乃还金城。

进封都亭侯,邑三百户。

征拜侍中,与董昭同察。

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曰:“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

”初,则及临菑侯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文帝闻植如此,而不闻则也。

帝在洛阳,常从容言曰:“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

”则谓为见问,须髯悉张,欲正论以对。

侍中傅巽掐。

则曰:“不谓卿也。

”于是乃止。

文帝问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域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

”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

求而得之,不足贵也。

”帝默然。

后则从行猎,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胡床拔刀,悉收督吏,将斩之。

则稽首曰:“臣闻古圣王不以禽兽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尧之化,而以猎戏多杀群吏,愚臣以为不可。

敢以死请!

”帝曰:“卿,直臣也。

”遂皆赦之。

然以此见惮。

黄初四年,左迁东平相。

未至,道病薨,谥曰刚侯。

子怡嗣。

怡薨,无子,弟愉袭封。

愉,咸熙中为尚书。

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也。

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

年二十,为郡功曹,守郑县令。

县囚系数百人,畿亲临狱,裁其轻重,尽决遣之,虽未悉当,郡中奇其年少而有大意也。

举孝廉,除汉中府丞。

会天下乱下,遂弃官客荆州,建安中乃还。

荀彧近之太祖,太祖以畿为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使持节,领西平太守。

太祖既定河北,而高干举并州反。

时河东太守王邑被征,河东人卫固、范先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干通谋。

太祖谓荀彧曰:“关西诸将,恃险与马,征必为乱。

张晟寇殽、渑间,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吾恐其为害深。

河东被山带河,四邻多变,当今天下之要地也。

君为我举萧何、寇恂以镇之。

”彧曰:“杜畿其人也。

”于是追拜畿为河东太守。

固等使兵数千人绝陕津,畿至不得渡。

太祖遣夏侯惇讨之,未至。

或谓畿曰:“宜须大兵。

”畿曰:“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

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于固。

固等势专,必以死战。

讨之不胜,四邻应之,天下之变未息也。

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

且固等未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

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

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伪受吾。

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

”遂诡道从郖津度。

范先欲杀畿以威众。

且观畿去就,于门下斩杀主簿已下三十余人,畿举动自若。

于是,固曰:“杀之无损,徒有恶名。

且制之在我。

”遂奉之。

畿谓固、范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

然群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

”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

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

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夫欲为非常之事,不可动众心。

今大发兵,众必扰,不如徐以訾募兵。

”固以为然,从之,遂为资调发,数十日乃定,诸将贪多应募而少遣兵。

又人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

” 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

于是善人在外,阴为己援。

恶人分散,各还其家,则从离矣。

会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濩泽,上党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固等密调兵未至。

畿知诸县附己,因出,单将数十骑,赴张辟拒守,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余人,固等与干、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

会大兵至,干、晟败,固等伏诛,其余党与皆赦之,使复其居业。

是时天下郡县皆残破,河东最先定,少耗减。

畿治之,崇宽惠,与民无为。

民尝辞讼,有相告者,畿亲见为陈大义,遣令归缔思之,若意有所不尽,更来诣府。

乡邑父老自相责怒曰:“有君如此,奈何不从其教?

”自是少有辞讼。

班下属县,举孝子、贞妇、顺孙,复其徭役,随时慰免之。

渐课民畜牸牛、草马,下逮鸡肠犬豕,皆有章程。

百姓勤农,家家丰实。

畿乃曰:“民富矣,不可不教也。

”于是冬月修戎讲武,又开学宫,亲自执经教授,郡中化之。

韩遂、马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多举县邑以应之。

河东虽与贼接,民无异心。

太祖西征至蒲阪,与贼夹渭为军,军食一仰河东。

及贼破,余畜二十余万斛。

太祖下令曰:“河东太守杜畿,孔子所谓‘禹,吾无间然矣’。

增秩中二千石”。

太祖征汉中,遣五千人运,运者自率勉曰:“人生有一死,不可负我府君。

”终无一人逃亡,其得人心如此。

魏国既建,以畿为尚书。

事平,更有令曰:“昔肃何定关中,寇恂平河内,卿有其功,间将授卿以纳言之职。

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旦烦卿卧镇之。

”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征为尚书。

及践阼,进封丰乐亭侯,邑百户,守司隶校尉。

帝征吴,以畿为尚书仆射,统留事。

其后帝幸许昌,畿复居守。

受诏作御楼船,于陶河试船,遇风没。

帝为之流涕,诏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谷而山死。

故尚书仆射杜畿,于孟津试船,遂至覆没,忠之至也。

朕甚愍焉。

”追赠太仆,谥曰戴侯。

子恕嗣。

恕字务伯,太和中为散骑黄门侍郎。

怨推诚以质,不治饰,少无名誉。

及在朝,不结交援,专心向公。

每政有得失,常引纲维以正言,于是恃中辛毗等器重之。

时公卿以下大议损益,怨以为“古之刺史,奉宣六条,以清静为名,威风着称,今可勿令领兵,以专民事。

”俄而镇北将军吕昭又领冀州,乃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

安民之术,在于丰财。

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

方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

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扼腕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修将率之事。

农桑之民。

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

帮藏岁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

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虏未宾,三边遭难,绕天略币。

所以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之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

以武皇帝之节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

郡且二十也。

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

臣前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

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

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征求之府,诚不当复任以兵事也。

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大将以镇安之。

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异。

然昭于人才尚复易。

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

以此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

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

政平故民富实,讼理故囹圄空虚。

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

民不益多,法不益峻。

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

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二。

麦不半收,秋种未下。

若二贼游魂于疆场,飞刍挽粟,千里不及。

究此之术,岂在强兵乎?

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

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

今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

是以愚臣慺慺,实愿四州之牧守,独修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

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

凡言此者,类皆疏贱。

疏贱之言,实未易听。

若使善策必出于亲贵,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时又大仪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

恕以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非所务,所务非世要。

上疏曰:《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

使有能当者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犹乌获之举千钩,良、乐之选骥足也。

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着,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

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

”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

于以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

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

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

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也。

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

且天下至大,万机至众,诚非一明所能偏照。

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

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支。

帝王之业,非一士之略。

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职辨课可以致雍熙者哉!

且布衣之交,犹有务言誓而蹈水火,感知己面而披肝胆,彻声名而立节义者。

况于束带立朝,致位卿相,所务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循者岂声名而已乎!

诸蒙宠禄受重任者,不徒欲举明主唐、虞之上而已。

身亦欲厕稷、契之列。

是以古人不患于念治之心不尽,患于自任之意不足,此诚人主使然也。

唐、虞之君,委任稷,契、夔、龙而责成功,及其罪也,殛鲧而放四凶。

今大臣亲奉明诏,给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格勤特立,当官不挠贵势,执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处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

若尸禄以为高,拱默以为智,当官苟在于免负,立朝不忘于容身,洁行逊言以处朝廷者,亦明主所察也。

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谋,犹不能尽一才,又况于世俗之人乎!

今之学者,师商、韩而上法术,竞以儒家为迂阔,不周世用,此最风俗之流弊,创业者之所致慎也。

后考课竟不行。

乐安廉昭以才能拔擢,颇好言事。

恕上疏极谏曰:伏见尚书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

又云“诸当坐者别奏”。

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以处重为恭,意至恳恻。

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

夫圣人不择世而兴,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贤智之佐者,盖进之以道,率之以礼故也。

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辅世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

诚使今朝任职之臣皆天下之选,而不能尽其力,不可谓能使人。

若非天下之选,亦不可谓能官人。

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岂非股肱不称之明效欤?

原其所由,非独臣有不尽忠,亦主有不能使。

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让苟容中行而着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

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诬一朝也。

然其事类,可推而得。

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实,而军事未息,至乃断四时之赋衣,薄御府之私谷,帅由圣意,举朝称明,与闻政事密勿大臣,宁有恳恳忧此者乎?

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所为不法,振动京都,而其罪状发于小吏,公卿大臣初无一言。

自陛下践阼以来,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宁有举纲维以督奸宄,使朝廷肃然者邪?

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乂乎!

今之所谓贤者,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责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

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

何者?

以其居无嫌之地而事得自尽也。

今有疏者毁人不实其所毁,而必曰私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曰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

非独毁益有之,政事损益,亦皆有嫌。

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同古人,望与竹帛耳。

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为来世戒也!

“ 昔周公戒鲁侯曰:“无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贤愚,明皆当世用也。

尧数舜之功,称去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则去也。

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能,以陛下为不任也。

不自以为不智,以陛下为不问也。

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

使侍中、尚书坐则侍帷幄,行则从华辇,亲对诏问,所陈必达,则群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

忠能者进,暗劣者退,谁敢依违而不自尽?

以陛下之圣明,亲与群臣论议政事,使群臣人得自尽,人自以为亲,人思所以报,贤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

以此治事,何事不办?

以此建功,何功不成?

每有军事,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邪?

吾当自忧耳。

”近昭又曰:“忧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即自办也。

”伏读明诏,乃知圣思究尽下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忧其末也。

人之能否,实有本性,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

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

选举非其人,未必为有罪也。

举朝共容非其人,乃为怪耳。

陛下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

虽圣贤并世,终不能以此为治也。

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人事请属之不之绝,听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选司徒更恶吏以守寺门,威禁由之,实未得为禁之本也。

昔汉安帝时,少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见举奏,章劾纷纷。

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尔,望风希指,甚于受属。

选举不以实,人事之大者也。

嘉有亲戚之宠,躬非社稷重臣,犹尚如此。

以今况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

伊尹之制,与恶吏守门,非治世之具也。

使臣之言少蒙察纳,何患于奸不削灭,而养若昭等乎!

夫纠擿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求容进也。

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忤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

诚顾道理而弗为耳。

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将何乐焉,胡不绝其萌乎!

夫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浅薄无行义者,其意务在于适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

陛下何不试变业而示之,彼岂执其所守以违圣意哉?

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业也。

处尊显之官,荣事也。

食千钟之禄,厚实也。

人臣虽愚,未有不乐此而喜干迕者也,迫于道,自强耳。

诚以为陛下当怜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录昭等倾侧之意,而忽若人者乎?

今者外有伺隙之寇,内有贫旷之民,陛下当大计天下之损益,政事之得失,诚不可以怠也。

恕在朝八年,其论议亢直,皆此类也。

出为弘农太守,数岁转赵相,以疾去官。

起家为河东太守,岁余,迁淮北都督护军,复以疾去。

恕所在,务存大体而已,其树惠爱,益得百姓欢心,不及于畿。

顷之,拜御史中丞。

恕在朝廷,以不得当世之和,故屡在外任。

复出为幽州刺吏,加建威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

时征北将军程喜屯蓟,尚书袁侃等戒恕曰:“程申伯处先帝之世,倾田国让于青州。

足下今俱杖节,使共屯一城,宜深有以待之。

”而恕不以为意。

至官未期,有鲜卑大人儿,不由关塞,径将数十骑诣州,州斩所从来小子一人,无表言上。

喜于是劾奏恕,下廷尉,当死。

以父畿勤事水死,免为庶人,徙章武郡,是岁嘉平元年。

恕倜傥任意,而思不防患,终至此败。

初,恕从赵郡还,陈留阮武亦从清河太守征,俱自薄廷尉。

谓恕曰:“相观才性可以由公道而持之不厉,器能可以处大官而求之不顺,才学可以述古今而志之不一,此所谓有其才而无其用。

今向闲暇,可试潜思,成一家言。

”在章武,遂着《本论》八篇。

又着《兴性论》一篇,盖兴于为己也。

四年,卒于徙所。

甘露二年,河东乐详年九十余,上书讼畿之遗绩,朝廷感焉。

诏封恕子预为丰乐亭侯,邑百户。

恕奏议论驳皆可观,掇其切世大事着于篇。

郑浑字文公,河南开封人也。

高祖父众,众父兴,皆为名儒。

浑兄泰,与荀攸等谋诛董卓,为扬州刺史,卒。

浑将泰小子袤避难淮南,袁术宾礼甚厚。

浑知术必败。

时华歆为豫章太守,素与泰善,浑乃渡江投歆。

太祖闻其笃行,召为掾,复迁下蔡长、邵陵令。

天下未定,民皆剽轻,不念产殖。

其生子无以相活,率皆不举。

浑所在夺其渔猎之具,课使耕桑,又兼开稻田,重去子之法。

民初畏罪,后稍丰给,无不举赡。

所育男女,多以郑为字。

辟为丞相掾属,迁左冯翊。

时梁兴等略吏五千余家为寇钞,诸县不能御,皆恐惧,寄治郡下。

议者悉以为当移就险,浑曰:“兴等破散,窜在山阻。

虽有随者,率胁从耳。

今当广开降路,宣喻恩信。

而保险自守,此示弱也。

“乃聚敛吏民,治城郭,为守御之备。

遂发民逐贼,明赏罚,与要誓,其所得获,十以七赏。

百姓大悦,皆愿捕贼,多得妇女、财物。

贼之失妻子者,皆还求降。

浑责其得他妇女,然后还其妻子,于是转相寇盗,党与离散。

又遣吏民有恩信者,分布山谷告喻,出者相继,乃使诸县长吏各还本治以安集之。

兴等惧,将余众聚鄜城。

太祖使夏侯渊就助郡击之,浑率吏民前登,斩兴及其支党。

又贼靳富等,胁将夏阳长、邵陵令并其吏民入硙山,浑复讨击破富等,获二县长吏,将其所略还。

及赵青龙者,杀左内史程休,浑闻,遣壮士就枭其首。

前后归附四千余家,由是山贼皆平,民安产业。

转为上党太守。

太祖征汉中,以浑为京兆尹。

浑以百姓新集,为制移居之法,使兼复者与单轻者相伍,温信者与孤老为比,勤稼穑,明禁令,以发奸者。

由是民安于农。

而盗贼止息。

及大军入汉中,运转军粮为最。

又遣民田汉中,无逃亡者。

太祖益嘉之,复人为丞相掾。

文帝即位,为傍御史,加驸马都尉,迁阳平、沛郡二太守。

郡界下湿,患水涝,百姓饥乏。

浑于萧、相二县界,兴陂遏,开稻田。

郡人皆以为不便,浑曰:“地势洿下,宜溉灌,终有鱼稻经久之利,此丰民之本也。

”遂躬率吏民,兴立功夫,一冬间皆成。

比年大收,顷亩岁增,租入倍常,民赖其利,刻石颂之,号曰郑陂。

转为山阳、魏郡太守,其治放此。

又以郡下百姓,苦乏材木,乃课树榆为篱,并益树五果。

榆皆成藩,五果丰实。

入魏郡界,村落齐整如一,民得财足用饶。

明帝闻之,下诏称述,布告天下。

迁将作大匠。

浑清索在公,妻子不免于饥寒。

及卒,以子崇为郎中。

仓慈宇孝仁,淮南人也。

始为郡吏。

建安中,太祖开募屯田于淮南,以慈为绥集都尉。

黄初末,为长安令,清约有方,吏民畏而爱之。

太和中,迁敦煌大守。

郡在西陲,以丧乱隔绝,旷无太守二十岁,大姓雄张,遂以为俗。

前太守尹奉等,循故而已,无所匡革。

慈到,抑挫权右,抚恤贫羸,甚得其理。

旧大族田地有余,而小民无立锥之土。

慈皆随口割赋,稍稍使毕其本直。

先是属城狱讼众猥,县不能决,多集治下。

慈躬往省阅,料简轻重,自非殊死,但鞭杖遣之,一岁决刑曾不满十人。

又常日西域杂胡欲来贡献,而诸豪族多逆断绝。

既与贸迁,欺诈侮易,多不得分明。

胡常怨望,慈皆劳之。

欲诣洛者,为封过所,欲从郡还者,官为平取,辄以府见物与共交市,使吏民护送道路,由是民夷翕然称其德惠。

数年卒官,吏民悲感如丧亲戚,图画其形,思其遗像。

及西域诸胡闻慈死,悉共会聚于戊己校尉及长吏治下发哀,或有以刀画面,以明血诚,又为立祠,遥共祠之。

自太祖迄于咸熙,魏郡太守陈国吴瓘、清河太守乐安任燠、京兆太守济北颜斐、弘农太守太原令狐邵、济南相鲁国孔乂,或哀矜折狱,或推诚惠爱,或治身清白,或擿奸发伏,咸为良二千石。

评曰:任峻始兴义兵,以归太祖,辟土殖谷,仓瘐盈溢,庸绩致矣。

苏则威以平乱,既政事之良,又矫矫刚直,风烈足称。

杜畿宽猛克济,惠以康民。

郑浑、仓慈,恤理有方。

抑皆魏代之名守乎!

恕屡陈时政,经纶治体,盖有可观焉。

三国志·魏书·荀彧攸贾诩传

〔陈寿〕 〔晋〕

荀彧字文若,颖川颖阴人也。

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

当汉顺、桓之间,知名当世。

有子八人,号曰八龙。

彧父绲,济南相。

叔父爽,司空。

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

」永汉元年,举孝廉,拜守宫令。

董卓之乱,求出补吏。

除亢父令,遂弃官归,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

」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彧独将宗族至冀州。

而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

彧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

或度绍终不能成大事,时太祖为奋武将军,在东郡,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

太祖大悦曰:「吾之子房也。

」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

是时,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问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

卓遣李傕等出关东,所过虏略,至颖川、陈留而还。

乡人留者多见杀略。

明年,太祖领兖州牧,后为镇东将军,彧常以司马从。

兴平元年,太祖征陶谦,任彧留事。

会张邈、陈宫以兖州反,潜迎吕布。

布既至,翅乃使刘翊告彧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

」众疑惑。

或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驰召东郡太守夏侯惇,而兖州诸城皆应布矣。

时太祖悉军攻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

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

豫州刺史郭贡帅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

贡求见彧,彧将往。

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

」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

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

」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又与程昱计,使说范、东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

太祖自徐州还击布濮阳,布东走。

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

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

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

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

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以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闲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

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

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

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

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

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

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

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

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

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

「太祖乃止。

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

布败走,兖州遂平。

建安元年,太祖击破黄巾。

汉献帝自河东还洛阳。

太祖议奉迎都许,或以山东未平,韩逼、杨奉新将天子到洛阳,北连张杨,未可卒制。

彧劝太祖曰:「昔?

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

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医天下之素志也。

今车驾旋轸,?

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

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

韩暹、杨奉其敢为害!

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

」太祖遂至洛阳,奉迎天子都许。

天子拜太祖大将军,进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

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

太祖问彧:「谁能代卿为我谋者?

」彧言「荀攸、钟繇」。

先是,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

志才卒,又进郭嘉。

太祖以彧为知人,诸所进达皆称职,唯严象为扬州,韦康为凉州,后败亡。

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绍内怀不服。

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

太祖方东忧吕布,南拒张绣,而绣败太祖军于宛。

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

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众皆谓以失利于张绣故也。

钟繇以问彧,彧曰:「公之聪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虑。

」则见太祖问之,太祖乃以绍书示彧,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

」 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刘、项之存亡,足以观矣。

今与公争天下者,唯袁绍尔。

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

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

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

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

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

绍之强其何能为!

」太祖悦。

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亦未易图也。

」太祖曰:「然。

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

为将奈何?

」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最强。

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

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相持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

钟繇可属以西事。

则公无忧矣。

」 三年,太祖既破张绣,东擒吕布,定徐州,遂与袁绍相拒。

孔融谓彧曰:「绍地广兵强。

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

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

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

」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

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

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攸必为变。

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五年,与绍连战。

太祖保官渡,绍围之。

太祖军粮方尽,书与彧,仪欲还许以引绍。

彧曰:「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

荧?

阳、成皋间也。

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

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太祖乃住。

遂以奇兵袭绍别屯,斩其将淳于琼等,绍退走。

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绍。

颜良、文丑临阵授首。

田丰以谏见诛:皆如彧所策。

六年,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相支,欲因绍新破,以其间击讨刘表。

彧曰:「今绍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

而背?

克?

、豫,远师江、汉,若绍收其馀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

」太祖复次于河上。

绍病死。

太祖渡河,击绍子谭、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东,关右震动,钟繇帅马腾等击破之。

语在《繇传》。

八年,太祖录彧前后功,表封彧为万岁亭侯。

九年,太祖拔邺,领冀州牧。

彧说太祖「宜复古置九州,则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服矣。

」太祖将从之,彧言曰:「若是,则冀州当得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所夺者众。

前日公破袁尚,擒审配,海内震骇。

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众也。

今使分属冀州,将皆动心。

且人多说关右诸将以闭关之计。

今闻此,以为必以次见夺。

—旦生变,虽有(善守)[守善]者,转相胁为非,则袁尚得宽其死,而袁谭怀贰,刘表遂保江、汉之间,天下未易图也。

愿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荆州,责贡之不入,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

天下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

」太祖遂寝九州议。

是时荀攸常为谋主。

彧兄衍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事。

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谋袭邺,衍逆觉,尽诛之,以功封列侯。

太祖以女妻彧长子恽,后称安阳公主。

彧及攸并贵重,皆谦?

冲?

节俭,禄赐散之宗族知旧,家无馀财。

十二年,复增彧邑千户,合二千户。

太祖将伐刘表,问彧策安出,彧曰:今华夏己平,南土知困矣。

可显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

「太祖遂行。

会表病死,太祖直趋宛、叶如彧计,表子琮以州逆降。

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咨彧。

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

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太祖由是心不能平。

会征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以恃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

太祖军至濡须,彧疾留寿春,以忧薨,时年五十。

谥曰敬侯。

明年,太祖遂为魏公矣。

子恽,嗣侯,官至虎贲中郎将。

初,文帝与平原侯植并有拟论,文帝曲礼事彧。

及彧卒,恽又与植善,而与夏侯尚不穆,文帝深恨恽。

恽早卒,子甝、霬.以外甥故犹宠待。

恽弟俣,御史中丞,俣弟诜,大将军从事中郎,皆知名,早卒。

诜弟顗,咸熙中为司空。

恽子甝,嗣为散骑常侍,进爵广阳乡侯,年三十薨。

子頵嗣。

霬官至中领军,薨,谥曰贞侯,追赠骠骑将军。

子恺嗣。

霬妻,司马景王、文王之妹也,二王皆与亲善。

咸熙中,开建五等,霬以着勋前朝,改封恺南顿子。

荀攸字公达,彧从子也。

祖父昙,广陵太守。

攸少孤。

及昙卒,故吏张权求守昙墓。

攸年十三,疑之,谓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将有?

奸?

」衢寐,乃推问,果杀人亡命。

由是异之。

何进秉政,征海内名士攸等二十馀人。

攸到,拜黄门侍郎。

董卓之乱,关东兵起,卓徙都长安。

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

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然后据殽、函,辅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举也。

」事垂就而觉,收颙、攸系狱,颙忧惧自杀。

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卓死得免。

弃官归,复辟公府,举高第,还任城相,不行。

攸以蜀汉险固,人民殷盛,乃求为蜀郡太守,道绝不得至,驻荆州。

太祖迎天子都许,遗攸书曰:「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而顾观变蜀汉,不已久乎!

」于是徵攸为汝南太守,人为尚书。

太祖素闻攸名,与语大悦,谓荀彧、钟繇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

」以为军师。

建安三年,从征张绣。

攸言于太祖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离。

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

若急之,其势必相救。

」太祖不从,遂进军之穰,与战。

绣急,表果救之。

军不利。

太祖谓攸曰:「不用君言至是。

」乃设奇兵复战,大破之。

是岁,太祖自宛征吕布,至下邳,布败退固守,攻之不拔,连战,士卒疲,太祖欲还。

攸与郭嘉说曰:「吕布勇而无谋,今三战皆北,其锐气衰矣。

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

夫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进急攻之,布可拔也。

」 乃引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后从救刘延于白马,攸画策斩颜良。

语在《武纪》。

太祖拔白马还,遣辎重循河而西。

袁绍渡河追,卒与太祖遇。

诸将皆恐,说太祖还保营,攸曰:「此所以禽敌,奈何去之!

」太祖目攸而笑。

遂以辎重饵贼,贼竞奔之,阵乱。

乃纵步骑击,大破之,斩其骑将文丑,太祖遂与绍相拒于官渡。

军食方尽,攸言于太祖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荀+大)锐而轻敌,击可破也。

」太祖曰:「谁可使?

」攸曰:「徐晃可。

」乃遣晃及史涣邀击破走之,烧其辎重。

会许攸来降,言绍遣淳于琼等将万馀兵迎运粮,将骄卒惰,可要击也。

众皆疑,唯攸与贾诩劝太祖。

太祖乃留攸及曹洪守。

太祖自将攻破之,尽斩琼等。

绍将张合、高览烧攻橹降,绍遂弃军走。

合之来,洪疑不敢受,攸谓洪曰:「合计不用,怒而来,君何疑?

」乃受之。

七年,从讨袁谭、尚于黎阳。

明年,太祖方征刘表,谭、尚争冀州。

谭遣辛毗乞降请救,太祖将许之,以问群下。

群下多以为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

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志可知矣。

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借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

今兄弟遘恶,此势不两全。

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

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

」 太祖曰:「善。

」乃许谭和亲,遂还击破尚。

其后谭叛,从斩谭于南皮。

冀州平,太祖表封攸曰:「军师荀攸,自初佐臣,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攸之谋也。

」于是封陵树亭侯。

十二年,下令大论功行封,太祖曰:「忠正密谋,抚宁内外,文若是也。

公达其次也。

」增邑四百,并前七百户,转为中军师。

魏国初建,为尚书令。

攸深密有智防,自从太祖征伐,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

太祖每称曰:「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

」文帝在东宫,太祖谓曰:「荀公达,人之师表也,汝当尽礼敬之。

」 攸曾病,世子问病,独拜床下,其见尊异如此。

攸与钟繇善,繇言:「我每有所行,反复思惟,自谓无以易。

以咨公达,辄复过人意。

」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

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

攸从征孙权,道薨。

太祖言则流涕。

长子缉,有攸风,早没。

次子适嗣,无子,绝。

黄初中,绍封攸孙彪为陵树亭侯,邑三百户,后转封丘阳亭侯。

正始中,追谥攸曰敬侯。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

少时人莫知,唯汉阳阎忠异之,贾诩有良、平之奇。

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

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

」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

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

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董卓之入洛阳,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迁讨虏校尉。

卓壻中郎将牛辅屯陕,诩在辅军。

卓败,辅又死,众恐惧,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欲解散,间行归乡里。

诩曰:「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而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

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

」 众以为然。

傕乃西攻长安。

语在《卓传》。

后诩为左冯翊,傕等欲以功侯之,诩曰:「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

」固辞不受。

又以为尚书仆射,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纵诩昧于荣利,奈国朝何!

」乃更拜诩尚书,典选举,多所匡济,傕等亲而惮之。

会母丧去官,拜光禄大夫。

傕、汜等斗长安中,傕复请诩为宣义将军。

傕等和,出天子,佑护大臣,诩有力焉。

天子既出,诩上还印绶。

是时将军段煨屯华阴,与诩同郡,遂去傕托煨。

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

煨内恐其见夺,而外奉诩礼甚备,诩愈不自安。

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

诩将行,或谓诩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

」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

我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

绣无谋主,亦愿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

」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

诩说绣与刘表连和。

太祖比征之,一朝引军退,绣自追之。

诩谓绣曰:「不可追也,追必败。

」绣不从,进兵交战,大败而还。

诩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

」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

今已败,奈何复追?

」诩曰:「兵势有变,亟往必利。

」锈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战,果以胜还。

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

退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

克?

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验也?

」诩曰:「此易知耳。

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

军虽新退,曹公必自断后。

追兵虽精,将既不敌,彼士亦锐,故知必败。

曹公攻将军无失策,力未尽而退,必国内有故。

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纵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亦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

」绣乃服。

是后,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绍遣人招绣,并与诩书结援。

绣欲许之,诩显于绣坐上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

」绣惊惧曰:「何至于此!

」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

」诩曰:「不如从曹公。

」绣曰:「袁强曹弱,又与曹为仇,从之如何?

」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

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

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

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

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

愿将军无疑!

」绣从之,率众归太祖。

太祖见之,喜,执诩手曰:「使我信重于天下者,子也。

」 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迁冀州牧。

冀州未平,留参司空军事。

袁绍围太祖于官渡,太祖粮方尽,问诩计焉出,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有此四胜而半年不定者,但顾万全故也。

必决其机,须臾可定也。

」太祖曰:「善。

」乃并兵出,围击绍三十馀里营,破之。

绍军大溃,河北平。

太祖领冀州牧,徙诩为太中大夫。

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

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着,军势既大。

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士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

」太祖不从,军遂无利。

太祖后与韩遂、马超战于渭南,超等索割地以和,并求任子。

诩以为可伪许之。

又问诩计策,诩曰:「离之而已。

」太祖曰:「解。

」一承用诩谋。

语在《武纪》。

卒破遂、超,诩本谋也。

是时,文帝为五官将,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

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

如此而已。

」文帝从之,深自砥顾。

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诩嘿然不对。

太祖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

」诩曰:「属适有所思,故不即对耳。

」太祖曰:「何思?

」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

」太祖大笑,于是太子遂定。

诩自以非太祖旧臣,而策谋深长,惧见猜嫌,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天下之论智计者归之。

文帝即位,以诩为太尉,进爵魏寿乡侯,增邑三百,并前八百户。

又分邑二百,封小子访为列侯。

以长子穆为驸马都尉。

帝问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

」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

吴、蜀虽蕞尔小国,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

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

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

」文帝不纳。

后兴江陵之役,士卒多死。

诩年七十七,薨,溢曰肃侯,子穆嗣,历位郡守。

穆薨,子模嗣。

评曰: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然机鉴先识,未能充其志也。

荀攸、贾诩,庶乎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

三国志·魏书·诸夏侯曹传

〔陈寿〕 〔晋〕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

年十四,就师学。

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太祖初起,惇常为裨将,从征伐。

太祖行奋武将军,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

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

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

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

遣将伪降,共执持惇,责以宝货,惇军中震恐。

惇将韩浩乃勒兵屯惇营门,召军吏诸将,皆案甲当部不得动,诸营乃定。

遂诣惇所,叱持质者曰:“妆等凶逆,乃敢执劫大将军,复欲望生邪!

且吾受命讨贼,宁能以一将军之故,而纵汝乎?

”因涕泣谓惇曰:“当奈国法何!

”促召兵击持质者。

持质者惶遽叩头,言:“我但欲乞资用去耳!

”浩数责,皆斩之。

惇既免,太祖闻之,谓浩曰:“卿此可为万世法。

”乃着令:“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颐质。

由是劫质者遂绝。

太祖自徐州还,惇从征吕布。

为流矢所中,伤左目。

复领陈留、济阴太守,加建武将军,封高安乡侯。

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

转领河南尹。

太祖平河北,为大将军后拒。

邺破,迁伏波将军,领尹如故,使得以便宜从事,不拘科制。

建安十二年,录惇前后功,增封邑千八百户,并前二千五百户。

二十一年,从征孙权还,使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居巢。

赐伎乐名倡。

令曰:“魏绛以和戎之功,犹受金石之乐,况将军乎!

”二十四年,太祖军(击破吕布军)于摩陂,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

拜前将军,督诸军还寿春,徙屯召陵。

文帝即王位,拜惇大将军,数月薨。

惇虽在军旅,亲迎师受业。

性清俭,有余财辄以分施。

不足资之于官,不治产业。

谥曰忠侯,子充嗣。

帝追思惇功,欲使子孙毕侯,分惇邑千户,赐惇七子二孙爵皆关内侯。

惇弟廉及子楙素自封列侯。

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

楙历位侍中、尚书、安西、镇东将军,假节。

充薨,子廙嗣。

廙薨,子劭嗣。

韩浩者,河内人。

(及)沛国史涣与浩俱以忠勇显。

浩至中护军,涣至中领军,皆掌禁兵,封列侯。

夏侯渊字妙才,惇族弟也。

太祖居家,曾有县官事,渊代引重罪,太祖营救之,得免。

太祖起兵,以别部司马、骑都尉从,迁陈留、颖川太守。

及与袁绍战于官渡,行督军校尉。

绍破,使督兖、豫、徐州军粮。

时军食少,渊传馈相继,军以复振。

昌狶反,遣于禁击之,未拔。

复遣渊与禁并力,遂击狶,降其十余屯,狶诣禁降。

渊还,拜典军校尉。

济南、乐安黄巾徐和、司马俱等攻城,杀长吏,渊将泰山、齐、平原郡兵击,大破之,斩和,平诸县,收其粮谷以给军士。

十四年,以渊为行领军。

太祖征孙权还,使渊督诸将击庐江叛者雷绪,绪破,又行征西护军,督徐晃击太原贼,攻下二十余屯,斩贼帅商曜,屠其城。

从征韩遂等,战于渭南。

又督朱灵平隃糜、(氵干干)氐。

与太祖会安定,降杨秋。

十七年,太祖乃还邺,以渊行护军将军,督朱灵、路招等屯长安,击破南山贼刘雄,降其众。

围遂、超余党梁兴于鄠,拔之,斩兴,封博昌亭侯。

马超围凉州刺史韦康于冀。

渊救康,未到,康败。

去冀二百余里,超来逆战,军不利。

(氵干干)氐反,渊引军还。

十九年,赵衢、尹奉等谋讨超,姜叙起兵卤城以应之。

衢等谲说超,使出击叙,于后尽杀超妻子。

超奔汉中,还围祁山。

叙等急求救,诸将议者欲须太祖节度。

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

”遂行,使张合督步骑五千在前,从陈仓狭道入,渊自督粮在后。

合至渭水上,超将氐、羌数千逆合.未战,超走,合进军收超军器械。

渊到,诸县皆己降。

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

渊收遂军粮,追至略阳城,去遂二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

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击长离诸羌。

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

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官兵得与野战,可必虏也。

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轻兵步骑到长离,攻烧羌屯,斩获其众。

诸羌在遂军者,各还种落。

遂果救长离,与渊军对陈。

诸将见遂众,恶之,欲结营作堑乃与战。

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弊,不可久。

贼虽众,易与耳。

”乃鼓之,大破遂军,得其旌麾,还略阳,进军围兴国。

氐王千万逃奔马超,余众降。

转击高平屠各,皆散走,收其粮谷牛马。

乃假渊节。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

太祖使渊帅诸将讨建。

渊至,围枹罕。

月余拔之,斩建及所置丞相已下。

渊别遣张合等平河关,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尽降,陇右平。

太祖下令曰:“宋建造为乱逆三十余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

仲尼有言:“吾于尔不如也。

‘二十一年,增封三百户,并前八百户。

还击武都氐羌下辩,收氐谷十余万斛。

太祖西征张鲁,渊等将凉州诸将侯王已下,与太祖会休亭。

太祖每引见羌、胡,以渊畏之。

会鲁降,汉中平,以渊行都护将军,督张合、徐晃等平巴郡。

太祖还邺。

留渊守汉中,即拜渊征西将军。

二十三年,刘备军阳平关,渊率诸将拒之。

相守连年。

二十四年正月,备夜烧围鹿角。

渊使张合护东围,自将轻兵护南围。

备跳合战,合军不利。

渊分所将兵半助合,为备所袭,渊遂战死。

谥曰愍侯。

初,渊虽数战胜,太祖常戒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

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 渊妻,太祖内妹。

长子衡,尚太祖弟海阳哀侯女,恩宠特隆。

衡袭爵,转封安宁亭侯。

黄初中,赐中子霸,太和中,赐霸四弟,爵皆关内侯。

霸,正始中为讨蜀护军、右将军,进封博昌亭侯,素为曹爽所厚。

闻爽诛,自疑,亡入蜀。

以渊旧勋赦霸子,徙乐浪郡。

霸弟威,官至兖州刺史。

威弟惠,乐安太守。

惠弟和,河南尹。

衡薨,子绩嗣,为虎贲中郎将。

绩薨。

子褒嗣。

曹仁字子孝,太祖从弟也。

少好弓马弋猎。

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旅淮、泗之间,遂从太祖为别部司马,行厉锋校尉。

太祖之破袁术,仁所斩获颇多。

从征徐州,仁常督骑,为军前锋。

别攻陶谦将吕由,破之。

还与大军合彭城,大破谦军。

后攻费、华、即墨、开阳,谦遣别将救诸县,仁以骑击破之。

太祖征吕布,仁别攻句阳,拔之,生获布将刘何。

太祖平黄巾,迎天子都许。

仁数有功,拜广阳太守。

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议郎督骑。

太祖征张绣,仁别徇旁县,虏其男女三千余人。

太祖军还,为绣所追,军不利,士卒丧气,仁率厉将士甚奋,太祖壮之,遂破绣。

太祖与袁绍久相持于官渡,绍遣刘备徇(氵隐)强诸县,多举众应之。

自许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为忧。

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固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

”太祖善其言,遂使将骑击备,破走之。

仁尽复收诸叛县而还。

绍遣别将韩荀抄断西道,仁击荀于鸡洛山,大破之。

由是绍不敢复分兵出。

复与史涣等抄绍运车,烧其粮谷。

河北既定,从围壶关。

太祖令曰:“城拔,皆坑之。

”连月不下。

仁言于太祖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

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

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

今顿兵坚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

”太祖从之,城降。

于是录仁前后功,封都亭侯。

从平荆州,以仁行征南将军,留屯江陵,拒吴将周瑜。

瑜将数万众来攻,前锋数千人始至,仁登城望之,乃募得三百人,遣部曲将牛金逆与挑战。

贼多,金众少,遂为所围。

长史陈矫俱在城上,望见金等垂没,左右皆失色。

仁意气奋怒甚,谓左右:“取马来!

”矫等共援持之。

谓仁曰:“贼众盛,不可当也。

假使弃数百人何苦,而将军以身赴之!

”仁不应,遂被甲上马,将其麾下壮士数十骑出城。

去贼百余步,迫沟。

矫等以为仁当住沟上,为金形势也,仁径渡沟直前,冲入贼围,金等乃得解。

余众未尽出,仁复直还突之,拔出金兵,亡其数人,贼众乃退。

矫等初见仁出,皆惧。

及见仁还,乃叹曰:“将军真天人也!

”三军服其勇。

太祖益壮之,转封安平亭侯。

太祖讨马超,以仁行安西将军,督诸将拒潼关,破超渭南。

苏伯、田银反,以仁行骁骑将军,都督七军讨银等,破之。

复以仁行征南将军,假节,屯樊,镇荆州。

侯音以宛叛,略傍县众数千人,仁率诸军攻破音,斩其首,还屯樊,即拜征南将军。

关羽攻樊。

时汉水暴溢,于禁等七军皆没,禁降羽。

仁人马数千人守城,城不没者数板。

羽乘船临城,围数重,外内断绝,粮食欲尽,救兵不至。

仁激厉将士,示以必死,将士感之皆无二。

徐晃救至,水亦稍减,晃从外击羽,仁得溃围出,羽退走。

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

鄢陵侯彰北征乌丸,文帝在东宫,为书戒彰曰:“为将奉法,不当如征南邪!

”及即王位,拜仁车骑将军,都督荆、扬、益州诸军事,进封陈侯,增邑二千,并前三千五百户。

追赐仁父炽谥曰陈穆侯,置守家十家。

后召还屯宛。

孙权遣将陈邵据襄阳,诏仁讨之。

仁与徐晃攻破邵,遂人襄阳,使将军高迁等徙汉南附化民于汉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将军。

又诏仁移屯临颖,迁大司马,复督诸军据乌江,还屯合肥。

黄初四年薨,谥曰忠侯。

子泰嗣,官至镇东将军,假节,转封宁陵侯。

泰薨,子初嗣。

又分封泰弟楷、范,皆为列侯,而牛金官至后将军。

仁弟纯,初以仪郎参司空军事,督虎豹骑从围南皮。

袁谭出战,土卒多死。

太祖欲缓之,纯曰:“今千里蹈敌,进不能克,退必丧威。

且县师深入,难以持久,彼胜而骄,我败而惧,以惧敌骄,必可克也。

”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谭败。

纯麾下骑斩谭首。

及北征三郡,纯部骑获单于蹹顿。

以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

从征荆州,追刘备于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率。

进降江陵,从还谯。

建安十五年薨。

文帝即位,追谥曰威侯,子演嗣。

官至领军将军,正元中进封平乐乡侯。

演薨,子亮嗣。

曹洪字子廉,太祖从弟也。

太祖起义兵讨董卓,至荧阳,为卓将徐荣所败。

太祖失马,贼追甚急。

洪下,以马授太祖,太祖辞让,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

”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不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

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余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干人,与太祖会龙亢。

太祖征徐州,张邈举兖州叛迎吕布。

时大饥荒,洪将兵在前,先据东平、范,聚粮谷以继军。

太祖讨邈、布于濮阳,布破走,遂据东阿,转击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十余县,皆拔之。

以前后功拜鹰扬校尉,迁扬武中郎将。

天子都许,拜洪谏议大夫。

别征刘表。

破表别将于舞阳、阴叶、堵阳、博望,有功,迁厉锋将军,封国明事侯。

累从征伐,拜都护将军。

文帝即位,为卫将军,迁骠骑将军,进封野王侯,益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位特进,后徙封都阳侯。

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

群臣并救莫能得。

卞太后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

”于是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士。

洪先帝功臣,时人多为觖望。

明帝即位,拜后将军,更封乐城侯,邑千户,位特进,复拜骠骑将军。

太和六年薨,谥曰恭侯。

子馥,嗣侯。

初,太祖分洪户封子震列侯。

洪族父瑜,修慎笃敬,官至卫将军,封列侯。

曹休字文烈,太祖族子也。

天下乱,宗族各散去乡里。

休年十余岁丧父,独与一客担丧假葬,携将老母,渡江至吴。

以太祖举义兵,易姓名转至荆州,间行北归,见太祖。

太祖谓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驹也。

”使与文帝同止,见待如子。

常从征伐,使领虎豹骑宿卫。

刘备遣将吴兰屯下辩。

太祖遣曹洪征之,以休为骑都尉,参洪军事。

太祖谓休曰:“欲虽参军,其实帅也。

”洪闻此令,亦委事于休。

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

众议狐疑,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

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也。

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则飞自走矣。

”洪从之,进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

太祖拔汉中诸军还长安,拜休中领军。

文帝即王位,为领军将军,录前后功,封东阳亭侯。

夏侯惇薨,以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诸军事,车驾临送,上乃下舆执手而别。

孙权遣将屯历阳。

休列,击破之,又别遣兵渡江,烧贼芜湖营数千家。

迁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进封安阳乡侯。

帝征孙权,以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督张辽等及诸州郡二十余军,击权大将吕范等于洞浦,破之。

拜扬州牧。

明帝即位,进封长平侯。

吴将审德屯皖,休击破之,斩德首,吴将韩综、翟丹等前后率众诣休降。

增邑四百,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大司马,都督扬州如故。

太和二年,帝为二道征吴,遣司马宣王从汉水下,督休诸军向寻阳。

贼将伪降,休深入,战不利,退还宿石亭。

军夜惊,士卒乱,弃甲兵辎重甚多。

休上书谢罪,帝遣屯骑校尉杨暨慰谕,礼赐益隆。

休因此痈发背薨,谥曰壮侯,子肇嗣。

肇有当世才度,为散骑常侍、屯骑校尉。

明帝寝疾,方与燕王宇等属以后事。

帝意寻变,诏肇以侯归第。

正始中薨,追赠卫将军,子兴嗣。

初,文帝分休户三百封肇弟纂为列侯,后为殄吴将军,薨,追赠前将军。

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

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

太祖哀真少孤,收养与诸子同,使与文帝共止。

常猎,为虎所逐。

顾射虎,应声而倒。

太祖壮其鸷勇,使将虎豹骑。

讨灵丘贼,拔之,封灵寿亭侯。

以偏将军将兵击刘备别将于辩,破之,拜中坚将军。

从至长安,领中领军。

是时,夏侯渊没于阳平,太祖忧之。

以真为征蜀护军,督徐晃等破刘备别将高详于阳平。

太祖自至汉中,拔出诸军,使真至武都迎曹洪等还屯陈仓。

文帝即王位,以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录前后功,进封东乡侯。

张进等反于酒泉,真遣费曜讨破之。

斩进等。

黄初三年还京都,以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

与夏侯尚等征孙权,击牛渚屯,破之。

转拜中军大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文帝寝疾,真与陈群、司马宣王等受遗诏辅政。

明帝即位,进封邵陵侯,迁大将军。

诸葛亮围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应亮。

帝遣真督诸军军郿,遣张合击亮将马谡,大破之。

安定民杨条等略吏民保月支城,真进军围之条谓其众曰:“大将军自来,吾愿早降耳。

”遂自缚出,三郡皆平。

真以亮惩于祁山,后出必从陈仓。

乃使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治其城。

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已有备而不能克。

增邑,并前二千九百户。

四年,朝洛阳,迁大司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真以“蜀连出侵边境,宜遂伐之,数道并入,可大克也。

”帝从其计。

真当发西讨,帝亲临送。

真以八月发长安,从子午道南入。

司马宣王溯汉水,当会南郑。

诸军或从斜谷道,或从武威入。

会大霖雨三十余日,或栈道断绝,诏真还军。

真少与宗人曹遵、乡人朱赞并事太祖。

遵,赞早亡。

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赞子。

诏曰:“大司马有叔向抚孤之仁。

笃晏平久要之分。

君子成人之美,听分真邑赐遵、赞子爵关内侯,各百户。

”真每征行,与将士同劳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

真病还洛阳,帝自幸其第省疾。

真薨,谥曰元侯,于爽嗣。

帝追思真功,诏曰:“大司马蹈履忠节,佐命二祖,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可谓能封盈守位,劳谦其德者也。

其悉封真五子羲、训、则、彦、皑皆为列侯。

”初,文帝分真邑二百户,封真弟彬为列侯。

爽字昭伯,少以宗至谨重,明帝在东宫,甚亲爱之。

及即位,为散骑侍郎,累迁城门校尉,加散骑常侍,转武卫将军,宠待有殊。

帝寝疾,乃引爽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与太尉司马宣王井受遗诏辅少主。

明帝崩,齐王即位,加爽侍中,改封武安侯,邑万二千户。

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丁谧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

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

爽帝羲为中领军,训武卫将军,彦散骑常侍侍讲,其余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

南阳何晏、邓扬、李胜,沛园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

及爽秉政,乃复进叙,任为腹心。

扬等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爽从其言。

宣王止之不能禁。

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长安,大发率六七万人,从骆谷入。

是时,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马骡驴多死,民夷号泣道路。

入谷行数百里,贼因山为固,兵不得进。

爽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宜急还,不然将败。

扬与伟争于爽前,伟曰:“扬、胜将败国家事,可斩也。

”爽不悦,乃引军还。

初,爽以宣王年德并高,恒父事之,不敢专行。

及晏等进用,咸共推戴,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之于人。

乃以晏、扬、谧为尚书,晏典选举,轨司隶校尉,胜河南尹,诸事希复由宣王。

宣王遂称疾避爽。

晏等专政,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顷,及坏汤沐地以为产业,承势窃取官物,因缘求欲州郡。

有司望风,莫敢忤旨。

晏等与廷尉卢毓素有不平。

因毓吏微过,深文致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绶,然后奏闻。

其作威如此。

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

尚方珍玩,充牣其家。

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

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倢伃教习为伎。

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

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纵酒作乐。

羲深以为大忧,数谏止之。

又着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

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

宣王密为之备。

九年冬,李胜出为荆州刺史,往诣宣王。

宣王称疾困笃,示以羸形。

胜不能觉,谓之信然。

十年正月,车驾朝高平陵,爽兄弟皆从。

宣王部勒兵马,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

奏爽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

臣言‘二祖亦属臣以后事,(为念)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

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

黄门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闻知。

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

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

殿中宿卫,历世旧人皆复斥出,欲置新人以树私计。

根据盘互,纵恣日甚。

外既如此,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候伺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

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但为寄坐,岂得久安!

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

臣虽朽迈,敢忘往言?

昔赵高极意,奏氏以灭。

吕、霍早断,汉祚永世。

此乃陛下之大鉴,臣受命之时也。

太尉臣济、尚书令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

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

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

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

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

“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

大司农沛国桓范闻兵起,不应太后召,矫诏开平昌门,拔取剑戟,略将门候,南奔爽。

宣王知,曰:“范画策,爽必不能用范计。

” 范说爽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

爽兄弟犹豫未决,范重谓羲曰:“当今白,卿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

且匹夫持质一人,尚欲望活。

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者?

” 羲犹不能纳。

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说爽,使早自归罪。

爽于是遣允、泰诣宣王,归罪请死,乃通宣王奏事。

遂免爽兄弟,以侯还第。

初,张当私以所择才人张、何等与爽。

疑其有奸,收当治罪。

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并先习兵,须三月中欲发,于是收晏等下狱。

会公卿朝臣廷议,以为“《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

爽以支属,世蒙殊宠,亲受先帝握手遗诏,托以天下,而包藏祸心,蔑弃顾命。

乃与晏、扬及当等谋图神器,范党同罪人,皆为大逆不道。

” 于是收爽、羲、训、晏、扬、谧、轨、胜、范、当等,皆伏诛,夷三族。

嘉平中,绍功臣世,封真族孙熙为新昌亭侯,邑三百户,以奉真后。

晏,何进孙也。

母尹氏,为太祖夫人。

晏长于宫省,又尚公主,少以才秀知名。

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着述凡数十篇。

夏侯尚字伯仁,渊从子也。

文帝与之亲友。

太祖定冀州,尚为军司马,将骑从征伐,后为五官将文学。

魏国初建,迁黄门侍郎。

代郡胡叛,遣鄢陵侯彰征讨之,以尚参彰军事,定代地,还。

太祖崩于洛阳。

尚持节,奉梓宫还邺。

并录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迁中领军。

文帝践阼,更封平陵乡侯,迁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

尚奏:“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

”遂勒诸军击破上庸,平三郡九县,迁征南大将军。

孙权虽称藩,尚益修攻讨之备,权后果有贰心。

黄初三年,车驾幸宛,使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

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瑾渡入江中渚,而分水军于江中。

尚夜多持油船,将步骑万余人,于下流潜渡,攻瑾诸军,夹江烧其舟船,水陆并攻,破之。

城末拔,会大疫,诏敕尚引诸军还。

益封六百户,并前干九百户,假钺,进为牧。

荆州残荒,外接蛮夷。

而与吴阻汉水为境,旧民多居江南。

尚自上庸通道,西行七百余里,山民蛮夷多服从者。

五六年间,降附数千家。

五年,徙封昌陵乡侯。

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适室。

适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

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

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

”然以旧臣,恩宠不衰。

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

尚薨,谥曰悼侯,子玄嗣。

又分尚户三百,赐尚弟子奉爵关内侯。

玄字太初。

少知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

尝进见,与皇后弟毛曾并坐。

玄耻之。

不悦形之于色。

明帝恨之,左迁为羽林监。

正始初,曹爽辅政。

玄,爽之姑子也。

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

太傅司马宣王问以时事,玄议以为:“夫官才用人,国之柄也。

故铨衡专于台阁,上之分也。

孝行存乎闾巷,优劣任之乡人,下之叙也。

夫欲清教审选,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

何者?

上过其分,则恐所由之不本,而干势驰鹜之路开。

下逾其叙,则恐天爵之外通,而机权之门多矣。

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议柄也。

机权多门,是纷乱之原也。

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来,有年载矣,缅缅纷纷,未闻整齐,岂非分叙参错,各失其要之所由哉!

若令中正但考行伦辈,伦辈当行均,斯可官矣。

何者?

夫孝行着于家门,岂不忠恪于在官乎?

仁怨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

义断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

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

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则所任之流,亦涣然明别矣。

奚必使中正干铨衡之机于下,而执机柄者有所委仗于上,上下交侵,以生纷错哉?

且台阁临下,考功校否,众职之属,各有官长,旦夕相考,莫究于此。

闾阎之议,以意裁处,而使匠宰失位,众人驱骇,欲风俗清静,其可得乎?

天台县远,众所绝意。

所得至者,更在侧近,孰不修饰以要所求?

所求有路,则修已家门者,已不如自达于乡党矣。

自达乡党者,已不如自求之于州邦矣。

苟开之有路,而患其饰真离本,虽复严责中正,督以刑罚,犹无益也。

岂若使备帅其分,官长则各以其属能否献之台阁,台阁则据官长能否之第,参以乡闾德行之次,拟其伦比,勿使偏颇。

中正则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审定辈类,勿使升降。

台阁总之,如其所简或有参错,则其责负自在有司。

官长所第,中正辈拟,比随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称,责负在外。

然则内外相参,得失有所,互相形检,孰能相饰?

斯则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静风俗而审官才矣。

“又以为:”古之建官,所以济育群生,统理民物也,故为之君长以司牧之。

司牧之主,欲一而专,一则宫任定而上下安,专则职业修而事不烦。

夫事简业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末之有也。

先王建万国,虽其详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画界,各守土境,则非重累羁绊之体也。

下考殷、周五等之叙,徒有小大贵贱之差,亦无君官臣民而有二统互相牵制者也。

夫官统不一,则职业不修。

职业不修,则事何得而简?

事之不简,则民何得而静?

民之不静,则邪恶并兴,而奸伪滋长矣。

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

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

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

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

汉承其绪,莫能匡改。

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虽难卒复,可粗立仪准以一治制。

今之长吏,皆君吏民,横重以郡守,累以刺史。

若郡所摄,唯在大较,则与州同,无为再重。

宜省郡守,但任刺史。

刺史职存则监察不废,郡吏万数,还亲农业,以省烦费,丰财殖谷,一也。

大县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讼,每生意异,顺从则安,直己则争。

夫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上下之益,在能相济,顺从乃安,此琴瑟一声也,荡而除之,则官省事简,二也。

又干郡之吏,职监诸县,营护党亲,乡邑旧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顿,民之困弊,咎生于此,若皆并合,则乱原自塞,三也。

今承衰弊,民人雕落,贤才鲜少,任事者寡,郡县良吏,往往非一,郡受县成,其剧在下,而吏之上选,郡当先足,此为亲民之吏,专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顽鄙,今如并之,吏多选清良者造职,大化宣流,民物获宁,四也。

制使万户之县,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户以下,令长如故,自长以上,考课迁用,转以能升,所牧亦增,此进才效功之叙也,若经制一定,则官才有次,治功齐名,五也。

若省郡守,县皆径达,事不拥隔,官无留滞,三代之风,虽未可必,简一之化,庶几可致,便民省费,在于此矣。

“又以为:”文质之更用,犹四时之迭兴也,王者体天理物,必因弊而济通之,时弥质则文之以礼,时泰侈则救之以质。

今承百王之末,秦汉余流,世俗弥文,宜大改之易民望。

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从大将军以上,皆得服绫锦、罗绮、纨素、金银饰镂之物,自是以下,杂采之服,通于贱人,虽上下等级,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黄之采,已得通于下矣。

欲使市不鬻华丽之色,商不通难得之货,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

是故宜大理其本,准度古法,文质之宜,取其中则,以为礼度。

车舆服章,皆从质朴,禁除末俗华丽之事,使干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复有锦绮之饰,无兼采之服,纤巧之物,自上以下,至于朴素之差,示有等级而已,勿使过一二之觉。

若夫功德之赐,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后服用之。

夫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

朴素之教兴于本朝,则弥侈之心自消于下矣。

“ 宣王报书曰:“审官择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

礼乡闾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

而中间一相承习,卒不能改。

秦时无刺史,但有郡守长吏。

汉家虽有刺史,奉六条而已,故刺史称传车,其吏言从事,居无常治,吏不成臣,其后转更为官司耳。

昔贾谊亦患服制,汉文虽身服弋绨,犹不能使上下如意。

恐此三事,当待贤能然后了耳。

“玄又书曰:”汉文虽身衣弋绨,而不革正法度,内外有僭拟之服,宠臣受无限之赐,由是观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笃齐治制之意也。

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踪上古,将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于上,则化行于众矣。

夫当宜改之时,留殷勤之心,令发之日,下之应也犹响寻声耳,犹垂谦谦,曰‘待贤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

窃末喻焉。

“ 顷之,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与曹爽共兴骆谷之役,时人讥之。

爽诛,征玄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

玄以爽抑绌,内不得意。

中书令李丰虽宿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谋欲以玄辅政。

丰既内握权柄,子尚公主,又与缉俱冯翊人,故缉信之。

丰阴令弟兖州刺史翼求入朝,欲使将兵入,并力起。

会翼求朝,不听。

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以缉为骠骑将军。

丰密语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曰:“卿诸人居内,多有不法,大将军严毅,累以为言,张当可以为诫。

”铄等皆许以从命。

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丰不知而往,即杀之。

事下有司,收玄、缉、铄、敦、贤等送廷尉。

廷尉钟毓奏:“丰等谋迫胁至尊,擅诛冢宰,大逆无道,请论如法。

”于是会公卿朝臣廷尉仪,咸以为“丰等各受殊宠,典综机密,缉承外戚椒房之尊。

玄备世臣,并居列位,而包藏祸心,构图凶逆,交关阉竖,授以奸计,畏惮天威,不敢显谋,乃欲要君胁上,肆其诈虐,谋诛良辅,擅相建立,将以倾覆京室,颠危社稷。

毓所正皆如科律,报毓施行。

“诏书:”齐长公主,先帝遗爱,原其三子死命。

“于是丰、玄、缉、敦、贤等皆夷三族,其余亲属徙乐浪郡。

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

时年四十六。

正元中,绍功臣世,封尚从孙本为昌陵亭侯,邑三百户,以奉尚后。

初,中领军高阳许允与丰、玄亲善。

先是有诈作尺一诏书,以玄为大将军,允为太尉,共录尚书事。

有何人天未明乘马以诏版付允门吏,曰“有诏”因便驰走。

允即投书烧之。

不以呈司马景王。

后丰等事觉,徒允为镇北将军,假节,督河北诸军事。

未发,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道死。

渭河王经亦与允俱称冀州名士。

甘露中为尚书,坐高贵乡公事诛。

始经为郡守。

经母谓经曰:“汝田家子。

今仕至二千石,物太过不祥,可以止矣。

”经不能从,历二州刺史,司隶校尉,终以致败。

允友人同郡崔赞,亦尝以处世太盛戒允云。

评曰:夏侯、曹氏,世为婚姻。

故惇、渊、仁、洪、休、尚、真等并以亲旧肺腑,贵重于时,左右勋业,咸有效劳。

爽德薄位尊,沈溺盈溢,此固《伏易》所着,道家所忌也。

玄以规格局度,世称其名,然与曹爽中外缱绻。

荣位如斯,曾未闻匡弼其非,援致良才。

举兹以论,焉能免之。

三国志·魏书·二公孙陶四张传

〔陈寿〕 〔晋〕

公孙瓒字伯珪,辽西令支人也。

*令音郎定反。

支音其儿反。

*为郡门下书佐。

有姿仪,大音声,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一]遣诣涿郡卢植读经。

后复为郡吏。

刘太守坐事征诣廷尉,瓒为御车,身执徒养。

及刘徙日南,瓒具米肉,于北芒上祭先人,举觞祝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

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于此。

”再拜慷慨而起,时见者莫不歔欷。

刘道得赦还。

瓒以孝廉为郎,除辽东属国长史。

尝从数十骑出行塞,见鲜卑数百骑,瓒乃退入空亭中,约其从骑曰:“今不冲之,则死尽矣。

” 瓒乃自持矛,两头施刃,驰出刺胡,杀伤数十人,亦亡其从骑半,遂得免。

鲜卑惩艾,后不敢复入塞。

迁为涿令。

光和中,凉州贼起,发幽州突骑三千人,假瓒都督行事传,使将之。

军到蓟中,渔阳张纯诱辽西乌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蓟中,自号将军,[二]略吏民攻右北平、辽西属国诸城,所至残破。

瓒将所领,追讨纯等有功,迁骑都尉。

属国乌丸贪至王率种人诣瓒降。

迁中郎将,封都亭侯,进屯属国,与胡相攻击五六年。

丘力居等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被其害,瓒不能御。

注[一]典略曰:瓒性辩慧,每白事不肯梢入,常总说数曹事,无有忘误,太守奇其才。

注[二]九州春秋曰:纯自号弥天将军、安定王。

朝议以宗正东海刘伯安既有德义,昔为幽州刺史,恩信流着,戎狄附之,若使镇抚,可不劳觽而定,乃以刘虞为幽州牧。

[一]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责使送纯首。

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

瓒害虞有功,乃阴使人徼杀胡使。

胡知其情,闲行诣虞。

虞上罢诸屯兵,但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

纯乃弃妻子,逃入鲜卑,为其客王政所杀,送首诣虞。

封政为列侯。

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贲侯。

[二]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瓒奋武将军,封蓟侯。

注[一]吴书曰:虞,东海恭王之后也。

遭世衰乱,又与时主疏远,仕县为户曹吏。

以能治身奉职,召为郡吏,以孝廉为郎,累迁至幽州刺史,转甘陵相,甚得东土戎狄之心。

后以疾归家,常降身隐约,与邑党州闾同乐共恤,等齐有无,不以名位自殊,乡曲咸共宗之。

时乡曲有所诉讼,不以诣吏,自投虞平之。

虞以情理为之论判,皆大小敬从,不以为恨。

尝有失牛者,骨体毛色,与虞牛相似,因以为是,虞便推与之。

后主自得本牛,乃还谢罪。

会甘陵复乱,吏民思虞治行,复以为甘陵相,甘陵大治。

征拜尚书令、光禄勋,以公族有礼,更为宗正。

英雄记曰:虞为博平令,治正推平,高尚纯朴,境内无盗贼,灾害不生。

时邻县接壤,蝗虫为害,至博平界,飞过不入。

魏书曰:虞在幽州,清静俭约,以礼义化民。

灵帝时,南宫灾,吏迁补州郡者,皆责助治宫钱,或一千万,或二千万,富者以私财辨,或发民钱以备之,贫而清慎者,无以充调,或至自杀。

灵帝以虞清贫,特不使出钱。

注[二]英雄记曰:虞让太尉,因荐韂尉赵谟、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南阳太守羊续,并任为公。

关东义兵起,卓遂劫帝西迁,征虞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

袁绍、韩馥议,以为少帝制于奸臣,天下无所归心。

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为帝。

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

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犹与绍等连和。

[一]虞子和为侍中,在长安。

天子思东归,使和伪逃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

和道经袁术,为说天子意。

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

虞得和书,乃遣数千骑诣和。

瓒知术有异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

瓒惧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

由是虞、瓒益有隙。

和逃术来北,复为绍所留。

注[一]九州春秋曰:绍、馥使故乐浪太守甘陵张岐赍议诣虞,使即尊号。

虞厉声呵岐曰:“卿敢出此言乎!

忠孝之道,既不能济。

孤受国恩,天下扰乱,未能竭命以除国耻,望诸州郡烈义之士暞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谋,欲涂污忠臣邪!

”吴书曰:馥以书与袁术,云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

称虞功德治行,华夏少二,当今公室枝属,皆莫能及。

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马领河北,耿弇、冯异劝即尊号,卒代更始。

今刘公自恭王枝别,其数亦五,以大司马领幽州牧,此其与光武同。

”是时有四星会于箕尾,馥称谶云神人将在燕分。

又言济阴男子王定得玉印,文曰“虞为天子”。

又见两日出于代郡,谓虞当代立。

绍又别书报术。

是时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主,外托公义以答拒之。

绍亦使人私报虞,虞以国有正统,非人臣所宜言,固辞不许。

乃欲图奔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

虞于是奉职修贡,愈益恭肃。

诸外国羌、胡有所贡献,道路不通,皆为传送,致之京师。

是时,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绍使周昂夺其处。

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

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

”遂出军屯盘河,将以报绍。

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欲以结援。

范遂以勃海兵助瓒,破青、徐黄巾,兵益盛。

进军界桥。

[一]以严纲为冀州,田楷为青州,单经为兖州,置诸郡县。

绍军广川,令将曲义先登与瓒战,生禽纲。

瓒军败走勃海,与范俱还蓟,于大城东南筑小城,与虞相近,稍相恨望。

注[一]典略载瓒表绍罪状曰:“臣闻皇、羲以来,始有君臣上下之事,张化以导民,刑罚以禁暴。

今行车骑将军袁绍,托其先轨,寇窃人爵,既性暴乱,厥行淫秽。

昔为司隶校尉,会值国家丧祸之际,太后承摄,何氏辅政,绍专为邪媚,不能举直,至令丁原焚烧孟津,招来董卓,造为乱根,绍罪一也。

卓既入雒而主见质,绍不能权谲以济君父,而弃置节传,迸窜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绍罪二也。

绍为勃海太守,默选戎马,当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门户,太仆母子,一旦而毙,不仁不孝,绍罪三也。

绍既兴兵,涉历二年,不恤国难,广自封殖,乃多以资粮专为不急,割剥富室,收考责钱,百姓吁嗟,莫不痛怨,绍罪四也。

韩馥之迫,窃其虚位,矫命诏恩,刻金印玉玺,每下文书,皂囊施检,文曰‘诏书一封,邟乡侯印’。

邟,口浪反。

昔新室之乱,渐以即真,今绍所施,拟而方之,绍罪五也。

绍令崔巨业候视星日,财货赂遗,与共饮食,克期会合,攻钞郡县,此岂大臣所当宜为?

绍罪六也。

绍与故虎牙都尉刘勋首共造兵,勋仍有效,又降伏张杨,而以小忿枉害于勋,信用谗慝,杀害有功,绍罪七也。

绍又上故上谷太守高焉、故甘陵相姚贡,横责其钱,钱不备毕,二人并命,绍罪八也。

春秋之义,子以母贵。

绍母亲为婢使,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义不宜,乃据丰隆之重任,忝污王爵,损辱袁宗,绍罪九也。

又长沙太守孙坚,前领豫州刺史,驱走董卓,扫除陵庙,其功莫大。

绍令周昂盗居其位,断绝坚粮,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诛,绍罪十也。

臣又每得后将军袁术书,云绍非术类也。

绍之罪戾,虽南山之竹不能载。

昔姬周政弱,王道陵迟,天子迁都,诸侯背叛,于是齐桓立柯亭之盟,晋文为践土之会,伐荆楚以致菁茅,诛曹、韂以彰无礼。

臣虽阘茸,名非先贤,蒙被朝恩,当此重任,职在鈇钺,奉辞伐罪,辄与诸将州郡兵讨绍等。

若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续桓、文忠诚之效,攻战形状,前后续上。

”遂举兵与绍对战,绍不胜。

虞惧瓒为变,遂举兵袭瓒。

虞为瓒所败,出奔居庸。

瓒攻拔居庸,生获虞,执虞还蓟。

会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训增虞邑,督六州。

瓒迁前将军,封易侯。

瓒诬虞欲称尊号,胁训斩虞。

[一]瓒上训为幽州刺史。

瓒遂骄矜,记过忘善,多所贼害。

[二]虞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率州兵欲报瓒,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共推柔为乌丸司马。

柔招诱乌丸、鲜卑,得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大破之,斩丹。

袁绍又遣曲义及虞子和,将兵与辅合击瓒。

瓒军数败,乃走还易京固守。

[三]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

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积谷三百万斛。

[四]瓒曰:“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视之,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田畜谷。

兵法,百楼不攻。

今吾楼橹千重,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

“欲以此弊绍。

绍遣将攻之,连年不能拔。

[五]建安四年,绍悉军围之。

瓒遣子求救于黑山贼,复欲自将突骑直出,傍西南山,拥黑山之觽,陆梁冀州,横断绍后。

长史关靖说瓒曰:”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

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

自退之后,四方之觽必复可合也。

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

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

“瓒遂止不出。

[六]救至,欲内外击绍。

遣人与子书,刻期兵至,举火为应。

[七]绍侯者得其书,如期举火。

瓒以为救兵至,遂出欲战。

绍设伏击,大破之,复还守。

绍为地道,突坏其楼,稍至中京。

[八]瓒自知必败,尽杀其妻子,乃自杀。

[九]注[一]魏氏春秋曰:初,刘虞和辑戎狄,瓒以胡夷难御,当因不宾而讨之,今加财赏,必益轻汉,效一时之名,非久长深虑。

故虞所赏赐,瓒辄钞夺。

虞数请会,称疾不往。

至是战败,虞欲讨之,告东曹掾右北平人魏攸。

攸曰:”今天下引领,以公为归,谋臣爪牙,不可无也。

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

“乃止。

后一年,攸病死。

虞又与官属议,密令觽袭瓒。

瓒部曲放散在外,自惧败,掘东城门欲走。

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屋,敕令勿烧。

故瓒得放火,因以精锐冲突。

虞觽大溃,奔居庸城。

瓒攻及家属以还,杀害州府,衣冠善士殆尽。

典略曰:瓒曝虞于市而祝曰:”若应为天子者,天当降雨救之。

“时盛暑,竟日不雨,遂杀虞。

英雄记曰:虞之见杀,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忠义愤发,相与就虞,骂瓒极口,然后同死。

注[二]英雄记曰: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

或问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

”所宠遇骄恣者,类多庸儿,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谓三人者为仲叔季,富皆巨亿,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称古者曲周、灌婴之属以譬也。

注[三]英雄记曰: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

” 瓒以易当之,乃筑京固守。

瓒别将有为敌所围,义不救也。

其言曰:“救一人,使后将恃救不力战。

今不救此,后将当念在自勉。

”是以袁绍始北击之时,瓒南界上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是以或自杀其将帅,或为绍兵所破,遂令绍军径至其门。

臣松之以为童谣之言,无不皆验。

至如此记,似若无征。

谣言之作,盖令瓒终始保易,无事远略。

而瓒因破黄巾之威,意志张远,遂置三州刺史,图灭袁氏,所以致败也。

注[四]英雄记曰:瓒诸将家家各作高楼,楼以千计。

瓒作铁门,居楼上,屏去左右,婢妾侍侧,汲上文书。

注[五]汉晋春秋曰:袁绍与瓒书曰:“孤与足下,既有前盟旧要,申以讨乱之誓,爱过夷、叔,分着丹青,谓为旅力同轨,足踵齐、晋,故解印释绂,以北带南,分割膏腴,以奉执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验邪?

岂寤足下弃烈士之高义,寻祸亡之险踪,辍而改虑,以好易怨,盗遣士马,犯暴豫州。

始闻甲卒在南,亲临战陈,惧于飞矢迸流,狂刃横集,以重足下之祸,徒增孤*(子)*之咎衅也,故为荐书恳恻,冀可改悔。

而足下超然自逸,矜其威诈,谓天罔可吞,豪雄可灭,果令贵弟殒于锋刃之端。

斯言犹在于耳,而足下曾不寻讨祸源,克心罪己,苟欲逞其无疆之怒,不顾逆顺之津,匿怨害民,聘于余躬。

遂跃马控弦,处我疆土,毒篃生民,辜延白骨。

孤辞不获已,以登界桥之役。

是时足下兵气霆震,骏马电发。

仆师徒肇合,机械不严,强弱殊科,觽寡异论,假天之助,小战大克,遂陵蹑奔背,因垒馆谷,此非天威棐谌,福丰有礼之符表乎?

足下志犹未厌,乃复纠合余烬,率我蛑贼,以焚爇勃海。

孤又不获宁,用及龙河之师。

羸兵前诱,大军未济,而足下胆破觽散,不鼓而败,兵觽扰乱,君臣并奔。

此又足下之为,非孤之咎也。

自此以后,祸隙弥深,孤之师旅,不胜其忿,遂至积尸为京,头颅满野,愍彼无辜,未尝不慨然失涕也。

后比得足下书,辞意婉约,有改往修来之言。

仆既欣于旧好克复,且愍兆民之不宁,每辄引师南驾,以顺简书。

弗盈一时,而北边羽檄之文,未尝不至。

孤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错情。

夫处三军之帅,当列将之任,宜令怒如严霜,喜如时雨,臧否好恶,坦然可观。

而足下二三其德,强弱易谋,急则曲躬,缓则放逸,行无定端,言无质要,为壮士者固若此乎!

既乃残杀老弱,幽土愤怨,觽叛亲离,孑然无党。

又乌丸、濊貊,皆足下同州,仆与之殊俗,各奋迅激怒,争为锋锐。

又东西鲜卑,举踵来附。

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驱而致之也。

夫当荒危之世,处干戈之险,内违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兴州壤,祸发萧墙,将以定霸,不亦难乎!

前以西山陆梁,出兵平讨,会曲义余残,畏诛逃命,故遂住大军,分兵扑荡,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桥搴旗拔垒,先登制敌者也。

始闻足下镌金纡紫,命以元帅,谓当因兹奋发,以报孟明之耻,是故战夫引领,竦望旌□,怪遂含光匿影,寂尔无闻,卒臻屠灭,相为惜之。

夫有平天下之怒,希长世之功,权御师徒,带养戎马,叛者无讨,服者不收,威怀并丧,何以立名?

今旧京克复,天罔云补,罪人斯亡,忠干翼化,华夏俨然,望于穆之作,将戢干戈,放散牛马,足下独何守区区之士,保军内之广,甘恶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久长?

壮而筹之,非良策也。

宜释憾除嫌,敦我旧好。

若斯言之玷,皇天是闻。

“瓒不答,而增修戎备。

谓关靖曰:”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

袁本初其若我何!

“ 注[六]英雄记曰:关靖字士起,太原人。

本酷吏也,谄而无大谋,特为瓒所信幸。

注[七]典略曰:瓒遣行人文则赍书告子续曰:“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鸣于地中,梯冲舞吾楼上。

日穷月蹴,无所聊赖。

汝当碎首于张燕,速致轻骑,到者当起烽火于北,吾当从内出。

不然,吾亡之后,天下虽广,汝欲求安足之地,其可得乎!

”献帝春秋曰:瓒梦蓟城崩,知必败,乃遣闲使与续书。

绍候者得之,使陈琳更其书曰:“盖闻在昔衰周之世,僵户流血,以为不然,岂意今日身当其冲!

”其余语与典略所载同。

注[八]英雄记曰:袁绍分部攻者掘地为道,穿穴其楼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所施之柱,楼辄倾倒。

注[九]汉晋春秋曰:关靖曰:“吾闻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难,岂可独生乎!

”乃策马赴绍军而死。

绍悉送其首于许。

鲜于辅将其觽奉王命。

以辅为建忠将军,督幽州六郡。

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阎柔遣使诣太祖受事,迁护乌丸校尉。

而辅身诣太祖,拜左度辽将军,封亭侯,遣还镇抚本州。

[一]太祖破南皮,柔将部曲及鲜卑献名马以奉军,从征三郡乌丸,以功封关内侯。

[二]辅亦率其觽从。

文帝践阼,拜辅虎牙将军,柔度辽将军,皆进封县侯。

位特进。

注[一]魏略曰:辅从太祖于官渡。

袁绍破走,太祖喜,顾谓辅曰:“如前岁本初送公孙瓒头来,孤自视忽然耳,而今克之。

此既天意,亦二三子之力。

” 注[二]魏略曰:太祖甚爱阎柔,每谓之曰:“我视卿如子,亦欲卿视我如父也。

” 柔由此自托于五官将,如兄弟。

陶谦字恭祖,丹杨人。

[一]少好学,为诸生,仕州邵,举茂才,除卢令,[二]迁幽州剌史,征拜议郎,参车骑将军张温军事,西讨韩遂。

[三]会徐州黄巾起,以谦为徐州剌史,击黄巾,破走之。

董卓之乱,州郡起兵,天子都长安,四方断绝,谦遣使闲行致贡献,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

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封赡,流民多归之。

而谦背道任情:广陵太守琊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

[四]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

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

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觽。

注[一]吴书曰:谦父,故余姚长。

谦少孤,始以不羁闻于县中。

年十四,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邑中儿童皆随之。

故苍梧太守同县甘公出遇之涂,见其容貌,异而呼之,住车与语,甚悦,因许妻以女。

甘公夫人闻之,怒曰:“妾闻陶家儿敖戏无度,如何以女许之?

”公曰:“彼有奇表,长必大成。

”遂妻之。

注[二]吴书曰:谦性刚直,有大节,少察孝廉,拜尚书郎,除舒令。

郡守张盘,同郡先辈,与谦父友,意殊亲之,而谦耻为之屈。

与觽还城,因以公事进见,坐罢,盘常私还入,与谦饮宴,或拒不为留。

常以舞属谦,谦不为起,固强之。

及舞,又不转。

盘曰:“不当转邪?

” 曰:“不可转,转则胜人。

”由是不乐,卒以构隙。

谦在官清白,无以纠举,祠灵星,有赢钱五百,欲以臧之。

谦委官而去。

注[三]吴书曰:会西羌寇边,皇甫嵩为征西将军,表请武将。

召拜谦扬武都尉,与嵩征羌,大破之。

后边章、韩遂为乱,司空张温衔命征讨。

又请谦为参军事,接遇甚厚,而谦轻其行事,心怀不服。

及军罢还,百寮高会,温属谦行酒,谦觽辱温。

温怒,徙谦于边。

或说温曰:“陶恭祖本以材略见重于公,一朝以醉饮过失,不蒙容贷,远弃不毛,厚德不终,四方人士安所归望!

不如释憾除恨,克复初分,于以远闻德美。

”温然其言,乃追还谦。

谦至,或又谓谦曰:“足下轻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释宥,德莫厚矣。

宜降志卑辞以谢之。

”谦曰:“诺。

” 又谓温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责,思在变革。

谢天子礼毕,必诣公门。

公宜见之,以慰其意。

”时温于宫门见谦,谦仰曰:“谦自谢朝廷,岂为公邪?

”温曰:“恭祖痴病尚未除邪?

”遂为之置酒,待之如初。

注[四]谢承后汉书曰:昱年十三,母尝病,经涉三月。

昱惨戚消瘠,至目不交睫,握粟出卜,祈祷泣血,乡党称其孝。

就处士东莞綦毋君受公羊传,兼该髃业。

至历年潜志,不窥园圃,亲簄希见其面。

时入定省父母,须臾即还。

高絜廉正,抱礼而立,清英俨恪,莫干其志。

旌善以兴化,殚邪以矫俗。

州郡请召,常称病不应。

国相□谟、陈遵共召,不起。

或兴盛怒,终不回意。

举孝廉,除莒长,宣扬五教,政为国表。

会黄巾作乱,陆梁五郡,郡县发兵,以为先办。

徐州刺史巴只表功第一,当受迁赏,昱深以为耻,委官还家。

徐州牧陶谦初辟别驾从事,辞疾逊遁。

谦重令扬州从事会稽吴范宣旨,昱守意不移。

欲威以刑罚,然后乃起。

举茂才,迁广陵太守。

贼笮融从临淮见讨,迸入郡界,昱将兵拒战,败绩见害。

初平四年,太祖征谦,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

谦兵败走,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

谦退守郯。

太祖以粮少引军还。

[一]兴平元年,复东征,略定琅邪、东海诸县。

谦恐,欲走归丹杨。

会张邈叛迎吕布,太祖还击布。

是岁,谦病死。

[二]注[一]吴书曰:曹公父于泰山被杀,归咎于谦。

欲伐谦而畏其强,乃表令州郡一时罢兵。

诏曰:“今海内扰攘,州郡起兵,征夫劳瘁,寇难未弭,或将吏不良,因缘讨捕,侵侮黎民,离害者觽。

风声流闻,震荡城邑,丘墙惧于横暴,贞良化为髃恶,此何异乎抱薪救焚,扇火止沸哉!

今四民流移,托身他方,携白首于山野,弃稚子于沟壑,顾故乡而哀叹,向阡陌而流涕,饥厄困苦,亦已甚矣。

虽悔往者之迷谬,思奉教于今日,然兵连觽结,锋镝布野,恐一朝解散,夕见系虏,是以阻兵屯据,欲止而不敢散也。

诏书到,其各罢遣甲士,还亲农桑,惟留常员吏以供官署,慰示远近,咸使闻知。

”谦被诏,乃上书曰:“臣闻怀远柔服,非德不集。

克难平乱,非兵不济。

是以涿鹿、阪泉、三苗之野有五帝之师,有扈、鬼方、商、奄四国有王者之伐,自古在昔,未有不扬威以弭乱,震武以止暴者也。

臣前初以黄巾乱治,受策长驱,匪遑启处。

虽宪章敕戒,奉宣威灵,敬行天诛,每伐辄克,然妖寇类觽,殊不畏死,父兄歼殪,子弟群起,治屯连兵,至今为患。

若承命解甲,弱国自虚,释武备以资乱,损官威以益寇,今日兵罢,明日难必至,上忝朝廷宠授之本,下令群凶日月滋蔓,非所以强干弱枝遏恶止乱之务也。

臣虽愚蔽,忠恕不昭,抱恩念报,所不忍行。

辄勒部曲,申令警备。

出芟强寇,惟力是视,入宣德泽,躬奉职事,冀效微劳,以赎罪负。

“又曰:”华夏沸扰,于今未弭,包茅不入,职贡多阙,寤寐忧叹,无日敢宁。

诚思贡献必至,荐羞获通,然后销锋解甲,臣之愿也。

臣前调谷百万斛,已在水次,辄敕兵韂送。

“曹公得谦上事,知不罢兵。

乃进攻彭城,多杀人民。

谦引兵击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谦。

公引兵还。

臣松之案:此时天子在长安,曹公尚未秉政。

罢兵之诏,不得由曹氏出。

注[二]吴书曰:谦死时,年六十三,张昭等为之哀辞曰:“猗欤使君,君侯将军,膺秉懿德,允武允文,体足刚直,守以温仁。

令舒及卢,遗爱于民。

牧幽暨徐,甘棠是均。

憬憬夷、貊,赖侯以清。

蠢蠢妖寇,匪侯不宁。

唯帝念绩,爵命以章,既牧且侯,启土溧阳。

遂升上将,受号安东,将平世难,社稷是崇。

降年不永,奄忽殂薨,丧覆失恃,民知困穷。

曾不旬日,五郡溃崩,哀我人斯,将谁仰凭?

追思靡及,仰叫皇穹。

呜呼哀哉!

”谦二子:商、应,皆不仕。

张杨字稚叔,云中人也。

以武勇给并州,为武猛从事。

灵帝末,天下乱,帝以所宠小黄门蹇硕为西园上军校尉,军京都,欲以御四方,征天下豪杰以为偏裨。

太祖及袁绍等皆为校尉,属之。

[一]并州刺史丁原遣杨将兵诣硕,为假司马。

灵帝崩,硕为何进所杀。

杨复为进所遣,归本州募兵,得千余人,因留上党,击山贼。

进败,董卓作乱。

杨遂以所将攻上党太守于壶关,不下,略诸县,觽至数千人。

山东兵起,欲诛卓。

袁绍至河内,杨与绍合,复与匈奴单于于夫罗屯漳水。

单于欲叛,绍、杨不从。

单于执杨与俱去,绍使将曲义追击于邺南,破之。

单于执杨至黎阳,攻破度辽将军耿祉军,觽复振。

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天子之在河东,杨将兵至安邑,拜安国将军,封晋阳侯。

杨欲迎天子还洛,诸将不听。

杨还野王。

建安元年,杨奉、董承、韩暹挟天子还旧京,粮乏。

杨以粮迎道路,遂至洛阳。

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幸有公卿大臣,杨当扞外难,何事京都?

” 遂还野王。

即拜为大司马。

[二]杨素与吕布善。

太祖之围布,杨欲救之,不能。

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其将杨丑,杀杨以应太祖。

杨将眭固杀丑,将其觽,欲北合袁绍。

太祖遣史涣邀击,破之于犬城,斩固,尽收其觽也。

[三]注[一]灵帝纪曰:以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冯芳为助军校尉,夏牟、淳于琼为左右校尉。

注[二]英雄记曰:杨性仁和,无威刑。

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注[三]典略曰:固字白兔,既杀杨丑,军屯射犬。

时有巫诫固曰:“将军字兔而此邑名犬,兔见犬,其势必惊,宜急移去。

”固不从,遂战死。

公孙度字升济,本辽东襄平人也。

度父延,避吏居玄菟,任度为郡吏。

时玄菟太守公孙□,子豹,年十八岁,早死。

度少时名豹,又与□子同年,□见而亲爱之,遣就师学,为取妻。

后举有道,除尚书郎,稍迁冀州刺史,以谣言免。

同郡徐荣为董卓中郎将,荐度为辽东太守。

度起玄菟小吏,为辽东郡所轻。

先时,属国公孙昭守襄平令,召度子康为伍长。

度到官,收昭,笞杀于襄平市。

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皆以法诛,所夷灭百余家,郡中震栗。

东伐高句骊,西击乌丸,威行海外。

初平元年,度知中国扰攘,语所亲吏柳毅、阳仪等曰:“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

”[一]时襄平延里社生大石,长丈余,下有三小石为之足。

或谓度曰:“此汉宣帝冠石之祥,而里名与先君同。

社主土地,明当有土地,而三公为辅也。

” 度益喜。

故河内太守李敏,郡中知名,恶度所为,恐为所害,乃将家属入于海。

度大怒,掘其父頉,剖棺焚尸,诛其宗族。

[二]分辽东郡为辽西中辽郡,置太守。

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

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追封父延为建义侯。

立汉二祖庙,承制设□墠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路,九旒,旄头羽骑。

太祖表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度曰:“我王辽东,何永宁也!

”藏印绶武库。

度死,子康嗣位,以永宁乡侯封弟恭。

是岁建安九年也。

注[一]魏书曰:度语毅、仪:“谶书云孙登当为天子,太守姓公孙,字升济,升即登也。

” 注[二]晋阳秋曰:敏子追求敏,出塞,越二十余年不娶。

州里徐邈责之曰:“不孝莫大于无后,何可终身不娶乎!

”乃娶妻,生子胤而遣妻,常如居丧之礼,不胜忧,数年而卒。

胤生不识父母,及有识,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丧。

以祖父不知存亡,设主奉之。

由是知名,仕至司徒。

臣松之案:本传云敏将家入海,而复与子相失,未详其故。

十二年,太祖征三郡乌丸,屠柳城。

袁尚等奔辽东,康斩送尚首。

语在武纪。

封康襄平侯,拜左将军。

康死,子晃、渊等皆小,觽立恭为辽东太守。

文帝践阼,遣使即拜恭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

追赠康大司马。

初,恭病阴消为阉人,劣弱不能治国。

太和二年,渊胁夺恭位。

明帝即*(位)*拜渊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渊遣使南通孙权,往来赂遗。

[一]权遣使张弥、许晏等,赍金玉珍宝,立渊为燕王。

渊亦恐权远不可恃,且贪货物,诱致其使,悉斩送弥、晏等首,[二]明帝于是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持节、领郡如故。

[三]使者至,渊设甲兵为军陈,出见使者,又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

[四]景初元年,乃遣幽州刺史□丘俭等赍玺书征渊。

渊遂发兵,逆于辽隧,与俭等战。

俭等不利而还。

渊遂自立为燕王,置百官有司。

遣使者持节,假鲜卑单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侵扰北方。

[五]二年春,遣太尉司马宣王征渊。

六月,军至辽东。

[六]渊遣将军卑衍、杨祚等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余里。

宣王军至,令衍逆战。

宣王遣将军胡遵等击破之。

宣王令军穿围,引兵东南向,而急东北,即趋襄平。

衍等恐襄平无守,夜走。

诸军进至首山,渊复遣衍等迎军殊死战。

复击,大破之,遂进军造城下,为围堑。

会霖雨三十余日,辽水暴长,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

雨霁,起土山、修橹,为发石连弩射城中。

渊窘急。

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

将军杨祚等降。

八月丙寅夜,大流星长数十丈,从首山东北坠襄平城东南。

壬午,渊觽溃,与其子修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大兵急击之,当流星所坠处,斩渊父子。

城破,斩相国以下首级以千数,传渊首洛阳,辽东、带方、乐浪、玄菟悉平。

注[一]吴书载渊表权曰:“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无妄之运。

王路未夷,倾侧扰攘。

自先人以来,历事汉、魏,阶缘际会,为国效节,继世享任,得守藩表,犹知符命未有攸归。

每感厚恩,频辱显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执,拒违前使。

虽义无二信,敢忘大恩!

陛下镇抚,长存小国,前后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诫,圣旨弥密,重纨累素,幽明备着,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

臣昼则讴吟,宵则发梦,终身诵之,志不知足。

季末凶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荡析。

仰此天命将有眷顾,私从一隅永瞻云日。

今魏家不能采录忠善,褒功臣之后,乃令谗斗得行其志,听幽州刺史、东莱太守诳误之言,猥兴州兵,图害臣郡。

臣不负魏,而魏绝之。

盖闻人臣有去就之分。

田饶适齐,乐毅走赵,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

陈平、耿况,亦鷪时变,卒归于汉,勒名帝籍。

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时不世遇,是以慺慺怀慕自纳,望远视险,有如近易。

诚愿神谟蚤定洪业,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为圣代宗。

天下幸甚!

“魏略曰:国家知渊两端,而恐辽东吏民为渊所误。

故公文下辽东,因赦之曰:”告辽东、玄菟将校吏民:逆贼孙权遭遇乱阶,因其先人劫略州郡,遂成群凶,自□江表,含垢藏疾。

冀其可化,故割地王权,使南面称孤,位以上将,礼以九命。

权亲叉手,北向稽颡。

假人臣之宠,受人臣之荣,未有如权者也。

狼子野心,告令难移,卒归反复,背恩叛主,滔天逆神,乃敢僭号。

恃江湖之险阻,王诛未加。

比年已来,复远遣船,越渡大海,多持货物,诳诱边民。

边民无知,与之交关。

长吏以下,莫肯禁止。

至使周贺浮舟百艘,沉滞津岸,贸迁有无。

既不疑拒,赍以名马,又使宿舒随贺通好。

十室之邑,犹有忠信,陷君于恶,春秋所书也。

今辽东、玄菟奉事国朝,纡青拖紫,以千百为数,戴纚垂缨,咸佩印绶,曾无匡正纳善之言。

龟玉毁于槗,虎兕出于匣,是谁之过欤?

国朝为子大夫羞之!

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贰,何以事君?

策名委质,贰乃辟也。

‘今乃阿顺邪谋,胁从奸惑,岂独父兄之教不详,子弟之举习非而已哉!

若苗秽害田,随风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别乎?

且又此事固然易见,不及鉴古成败,书传所载也。

江南海北有万里之限,辽东君臣无怵惕之患,利则义所不利,贵则义所不贵,此为厌安乐之居,求危亡之祸,贱忠贞之节,重背叛之名。

蛮、貊之长,犹知爱礼,以此事人,亦难为颜!

且又宿舒无罪,挤使入吴,奉不义之使,始与家诀,涕泣而行。

及至贺死之日,覆觽成山,舒虽脱死,魂魄离身。

何所逼迫,乃至于此!

今忠臣烈将,咸忿辽东反复携贰,皆欲乘桴浮海,期于肆意。

朕为天下父母,加念天下新定,既不欲劳动干戈,远涉大川,费役如彼,又悼边陲遗余黎民,迷误如此,故遣郎中韂慎、邵瑁等且先奉诏示意。

若股肱忠良,能效节立信以辅时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

傥恐自嫌已为恶逆所见染污,不敢倡言,永怀伊戚。

其诸与贼使交通,皆赦除之,与之更始。

“ 注[二]魏略载渊表曰:“臣前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甘言厚礼,以诱吴贼。

幸赖天道福助大魏,使此贼虏暗然迷惑,违戾群下,不从觽谏,承信臣言,远遣船使,多将士卒,来致封拜。

臣之所执,得如本志,虽忧罪衅,私怀幸甚。

贼觽本号万人,舒、综伺察,可七八千人,到沓津。

伪使者张弥、许晏与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将吏兵四百余人,赍文书命服什物,下到臣郡。

泰、潜别赍致遗货物,欲因市马。

军将贺达、虞咨领余觽在船所。

臣本欲须凉节乃取弥等,而弥等人兵觽多,见臣不便承受吴命,意有猜疑。

惧其先作,变态妄生,即进兵围取,斩弥、晏、泰、潜等首级。

其吏从兵觽,皆士伍小人,给使东西,不得自由,面缚乞降,不忍诛杀,辄听纳受,徙充边城。

别遣将韩起等率将三军,驰行至沓。

使领长史柳远设宾主礼诱请达、咨,三军潜伏以待其下,又驱群马货物,欲与交市。

达、咨怀疑不下,使诸市买者五六百人下,欲交市。

起等金鼓始震,锋矢乱发,斩首三百余级,被创赴水没溺者可二百余人,其散走山谷,来归降及藏窜饥饿死者,不在数中。

得银印、铜印、兵器、资货,不可胜数。

谨遣西曹掾公孙珩奉送贼权所假臣节、印绶、符策、九锡、什物,及弥等伪节、印绶、首级。

”又曰:“宿舒、孙综前到吴,贼权问臣家内小大,舒、综对臣有三息,修别属亡弟。

权敢奸巧,便□拜命。

谨封送印绶、符策。

臣虽无昔人洗耳之风,惭为贼权污损所加,既行天诛,犹有余忿。

”又曰:“臣父康,昔杀权使,结为雠隙。

今乃谲欺,遗使诱致,令权倾心,虚国竭禄,远命上卿,宠授极位,震动南土,备尽礼数。

又权待舒、综,契阔委曲,君臣上下,毕欢竭情。

而令四使见杀,枭示万里,士觽流离,屠戮津渚,惭耻远布,痛辱弥天。

权之怨疾,将刻肌骨。

若天衰其业,使至丧陨,权将内伤愤激而死。

若期运未讫,将播毒螫,必恐长慐来为寇害。

徐州诸屯及城阳诸郡,与相接近,如有船觽后年向海门,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备豫。

”又曰:“臣门户受恩,实深实重,自臣承摄即事以来,连被荣宠,殊特无量,分当陨越,竭力致死。

而臣狂愚,意计迷闇,不即禽贼,以至见疑。

前章表所陈情趣事势,实但欲罢弊此贼,使困自绝,诚不敢背累世之恩,附僭盗之虏也。

而后爱憎之人,缘事加诬,伪生节目,卒令明听疑于市虎,移恩改爱,兴动威怒,几至沉没,长为负忝。

幸赖慈恩,犹垂三宥,使得补过,解除愆责。

如天威远加,不见假借,早当麋碎,辱先废祀,何缘自明,建此微功。

臣既喜于事捷,得自申展,悲于畴昔,至此变故,余怖踊跃,未敢便宁。

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除忿塞隙,抑弭纤介,推今亮往,察臣本心,长令抱戴,衔分三泉。

“又曰:”臣被服光荣,恩情未报,而以罪衅,自招谴怒,分当即戮,为觽社戒。

所以越典诡常,伪通于吴,诚自念穷迫,报效未立,而为天威督罚所加,长恐奄忽不得自洗。

故敢自阙替废于一年,遣使诱吴,知其必来,权之求郡,积有年岁,初无倡答一言之应,今权得使,来必不疑,至此一举,果如所规,上卿大觽,翕赫丰盛,财货赂遗,倾国极位,到见禽取,流离死亡,千有余人,灭绝不反。

此诚暴猾贼之锋,摧矜夸之巧,昭示天下,破损其业,足以惭之矣。

臣之慺慺念效于国,虽有非常之过,亦有非常之功,愿陛下原其逾阙之愆,采其亳毛之善,使得国恩,保全终始矣。

“ 注[三]魏名臣奏载中领军夏侯献表曰:“公孙渊昔年敢违王命,废绝计贡者,实挟两端。

既恃阻险,又怙孙权。

故敢跋扈,恣睢海外。

宿舒亲见贼权军觽府库,知其弱少不足凭恃,是以决计斩贼之使。

又高句丽、濊貊与渊为仇,并为寇钞。

今外失吴援,内有胡寇,心知国家能从陆道,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

因斯之时,宜遣使示以祸福。

奉车都尉鬷弘,武皇帝时始奉使命,开通道路。

文皇帝即位,欲通使命,遣弘将妻子还归乡里,赐其车、牛,绢百匹。

弘以受恩,归死国朝,无有还意,乞留妻子,身奉使命。

公孙康遂称臣妾。

以弘奉使称意,赐爵关内侯。

弘性果烈,乃心于国,夙夜拳拳,念自竭暛。

冠族子孙,少好学问,博通书记,多所关涉,口论速捷,辩而不俗,附依典诰,若出胸臆,加仕本郡,常在人右,彼方士人素所敬服。

若当遣使,以为可使弘行。

弘乃自旧土,习其国俗,为说利害,辩足以动其意,明足以见其事,才足以行之,辞足以见信。

若其计从,虽郦生之降齐王,陆贾之说尉佗,亦无以远过也。

欲进远路,不宜释骐骥。

将已笃疾,不宜废扁鹊。

愿察愚言也。

“ 注[四]吴书曰:魏遣使者傅容、聂夔拜渊为乐浪公。

渊计吏从洛阳还,语渊曰:“使者左骏伯,使皆择勇力者,非凡人也。

”渊由是疑怖。

容、夔至,住学馆中。

渊先以步骑围之,乃入受拜。

容、夔大怖,由是还洛言状。

注[五]魏书曰:渊知此变非独出俭,遂为备。

遣使谢吴,自称燕王,求为与国。

然犹令官属上书自直于魏曰:“大司马长史臣郭昕、参军臣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言:奉被今年七月己卯诏书,伏读恳切,精魄散越,不知身命所当投措!

昕等伏自惟省,蝼蚁小丑,器非时用,遭值千载,被受公孙渊祖考以来光明之德,惠泽沾渥,滋润荣华,无寸尺之功,有负乘之累。

遂蒙褒奖,登名天府,并以驽蹇附龙托骥,纡青拖紫,飞腾云梯,感恩惟报,死不择地。

臣等闻明君在上,听政采言,人臣在下,得无隐情,是以因缘诉让,冒犯愬噃.郡在藩表,密迩不羁,平昔三州,转输费调,以供赏赐,岁用累亿,虚耗中国。

然犹跋扈,虔刘边陲,烽火相望,羽檄相逮,城门昼闭,路无行人,州郡兵戈,奔散覆没。

渊祖父度初来临郡,承受荒残,开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威震耀于殊俗,德泽被于群生。

辽土之不坏,实度是赖。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囏。

‘向不遭度,则郡早为丘墟,而民系于虏廷矣。

遗风余爱,永存不朽。

度既薨殂,吏民感慕,欣戴子康,尊而奉之。

康践统洪绪,克壮徽猷,文昭武烈,迈德种仁。

乃心京辇,翼翼虔恭,佐国平乱,效绩纷纭,功隆事大,勋藏王府。

度、康当值武皇帝休明之会,合策名之计,夹辅汉室,降身委质,卑己事魏。

匪处小厌大,畏而服焉,乃慕托高风,怀仰盛懿也。

武皇帝亦虚心接纳,待以不次,功无巨细,每不见忘。

又命之曰:”海北土地,割以付君,世世子孙,实得有之。

’皇天后土,实闻德音。

臣庶小大,豫在下风,奉以周旋,不敢失坠。

渊生有兰石之姿,少含恺悌之训,允文允武,忠惠且直。

生民钦仰,莫弗怀爱。

渊纂戎祖考,君临万民,为国以礼,淑化流行,独见先鷪,罗结遐方,勤王之义,视险如夷,世载忠亮,不陨厥名。

孙权慕义,不远万里,连年遣使,欲自结援,虽见绝杀,不念旧怨,纤纤往来,求成恩好。

渊执节弥固,不为利回,守志匪石,确乎弥坚。

犹惧丹心未见保明,乃卑辞厚币,诱致权使,枭截献馘,以示无二。

吴虽在远,水道通利,举帆便至,无所隔限。

渊不顾敌雠之深,念存人臣之节,绝强吴之欢,昭事魏之心,灵只明鉴,普天咸闻。

陛下嘉美洪烈,懿兹武功,诞锡休命,宠亚齐、鲁,下及陪臣,普受介福。

诚以天覆之恩,当卒终始,得竭股肱,永保禄位,不虞一旦,横被残酷。

惟育养之厚,念积累之效,悲思不遂,痛切见弃,举国号咷,拊膺泣血。

夫三军所伐,蛮夷戎狄,骄逸不虔,于是致武,不闻义国反受诛讨。

盖圣王之制,五服之域,有不供职,则修文德,而又不至,然后征伐。

渊小心翼翼,恪恭于位,勤事奉上,可谓勉矣。

尽忠竭节,还被患祸。

小弁之作,离骚之兴,皆由此也。

就或佞邪,盗言孔甘,犹当清览,憎而知善。

谗巧似直,惑乱圣听,尚望文告,使知所由。

若信有罪,当垂三宥。

若不改寤,计功减降,当在八议。

而潜军伺袭,大兵奄至,舞戈长驱,冲击辽土。

犬马恶死,况于人类!

吏民昧死,挫辱王师。

渊虽噃枉,方临危殆,犹恃圣恩,怅然重奔,冀必奸臣矫制,妄肆威虐,乃谓臣等曰:“汉安帝建光元年,辽东属国都尉庞奋,受三月乙未诏书,曰收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

推案无乙未诏书,遣侍御史幽州*(牧) **[收]*考奸臣矫制者。

今刺史或傥谬承矫制乎?

‘臣等议:以为刺史兴兵,摇动天下,殆非矫制,必是诏命。

渊乃俯仰叹息,自伤无罪。

深惟土地所以养人,窃慕古公杖策之岐,乃欲投冠释绂,逝归林麓。

臣等维持,誓之以死,屯守府门,不听所执。

而七营虎士,五部蛮夷,各怀素饱,不谋同心,奋臂大呼,排门遁出。

近郊农民,释其耨镈,伐薪制梃,改案为橹,奔驰赴难,军旅行成,虽蹈汤火,死不顾生。

渊虽见孤弃,怨而不怒,比遣敕军,勿得干犯,及手书告语,恳恻至诚。

而吏士凶悍,不可解散,期于毕命,投死无悔。

渊惧吏士不从教令,乃躬驰骛,自往化解,仅乃止之。

一饭之惠,匹夫所死,况渊累叶信结百姓,恩着民心。

自先帝初兴,爰暨陛下,荣渊累叶,丰功懿德,策名褒扬,辩着廊庙,胜衣举履,诵咏明文,以为口实。

埋而掘之,古人所耻。

小白、重耳,衰世诸侯,犹慕着信,以隆霸业。

诗美文王作孚万邦,论语称仲尼去食存信。

信之为德,固亦大矣。

今吴、蜀共帝,鼎足而居,天下摇荡,无所统一,臣等每为陛下惧此危心。

渊据金城之固,仗和睦之民,国殷兵强,可以横行。

策名委质,守死善道,忠至义尽,为九州表。

方今二敌窥□,未知孰定,是之不戒,而渊是害。

茹柔吐刚,非王者之道也。

臣等虽鄙,诚窃耻之。

若无天乎,臣一郡吉凶,尚未可知。

若云有天,亦何惧焉!

臣等闻仕于家者,二世则主之,三世则君之。

臣等生于荒裔之土,出于圭窦之中,无大援于魏,世隶于公孙氏,报生与赐,在于死力。

昔蒯通言直,汉祖赦其诛。

郑詹辞顺,晋文原其死。

臣等顽愚,不达大节,苟执一介,披露肝胆,言逆龙鳞,罪当万死。

惟陛下恢崇抚育,亮其控告,使疏远之臣,永有保持。

“ 注[六]汉晋春秋曰:公孙渊自立,称绍汉元年。

闻魏人将讨,复称臣于吴,乞兵北伐以自救。

吴人欲戮其使,羊驋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

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

若魏伐渊不克,而我军远赴,是恩结遐夷,义盖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

”权曰:“善”。

乃勒兵大出。

谓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戚,共存亡,虽陨于中原,吾所甘心也。

”又曰:“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也。

” 初,渊家数有怪,犬冠帻绛衣上屋,炊有小儿蒸死甑中。

襄平北巿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

占曰:“有形不成,有体无声,其国灭亡。

”始度以中平六年据辽东,至渊三世,凡五十年而灭。

[一]注[一]魏略曰:始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闻渊劫夺恭位,谓渊终不可保,数自表闻,欲令国家讨渊。

帝以渊已秉权,故因而抚之。

及渊叛,遂以国法系晃。

晃虽有前言,冀不坐,然内以骨肉,知渊破则己从及。

渊首到,晃自审必死,与其子相对啼哭。

时上亦欲活之,而有司以为不可,遂杀之。

张燕,常山真定人也,本姓褚。

黄巾起,燕合聚少年为群盗,在山泽闲转攻,还真定,觽万余人。

博陵张牛角亦起觽,自号将兵从事,与燕合。

燕推牛角为帅,俱攻廮陶。

牛角为飞矢所中。

被创且死,令觽奉燕,告曰:“必以燕为帅。

”牛角死,觽奉燕,故改姓张。

燕剽扞捷速过人,故军中号曰飞燕。

其后人觽寝广,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诸山谷皆相通,其小帅孙轻、王当等,各以部觽从燕,觽至百万,号曰黑山。

灵帝不能征,河北诸郡被其害。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难中郎将。

[一]是后,董卓迁天子于长安,天下兵数起,燕遂以其觽与豪杰相结。

袁绍与公孙瓒争冀州,燕遣将杜长等助瓒,与绍战,为绍所败,人觽稍散,太祖将定冀州,燕遣使求佐王师,拜平北将军。

率觽诣邺,封安国亭侯,邑五百户。

燕薨,子方嗣。

方薨,子融嗣。

[二]注[一]九州春秋曰:张角之反也,黑山、白波、黄龙、左校、牛角、五鹿、羝根、苦蝤、刘石、平汉、大洪、司隶、缘城、罗市、雷公、浮云、飞燕、白爵、杨凤、于毒等各起兵,大者二三万,小者不减数千。

灵帝不能讨,乃遣使拜杨凤为黑山校尉,领诸山贼,得举孝廉计吏。

后遂弥漫,不可复数。

典略曰: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张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张璠汉纪云:又有左校、郭大贤、左髭丈八三部也。

注[二]陆机晋惠帝起居注曰:门下通事令史张林,飞燕之曾孙。

林与赵王伦为乱,未及周年,位至尚书令、韂将军,封郡公。

寻为伦所杀。

张绣,武威祖厉人,骠骑将军济族子也。

边章、韩遂为乱凉州,金城曲胜袭杀祖厉长刘隽。

绣为县吏,闲伺杀胜,郡内义之。

遂招合少年,为邑中豪杰。

董卓败,济与李傕等击吕布,为卓报仇。

语在卓传。

绣随济,以军功稍迁至建忠将军,封宣威侯。

济屯弘农,士卒饥饿,南攻穰,为流矢所中死。

绣领其觽,屯宛,与刘表合。

太祖南征,军淯水,绣等举觽降。

太祖纳济妻,绣恨之。

太祖闻其不悦,密有杀绣之计。

计漏,绣掩袭太祖。

太祖军败,二子没。

绣还保穰,[一]太祖比年攻之,不克。

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绣从贾诩计,复以觽降。

语在诩传。

绣至,太祖执其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

官渡之役,绣力战有功,迁破羌将军。

从破袁谭于南皮,复增邑凡二千户。

是时天下户口减耗,十裁一在,诸将封未有满千户者,而绣特多。

从征乌丸于柳城,未至,薨,谥曰定侯。

[二]子泉嗣,坐与魏讽谋反诛,国除。

注[一]傅子曰:绣有所亲胡车儿,勇冠其军。

太祖爱其骁健,手以金与之。

绣闻而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遂反。

吴书曰:绣降,*(凌统)*用贾诩计,乞徙军就高道,道由太祖屯中。

绣又曰:“车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

”太祖信绣,皆听之。

绣乃严兵入屯,掩太祖。

太祖不备,故败。

注[二]魏略曰:五官将数因请会,发怒曰:“君杀吾兄,何忍持面视人邪!

”绣心不自安,乃自杀。

张鲁字公祺,沛国丰人也。

祖父陵,客蜀,学道□鸣山中,造作道书以惑百姓,从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号米贼。

陵死,子衡行其道。

衡死,鲁复行之。

益州牧刘焉以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将兵击汉中太守苏固,鲁遂袭修杀之,夺其觽。

焉死,子璋代立,以鲁不顺,尽杀鲁母家室。

鲁遂据汉中,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

其来学道者,初皆名“鬼卒”。

受本道已信,号“祭酒”。

各领部觽,多者为治头大祭酒。

皆教以诚信不欺诈,有病自首其过,大都与黄巾相似。

诸祭酒皆作义舍,如今之亭传。

又置义米肉,县于义舍,行路者量腹取足。

若过多,鬼道辄病之。

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

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民夷便乐之。

雄据巴、汉垂三十年。

[一]汉末,力不能征,遂就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贡献而已。

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

鲁功曹巴西阎圃谏鲁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

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

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不烦于王。

愿且不称,勿为祸先。

”鲁从之。

韩遂、马超之乱,关西民从子午谷奔之者数万家。

注[一]典略曰: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骆曜。

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

骆曜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

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为不信道。

修法略与角同,加施静室,使病者处其中思过。

又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习,号为奸令。

为鬼吏,主为病者请祷。

请祷之法,书病人姓名,说服罪之意。

作三通,其一上之天,着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

使病者家出米五斗以为常,故号曰五斗米师。

实无益于治病,但为淫妄,然小人昏愚,竞共事之。

后角被诛,修亦亡。

及鲁在汉中,因其民信行修业,遂增饰之。

教使作义舍,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

又教使自隐,有小过者,当治道百步,则罪除。

又依月令,春夏禁杀。

又禁酒。

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

臣松之谓张修应是张衡,非典略之失,则传写之误。

建安二十年,太祖乃自散关出武都征之,至阳平关。

鲁欲举汉中降,其弟韂不肯,率觽数万人拒关坚守。

太祖攻破之,遂入蜀。

[一]鲁闻阳平已陷,将稽颡*[归降]*,圃又曰:“今以迫往,功必轻。

不如依*(杜灌)**[杜濩]*赴朴胡相拒,然后委质,功必多。

” 于是乃奔南山入巴中。

左右欲悉烧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而意未达。

今之走,避锐锋,非有恶意。

宝货仓库,国家之有。

”遂封藏而去。

太祖入南郑,甚嘉之。

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慰喻。

鲁尽将家出,太祖逆拜鲁镇南将军,待以客礼,封阆中侯,邑万户。

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二]为子彭祖取鲁女。

鲁薨,谥之曰原侯。

子富嗣。

[三]注[一]魏名臣奏载董昭表曰:“武皇帝承凉州从事及武都降人之辞,说张鲁易攻,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不可守也,信以为然。

及往临履,不如所闻,乃叹曰:”他人商度,少如人意。

‘攻阳平山上诸屯,既不时拔,士卒伤夷者多。

武皇帝意沮,便欲拔军截山而还,遣故大将军夏侯惇、将军许褚呼山上兵还。

会前军未还,夜迷惑,误入贼营,贼便退散。

侍中辛毗、刘晔等在兵后,语惇、褚,言’官兵已据得贼要屯,贼已散走‘。

犹不信之。

惇前自见,乃还白武皇帝,进兵定之,幸而克获。

此近事,吏士所知。

“又杨暨表曰:”武皇帝始征张鲁,以十万之觽,身亲临履,指授方略,因就民麦以为军粮。

张韂之守,盖不足言。

地险守易,虽有精兵虎将,势不能施。

对兵三日,欲抽军还,言‘作军三十年,一朝持与人,如何’。

此计已定,天祚大魏,鲁守自坏,因以定之。

“世语曰:鲁遣五官掾降,弟韂横山筑阳平城以拒,王师不得进。

鲁走巴中。

军粮尽,太祖将还。

西曹掾东郡郭谌曰:”不可。

鲁已降,留使既未反,韂虽不同,偏携可攻。

县军深入,以进必克,退必不免。

“ 太祖疑之。

夜有野麋数千突坏韂营,军大惊。

夜,高祚等误与韂觽遇,祚等多鸣鼓角会觽。

韂惧,以为大军见掩,遂降。

注[二]臣松之以为张鲁虽有善心,要为败而后降,今乃宠以万户,五子皆封侯,过矣。

习凿齿曰:鲁欲称王,而阎圃谏止之,今封圃为列侯。

夫赏罚者,所以惩恶劝善也,苟其可以明轨训于物,无远近幽深矣。

今阎圃谏鲁勿王,而太祖追封之,将来之人孰不思顺!

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之谓与!

若乃不明于此而重燋烂之功,丰爵厚赏止于死战之士,则民利于有乱,俗竞于杀伐,阻兵仗力,干戈不戢矣。

太祖之此封,可谓知赏罚之本,虽汤武居之,无以加也。

魏略曰:黄初中,增圃爵邑,在礼请中。

后十余岁病死。

晋书云:西戎司马阎缵,圃孙也。

注[三]魏略曰:刘雄鸣者,蓝田人也。

少以采药射猎为事,常居覆车山下,每晨夜,出行云雾中,以识道不迷,而时人因谓之能为云雾。

郭、李之乱,人多就之。

建安中,附属州郡,州郡表荐为小将。

马超等反,不肯从,超破之。

后诣太祖,太祖执其手谓之曰:“孤方入关,梦得一神人,即卿邪!

”乃厚礼之,表拜为将军,遣令迎其部党。

部党不欲降,遂劫以反,诸亡命皆往依之,有觽数千人,据武关道口。

太祖遣夏侯渊讨破之,雄鸣南奔汉中。

汉中破,穷无所之,乃复归降。

太祖捉其须曰:“老贼,真得汝矣!

” 复其官,徙勃海。

时又有程银、侯选、李堪,皆河东人也,兴平之乱,各有觽千余家。

建安十六年,并与马超合。

超破走,堪临陈死。

银、选南入汉中,汉中破,诣太祖降,皆复官爵。

评曰:公孙瓒保京,坐待夷灭。

度残暴而不节,渊仍业以载凶,只足覆其族也。

陶谦昏乱而忧死,张杨授首于臣下,皆拥据州郡,曾匹夫之不若,固无可论者也。

燕、绣、鲁舍群盗,列功臣,去危亡,保宗祀,则于彼为愈焉。

三国志·魏书·吕布张邈臧洪传

〔陈寿〕 〔晋〕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

以骁武给并州。

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

灵帝崩,原将兵诣洛阳。

[一]与何进谋诛诸黄门,拜执金吾。

进败,董卓入京都,将为乱,欲杀原,并其兵觽。

卓以布见信于原,诱布令杀原。

布斩原首诣卓,卓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注[一]英雄记曰:原子建阳。

本出自寒家,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

为南县吏,受使不辞难,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

裁知书,少有吏用。

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稍迁至中郎将,封都亭侯。

卓自以遇人无礼,恐人谋己,行止常以布自韂.然卓性刚而褊,忿不思难,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布。

布拳捷避之,[一]为卓顾谢,卓意亦解。

由是阴怨卓。

卓常使布守中合,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不自安。

注[一]诗曰:“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注:“拳,力也。

” 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

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

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

布曰:“奈如父子何!

”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

”布遂许之,手刃刺卓。

语在卓传。

允以布为*(奋威) **[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共秉朝政。

布自杀卓后,畏恶凉州人,凉州人皆怨。

由是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城。

[一]布不能拒,傕等遂入长安。

卓死后六旬,布亦败。

[二]将数百骑出武关,欲诣袁术。

注[一]英雄记曰:郭汜在城北。

布开城门,将兵就汜,言“且却兵,但身决胜负”。

汜、布乃独共对战,布以矛刺中汜,汜后骑遂前救汜,汜、布遂各两罢。

注[二]臣松之案英雄记曰:诸书,布以四月二十三日杀卓,六月一日败走,时又无闰,不及六旬。

布自以杀卓为术报雠,欲以德之。

术恶其反复,拒而不受。

北诣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

燕精兵万余,骑数千。

布有良马曰赤兔。

[一]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

而求益兵觽,将士钞掠,绍患忌之。

布觉其意,从绍求去。

绍恐还为己害,遣壮士夜掩杀布,不获。

事露,布走河内,[二]与张杨合。

绍令觽追之,皆畏布,莫敢逼近者。

[三]注[一]曹瞒传曰: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

” 注[二]英雄记曰:布自以有功于袁氏,轻傲绍下诸将,以为□相署置,不足贵也。

布求还洛,绍假布领司隶校尉。

外言当遣,内欲杀布。

明日当发,绍遣甲士三十人,辞以送布。

布使止于帐侧,伪使人于帐中鼓筝。

绍兵卧,布无何出帐去,而兵不觉。

夜半兵起,乱斫布默被,谓为已死。

明日,绍讯问,知布尚在,乃闭城门。

布遂引去。

注[三]英雄记曰:杨及部曲诸将,皆受傕、汜购募,共图布。

布闻之,谓杨曰:“布,卿州里也。

卿杀布,于卿弱。

不如卖布,可极得汜、傕爵宠。

”杨于是外许汜、傕,内实保护布。

汜、傕患之,更下大封诏书,以布为颍川太守。

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

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

太祖、袁绍皆与邈友。

辟公府,以高第拜骑都尉,迁陈留太守。

董卓之乱,太祖与邈首举义兵。

汴水之战,邈遣韂兹将兵随太祖。

袁绍既为盟主,有骄矜色,邈正议责绍。

绍使太祖杀邈,太祖不听,责绍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

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

” 邈知之,益德太祖。

太祖之征陶谦,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

”后还,见邈,垂泣相对。

其亲如此。

吕布之拾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

绍闻之,大恨。

邈畏太祖终为绍击己也,心不自安。

兴平元年,太祖复征谦,邈弟超,与太祖将陈宫、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谋叛太祖。

宫说邈曰:“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觽,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

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邈从之。

太祖初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觽东迎布为兖州牧,据濮阳。

郡县皆应,唯鄄城、东阿、范为太祖守。

太祖引军还,与布战于濮阳,太祖军不利,相持百余日。

是时岁旱、虫蝗、少谷,百姓相食,布东屯山阳。

二年间,太祖乃尽复收诸城,击破布于钜野。

布东奔刘备。

[一]邈从布,留超将家属屯雍丘。

太祖攻围数月,屠之,斩超及其家。

邈诣袁术请救未至,自为其兵所杀。

[二]注[一]英雄记曰:布见备,甚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

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

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尔。

”请备于帐中坐妇默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

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说。

注[二]献帝春秋曰:袁术议称尊号,邈谓术曰:“汉据火德,绝而复扬,德泽丰流,诞生明公。

公居轴处中,入则享于上席,出则为觽目之所属,华、霍不能增其高,渊泉不能同其量,可谓巍巍荡荡,无与为贰。

何为舍此而欲称制?

恐福不盈眦,祸将溢世。

庄周之称郊祭牺牛,养饲经年,衣以文绣,宰执鸾刀,以入庙门,当此之时,求为孤犊不可得也!

“按本传,邈诣术,未至而死。

而此云谏称尊号,未详孰是。

备东击术,布袭取下邳,备还归布。

布遣备屯小沛。

布自称徐州刺史。

[一]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备,备求救于布。

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于术。

” 布曰:“不然。

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

“便严步兵千、骑二百,驰往赴备。

灵等闻布至,皆敛兵不敢复攻。

布于沛西南一里安屯,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共饮食。

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

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

布性不喜合□,但喜解□耳。

“布令门候于营门中举一只戟,布言:”诸君观布射戟小支,一发中者诸君当解去,不中可留决□。

“布举弓射戟,正中小支。

诸将皆惊,言”将军天威也“!

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注[一]英雄记曰:布初入徐州,书与袁术。

术报书曰:“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祸害术门户,术举兵关东,未能屠裂卓。

将军诛卓,送其头首,为术扫灭雠耻,使术明目于当世,死生不愧,其功一也。

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诣*(封部)**[封丘]*,为曹操逆所拒破,流离迸走,几至灭亡。

将军破兖州,术复明目于遐迩,其功二也。

术生年已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

术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其功三也。

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生死。

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迎逢道路,非直此止,当骆驿复致。

若兵器战具,它所乏少,大小唯命。

”布得书大喜,遂造下邳。

典略曰:元休名尚,京兆人也。

尚与同郡韦休甫、第五文休俱着名,号为三休。

尚,献帝初为兖州刺史,东之郡,而太祖已临兖州。

尚南依袁术。

术僭号,欲以尚为太尉,不敢显言,私使人讽之,尚无屈意,术亦不敢强也。

建安初,尚逃还,为术所害。

其后尚丧与太傅马日磾丧俱至京师,天子嘉尚忠烈,为之咨嗟,诏百官吊祭,拜子玮郎中,而日磾不与焉。

英雄记曰:布水陆东下,军到下邳西四十里。

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城中大乱,不相信。

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

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

布遂夜进,晨到城下。

天明,丹杨兵悉开门内布兵。

布于门上坐,步骑放火,大破益德兵,获备妻子军资及部曲将吏士家口。

建安元年六月夜半时,布将河内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事合外,同声大呼攻合,合坚不得入。

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出,诣都督高顺营,直排顺门入。

顺问:“将军有所隐不?

”布言“河内儿声”。

顺言“此郝萌也”。

顺即严兵入府,弓弩并射萌觽。

萌觽乱走,天明还故营。

萌将曹性反萌,与对战,萌刺伤性,性斫萌一臂。

顺斫萌首,默舆性,送诣布。

布问性,言“萌受袁术谋。

”“谋者悉谁?

”性言“陈宫同谋。

”时宫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觉之。

布以宫大将,不问也。

性言“萌常以此问,性言吕将军大将有神,不可击也,不意萌狂惑不止。

”布谓性曰:“卿健儿也!

”善养视之。

创愈,使安抚萌故营,领其觽。

术欲结布为援,乃为子索布女,布许之。

术遣使韩胤以僭号议告布,并求迎妇。

沛相陈珪恐术、布成婚,则徐、扬合从,将为国难,于是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威灵命世,将征四海,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图太山之安。

今与术结婚,受天下不义之名,必有累卵之危。

”布亦怨术初不己受也,女已在涂,追还绝婚,械送韩胤,枭首许市。

珪欲使子登诣太祖,布不肯遣。

会使者至,拜布左将军。

布大喜,即听登往,并令奉章谢恩。

[一]登见太祖,因陈布勇而无计,轻于去就,宜早图之。

太祖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能究其情也。

”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

临别,太祖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

”令登阴合部觽以为内应。

注[一]英雄记曰:初,天子在河东,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

布军无畜积,不能自致,遣使上书。

朝廷以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

使人于山阳界亡失文字,太祖又手书厚加慰劳布,说起迎天子,当平定天下意,并诏书购捕公孙瓒、袁术、韩暹、杨奉等。

布大喜,复遣使上书于天子曰:“臣本当迎大驾,知曹操忠孝,奉迎都许。

臣前与操交兵,今操保傅陛下,臣为外将,欲以兵自随,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进退未敢自宁。

” 答太祖曰:“布获罪之人,分为诛首,手命慰劳,厚见褒奖。

重见购捕袁术等诏书,布当以命为效。

”太祖更遣奉车都尉王则为使者,赍诏书,又封平东将军印绶来拜布。

太祖又手书与布曰:“山阳屯送将军所失大封,国家无好金,孤自取家好金更相为作印,国家无紫绶,自取所带紫绶以籍心。

将军所使不良。

袁术称天子,将军止之,而使不通章。

朝廷信将军,使复重上,以相明忠诚。

” 布乃遣登奉章谢恩,并以一好绶答太祖。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公,绝婚公路。

今吾所求无一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为卿所卖耳!

卿为吾言,其说云何?

”登不为动容,徐喻之曰。

“登见曹公言:”待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

‘公曰:“不如卿言也。

譬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其言如此。

”布意乃解。

术怒,与韩暹、杨奉等连势,遣大将张勋攻布。

布谓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

”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军耳,策谋不素定,不能相维持,子登策之,比之连鸡,势不俱栖,可解离也。

”布用珪策,遣人说暹、奉,使与己并力共击术军,军资所有,悉许暹、奉。

于是暹、奉从之,勋大破败。

[一]注[一]九州春秋载布与暹、奉书曰:“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

今袁术造逆,当共诛讨,奈何与贼臣还共伐布?

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于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暹、奉得书,即回计从布。

布进军,去勋等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并发,斩十将首,杀伤堕水死者不可胜数。

英雄记曰:布后又与暹、奉二军向寿春,水陆并进,所过虏略。

到钟离,大获而还。

既渡淮北,留书与术曰:“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欲相吞灭,每抑止之耳!

布虽无勇,虎步淮南,一时之闲,足下鼠窜寿春,无出头者。

猛将武士,为悉何在?

足下喜为大言以诬天下,天下之人安可尽诬?

古者兵交,使在其闲,造策者非布先唱也。

相去不远,可复相闻。

“布渡毕,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还。

时有东海萧建为琅邪相,治莒,保城自守,不与布通。

布与建书曰:”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

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

布,五原人也,去徐州五千余里,乃在天西北角,今不来共争天东南之地。

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

君如自遂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

昔乐毅攻齐,呼吸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单故也。

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可取布书与智者详共议之。

“建得书,即遣主簿赍笺上礼,贡良马五匹。

建寻为臧霸所袭破,得建资实。

布闻之,自将步骑向莒。

高顺谏曰:“将军躬杀董卓,威震夷狄,端坐顾盼,远近自然畏服,不宜轻自出军。

如或不捷,损名非小。

”布不从。

霸畏布*(引还)*钞暴,果登城拒守。

布不能拔,引还下邳。

霸后复与布和。

建安三年,布复叛为术,遣高顺攻刘备于沛,破之。

太祖遣夏侯惇救备,为顺所败。

太祖自征布,至其城下,遗布书,为陈祸福。

布欲降,陈宫等自以负罪深,沮其计。

[一]布遣人求救于术,*(术)*自将千余骑出战,败走,还保城,不敢出。

[二]术亦不能救。

布虽骁猛,然无谋而多猜忌,不能制御其党,但信诸将。

诸将各异意自疑,故每战多败。

太祖堑围之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宋宪、魏续缚陈宫,将其觽降。

[三]布与其麾下登白门楼。

兵围急,乃下降。

遂生缚布,布曰:“缚太急,小缓之。

”太祖曰:“缚虎不得不急也。

”布请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

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

”太祖有疑色。

刘备进曰:“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

”太祖颔之。

布因指备曰:“是儿最叵信者。

”[四]于是缢杀布。

布与宫、顺等皆枭首送许,然后葬之。

[五]注[一]献帝春秋曰:太祖军至彭城。

陈宫谓布:“宜逆击之,以逸击劳,无不克也。

” 布曰:“不如待其来攻,蹙着泗水中。

”及太祖军攻之急,布于白门楼上谓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自首当)**[当自首]*明公。

”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

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 注[二]英雄记曰:布遣许汜、王楷告急于术。

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相闻邪?

”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

布破,明上亦破也。

”术时僭号,故呼为明上。

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

布恐术为女不至,故不遣兵救也,以绵缠女身,缚着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术,与太祖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

布欲令陈宫、高顺守城,自将骑断太祖粮道。

布妻谓曰:“将军自出断曹公粮道是也。

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自立乎?

愿将军谛计之,无为宫等所误也。

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赖得庞舒私藏妾身耳,今不须顾妾也。

” 布得妻言,愁闷不能自决。

魏氏春秋曰:陈宫谓布曰:“曹公远来,势不能久。

若将军以步骑出屯,为势于外,宫将余觽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外。

不过旬日,军食必尽,击之可破。

”布然之。

布妻曰:“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来。

今将军厚公台不过于曹公,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妻哉!

”布乃止。

注[三]九州春秋曰:初,布骑将侯成遣客牧马十五匹,客悉驱马去,向沛城,欲归刘备。

成自将骑逐之,悉得马还。

诸将合礼贺成,成酿五六斛酒,猎得十余头猪,未饮食,先持半猪五斗酒自入诣布前,跪言:“闲蒙将军恩,逐得所失马,诸将来相贺,自酿少酒,猎得猪,未敢饮食,先奉上微意。

”布大怒曰:“布禁酒,卿酿酒,诸将共饮食作兄弟,共谋杀布邪?

” 成大惧而去,弃所酿酒,还诸将礼。

由是自疑,会太祖围下邳,成遂领觽降。

注[四]英雄记曰:布谓太祖曰:“布待诸将厚也,诸将临急皆叛布尔。

”太祖曰:“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

”布默然。

献帝春秋曰:布问太祖:“明公何瘦?

” 太祖曰:“君何以识孤?

”布曰:“昔在洛,会温氏园。

”太祖曰:“然。

孤忘之矣。

所以瘦,恨不早相得故也。

“ 布曰:“齐桓舍射钩,使管仲相。

今使布竭股肱之力,为公前驱,可乎?

”布缚急,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客,我为执虏,不能一言以相宽乎?

”太祖笑曰:“何不相语,而诉明使君乎?

”意欲活之,命使宽缚。

主簿王必趋进曰:“布,勍虏也。

其觽近在外,不可宽也。

” 太祖曰:“本欲相缓,主簿复不听,如之何?

” 注[五]英雄记曰: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

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陈营。

顺每谏布,言“凡破家亡国,非无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见用耳。

将军举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误不可数也”。

布知其忠,然不能用。

布从郝萌反后,更疏顺。

以魏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

及当攻战,故令顺将续所领兵,顺亦终无恨意。

太祖之禽宫也,问宫欲活老母及女不?

宫对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宫也。

”太祖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

[一]注[一]鱼氏典略曰:陈宫字公台,东郡人也。

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

及天下乱,始随太祖,后自疑,乃从吕布,为布画策,布每不从其计。

下邳败,军士执布及宫,太祖皆见之,与语平生,故布有求活之言。

太祖谓宫曰:“公台,卿平常自谓智计有余,今竟何如?

”宫顾指布曰:“但坐此人不从宫言,以至于此。

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

”太祖笑曰:“今日之事当云何?

”宫曰:“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死自分也。

”太祖曰:“卿如是,奈卿老母何?

”宫曰:“宫闻将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之存否,在明公也。

” 太祖曰:“若卿妻子何?

”宫曰:“宫闻将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之存否,亦在明公也。

”太祖未复言。

宫曰:“请出就戮,以明军法。

”遂趋出,不可止。

太祖泣而送之,宫不还顾。

宫死后,太祖待其家皆厚于初。

陈登者,字符龙,在广陵有威名。

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

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

”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

”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

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

” 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

”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

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默卧,使客卧下默.”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

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默之间邪?

”表大笑。

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一]注[一]先贤行状曰:登忠亮高爽,沉深有大略,少有扶世济民之志。

博览载籍,雅有文艺,旧典文章,莫不贯综。

年二十五,举孝廉,除东阳长,养耆育孤,视民如伤。

是时,世荒民饥,州牧陶谦表登为典农校尉,乃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繥稻丰积。

奉使到许,太祖以登为广陵太守,令阴合觽以图吕布。

登在广陵,明审赏罚,威信宣布。

海贼薛州之群万有余户,束手归命。

未及期年,功化以就,百姓畏而爱之。

登曰:“此可用矣。

”太祖到下邳,登率郡兵为军先驱。

时登诸弟在下邳城中,布乃质执登三弟,欲求和同。

登执意不挠,进围日急。

布刺奸张弘,惧于后累,夜将登三弟出就登。

布既伏诛,登以功加拜伏波将军,甚得江、淮闲欢心,于是有吞灭江南之志。

孙策遣军攻登于匡琦城。

贼初到,旌甲覆水,髃下咸以今贼觽十倍于郡兵,恐不能抗,可引军避之,与其空城。

水人居陆,不能久处,必寻引去。

登厉声曰:“吾受国命,来镇此土。

昔马文渊之在斯位,能南平百越,北灭髃狄,吾既不能遏除凶慝,何逃寇之为邪!

吾其出命以报国,仗义以整乱,天道与顺,克之必矣。

”乃闭门自守,示弱不与战,将士衔声,寂若无人。

登乘城望形势,知其可击。

乃申令将士,宿整兵器,昧爽,开南门,引军诣贼营,步骑钞其后。

贼周章,方结陈,不得还船。

登手执军鼓,纵兵乘之,贼遂大破,皆弃船迸走。

登乘胜追奔,斩虏以万数。

贼忿丧军,寻复大兴兵向登。

登以兵不敌,使功曹陈矫求救于太祖。

登密去城十里治军营处所,令多取柴薪,两束一聚,相去十步,纵横成行,令夜俱起火,火然其聚。

城上称庆,若大军到。

贼望火惊溃,登勒兵追奔,斩首万级。

迁登为东城太守。

广陵吏民佩其恩德,共拔郡随登,老弱襁负而追之。

登晓语令还,曰:“太守在卿郡,频致吴寇,幸而克济。

诸卿何患无令君乎?

”孙权遂跨有江外。

太祖每临大江而叹,恨不早用陈元龙计,而令封豕养其爪牙。

文帝追美登功,拜登息肃为郎中。

臧洪字子源,广陵射阳人也。

父旻,历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原太守,所在有名。

[一]洪体貌魁梧,有异于人,举孝廉为郎。

时选三署郎以补县长。

琅邪赵昱为莒长,东莱刘繇下邑长,东海王朗菑丘长,洪即丘长。

灵帝末,弃官还家,太守张超请洪为功曹。

注[一]谢承后汉书曰:旻有干事才,达于从政,为汉良吏。

初从徐州从事辟司徒府,除卢奴令,冀州举尤异,迁扬州刺史、丹杨太守。

是时边方有警,羌、胡出寇,三府举能,迁旻匈奴中郎将。

讨贼有功,征拜议郎,还京师。

见太尉袁逢,逢问其西域诸国土地、风俗、人物、种数。

旻具答言西域本三十六国,后分为五十五,稍散至百余国。

其国大小,道里近远,人数多少,风俗燥湿,山川、草木、鸟兽、异物名种,不与中国同者,悉口陈其状,手画地形。

逢奇其才,叹息言:“虽班固作西域传,何以加此?

”旻转拜长水校尉,终太原太守。

董卓杀帝,图危社稷,洪说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暛命之秋也。

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

”超然其言,与洪西至陈留,见兄邈计事。

邈亦素有心,会于酸枣,邈谓超曰:“闻弟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动任臧洪,洪者何人?

”超曰:“洪才略智数优超,超甚爱之,海内奇士也。

”邈即引见洪,与语大异之。

致之于刘兖州公山、孔豫州公绪,皆与洪亲善。

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

洪乃升□操盘歃血而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剪覆四海。

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暞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

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

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厮养,莫不激扬,人思致节。

[一]顷之,诸军莫适先进,而食尽觽散。

注[一]臣松之案:于时此盟止有刘岱等五人而已。

魏氏春秋横内刘表等数人,皆非事实。

表保据江、汉,身未尝出境,何由得与洪同□而盟乎?

超遣洪诣大司马刘虞谋,值公孙瓒之难,至河间,遇幽、冀二州交兵,使命不达。

而袁绍见洪,又奇重之,与结分合好。

会青州刺史焦和卒,绍使洪领青州以抚其觽。

[一]洪在州二年,髃盗奔走。

绍叹其能,徙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注[一]九州春秋曰:初平中,焦和为青州刺史。

是时英雄并起,黄巾寇暴,和务及同盟,俱入京畿,不暇为民保障,引军逾河而西。

未久而袁、曹二公卓将战于荥阳,败绩。

黄巾遂广,屠裂城邑。

和不能御,然军器尚利,战士尚觽,而耳目侦逻不设,恐动之言妄至,望寇奔走,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

欲作陷冰丸沉河,令贼不得渡,祷祈髃神,求用兵必利,耆筮常陈于前,巫祝不去于侧。

入见其清谈干云,出则浑乱,命不可知。

州遂萧条,悉为丘墟也。

太祖围张超于雍丘,超言:“唯恃臧洪,当来救吾。

”觽人以为袁、曹方睦,而洪为绍所表用,必不败好招祸,远来赴此。

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但恐见禁制,不相及逮耳。

”洪闻之,果徒跣号泣,并勒所领兵,又从绍请兵马,求欲救超,而绍终不听许。

超遂族灭。

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

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

绍令洪邑人陈琳书与洪,喻以祸福,责以恩义。

洪答曰:隔阔相思,发于寤寐。

幸相去步武之间耳,而以趣舍异规,不得相见,其为怆悢,可为心哉!

前日不遗,比辱雅贶,述叙祸福,公私切至。

所以不即奉答者,既学薄才钝,不足塞诘。

亦以吾子携负侧室,息肩主人,家在东州,仆为仇敌。

以是事人,虽披中情,堕肝胆,犹身疏有罪,言甘见怪,方首尾不救,何能恤人?

且以子之才,穷该典籍,岂将闇于大道,不达余趣哉!

然犹复云云者,仆以是知足下之言,信不由衷,将以救祸也。

必欲算计长短,辩谘是非,是非之论,言满天下,陈之更不明,不言无所损。

又言伤告绝之义,非吾所忍行也,是以捐弃纸笔,一无所答。

亦冀遥忖其心,知其计定,不复渝变也。

重获来命,援引古今,纷纭六纸,虽欲不言,焉得已哉!

仆小人也,本因行役,寇窃大州,恩深分厚,宁乐今日自还接刃!

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旋,抚弦搦矢,不觉流涕之覆面也。

何者?

自以辅佐主人,无以为悔。

主人相接,过绝等伦。

当受任之初,自谓究竟大事,共尊王室。

岂悟天子不悦,本州见侵,郡将遘牖里之厄,陈留克创兵之谋,谋计栖迟,丧忠孝之名,杖策携背,亏交友之分。

揆此二者,与其不得已,丧忠孝之名与亏交友之道,轻重殊涂,亲疏异画,故便收泪告绝。

若使主人少垂故人,住者侧席,去者克己,不汲汲于离友,信刑戮以自辅,则仆抗季札之志,不为今日之战矣。

何以效之?

昔张景明亲登□喢血,奉辞奔走,卒使韩牧让印,主人得地。

然后但以拜章朝主,赐爵获传之故,旋时之间,不蒙观过之贷,而受夷灭之祸。

[一]吕奉先讨卓来奔,请兵不获,告去何罪?

复见斫刺,滨于死亡。

刘子琪奉使逾时,辞不获命,畏威怀亲,以诈求归,可谓有志忠孝,无损霸道者也。

然辄僵毙麾下,不蒙亏除。

[二]仆虽不敏,又素不能原始见终,鷪微知着,窃度主人之心,岂谓三子宜死,罚当刑中哉?

实且欲一统山东,增兵讨雠,惧战士狐疑,无以沮劝,故抑废王命以崇承制,慕义者蒙荣,待放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游士之愿也。

故仆鉴戒前人,困穷死战。

仆虽下愚,亦尝闻君子之言矣。

此实非吾心也。

乃主人招焉。

凡吾所以背弃国民,用命此城者,正以君子之违,不适敌国故也。

是以获罪主人,见攻逾时,而足下更引此义以为吾规,无乃辞同趋异,非君子所为休戚者哉!

吾闻之也,义不背亲,忠不违君,故东宗本州以为亲援,中扶郡将以安社稷,一举二得以徼忠孝,何以为非?

而足下欲吾轻本破家,均君主人。

主人之于我也,年为吾兄,分为笃友,道乖告去,以安君亲,可谓顺矣。

若子之言,则包胥宜致命于伍员,不当号哭于秦庭矣。

苟区区于攘患,不知言乖乎道理矣。

足下或者见城围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义,惟平生之好,以屈节而苟生,胜守义而倾覆也。

昔晏婴不降志于白刃,南史不曲笔以求生,故身着图象,名垂后世,况仆据金城之固,驱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为一年之资,匡困补乏,以悦天下,何图筑室反耕哉!

但惧秋风扬尘,伯珪马首南向,张杨、飞燕,膂力作难,北鄙将告倒县之急,股肱奏乞归之诚耳。

主人当鉴我曹辈,反旌退师,治兵邺垣,何宜久辱盛怒,暴威于吾城下哉?

足下讥吾恃黑山以为救,独不念黄巾之合从邪!

加飞燕之属悉以受王命矣。

昔高祖取彭越于钜野,光武创基兆于绿林,卒能龙飞中兴,以成帝业,苟可辅主兴化,夫何嫌哉!

况仆亲奉玺书,与之从事。

行矣孔璋!

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授命于君亲。

吾子托身于盟主,臧洪策名于长安。

子谓余身死而名灭,仆亦笑子生死而无闻焉,悲哉!

本同而末离,努力努力,夫复何言!

注[一]臣松之案英雄记云:“袁绍使张景明、郭公则、高元才等说韩馥,使让冀州。

” 然*[则]*馥之让位,景明亦有其功。

其余之事未详。

注[二]臣松之案:公孙瓒表列绍罪过云:“绍与故虎牙将军刘勋首共造兵,勋仍有效,而以小忿枉害于勋,绍罪七也。

”疑此是子璜也。

绍见洪书,知无降意,增兵急攻。

城中粮谷以尽,外无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吏士谓曰:“袁氏无道,所图不轨,且不救洪郡将。

洪于大义,不得不死,今诸君无事空与此祸!

可先城未败,将妻子出。

”将吏士民皆垂泣曰:“明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吏民何忍当舍明府去也!

”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无可复食者。

主簿启内厨米三斗,请中分稍以为糜粥,洪叹曰:“独食此何为!

”使作薄粥,觽分歠之,杀其爱妾以食将士。

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离叛。

城陷,绍生执洪。

绍素亲洪,盛施帏幔,大会诸将见洪,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此!

今日服未?

”洪据地瞋目曰:“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

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欲因际会,希冀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

洪亲见呼张陈留为兄,则洪府君亦宜为弟,同共暞力,为国除害,何为拥觽观人屠灭!

惜洪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谓服乎!

”绍本爱洪,意欲令屈服,原之。

见洪辞切,知终不为己用,乃杀之。

[一]洪邑人陈容少为书生,亲慕洪,随洪为东郡丞。

城未败,洪遣出。

绍令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专先诛忠义,岂合天意!

臧洪发举为郡将,奈何杀之!

”绍惭,左右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

”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

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

” 复见杀。

在绍坐者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先是,洪遣司马二人出,求救于吕布。

比还,城已陷,皆赴敌死。

注[一]徐觽三国评曰:洪敦天下名义,救旧君之危,其恩足以感人情,义足以励薄俗。

然袁亦知己亲友,致位州郡,虽非君臣,且实盟主,既受其命,义不应贰。

袁、曹方睦,夹辅王室,吕布反复无义,志在逆乱,而邈、超□立布为州牧,其于王法,乃一罪人也。

曹公讨之,袁氏弗救,未为非理也。

洪本不当就袁请兵,又不当还为怨雠。

为洪计者,苟力所不足,可奔他国以求赴救,若谋力未展以待事机,则宜徐更观衅,效死于超。

何必誓守穷城而无变通,身死殄民,功名不立,良可哀也!

评曰: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

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也。

昔汉光武谬于庞萌,近魏太祖亦蔽于张邈。

知人则哲,唯帝难之,信矣!

陈登、臧洪并有雄气壮节,登降年夙陨,功业未遂,洪以兵弱敌强,烈志不立,惜哉!

三国志·魏书·董二袁刘传

〔陈寿〕 〔晋〕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

[一]少好侠,尝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

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

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赠卓。

[二]汉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

卓有才武,旅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射。

为军司马,从中郎将张奂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悉以分与吏士。

迁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

征拜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三]迁中郎将,讨黄巾,军败抵罪。

韩遂等起凉州,复为中郎将,西拒遂。

于望垣硖北,为羌、胡数万人所围,粮食乏绝。

卓伪欲捕鱼,堰其还道当所渡水为池,使水渟满数十里,默从堰下过其军而决堰。

比羌、胡闻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

时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觽而还,屯住扶风。

拜前将军,封□乡侯,征为并州牧。

[四]注[一]英雄记曰:卓父君雅,由微官为颍川纶氏尉。

有三子:长子擢,字孟高,早卒。

次即卓。

卓弟旻字叔颖。

注[二]吴书曰:郡召卓为吏,使监领盗贼。

胡尝出钞,多虏民人,凉州刺史成就辟卓为从事,使领兵骑讨捕,大破之,斩获千计。

并州刺史段颎荐卓公府,司徒袁隗辟为掾。

注[三]英雄记曰: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

注[四]灵帝纪曰:中平五年,征卓为少府,敕以营吏士属左将军皇甫嵩,诣行在所。

卓上言:“凉州扰乱,鲸鲵未灭,此臣奋发暛命之秋。

吏士踊跃,恋恩念报,各遮臣车,辞声恳恻,未得即路也。

辄且行前将军事,尽心慰恤,暛力行陈。

”六年,以卓为并州牧,又敕以吏兵属皇甫嵩。

卓复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

”卓再违诏敕,会为何进所召。

灵帝崩,少帝即位。

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官,太后不从。

进乃召卓使将兵诣京师,并密令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

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

臣辄鸣钟鼓如洛阳,即讨让等。

”欲以胁迫太后。

卓未至,进败。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将其觽迎帝于北芒,还宫。

[二]时进弟车骑将军苗为进觽所杀,[三]进、苗部曲无所属,皆诣卓。

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其觽,故京都兵权唯在卓。

[四]注[一]续汉书曰:进字遂高,南阳人,太后异母兄也。

进本屠家子,父曰真。

真死后,进以妹倚黄门得入掖庭,有宠,光和三年立为皇后,进由是贵幸。

中平元年,黄巾起,拜进大将军。

典略载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美田皆属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窎起。

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

臣随慰抚,以至新安。

臣闻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肉,及溺呼船,悔之无及。

” 注[二]张璠汉纪曰:帝以八月庚午为诸黄门所劫,步出谷门,走至河上。

诸黄门既投河死。

时帝年十四,陈留王年九岁,兄弟独夜步行欲还宫,闇暝,逐萤火而行,数里,得民家以露车载送。

辛未,公卿以下与卓共迎帝于北芒阪下。

献帝春秋曰:先是童谣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卓时适至,屯显阳苑。

闻帝当还,率觽迎帝。

典略曰:帝望见卓兵涕泣。

髃公谓卓曰:“有诏却兵。

”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

”遂俱入城。

献帝纪曰:卓与帝语,语不可了。

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

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

卓大喜,乃有废立意。

英雄记曰:河南中部掾闵贡扶帝及陈留王上至雒舍止。

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

公卿百官奉迎于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导。

卓将步骑数千来迎,烈呵使避,卓骂烈曰:“昼夜三百里来,何云避,我不能断卿头邪?

”前见帝曰:“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

”又趋陈留王,曰:“我董卓也,从我抱来。

”乃于贡抱中取王。

英雄记曰:一本云王不就卓抱,卓与王并马而行也。

注[三]英雄记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

进部曲将吴匡,素怨苗不与进同心,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车骑也。

”遂引兵与卓弟旻共攻杀苗于朱爵阙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

率四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

人不觉,谓卓兵不可胜数。

先是,进遣骑都尉太山鲍信所在募兵,适至,信谓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

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禽也。

”绍畏卓,不敢发,信遂还乡里。

于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刘弘而卓代之,俄迁太尉,假节钺虎贲。

遂废帝为弘农王。

寻又杀王及何太后。

立灵帝少子陈留王,是为献帝。

[一]卓迁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又封卓母为池阳君,置家令、丞。

卓既率精兵来,适值帝室大乱,得专废立,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

卓性残忍不仁,遂以严刑胁觽,睚鴺之隙必报,人不自保。

[二]尝遣军到阳城。

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车牛,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而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

入开阳城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至于奸乱宫人公主。

其凶逆如此。

注[一]献帝纪曰:卓谋废帝,会髃臣于朝堂,议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

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

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 尚书卢植曰:“案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

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余,故霍光废之。

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

“卓怒,罢坐,欲诛植,侍中蔡邕劝之,得免。

九月甲戌,卓复大会髃臣曰:“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

天子幼质,软弱不君。

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着在典籍,佥以为善。

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

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

“献帝起居注载策曰:”孝灵皇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

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衰如故焉。

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

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

永乐太后暴崩,觽论惑焉。

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

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

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

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

废皇帝为弘农王。

皇太后还政。

“尚书读册毕,髃臣莫有言,尚书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

昔祭仲废忽立突,春秋大其权。

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人,请称万岁。

“卓以太后见废,故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书曰:卓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

”英雄记曰:卓欲震威,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京师震动。

发何苗棺,出其尸,枝解节弃于道边。

又收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初,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用其所举韩馥、刘岱、孔□、*(张资)**[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

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将以讨卓。

卓闻之,以为毖、琼等通情卖己,皆斩之。

[一]注[一]英雄记曰:毖字仲远,武威人。

琼字德瑜,汝南人。

谢承后汉书曰:伍孚字德瑜,少有大节,为郡门下书佐。

其本邑长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邮收之。

孚不肯受教,伏地仰谏曰:“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长乎?

更乞授他吏。

” 太守奇而听之。

后大将军何进辟为东曹属,稍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

董卓作乱,百僚震栗。

孚着小铠,于朝服里挟佩刀见卓,欲伺便刺杀之。

语阕辞去,卓送至合中,孚因出刀刺之。

卓多力,退却不中,即收孚。

卓曰:“卿欲反邪?

”孚大言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

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

” 遂杀孚。

谢承记孚字及本郡,则与琼同,而致死事乃与孚异也,不知孚为琼之别名,为别有伍孚也?

盖未详之。

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阳津,将以图卓。

卓遣疑兵若将于平阴渡者,潜遣锐觽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

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

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

焚烧洛阳宫室,悉发掘陵墓,取宝物。

[一]卓至西京,为太师,号曰尚父。

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

[二]卓弟旻为左将军,封鄠侯。

兄子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典兵。

宗族内外并列朝廷。

[三]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

召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

[四]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谷为三十年储,[五]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尝至郿行坞,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

*横音光。

*卓豫施帐幔饮,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于坐中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未死,偃转杯案闲,会者皆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

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者。

故太尉张温时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变,欲以塞咎,使人言温与袁术交关,遂笞杀之。

[六]法令苛酷,爱憎淫刑,更相被诬,噃死者千数。

百姓嗷嗷,道路以目。

[七]悉椎破铜人、钟虡,及坏五铢钱。

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肉好无轮郭,不磨鑢.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

自是后钱货不行。

注[一]华峤汉书曰:卓欲迁长安,召公卿以下大议。

司徒杨彪曰:“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天下之民。

*(而)**[今]*海内安稳,无故移都,恐百姓惊动,麋沸蚁聚为乱。

” 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

今徙西京,设令关东豪强敢有动者,以我强兵踧之,可使诣沧海。

”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

又长安宫室坏败,不可卒复。

”卓曰:“武帝时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数千处,引凉州材木东下以作宫室,为功不难。

”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计邪?

边章、韩约有书来,欲令朝廷必徙都。

若大兵*(来)**[东]*下,我不能复相救,公便可与袁氏西行。

”彪曰:“西方自彪道径也,顾未知天下何如耳!

”议罢。

卓敕司隶校尉宣璠以灾异劾奏,因策免彪。

续汉书曰: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俱诣卓,卓言:“昔高祖都关中,十一世后中兴,更都洛阳。

从光武至今复十一世,案石苞室谶,宜复还都长安。

”坐中皆惊愕,无敢应者。

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因民之心,随时之宜。

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之。

往者王莽篡逆,变乱五常,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人流亡,百无一在。

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捐宫庙,弃园陵,恐百姓惊愕,不解此意,必麋沸蚁聚以致扰乱。

石苞室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

“卓作色曰:”杨公欲沮国家计邪?

关东方乱,所在贼起。

崤函险固,国之重防。

又陇右取材,功夫不难。

杜陵南山下有孝武故陶处,作砖瓦,一朝可办。

宫室官府,盖何足言!

百姓小民,何足与议。

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岂得自在。

“百寮恐怖失色。

琬谓卓曰:”此大事。

杨公之语,得无重思!

“卓罢坐,即日令司隶奏彪及琬,皆免官。

大驾即西。

卓部兵烧洛阳城外面百里。

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

又收诸富室,以罪恶没入其财物。

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

献帝纪曰: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余匹,用缠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

获袁绍豫州从事李延,煮杀之。

卓所爱胡,恃宠放纵,为司隶校尉赵谦所杀。

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

”乃召司隶都官挝杀之。

注[二]魏书曰:言其逼天子也。

献帝纪曰。

卓既为太师,复欲称尚父,以问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为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

今公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关东悉定,车驾东还,然后议之。

”乃止。

京师地震,卓又问邕。

邕对曰:“地动阴盛,大臣逾制之所致也。

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

”卓从之,更乘金华皂盖车也。

注[三]英雄记曰: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

孙女名白,时尚未笄,封为渭阳君。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注[四]山阳公载记曰:初卓为前将军,皇甫嵩为左将军,俱征韩遂,各不相下。

后卓征为少府并州牧,兵当属嵩,卓大怒。

及为太师,嵩为御史中丞,拜于车下。

卓问嵩:“义真服未乎?

”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

”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张璠汉纪曰:卓抵其手谓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

”嵩对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

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卓默然,遂与嵩和解。

注[五]英雄记曰:郿去长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灵帝时牓门卖官,于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之徒,皆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三公。

颎数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温有杰才,陵能偶时,皆一时显士,犹以货取位,而况于刘嚣、唐珍、张颢之党乎!

风俗通曰:司隶刘嚣,以党诸常侍,致位公辅。

续汉书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

张颢,中常侍张奉弟。

注[七]魏书曰: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有应此者皆身诛,财物没官。

于是爱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卓将吕布共谋诛卓。

是时,天子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

布使同郡骑都尉李肃等,将亲兵十余人,伪着韂士服守掖门。

布怀诏书。

卓至,肃等格卓。

卓惊呼布所在。

布曰“有诏”,遂杀卓,夷三族。

主簿田景前趋卓尸,布又杀之。

凡所杀三人,余莫敢动。

[一]长安士庶咸相庆贺,诸阿附卓者皆下狱死。

[二]注[一]英雄记曰:时有谣言曰:“千里艹,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

”又作董逃之歌。

又有道士书布为“吕”字以示卓,卓不知其为吕布也。

卓当入会,陈列步骑,自营至宫,朝服导引行其中。

马踬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劝使行,乃衷甲而入。

卓既死,当时日月清净,微风不起。

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还,为其髃下所斫射。

卓母年九十,走至坞门曰“乞脱我死”,即斩首。

袁氏门生故吏,改殡诸袁死于郿者,敛聚董氏尸于其侧而焚之。

暴卓尸于市。

卓素肥,膏流浸地,草为之丹。

守尸吏暝以为大炷,置卓脐中以为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

后卓故部曲收所烧者灰,并以一棺棺之,葬于郿.卓坞中金有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珠玉锦绮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知数。

注[二]谢承后汉书曰:蔡邕在王允坐,闻卓死,有叹惜之音。

允责邕曰:“卓,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

君为王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曾不倒戈,卓受天诛,而更嗟痛乎?

”便使收付廷尉。

邕谢允曰:“虽以不忠,犹识大义,古今安危,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

狂瞽之词,谬出患入,愿黥首为刑以继汉史。

”公卿惜邕才,咸共谏允。

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

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后令吾徒并受谤议。

” 遂杀邕。

臣松之以为蔡邕虽为卓所亲任,情必不党。

宁不知卓之奸凶,为天下所毒,闻其死亡,理无叹惜。

纵复令然,不应反言于王允之坐。

斯殆谢承之妄记也。

史迁纪传,博有奇功于世,而云王允谓孝武应早杀迁,此非识者之言。

但迁为不隐孝武之失,直书其事耳,何谤之有乎?

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不疚者矣,既无惧于谤,且欲杀邕,当论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

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

张璠汉纪曰:初,蔡邕以言事见徙,名闻天下,义动志士。

及还,内宠恶之。

邕恐,乃亡命海滨,往来依太山羊氏,积十年。

卓为太尉,辟为掾,以高第为侍御史治书,三日中遂至尚书。

后迁巴东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长安为左中郎将。

卓重其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

及允将杀邕,时名士多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貋中郎将牛辅典兵别屯陕,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略陈留、颍川诸县。

卓死,吕布使李肃至陕,欲以诏命诛辅。

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肃。

[一]其后辅营兵有夜叛出者,营中惊,辅以为皆叛,乃取金宝,独与素所厚*(友)**[攴]*胡赤儿等五六人相随,逾城北渡河,赤儿等利其金宝,斩首送长安。

注[一]魏书曰:辅恇怯失守,不能自安。

常把辟兵符,以鈇锧致其旁,欲以自强。

见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气与不,又筮知吉凶,然后乃见之。

中郎将董越来就辅,辅使筮之,得兑下离上,筮者曰:“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

”实时杀越。

献帝纪云:筮人常为越所鞭,故因此以报之。

比傕等还,辅已败,觽无所依,欲各散归。

既无赦书,而闻长安中欲尽诛凉州人,忧恐不知所为。

用贾诩策,遂将其觽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长安,觽十余万,[一]与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围长安城。

十日城陷,与布战城中,布败走。

傕等放兵略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

诛杀卓者,尸王允于市。

[二]葬卓于郿,大风暴雨震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椁。

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

汜为后将军、美阳侯。

稠为右将军、万年侯。

傕、汜、稠擅朝政。

[三]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屯弘农。

注[一]九州春秋曰:傕等在陕,皆恐怖,急拥兵自守。

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人,而司徒王允素所不善也。

及李傕之叛,允乃呼文才、整修使东解释之,不假借以温颜,谓曰:“关东鼠子欲何为邪?

卿往呼之。

”于是二人往,实召兵而还。

注[二]张璠汉纪曰:布兵败,驻马青琐门外,谓允曰:“公可以去。

”允曰:“安国家,吾之上愿也,若不获,则奉身以死。

朝廷幼主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为也。

努力谢关东诸公,以国家为念。

“傕、汜入长安城,屯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

吏民死者不可胜数。

司徒王允挟天子上宣平城门避兵,傕等于城门下拜,伏地叩头。

帝谓傕等曰:”卿无作威福,而乃放兵纵横,欲何为乎?

“傕等曰:”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

臣等为卓报绚,弗敢为逆也。

请事竟,诣廷尉受罪。

“允穷逼出见傕,傕诛允及妻子宗族十余人。

长安城中男女大小莫不流涕。

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

少有大节,郭泰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也。

“泰虽先达,遂与定交。

三公并辟,历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为从事,迁河南尹、尚书令。

及为司徒,其所以扶持王室,甚得大臣之节,自天子以下,皆倚赖焉。

卓亦推信之,委以朝廷。

华峤曰:夫士以正立,以谋济,以义成,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分其权,伺其间而弊其罪。

当此之时,天下之难解矣,本之皆主于忠义也,故推卓不为失正,分权不为不义,伺闲不为狙诈,是以谋济义成,而归于正也。

注[三]英雄记曰:傕,北地人。

汜,张掖人,一名多。

是岁,韩遂、马腾等降,率觽诣长安。

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凉州,腾征西将军,屯郿.侍中马宇与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等谋,欲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傕等。

腾引兵至长平观,宇等谋泄,出奔槐里。

稠击腾,腾败走,还凉州。

又攻槐里,宇等皆死。

时三辅民尚数十万户,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闲相啖食略尽。

[一]注[一]献帝纪曰:是时新迁都,宫人多亡衣服,帝欲发御府缯以与之,李傕弗欲,曰:“宫中有衣,胡为复作邪?

”诏卖厩马百余匹,御府大司农出杂缯二万匹,与所卖厩马直,赐公卿以下及贫民不能自存者。

李傕曰“我邸阁储偫少”,乃悉载置其营。

贾诩曰“此上意,不可拒”,傕不从之。

诸将争权,遂杀稠,并其觽。

[一]汜与傕转相疑,战□长安中。

[二]傕质天子于营,烧宫殿城门,略官寺,尽收乘舆服御物置其家。

[三]傕使公卿诣汜请和,汜皆执之。

[四]相攻击连月,死者万数。

[五]注[一]九州春秋曰:马腾、韩遂之败,樊稠追至陈仓。

遂语稠曰:“天地反复,未可知也。

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

与足下州里人,今虽小违,要当大同,欲相与善语以别。

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乎!

“俱却骑前接马,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

傕兄子利随稠,利还告傕,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

傕以是疑稠与韩遂私和而有异意。

稠欲将兵东出关,从傕索益兵。

因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

注[二]典略曰:傕数设酒请汜,或留汜止宿。

汜妻惧傕与汜婢妾而夺己爱,思有以离闲之。

会傕送馈,妻乃以豉为药,汜将食,妻曰:“食从外来,倘或有故!

”遂摘药示之,曰:“一栖不二雄,我固疑将军之信李公也。

”他日傕复请汜,大醉。

汜疑傕药之,绞粪汁饮之乃解。

于是遂生嫌隙,而治兵相攻。

注[三]献帝起居注曰:初,汜谋迎天子幸其营,夜有亡告傕者,傕使兄子暹将数千兵围宫,以车三乘迎天子。

杨彪曰:“自古帝王无在人臣家者。

举事当合天下心,诸君作此,非是也。

” 暹曰:“将军计定矣。

”于是天子一乘,贵人伏氏一乘,贾诩、左灵一乘,其余皆步从。

是日,傕复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坞门,内外隔绝。

诸侍臣皆有饥色,时盛暑热,人尽寒心。

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赐左右,傕曰:“朝餔上饭,何用米为?

” 乃与腐牛骨,皆臭不可食。

帝大怒,欲诘责之。

侍中杨琦上封事曰:“傕,边鄙之人,习于夷风,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辅车驾幸黄白城以纾其愤。

臣愿陛下忍之,未可显其罪也。

”帝纳之。

初,傕屯黄白城,故谋欲徙之。

傕以司徒赵温不与己同,乃内温坞中。

温闻傕欲移乘舆,与傕书曰:“公前托为董公报绚,然实屠陷王城,杀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见而户释也。

今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绚,民在涂炭,各不聊生,曾不改寤,遂成祸乱。

朝廷仍下明诏,欲令和解,诏命不行,恩泽日损,而复欲辅乘舆于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

于易,一过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

不如早共和解,引兵还屯,上安万乘,下全生民,岂不幸甚!

”傕大怒,欲遣人害温。

其从弟应,温故掾也,谏之数日乃止。

帝闻温与傕书,问侍中常洽曰:“傕弗知臧否,温言太切,可为寒心。

”对曰:“李应已解之矣。

”帝乃悦。

注[四]华峤汉书曰:汜飨公卿,议欲攻傕。

杨彪曰:“群臣共□,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此可行乎?

”汜怒,欲手刃之,中郎将杨密及左右多谏,汜乃归之。

注[五]献帝起居注曰:傕性喜鬼怪左道之术,常有道人及女巫歌讴击鼓下神,祠祭六丁,符劾厌胜之具,无所不为。

又于朝廷省门外,为董卓作神坐,数以牛羊祠之,讫,过省合问起居,求入见。

傕带三刀,手复与鞭合持一刃。

侍中、侍郎见傕带仗,皆惶恐,亦带剑持刀,先入在帝侧。

傕对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为帝说郭汜无状,帝亦随其意答应之。

傕喜,出言“明陛下真贤圣主”,意遂自信,自谓良得天子欢心也。

虽然,犹不欲令近臣带剑在帝边,谓人言“此曹子将欲图我邪?

而皆持刀也”。

侍中李祯,傕州里,素与傕通,语傕“所以持刀者,军中不可不尔,此国家故事”。

傕意乃解。

天子以谒者仆射皇甫郦凉州旧姓,有专对之才,遣令和傕、汜。

郦先诣汜,汜受诏命。

诣傕,傕不肯,曰:“我有*[讨]*吕布之功,辅政四年,三辅清静,天下所知也。

郭多,盗马虏耳,何敢乃欲与吾等邪?

必欲诛之。

君为凉州人,观吾方略士觽,足办多不?

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苟欲利郭多,李傕有胆自知之。

”郦答曰:“昔有穷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难,以至于毙。

近董公之强,明将军目所见,内有王公以为内主,外有董旻、承、璜以为鲠毒,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头县竿端,此有勇而无谋也。

今将军身为上将,把钺仗节,子孙握权,宗族荷宠,国家好爵而皆据之。

今郭多劫质公卿,将军胁至尊,谁为轻重邪?

张济与郭多、杨定有谋,又为冠带所附。

杨奉,白波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拜宠之,犹不肯尽力也。

”傕不纳郦言,而呵之令出。

郦出,诣省门,白傕不肯从诏,辞语不顺。

侍中胡邈为傕所幸,呼传诏者令饰其辞。

又谓郦曰:“李将军于卿不薄,又皇甫公为太尉,李将军力也。

”郦答曰:“胡敬才,卿为国家常伯,辅弼之臣也,语言如此,宁可用邪?

”邈曰:“念卿失李将军意,恐不易耳!

我与卿何事者?

”郦言:“我累世受恩,身又常在帏幄,君辱臣死,当坐国家,为李傕所杀,则天命也。

”天子闻郦答语切,恐傕闻之,便敕遣郦。

郦裁出营门,傕遣虎贲王昌呼之。

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傕,言追之不及。

天子使左中郎将李固持节拜傕为大司马,在三公之右。

傕自以为得鬼神之力,乃厚赐诸巫。

傕将杨奉与傕军吏宋果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

傕觽叛,稍衰弱。

张济自陕和解之,天子乃得出,至新丰、霸陵闲。

[一]郭汜复欲胁天子还都郿.天子奔奉营,奉击汜破之。

汜走南山,奉及将军董承以天子还洛阳。

傕、汜悔遣天子,复相与和,追及天子于弘农之曹阳。

奉急招河东故白波帅韩暹、胡才、李乐等合,与傕、汜大战。

奉兵败,傕等纵兵杀公卿百官,略宫人入弘农。

[二]天子走陕,北渡河,失辎重,步行,唯皇后贵人从,至大阳,止人家屋中。

[三]奉、暹等遂以天子都安邑,御乘牛车。

太尉杨彪、太仆韩融近臣从者十余人。

以暹为征东、才为征西、乐征北将军,并与奉、承持政。

遣融至弘农,与傕、汜等连和,还所略宫人公卿百官,及乘舆车马数乘。

是时蝗虫起,岁旱无谷,从官食枣菜。

[四]诸将不能相率,上下乱,粮食尽。

奉、暹、承乃以天子还洛阳。

出箕关,下轵道,张杨以食迎道路,拜大司马。

语在杨传。

天子入洛阳,宫室烧尽,街陌荒芜,百官披荆棘,依丘墙闲。

州郡各拥兵自韂,莫有至者。

饥穷稍甚,尚书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饥死墙壁闲。

注[一]献帝起居注曰:初,天子出到宣平门,当度桥,汜兵数百人遮桥问“是天子邪”?

车不得前。

傕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左右,侍中刘艾大呼云:“是天子也。

” 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

帝言诸兵:“汝不却,何敢迫近至尊邪?

”汜等兵乃却。

既度桥,士觽咸呼万岁。

注[二]献帝纪曰:时尚书令士孙瑞为乱兵所害。

三辅决录注曰:瑞字君荣,扶风人,世为学门。

瑞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仕历显位。

卓既诛,迁大司农,为国三老。

每三公缺,瑞常在选中。

太尉周忠、皇甫嵩,司徒淳于嘉、赵温,司空杨彪、张喜等为公,皆辞拜让瑞。

天子都许,追论瑞功,封子萌澹津亭侯。

萌字文始,亦有才学,与王粲善。

临当就国,粲作诗以赠萌,萌有答,在粲集中。

注[三]献帝纪曰:初,议者欲令天子浮河东下,太尉杨彪曰:“臣弘农人,从此已东,有三十六滩,非万乘所当从也。

”刘艾曰:“臣前为陕令,知其危险,有师犹有倾覆,况今无师,太尉谋是也。

”乃止。

及当北渡,使李乐具船。

天子步行趋河岸,岸高不得下,董承等谋欲以马羁相续以系帝腰。

时中宫仆伏德扶中宫,一手持十匹绢,乃取德绢连续为辇。

行军校尉尚弘多力,令弘居前负帝,乃得下登船。

其余不得渡者甚觽,复遣船收诸不得渡者,皆争攀船,船上人以刃栎断其指,舟中之指可掬。

注[四]魏书曰:乘舆时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

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

诸将专权,或擅笞杀尚书。

司隶校尉出入,民兵抵掷之。

诸将或遣婢诣省合,或自赍酒啖,过天子饮,侍中不通,喧呼骂詈,遂不能止。

又竞表拜诸营壁民为部曲,求其礼遗。

医师、走卒,皆为校尉,御史刻印不供,乃以锥画,示有文字,或不时得也。

太祖乃迎天子都许。

暹、奉不能奉王法,各出奔,寇徐、扬间,为刘备所杀。

[一]董承从太祖岁余,诛。

建安二年,遣谒者仆射裴茂率关西诸将诛傕,夷三族。

[二]汜为其将五习所袭,死于郿.济饥饿,至南阳寇略,为穰人所杀,从子绣摄其觽。

才、乐留河东,才为怨家所杀,乐病死。

遂、腾自还凉州,更相寇,后腾入为韂尉,子超领其部曲。

十六年,超与关中诸将及遂等反,太祖征破之。

语在武纪。

遂奔金城,为其将所杀。

超据汉阳,腾坐夷三族。

赵衢等举义兵讨超,超走汉中从张鲁,后奔刘备,死于蜀。

注[一]英雄记曰:备诱奉与相见,因于坐上执之。

暹失奉势孤,时欲走还并州,为杼秋屯帅张宣所邀杀。

注[二]典略曰:傕头至,有诏高县。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也。

高祖父安,为汉司徒。

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

[一]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与交焉。

以大将军掾为侍御史,[二]稍迁中军校尉,至司隶。

注[一]华峤汉书曰:安字邵公,好学有威重。

明帝时为楚郡太守,治楚王狱,所申理者四百余家,皆蒙全济,安遂为名臣。

章帝时至司徒,生蜀郡太守京。

京弟敞为司空。

京子汤,太尉。

汤四子:长子平,平弟成,左中郎将,并早卒。

成弟逢,逢弟隗,皆为公。

魏书曰:自安以下,皆博爱容觽,无所拣择。

宾客入其门,无贤愚皆得所欲,为天下所归。

绍即逢之庶子,术异母兄也,出后成为子。

英雄记曰:成字文开,壮健有部分,贵戚权豪自大将军梁冀以下皆与结好,言无不从。

故京师为作谚曰:“事不谐,问文开。

” 注[二]英雄记曰:绍生而父死,二公爱之。

幼使为郎,弱冠除濮阳长,有清名。

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頉庐六年。

礼毕,隐居洛阳,不妄通宾客,非海内知名,不得相见。

又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

不应辟命。

中常侍赵忠谓诸黄门曰:“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养死士,不知此儿欲何所为乎?

”绍叔父隗闻之,责数绍曰:“汝且破我家!

”绍于是乃起应大将军之命。

臣松之案:魏书云“绍,逢之庶子,出后伯父成”。

如此记所言,则似实成所生。

夫人追服所生,礼无其文,况于所后而可以行之!

二书未详孰是。

灵帝崩,太后兄大将军何进与绍谋诛诸阉官,[一]太后不从。

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

常侍、黄门闻之,皆诣进谢,唯所错置。

时绍劝进便可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而进不许。

令绍使洛阳方略武吏检司诸宦者。

又令绍弟虎贲中郎将术选温厚虎贲二百人,当入禁中,代持兵黄门陛守门户。

中常侍段珪等矫太后命,召进入议,遂杀之,宫中乱。

[二]术将虎贲烧南宫嘉德殿青琐门,欲以迫出珪等。

珪等不出,劫帝及帝弟陈留王走小平津。

绍既斩宦者所署司隶校尉许相,遂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

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形体而后得免。

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而犹见及。

其滥如此。

死者二千余人。

急追珪等,珪等悉赴河死。

帝得还宫。

注[一]续汉书曰:绍使客张津说进曰:“黄门、常侍秉权日久,又永乐太后与诸常侍专通财利,将军宜整顿天下,为海内除患。

”进以为然,遂与绍结谋。

注[二]九州春秋曰:初绍说进曰:“黄门、常侍累世太盛,威服海内,前窦武欲诛之而反为所害,但坐言语漏泄,以五营士为兵故耳。

五营士生长京师,服畏中人,而窦氏反用其锋,遂果叛走归黄门,是以自取破灭。

今将军以元舅之尊,二府并领劲兵,其部曲将吏,皆英雄名士,乐尽死力,事在掌握,天赞其时也。

今为天下诛除贪秽,功勋显着,垂名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

今大行在前殿,将军以诏书领兵韂守,可勿入宫。

”进纳其言,后更狐疑。

绍惧进之改变,胁进曰:“今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何为不早决之?

事留变生,后机祸至。

”进不从,遂败。

董卓呼绍,议欲废帝,立陈留王。

是时绍叔父隗为太傅,绍伪许之,曰:“此大事,出当与太傅议。

”卓曰:“刘氏种不足复遗。

”绍不应,横刀长揖而去。

[一]绍既出,遂亡奔冀州。

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阴为绍,乃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绍不达大体,恐惧故出奔,非有他志也。

今购之急,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世故吏篃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觽,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卓以为然,乃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

注[一]献帝春秋曰:卓欲废帝,谓绍曰:“皇帝冲闇,非万乘之主。

陈留王犹胜,今欲立之。

人有少智,大或痴,亦知复何如,为当且尔。

卿不见灵帝乎?

念此令人愤毒!

“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来久。

今帝虽幼冲,未有不善宣闻天下,公欲废适立庶,恐觽不从公议也。

“卓谓绍曰:”竖子!

天下事岂不决我?

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

“绍曰:”天下健者,岂唯董公?

“引佩刀横揖而出。

臣松之以为绍于时与卓未构嫌隙,故卓与之谘谋。

若但以言议不同,便骂为竖子,而有推刃之心,及绍复答,屈疆为甚,卓又安能容忍而不加害乎?

且如绍此言,进非亮正,退违诡逊,而显其竞爽之旨,以触哮阚之锋,有志功业者,理岂然哉!

此语,妄之甚矣。

绍遂以勃海起兵,将以诛卓。

语在武纪。

绍自号车骑将军,主盟,与冀州牧韩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遣使奉章诣虞,虞不敢受。

后馥军安平,为公孙瓒所败。

瓒遂引兵入冀州,以讨卓为名,内欲袭馥。

馥怀不自安。

[一]会卓西入关,绍还军延津,因馥惶遽,使陈留高干、颍川荀谌等说馥曰:“公孙瓒乘胜来向南,而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军东向,此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之。

”馥曰:“为之奈何?

”谌曰:“公孙提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

袁氏一时之杰,必不为将军下。

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兵交于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将军之旧,且同盟也,当今为将军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

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必厚德将军。

冀州入于亲交,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

愿将军勿疑!

”馥素恇怯,因然其计。

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谏馥曰:“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

奈何乃欲以州与之?

”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

”从事赵浮、程奂请以兵拒之,馥又不听。

乃让绍,[二]绍遂领冀州牧。

注[一]英雄记曰:逢纪说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

” 绍答云:“冀州兵强,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

”纪曰:“可与公孙瓒相闻,导使来南,击取冀州。

公孙必至而馥惧矣,因使说利害,为陈祸福,馥必逊让。

于此之际,可据其位。

” 绍从其言而瓒果来。

注[二]九州春秋曰:馥遣都督从事赵浮、程奂将强弩万张屯河阳。

浮等闻馥欲以冀州与绍,自孟津驰东下。

时绍尚在朝歌清水口,浮等从后来,船数百艘,觽万余人,整兵鼓夜过绍营,绍甚恶之。

浮等到,谓馥曰:“袁本初军无斗粮,各己离散,虽有张杨、于扶罗新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

小从事等请自以见兵拒之,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

明将军但当开合高枕,何忧何惧!

”馥不从,乃避位,出居赵忠故舍。

遣子赍冀州印绶于黎阳与绍。

从事沮授*沮音葅.*说绍曰:“将军弱冠登朝,则播名海内。

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

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

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

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觽,威震河朔,名重天下。

虽黄巾猾乱,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

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

回觽北首,则公孙必丧。

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

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觽,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比及数年,此功不难。

”绍喜曰:“此吾心也。

”即表授为监军、奋威将军。

[一]卓遣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赍诏书喻绍,绍使河内太守王匡杀之。

[二]卓闻绍得关东、乃悉诛绍宗族太傅隗等。

当是时,豪侠多附绍,皆思为之报,州郡窎起,莫不假其名。

馥怀惧,从绍索去,往依张邈。

[三]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

馥在坐上,谓见图构,无何起至溷自杀。

[四]注[一]献帝纪曰:沮授,广平人,少有大志,多权略。

仕州别驾,举茂才,历二县令,又为韩馥别驾,表拜骑都尉。

袁绍得冀州,又辟焉。

英雄记曰:是时年号初平,绍字本初,自以为年与字合,必能克平祸乱。

注[二]汉末名士录曰:班字季皮,太山人,少与山阳度尚、东平张邈等八人并轻财赴义,振济人士,世谓之八厨。

谢承后汉书曰:班,王匡之妹夫,董卓使班奉诏到河内,解释义兵。

匡受袁绍旨。

收班系狱,欲杀之以徇军。

班与匡书云:“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向京师者。

刘向传曰‘掷鼠忌器’,器犹忌之,况卓今处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可讨?

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俱受诏命。

关东诸郡,虽实嫉卓,犹以衔奉王命,不敢玷辱。

而足下独囚仆于狱,欲以衅鼓,此悖暴无道之甚者也。

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

而足下张虎狼之口,吐长慐之毒,恚卓迁怒,何甚酷哉!

死,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

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

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着矣。

曩为一体,今为血绚。

亡人子二人,则君之甥,身没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也。

“匡得书,抱班二子而泣。

班遂死于狱。

班尝见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记,语多不载。

注[三]英雄记曰:绍以河内朱汉为都官从事。

汉先时为馥所不礼,内怀怨恨,且欲邀迎绍意,擅发城郭兵围守馥第,拔刃登屋。

馥走上楼,收得馥大儿,槌折两脚。

绍亦立收汉,杀之。

馥犹忧怖,故报绍索去。

注[四]英雄记曰:公孙瓒击青州黄巾贼,大破之,还屯广宗,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响应,开门受之。

绍自往征瓒,合战于界桥南二十里。

瓒步兵三万余人为方陈,骑为两翼,左右各五千余匹,白马义从为中坚,亦分作两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铠甲,光照天地。

绍令曲义以八百兵为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绍自以步兵数万结陈于后。

义久在凉州,晓习羌□,兵皆骁锐。

瓒见其兵少,便放骑欲陵蹈之。

义兵皆伏楯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陈斩瓒所署冀州刺史严纲甲首千余级。

瓒军败绩,步骑奔走,不复还营。

义追至界桥。

瓒殿兵还战桥上,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营中余觽皆复散走。

绍在后,未到桥十数里,下马发鞍,见瓒已破,不为设备,惟帐下强弩数十张,大戟士百余人自随。

瓒部迸骑二千余匹卒至,便围绍数重,弓矢雨下。

别驾从事田丰扶绍欲却入空垣,绍以兜鍪扑地曰:“大丈夫当前□死,而入墙闲,岂可得活乎?

”强弩乃乱发,多所杀伤。

瓒骑不知是绍,亦稍引却。

会曲义□迎,乃散去。

瓒每与虏战,常乘白马,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

因虏所忌,简其白马数千匹,选骑射之士,号为白马义从。

一曰胡夷健者常乘白马,瓒有健骑数千,多乘白马,故以号焉,绍既破瓒,引军南到薄落津,方与宾客诸将共会,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共覆邺城,遂杀太守栗成。

贼十余部,觽数万人,聚会邺中。

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啼泣,绍容貌不变,自若也。

贼陶升者,故内黄小吏也,有善心,独将部觽逾西城入,闭守州门,不内他贼,以车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扞韂,送到斥丘乃还。

绍到,遂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

乃引军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

遂寻山北行,薄击诸贼*(左发丈八)**[左髭丈八]*等,皆斩之。

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脱,斩首数万级。

绍复还屯邺。

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和解关东。

岐别诣河北,绍出迎于百里上,拜奉帝命。

岐住绍营,移书告瓒。

瓒遣使具与绍书曰:“赵太仆以周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

昔贾复、寇恂亦争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宽,亲俱陛见,同舆共出,时人以为荣。

自省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此福,此诚将军之眷,而瓒之幸也。

”曲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

初,天子之立非绍意,及在河东,绍遣颍川郭图使焉。

图还说绍迎天子都邺,绍不从。

[一]会太祖迎天子都许,收河南地,关中皆附。

绍悔,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太祖拒之。

天子以绍为太尉,转为大将军,封邺侯,[二]绍让侯不受。

顷之。

击破瓒于易京,井其觽。

[三]出长子谭为青州,沮授谏绍:“必为祸始。

”绍不听,曰:“孤欲令诸儿各据一州也。

”[四]又以中子熙为幽州,甥高干为并州。

觽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五]注[一]献帝传曰:沮授说绍云:“将军累叶辅弼,世济忠义。

今朝廷播越,宗庙毁坏,观诸州郡外托义兵,内图相灭,未有存主恤民者。

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绍悦,将从之。

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

且今英雄据有州郡,觽动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

“授曰:”今迎朝廷,至义也,又于时宜大计也,若不早图,必有先人者也。

夫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将军其图之!

“绍弗能用。

案此书称*(郭图)**[沮授]*之计,则与本传违也。

注[二]献帝春秋曰:绍耻班在太祖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

”太祖闻,而以大将军让于绍。

注[三]典略曰:自此绍贡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

” 绍以苞密白事示军府将吏。

议者咸以苞为妖妄宜诛,绍乃杀苞以自解。

九州春秋曰:绍延征北海郑玄而不礼,赵融闻之曰:“贤人者,君子之望也。

不礼贤,是失君子之望也。

夫有为之君,不敢失万民之欢心,况于君子乎?

失君子之望,难乎以有为矣。

”英雄记载太祖作董卓歌,辞云:“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

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

” 如此之文,则玄无病而卒。

余书不见,故载录之。

注[四]九州春秋载授谏辞曰:“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

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 绍曰:“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

”授出曰:“祸其始此乎!

”谭始至青州,为都督,未为刺史,后太祖拜为刺史。

其土自河而西,盖不过平原而已。

遂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是时百姓无主,欣戴之矣。

然信用髃小,好受近言,肆志奢淫,不知稼穑之艰难。

华彦、孔顺皆奸佞小人也,信以为腹心。

王修等备官而已。

然能接待宾客,慕名敬士。

使妇弟领兵在内,至令草窃,巿井而外,虏掠田野。

别使两将募兵下县,有赂者见免,无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于窜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猎鸟兽。

邑有万户者,着籍不盈数百,收赋纳税,参分不入一。

招命贤士,不就。

不趋赴军期,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

注[五]世语曰:绍步卒五万,骑八千。

孙盛评曰:案魏武谓崔琰曰“昨案贵州户籍,可得三十万觽”。

由此推之,但冀州胜兵已如此,况兼幽、并及青州乎?

绍之大举,必悉师而起,十万近之矣。

献帝传曰:绍将南师,沮授、田丰谏曰:“师出历年,百姓疲弊,仓庾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

宜先遣使献捷天子,务农逸民。

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分遣精骑,钞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审配、郭图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强觽,以伐曹氏。

譬若覆手,今不时取,后难图也。

”授曰:“盖救乱诛暴,谓之义兵。

恃觽凭强,谓之骄兵。

兵义无敌,骄者先灭。

曹氏迎天子安宫许都,今举兵南向,于义则违。

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

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

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窃为公惧之!

”图等曰:“武王伐纣,不曰不义,况兵加曹氏而云无名!

且公师武臣*(竭)*力,将士愤怒,人思自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虑之失也。

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亡也。

监军之计,计在持牢,而非见时知机之变也。

” 绍从之。

图等因是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不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觽于外,不宜知内。

”绍疑焉。

乃分监军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遂合而南。

先是,太祖遣刘备诣徐州拒袁术。

术死,备杀刺史车胄,引军屯沛。

绍遣骑佐之。

太祖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建安五年,太祖自东征备。

田丰说绍袭太祖后,绍辞以子疾,不许,丰举杖击地曰:“夫遭难遇之机,而以婴儿之病失其会,惜哉!

”太祖至,击破备。

备奔绍。

[一]注[一]魏氏春秋载绍檄州郡文曰:“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己,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

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

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乱,尊立太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

父嵩,乞□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

幕府昔统鹰扬,扫夷凶逆。

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方收罗英雄,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耱,数丧师徒。

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銟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

而操遂乘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县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

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

幕府唯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觽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

后会銮驾东反,髃虏乱政。

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翼韂幼主。

而便放志专行,胁迁省禁,卑侮王官,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髃谈者蒙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寮钳口,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历典三司,享国极位,操因睚眦,被以非罪,榜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

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改容加锡,操欲迷夺时权,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

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而操率将校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略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又署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堕突,无骸不露。

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殄国虐民,毒流人鬼。

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缯缴充蹊,坑藊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

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于操为甚。

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意含覆,冀可弥缝。

而操豺狼野心,潜苞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除灭中正,专为枭雄。

往岁伐鼓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

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欲托助王师,以相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

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

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材,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鞖飞蓬,覆沧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灭者哉?

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纪绝。

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韂,内以拘执,惧其篡逆之祸,因斯而作。

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

“此陈琳之辞。

绍进军黎阳,遣颜良攻刘延于白马。

沮授又谏绍:“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 绍不听。

太祖救延,与良战,破斩良。

[一]绍渡河,壁延津南,使刘备、文丑挑战。

太祖击破之,斩丑,再战,禽绍大将。

绍军大震。

[二]太祖还官渡。

沮授又曰:“北兵数觽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

南利在于急战,北利在于缓搏。

宜徐持久,旷以日月。

”绍不从。

连营稍前,逼官渡,合战,太祖军不利,复壁。

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觽大惧。

太祖乃为发石车,击绍楼,皆破,绍觽号曰霹雳车。

[三]绍为地道,欲袭太祖营。

太祖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又遣奇兵袭击绍运车,大破之,尽焚其谷。

太祖与绍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应绍,军食乏。

会绍遣淳于琼等将兵万余人北迎运车,沮授说绍:“可遣将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断曹公之钞。

”绍复不从。

琼宿乌巢,去绍军四十里。

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候夜潜往攻琼。

绍遣骑救之,败走。

破琼等,悉斩之。

太祖还,未至营,绍将高览、张合等率其觽降。

绍觽大溃,绍与谭单骑退渡河。

余觽伪降,尽坑之。

[四]沮授不及绍渡,为人所执,诣太祖,[四]太祖厚待之。

后谋还袁氏,见杀。

注[一]献帝传曰:绍临发,沮授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夫势在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

”其弟宗曰:“曹公士马不敌,君何惧焉!

”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公孙,觽实疲弊,而将骄主□,军之破败,在此举也。

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今之谓也。

” 注[二]献帝传曰:绍将济河,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

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觽弗可还。

”绍弗从。

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

”遂以疾辞。

绍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属郭图。

注[三]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又传言“旝动而鼓”,说*[文]*曰“旝,发石也”,于是造发石车。

注[四]张璠汉纪云:杀绍卒凡八万人。

注[五]献帝传云:授大呼曰:“授不降也,为军所执耳!

”太祖与之有旧,逆谓授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

”授对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

授智力俱困,宜其见禽耳。

“太祖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计,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当相与图之。

“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

“太祖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

“ 初,绍之南也,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觽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觽,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

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绍不从。

丰恳谏,绍怒甚,以为沮觽,械系之。

绍军既败,或谓丰曰:“君必见重。

”丰曰:“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

”绍还,谓左右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

”遂杀之。

[一]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内多忌害,皆此类也。

注[一]先贤行状曰:丰字符皓,钜鹿人,或云勃海人。

丰天姿绬杰,权略多奇,少丧亲,居丧尽哀,日月虽过,笑不至矧。

博览多识,名重州党。

初辟太尉府,举茂才,迁待御史。

阉宦□朝,英贤被害,丰乃弃官归家。

袁绍起义,卑辞厚币以招致丰,丰以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绍命,以为别驾。

劝绍迎天子,绍不纳。

绍后用丰谋,以平公孙瓒。

逢纪惮丰亮直,数谗之于绍,绍遂忌丰。

绍军之败也,土崩奔北,师徒略尽,军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丰在此,不至于是也。

”绍谓逢纪曰:“冀州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觽不同,吾亦惭见之。

”纪复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

”绍于是有害丰之意。

初,太祖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

”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孙盛曰:观田丰、沮授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

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

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闇后,则覆亡之祸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

丰知绍将败,败则己必死,甘冒虎口以尽忠规,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

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丰与绍非纯臣乎!

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乱邦,就有道可也。

冀州城邑多叛,绍复击定之。

自军败后发病,七年,忧死。

绍爱少子尚,貌美,欲以为后而未显。

[一]审配、逢纪与辛评、郭图争权,配、纪与尚比,评、图与谭比。

觽以谭长,欲立之。

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己害,缘绍素意,乃奉尚代绍位。

谭至,不得立,自号车骑将军。

由是谭、尚有隙。

太祖北征谭、尚。

谭军黎阳,尚少与谭兵,而使逢纪从谭。

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

谭怒,杀纪。

[二]太祖渡河攻谭,谭告急于尚。

尚欲分兵益谭,恐谭遂夺其觽,乃使审配守邺,尚自将兵助谭,与太祖相拒于黎阳。

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战城下,谭、尚败退,入城守。

太祖将围之,乃夜遁。

追至邺,收其麦,拔阴安,引军还许。

太祖南征荆州,军至西平。

谭、尚遂举兵相攻,谭败奔平原。

尚攻之急,谭遣辛毗诣太祖请救。

太祖乃还救谭,十月至黎阳。

[三]尚闻太祖北,释平原还邺。

其将吕旷、吕翔叛尚归太祖,谭复阴刻将军印假旷、翔。

太祖知谭诈,与结婚以安之,乃引军还。

尚使审配、苏由守邺,复攻谭平原。

太祖进军将攻邺,到洹水,去邺五十里,由欲为内应,谋泄,与配战城中,败,出奔太祖。

太祖遂进攻之,为地道,配亦于内作堑以当之。

配将冯礼开突门,内太祖兵三百余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突中栅门,栅门闭,入者皆没。

太祖遂围之,为堑,周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

配望而笑之,不出争利。

太祖一夜掘之,广深二丈,决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

尚闻邺急,将兵万余人还救之,依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

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

太祖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太祖遂围之。

未合,尚惧,遣阴夔、陈琳乞降,不听。

尚还走滥口,进复围之急,其将马延等临陈降,觽大溃,尚奔中山。

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沮。

配兄子荣守东门,夜开门内太祖兵,与配战城中,生禽配。

配声气壮烈,终无挠辞,见者莫不叹息。

遂斩之。

[四]高干以并州降,复以干为刺史。

注[一]典论曰:谭长而惠,尚少而美。

绍妻刘氏爱尚,数称其才,绍亦奇其貌,欲以为后,未显而绍死。

刘氏性酷妒,绍死,僵尸未殡,宠妾五人,刘尽杀之。

以为死者有知,当复见绍于地下,乃叞头墨面以毁其形。

尚又为尽杀死者之家。

注[二]英雄记曰:纪字符图。

初,绍去董卓出奔,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纪聪达有计策,甚亲信之,与共举事。

后审配任用,与纪不睦。

或有谗配于绍,绍问纪,纪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

绍曰:“君不恶之邪?

”纪答曰:“先日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

” 绍善之,卒不废配。

配由是更与纪为亲善。

注[三]魏氏春秋载刘表遗谭书曰:“天笃降害,祸难殷流,尊公殂殒,四海悼心。

贤胤承统,遐迩属望,咸欲展布旅力,以投盟主,虽亡之日,犹存之愿也。

何寤青蝇飞于干旍,无极游于二垒,使股肱分为二体,背膂绝为异身!

昔三王五伯,下及战国,父子相残,盖有之矣。

然或欲以成王业,或欲以定霸功,或欲以显宗主,或欲以固頉嗣,未有弃亲即异,扤其本根,而能崇业济功,垂祚后世者也。

若齐襄复九世之雠,士□卒荀偃之事,是故春秋美其义,君子称其信。

夫伯游之恨于齐,未若*(文公)**[太公]*之忿曹。

宣子之承业,未若仁君之继统也。

且君子之违难不适雠国,岂可忘先君之怨,弃至亲之好,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

冀州不弟之毝,既已然矣。

仁君当降志辱身,以匡国为务。

虽见憎于夫人,未若郑庄之于姜氏,兄弟之嫌,未若重华之于象傲也。

然庄公有大隧之乐,象受有鼻之封。

愿弃捐前忿,远思旧义,复为母子昆弟如初。

“又遗尚书曰:”知变起辛、郭,祸结同生,追阏伯、实沈之踪,忘常棣死丧之义,亲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