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蜀书·刘二牧传

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也,汉鲁恭王之后裔,章帝元和中徙封竟陵,支庶家焉。

焉少仕州郡,以宗室拜中郎,后以师祝公丧去官。

居阳城山,积学教授,举贤良方正,辟司徒府,历雒阳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宗正、太常。

焉睹灵帝政治衰缺,王室多故,乃建议言:“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

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镇安方夏。

”焉内求交址牧,欲避世难。

议未即行,侍中广汉董扶私谓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焉闻扶言,意更在益州。

会益州刺史却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而并州杀刺史张壹,凉州杀刺史耿鄙,焉谋得施。

出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封阳城侯,当收俭治罪。

扶亦求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及太仓令(会)巴西赵韪去官,俱随焉。

是时(凉)[益]州逆贼马相、赵祗等于绵竹县自号黄巾,合聚疲役之民,一二日中得数千人,先杀绵竹令李升,吏民翕集,合万余人,便前破雒县,攻益州杀俭,又到蜀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

相自称天子,众以万数。

州从事贾龙(素)领[家]兵数百人在犍为东界,摄敛吏民,得千余人,攻相等,数日破走,州界清静。

龙乃选吏卒迎焉。

焉徙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阴图异计。

张鲁母始以鬼道,又有少容,常往来焉家,故焉遣鲁为督义司马,住汉中,断绝谷阁,杀害汉使。

焉上书言米贼断道,不得复通,又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以立威刑。

犍为太守任岐及贾龙由此反攻焉,焉击杀岐、龙。

焉意渐盛,造作乘舆车具千乘。

荆州牧刘表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时焉子范为左中郎将,诞治书御史,璋为奉车都尉,皆从献帝在长安,惟(小)[叔]子别部司马瑁素随焉。

献帝使璋晓谕焉,焉留璋不遣。

时征西将军马腾屯郿而反,焉及范与腾通谋,引兵袭长安。

范谋泄,奔槐里,腾败,退还凉州,范应时见杀,于是收诞行刑。

议郎河南庞羲与焉通家,乃募将焉诸孙入蜀。

时焉被天火烧城,车具荡尽,延及民家。

焉徙治成都,既痛其子,又感祆灾,兴平元年,痈疽发背而卒。

州大吏赵韪等贪璋温仁,共上璋为益州刺史,诏书因以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以韪为征东中郎将,率众击刘表。

璋,字季玉,既袭焉位。

而张鲁稍骄恣,不承顺璋,璋杀鲁母及弟,遂为仇敌。

璋累遣庞羲等攻鲁,[数为]所破。

鲁部曲多在巴西,故以羲为巴西太守,领兵御鲁。

后羲与璋情好携隙,赵韪称兵内向,众散见杀,皆由璋明断少而外言入故也。

璋闻曹公征荆州,已定汉中,遣河内阴溥致敬于曹公。

加璋振威将军,兄瑁平寇将军。

瑁狂疾物故。

璋复遣别驾从事蜀郡张肃送叟兵三百人并杂御物于曹公,曹公拜肃为广汉太守。

璋复遣别驾张松诣曹公,曹公时已定荆州,走先主,不复存录松,松以此怨。

会曹公军不利赤壁,兼以疫死。

松还,疵毁曹公,劝璋自绝,因说璋曰:“刘豫州,使君之肺腑,可与交通。

”璋皆然之,遣法正连好先主,寻又令正及孟达送兵数千助先主守御,正遂还。

后松复说璋曰:“今州中诸将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外意,不得豫州,则敌攻其外,民攻其内,必败之道也。

”璋又从之,遣法正请先主。

璋主簿黄权陈其利害,从事广汉王累自倒县于州门以谏,璋一无所纳,敕在所供奉先主,先主入境如归。

先主至江州,北由垫江水诣涪。

去成都三百六十里,是岁建安十六年也。

璋率步骑三万余人,车乘帐幔,精光耀目,往就与会先主所将将士。

更相之适,欢饮百余日。

璋资给先主,使讨张鲁,然后分别。

明年,先主至葭萌,还兵南向,所在皆克。

十九年,进围成都数十日,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

璋言:“父子在州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

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

”遂开城出降,群下莫不流涕。

先主迁璋于南郡公安,尽归其财物及故佩振威将军印绶。

孙权杀关羽,取荆州,以璋为益州牧,驻秭归。

璋卒,南中豪率雍闿据益郡反,附于吴。

权复以璋子阐为益州刺史,处交、益界首。

丞相诸葛亮平南土,阐还吴,为御史中丞。

初,璋长子循妻,庞羲女也。

先主定蜀,羲为左将军司马,璋时从羲启留循,先主以为奉车中郎将。

是以璋二子之后,分在吴、蜀。

评曰:昔魏豹闻许负之言则纳薄姬于室,刘歆见图谶之文则名字改易,终于不免其身,而庆钟二主。

此则神明不可虚要,天命不可妄冀,必然之验也。

而刘焉闻董扶之辞则心存益土,听相者之言则求婚吴氏,遽造舆服,图窃神器,其惑甚矣。

璋才非人雄,而据土乱世,负乘致寇,自然之理,其见夺取,非不幸也。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刘焉,字君郎,是江夏竟陵人,是汉鲁恭王的后裔。章帝元和年间被封为竟陵侯,他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焉年轻时在州郡做官,因为是皇室的后代而受到官方的重用,后来因为师祝公丧去官。他住在阳城山,专心学习教书,选拔贤良方正的人,被司徒府征召,历任雒阳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宗正、太常等职位。焉看到灵帝统治政治衰败,王室遭遇多事,于是建议说:“刺史、太守利用贿赂来担任官职,剥削百姓,导致离叛。应该选清名重臣来担当牧伯,安定国家。”焉内心渴望隐居,想要远离世间的困扰。但是他的提议还没有实施,侍中广汉的董扶私下告诉焉:“京师将会乱,益州有天子之气。”焉听到扶的话,心意更加倾向于益州。正好益州刺史却俭征收赋税烦扰,传闻远播,而并州杀死刺史张壹,凉州杀死刺史耿鄙,焉决定行动起来。他被任命为益州监军使者,担任益州牧,封为阳城侯,任务是惩治俭行不端之罪;扶也求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当时太仓令巴西的赵韪辞去官职,他们都跟随焉一起去了。 那时候,益州的逆贼马相、赵祗等在绵竹县自称黄巾,聚集疲惫的百姓,一两天就能得到数千人,首先杀害了绵竹令李升,官吏和百姓纷纷聚集,共有上万人,然后攻陷雒县,杀害益州刺史俭,又到蜀郡、犍为,破坏了三个郡。相自称天子,手下拥有数万人。州事办理的贾龙手下有数百人驻扎在犍为东界,集敛官吏和百姓,得到了一千多人,攻打相等,几天内就击破了他们,州境变得安定。龙就选取了官吏和士兵迎接焉。焉前往绵竹,安抚离叛的人,并且实行宽惠政策,背地里也谋划着其他计策。张鲁的母亲开始信仰邪门道术,而且身材妖艳,常常去焉家,所以焉任命鲁担任督义司马,住在汉中,断绝了盘谷阁,杀害了汉朝的使者。焉上书表示米贼断绝了交通道路,不能恢复通行,还借此机会杀死州中的豪强王咸、李权等十多人,以树立威信。犍为太守任岐和贾龙因此反攻焉,焉击杀了岐、龙。 焉的影响逐渐扩大,制造了上千辆车。荆州牧刘表称赞焉像子夏一样在西河讨论圣人之事。当时焉的儿子范是左中郎将,任职御史治书,璋是奉车都尉,都在献帝身边长安,只有叔子别部司马瑁一直跟随焉。献帝派璋向焉传达消息,焉留下璋不让他走。当时征西将军马腾在郿县驻扎时反叛了,焉和范与腾密谋,率军袭击长安。范的计划泄露了,逃到槐里,腾失败后撤回凉州,范被杀,接着焉逮捕并处决了诞。议郎河南庞羲与焉关系密切,于是招募了焉的孙子进入蜀地。当时焉的城市被天火烧毁,车辆和设备都被消灭了,波及到了百姓的住宅。焉迁移到成都治理,深感痛惜自己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陈寿〕 〔晋〕

先主姓刘,讳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

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

先主祖雄,父弘,世仕州郡。

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

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

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

先主少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叔父子敬谓曰:“汝勿妄语,灭吾门也!

”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卢植。

德然父元起常资给先主,与德然等。

元起妻曰:“各自一家,何能常尔邪!

”元起曰:“吾宗中有此儿,非常人也。

”而瓒深与先主相友。

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

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

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

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

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

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赀累千金,贩马周旋于涿郡,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

先主是由得用合徒众。

灵帝末,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

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柳,弃官亡命。

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毋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

复去官。

后为高唐尉,迁为令。

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瓒,瓒表为别部司马,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

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

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

客不忍刺,语之而去。

其得人心如此。

袁绍攻公孙瓒,先主与田楷东屯齐。

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于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

时先主自有兵千余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

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

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谦病笃,谓别驾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

”谦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敢当。

下邳陈登谓先主曰:“今汉室陵迟,海内倾履,立功立事,在于今日。

(彼)[鄙]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

”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

”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

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北海相孔融谓先主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

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

”先主遂领徐州。

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于盱眙、淮阳。

曹公表先主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是岁建安元年也。

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

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

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杨奉、韩暹寇徐、扬间,先主邀击,尽斩之。

先主求和于吕布,布还其妻子。

先主遣关羽守下邳。

先主还小沛,复合兵得万余人。

吕布恶之,自出兵攻先主,先主败走归曹公。

曹公厚遇之,以为豫州牧。

将至沛收散卒,给其军粮,益与兵使东击布。

布遣高顺攻之,曹公遣夏侯惇往,不能救,为顺所败,复虏先主妻子送布。

曹公自出东征,助先主围布于下邳,生擒布。

先主复得妻子,从曹公还许。

表先主为左将军,礼之愈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袁术欲经徐州北就袁绍,曹公遣先主督朱灵、路招要击术。

未至,术病死。

先主未出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

先主未发。

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本初之徒,不足数也。

”先主方食,失匕箸,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同谋。

会见使,未发。

事觉,承等皆伏诛。

先主据下邳。

灵等还,先主乃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而身还小沛。

东海昌霸反,郡县多叛曹公为先主,众数万人,遣孙乾与袁绍连和,曹公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先主败绩。

曹公尽收其众,虏先主妻子,并禽关羽以归。

先主走青州。

青州刺史袁谭,先主故茂才也,将步骑迎先主。

先主随谭到平原,谭驰使白绍。

绍遣将道路奉迎,身去邺二百里,与先主相见。

驻月余日,所失亡士卒稍稍来集。

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公应绍。

绍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

关羽亡归先主。

曹公遣曹仁将兵击先主,先主还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荆州牧刘表。

绍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

曹公遣蔡阳击之,为先主所杀。

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

先主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

使拒夏侯惇、于禁等于博望。

久之,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

十二月,曹公北征乌丸,先主说表袭许,表不能用。

曹公南征表,会表卒,子琮代立,遣使请降。

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闻之,遂将其众去。

过襄阳,诸葛亮说先主攻琮,荆州可有。

先主曰:“吾不忍也。

”乃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

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此到当阳,众十余万,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

或谓先主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

”先主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

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坂。

先主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曹公大获其人众辎重。

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众万余人,与俱到夏口。

先主遣诸葛亮自结于孙权,权遣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与先主并力,与曹公战于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

先主与吴军水陆并进,追到南郡,时又疾疫,北军多死,曹公引归。

先主表琦为荆州刺史,又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

庐江雷绪率部曲数万口稽颡。

琦病死,群下推先主为荆州牧,治公安。

权稍畏之,进妹固好。

先主至京见权,绸缪恩纪。

权遣使云欲共取蜀,或以为宜报听许,吴终不能越荆有蜀,蜀地可为己有。

荆州主簿殷观进曰:“若为吴先驱,进未能克蜀,退为吴所乘,即事去矣。

今但可然赞其伐蜀,而自说新据诸郡,未可兴动,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

如此进退之计,可以收吴、蜀之利。

”先主从之,权果辍计。

迁观为别驾从事。

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遥闻曹公将遣钟繇等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

别驾从事蜀郡张松说璋曰:“曹公兵强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者乎?

”璋曰:“吾固忧之而未有计。

”松曰:“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

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

”璋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先主,前后赂遗以巨亿计,正因陈益州可取之策,先主留诸葛亮、关羽等据荆州,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

至涪,璋自出迎,相见甚欢。

张松令法正白先主,及谋臣庞统进说,便可于会所袭璋。

先主曰:“此大事也,不可仓卒。

”璋推先主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

先主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

璋增先主兵,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

先主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

是岁,璋还成都。

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明年,曹公征孙权,权呼先主自救。

先主遣使告璋,曰:“曹公征吴,吴忧危急。

孙氏与孤本为唇齿,又乐进在青泥与关羽相拒,今不往救羽,进必大克,转侵州界,其忧有甚于鲁。

鲁自守之贼,不足虑也。

“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实],欲以东行。

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

张松书与先主及法正曰:”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释此去乎!

“ 松兄广汉太守肃,惧祸逮己,白璋发其谋。

于是璋收斩松,嫌隙始构矣。

璋敕关戍诸将文书勿复关通先主。

先主大怒,召璋白水军督杨怀,责以无礼,斩之。

乃使黄忠、卓膺勒兵向璋。

先主径至关中,质诸将并士卒妻子,引兵与忠、膺等进到涪,据其城。

璋遣刘璝、冷苞、张任、邓贤等拒先主于涪,皆破败,退保绵竹。

璋复遣李严督绵竹诸军,严率众降先主。

先主军益强,分遣诸将平下属县。

诸葛亮、张飞、赵云等将兵溯流定白帝、江州、江阳,惟关羽留镇荆州。

先主进军围雒。

时璋子循守城,被攻且一年。

十九年夏,雒城破。

进围成都数十日,璋出降。

蜀中殷盛丰乐,先主置领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

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

及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壹、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彭羕又璋之所排摈也,刘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

有志之士。

无不竞劝。

二十年,孙权以先主已得益州,使使报欲得荆州。

先主言,“须得凉州,当以荆州相与。

”权忿之,乃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先主引兵五万下公安,令关羽入益阳。

是岁,曹公定汉中,张鲁遁走巴西。

先主闻之,与权连和,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东属,南郡、零陵、武陵西属,引军还江州。

遣黄权将兵迎张鲁,张鲁已降曹公。

曹公使夏侯渊、张合屯汉中,数数犯暴巴界。

先主令张飞进兵宕渠,与合等战于瓦口,破张合等,收兵还南郑。

先主亦还成都。

二十三年,先主率诸将进兵汉中,分遣将军吴兰、雷铜等入成都,皆为曹公军所没。

先主次于阳平关,与渊、合等相拒。

二十四年春,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兴势作营。

渊将兵来争其地。

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斩渊及曹军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

曹公自长安举众南征。

先主遥策之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

”及曹公至,先主敛众拒险,终不交锋,积月不拔,亡者日多。

夏,曹公果引军还,先主遂有汉中。

遣刘封、孟达、李平等攻申耽于上庸。

秋,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表于汉帝曰:“平西将军都亭侯臣马超、左将军领长史[领]镇军将军臣许靖、营司马臣庞羲、议曹从事中郎军议中郎将臣射援、军师将军臣诸葛亮、荡寇将军汉寿亭侯臣关羽、征虏将军新亭侯臣张飞、征西将军臣黄忠、镇远将军臣赖恭、扬武将军臣法正、兴业将军臣李严等一百二十人,上言曰:”昔唐尧至圣而四凶在朝,周成仁贤而四国作难,高后称制而诸吕窃命,孝昭幼冲而上官逆谋,皆冯世宠,藉履国权,穷凶极乱,社稷几危。

非大舜、周公、朱虚、博陆,则不能流放禽讨,安危定倾。

伏惟陛下诞姿圣德,统理万邦,而遭厄运不造之艰。

董卓首难,荡覆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

皇后太子,鸩杀见害,剥乱天下,残毁民物。

久令陛下蒙尘忧厄,幽处虚邑。

人神无主,遏绝王命,厌昧皇极,欲盗神器。

左将军领司隶校尉豫、荆、益三州牧宜城亭侯备,受朝爵秩,念在输力,以殉国难。

睹其机兆,赫然愤发,与车骑将军董承同谋诛操,将安国家,克宁旧都。

会承机事不密,令操游魂得遂长恶,残泯海内。

臣等每惧王室大有阎乐之祸,小有定安之变,夙夜惴惴,战栗累息。

昔在《虞书》,敦序九族,周监二代,封建同姓,《诗》着其义,历载长久。

汉兴之初,割裂疆土,尊王子弟,是以卒折诸吕之难,而成太宗之基。

臣等以备肺腑枝叶,宗子藩翰,心存国家,念在弭乱。

自操破于汉中,海内英雄望风蚁附,而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镇卫社稷,光昭万世也。

奉辞在外,礼命断绝。

昔河西太守梁统等值汉中兴,限于山河,位同权均,不能相率,咸推窦融以为元帅,卒立效绩,摧破隗嚣。

今社稷之难,急于陇、蜀,操外吞天子,内残群寮,朝廷有萧墙之危,而御侮未建,可为寒心。

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董齐六军,纠合同盟,扫灭凶逆。

以汉中、巴、蜀、广汉、犍为为国,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

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

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

“遂于沔阳设坛场,陈兵列众,群臣陪位,读奏讫,御王冠于先主。

先主上言汉帝,曰:“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董督三军,奉辞于外,不得扫除寇难,靖匡王室,久使陛下圣教陵迟,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忧反侧,疢如疾首。

曩者董卓造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

赖陛下圣德威灵,人神同应,或忠义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

惟独曹操,久未枭除,侵擅国权,恣心极乱。

臣昔与车骑将军董承图谋讨操,机事不密,承见陷害,臣播越失据,忠义不果。

遂得使操穷凶极逆,主后戮杀,皇子鸩害。

虽纠合同盟,念在奋力,懦弱不武,历年未效。

常恐殒没,孤负国恩,寐寤永叹,夕惕若厉。

今臣群寮以为在昔《虞书》敦叙九族,庶明励翼,五帝损益,此道不废。

周监二代,并建诸姬,实赖晋、郑夹辅之福。

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

今操恶直丑正,实繁有徒,包藏祸心,篡盗已显。

既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大司马汉中王。

臣伏自三省,受国厚恩,荷任一方,陈力未效,所获已过,不宜复忝高位以重罪谤。

群寮见逼,迫臣以义。

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成,成臣忧责碎首之负。

若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

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

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累息,如临于谷。

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

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于是还治成都。

拔魏延为都督,镇汉中。

时关羽攻曹公将曹仁,禽于禁于樊。

俄而孙权袭杀羽,取荆州。

二十五年,魏文帝称尊号,改年曰黄初。

或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追谥曰孝愍皇帝。

是后在所并言众瑞,日月相属,故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臣闻《河图》、《洛书》,五经谶、纬,孔子所甄,验应自远。

谨案《洛书甄曜度》曰:”赤三日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

‘《洛书宝号命》曰。

’天度帝道备称皇,以统握契,百成不败。

‘《洛书录运期》曰:“九侯七杰争命民炊骸,道路籍籍履人头,谁使主者玄且来。

’《孝经钩命决录》曰:”帝三建九会备。

‘臣父群未亡时,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来应之,此为异瑞。

又二十二年中,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

加是年太白、荧惑、填星常从岁星相追。

近汉初兴,五星从岁星谋。

岁星主义,汉位在西,义之上方,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

当有圣主起于此州,以致中兴。

时许帝尚存,故群下不取漏言。

顷者荧惑复追岁星,见在胃昴毕。

昴毕天纲,《经》曰:”帝星处之,众邪消亡‘。

圣讳豫睹,推揆期验,符合数至,若此非一。

臣闻圣王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故应际而生,与神合契。

愿大王应天顺民,速即洪业,以宁海内。

“ 太傅许靖、安汉将军麋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权)[黄柱]、少府王谋等上言:“曹丕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

人鬼忿毒,咸思刘氏。

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

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征。

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

《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

《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

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玺潜汉水,伏于渊泉,晖景烛耀,灵光彻天。

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中。

今天子玉玺神光先见,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与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应,非人力所致。

昔周有乌鱼之瑞,咸曰休哉。

二祖受命,《图》、《书》先着,以为征验。

今上天吉祥,群儒英俊,并起《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

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祗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覆积德,爱人好士,是以四方归心焉。

考省《灵图》,启发谶、纬,神明之表,名讳昭着。

宜即帝位,以篡二祖,绍嗣昭穆,天下幸甚。

臣等谨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建立礼仪,择令辰,上尊号。

“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之南。

为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

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

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

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

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

备惟否德,惧忝帝位。

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

率土式望,在备一人。

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

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 章武元年夏四月,大赦,改年。

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

置百官,立宗庙,袷祭高皇帝以下。

五月,立皇后吴氏,子禅为皇太子。

六月,以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

车骑将军张飞为其左右所害。

初,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将东征,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

孙权遣书请和,先主盛怒不许,吴将陆议、李异、刘阿等屯巫、秭归。

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武陵五溪蛮夷遣使请兵。

二年春正月,先主军还秭归,将军吴班、陈式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

二月,先主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于夷道猇亭驻营,自佷山通武陵,遣侍中马良安慰五溪蛮夷,咸相率响应。

镇北将军黄权督江北诸军,与吴军相拒于夷陵道。

夏六月,黄气见自秭归十余里中,广数十丈。

后十余日,陆议大破先主军于猇亭,将军冯习、张南等皆没。

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

吴遣将军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军,屯驻南山。

秋八月,收兵还巫。

司徒许靖卒。

冬十月,诏丞相亮营南北郊于成都。

孙权闻先主住白帝,甚惧,遣使请和。

先主许之,遣太中大夫宗玮报命。

冬十二月,汉嘉太守黄元闻先主疾不豫,举兵拒守。

三年春二月,丞相亮自成都到永安。

三月,黄元进兵攻临邛县。

遣将军陈笏讨元,元军败,顺流下江,为其亲兵所缚,生致成都,斩之。

先主病笃,托孤于诸葛亮,尚书令李严为副。

夏四月癸已,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

亮上言于后主曰:“伏惟大行皇帝迈仁树德,覆焘无疆,昊天不吊,寝疾弥留,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号啕,若丧考妣。

乃顾遗诏,事惟大宗,动容损益。

百寮发哀,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

其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三日便除服。

臣亮亲受敕戒,震畏神灵,不敢有违。

臣请宣下奉行。

“五月,梓宫自永安还成都,谥曰昭烈皇帝。

秋,八月,葬惠陵。

评曰: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

及其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

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竞利,且以避害云尔。

三国志·蜀书·后主传

〔陈寿〕 〔晋〕

后主讳禅,字公嗣,先主子也。

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立为王太子。

及即尊号,册曰:“惟章武元年五月辛巳,皇帝若曰:太子禅,朕遭汉运艰难,贼臣篡盗,社稷无主,格人群正,以天明命,朕继大统。

今以禅为皇太子,以承宗庙,祗肃社稷。

使使持节丞相亮授印绶,敬听师傅,行一物而三善皆得焉,可不勉与!

“三年夏四月,先主殂于永安宫。

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

大赦,改元。

是岁魏黄初四年也。

建兴元年夏,臧柯太守朱褒拥郡反。

先是,益州郡有大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巂夷王高定亦背叛。

是岁,立皇后张氏。

遣尚书(郎)邓芝固好于吴,吴王孙权与蜀和亲使聘,是岁通好。

三年春,务农殖谷,闭关息民。

三年春三月,丞相亮南征四郡,四郡皆平。

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臧柯为兴古郡。

十二月,亮还成都。

四年春,都护李严自永安还住江州,筑大城。

五年春,丞相亮出屯汉中,营沔北阳平石马。

六年春,亮出攻祁山,不克。

冬,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退。

魏将王双率军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还汉中。

七年春,亮遣陈式攻成都、阴平,遂克定二郡。

冬,亮徙从府营于南山下原上,筑汉、乐二城。

是岁,孙权称帝,与蜀约盟,共交分天下。

八年秋,魏使司马懿由西城,张合由子午,曹真由斜谷,欲攻汉中。

丞相亮待之于城固、赤坂,大雨道绝,真等皆还。

是岁,魏延破魏雍州剌史郭淮于阳溪。

徙鲁王永为甘陵王,梁王理为安平王,皆以鲁、梁在吴分界故也。

九年春二月,亮复出军围祁山,始以木牛运。

魏司马懿、张合救祁山。

夏六月,亮粮尽退军,合追至青封,与亮交战,被箭死。

秋八月,都护李严废徙梓潼郡。

十年,亮休士劝农于黄沙,作流马木牛毕,教兵讲武。

十一年冬,亮使诸军运米,集于斜谷口,治斜谷邸阁。

是岁,南夷刘胄反,将军马忠破平之。

十二年春二月,亮由斜谷出,始以流马运。

秋八月,亮卒渭滨。

征西大将军魏延与丞相长史杨仪争权不和,举兵相攻,延败走。

斩延首,仪率诸军还成都。

大赦。

以左将军吴壹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

以丞相留府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

十三年春正月,中军师杨仪废徙汉嘉郡。

夏四月,进蒋琬位为大将军。

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至湔,登观坂,看汶水之流,旬日还成都。

徙武都氐王苻健及氐民四百余户于成都。

十五年夏六月,皇后张氏薨。

延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张氏。

大赦,攻元。

立子睿为太子,子瑶为安定王。

冬十一月,大将军蒋琬出屯汉中。

二年春三月,进蒋琬位为大司马。

三年春,使越巂太守张嶷平定越巂郡。

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蒋琬咨论事计,岁尽还。

五年春正月,监军姜维督偏军,自汉中还屯涪县。

六年冬十月,大司马蒋琬自还汉中,住涪。

十一月,大赦。

以尚书令费祎为大将军。

七年闰月,魏大将军曹爽、夏侯玄等向汉中,镇北大将军王平拒兴势围,大将军费祎督诸军往赴救,魏军退。

夏四月,安平王理卒。

秋九月,祎还成都。

八年秋八月,皇太后薨。

十二月,大将军费祎至汉中,行围守。

九年夏六月,费祎还成都。

秋,大赦。

冬十一月,大司马蒋琬卒。

十年,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众降,卫将军姜维迎逆安抚,居之于繁县。

是岁,汶山平康夷反,维往讨,破平之。

十一年夏五月,大将军费祎出屯汉中。

秋,涪陵属国民夷反,车骑将军邓芝往讨,皆破平之。

十二年春正月,魏诛大将军曹爽等,右将军夏侯霸来降。

夏四月,大赦。

秋,卫将军姜维出攻雍州,不克而还。

将军句安、李韶降魏。

十三年,姜维复出西平,不克而还。

十四年夏,大将军费祎还成都。

冬,复北驻汉寿。

大赦。

十五年,吴王孙权薨。

立子琮为西河王。

十六年春正月,大将军费祎为魏降人郭修所杀于汉寿。

夏四月,卫将军姜维复率众围南安,不克而还。

十七年春正月,姜维还成都。

大赦。

夏六月,维复率众出陇西。

冬,拔狄道、(河间)[河关]、临洮三县民,居于绵竹、繁县。

十八年春,姜维还成都。

夏,复率诸军出狄道,与魏雍州剌史王经战于洮西,大破之。

经退保狄道城,维却住钟题。

十九年春,进姜维位为大将军,督戎马,与镇西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誓不至。

秋八月,维为魏大将军邓艾所破于上邽。

维退军还成都。

是岁,立子瓒为新平王。

大赦。

二十年,闻魏大将军诸葛诞据寿春以叛,姜维复率众出骆谷,至芒水。

是岁大赦。

景耀元年,姜维还成都。

史官言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年。

宦人黄皓始专政。

吴大将军孙琳废其主亮,立琅邪王休。

二年夏六月,立子谌为北地王,恂为新兴王,虔为上党王。

三年秋九月,追谥故将军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

四年春三月,追谥故将军赵云。

冬十月,大赦。

五年春正月,西河王琮卒。

是岁,姜维复率众出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

六年夏,魏大兴徒从众,命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会、雍州剌史诸葛绪数道并攻。

于是遣左右车骑将军张翼、廖化、辅国大将军董厥等拒之。

大赦。

改元为炎兴。

冬,邓艾破卫将军诸葛瞻于绵竹。

用光禄大夫谯周策,降于艾,奉书曰:“限分江、汉,遇值深远,阶缘蜀土,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遂与京畿攸隔万里。

每惟黄初中,文皇帝命虎牙将军鲜于辅,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而否德暗弱,窃贪遣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

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

辄敕群帅投戈释甲,官府帑藏一无所毁。

百姓布野,余粮栖亩,以俟后来之惠,全元元之命。

伏惟大魏布德施化,宰辅伊、周,含覆藏疾。

谨遣私署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驸马都尉邓良奉赍印绶,请命告诚,敬输忠款,存亡敕赐,惟所裁之。

舆榇在近,不复缕陈。

”是日,北地王谌伤国之亡,先杀妻子,次以自杀。

绍、良与艾相遇于雒县。

艾得书,大喜,即报书,遣绍良先还。

艾至城北,后主兴榇自缚,诣军垒门。

艾解缚焚榇,延请相见。

因承制拜后主为骠骑将军。

诸围守悉被后主敕,然后降下。

艾使后主止其故宫,身往造焉。

资严未发,明年春正月,艾见收。

钟会自涪至成都作乱。

会既死,蜀中军众钞略,死丧狼籍,数日乃安集。

后主举家东迁,既至洛阳,策命之曰:“惟景元五年三月丁亥,皇帝临轩,使太常嘉命刘禅为安乐县公。

于戏,其进听朕命!

盖统天载物,以咸宁为大,光宅天下,以时雍为盛。

故孕育群生者,君人之道也,乃顺承天者,坤元之义也。

上下交畅,然后万物协和,庶类获乂.乃者汉氏失统,六合震扰。

我太祖承运龙兴,弘济八极,是用应天顺民,抚有区夏。

于时乃考因群杰虎争,九服不静,乘间阻远,保据庸蜀,遂使西隅殊封,方外壅隔。

自是以来,干戈不戢,元元之民,不得保安其性,几将五纪。

朕永惟祖考遗志,思在绥缉四海,率土同轨,故爰整六师,耀威梁、益。

公恢崇德度,深秉大正,不惮屈身委质,以爱民全国为贵,降心回虑,应机豹变,覆信思顺,以享左右无疆之休,岂不远欤!

朕嘉与君公长飨显禄,用考咨前训,开国胙土,率遵旧典,锡兹玄牡,苴以白茅,永为魏藩辅,往钦哉!

公其只服朕命,克广德心,以终乃显烈。

“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他物称是。

子孙为三都尉封侯者五十余人。

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令却正、殿中督张通并封列侯。

公泰始七年薨于洛阳。

评曰: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坚则为昏暗之后,传曰“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礼,国君继体,逾年改元,而章武之三年,则革称建兴,考之古义,体理为违。

又国不置史,注记无官,是以行事多遗,灾异靡书。

诸葛亮虽达于为政,凡此之类,犹有未周焉。

然经载十二而年名不易,军旅屡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

自亮没后,兹制渐亏,优劣着矣。

三国志·蜀书·二主妃子传

〔陈寿〕 〔晋〕

先主甘皇后,沛人也。

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

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

随先主于荆州,产后主。

值曹公军至,追及先主于当阳长坂,于时困逼,弃后及后主,赖赵云保护,得免于难。

后卒,葬于南郡。

章武二年,追谥皇思夫人,迁葬于蜀,未至而先主殂。

丞相亮上言:“皇思夫人履行修仁,淑慎其身。

大行皇帝昔在上将,嫔妃作合,载育圣躬,大命不融。

大行皇帝存时,笃义垂恩,念皇思夫人神柩在远飘飘,特遣使者奉迎。

会大行皇帝崩,今皇思夫人神柩以到,又梓宫在道,园陵将成,安厝有朝。

臣辄与太常臣赖恭等议,《礼记》曰:“立爱自亲始,教民孝也。

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

‘不忘其亲,所由生也。

《春秋》之义,母以子贵。

昔高皇帝追尊太上昭灵夫人为昭灵皇后,孝和皇帝改葬其母梁贵人,尊号曰恭怀皇后,孝愍皇帝亦改葬其母王夫人,尊号曰灵怀皇后。

今皇思夫人宜有尊号,以慰寒泉之思,辄与恭等案谥法,宜曰昭烈皇后。

《诗》曰:”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故昭烈皇后宜与大行皇帝合葬,臣请太尉告宗庙,布露天下,具礼仪别奏。

“制曰可。

先主穆皇后,陈留人也。

兄吴壹,少孤,壹父素与刘焉有旧,是以举家随焉入蜀。

焉有异志,而闻善相者相后当大贵。

焉时将子瑁自随,遂为瑁纳后。

瑁死,后寡居。

先主既定益州,而孙夫人还吴,群下劝先主聘后。

先主疑与瑁同族,法正进曰:“论其亲疏,何与晋文之于子圉乎?

”于是纳后为夫人。

建安二十四年,立为汉中王后。

章武元年夏五月,策曰:“联承天命,奉至尊,临万国。

今以后为皇后,遣使持节丞相亮授玺绶,承宗庙,母天下,皇后其敬之哉!

”建兴元年五月,后主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称长乐宫。

壹官至车骑将军,封县侯。

延熙八年,后薨惠陵。

后主敬哀皇后,车骑将军张飞长女也。

章陵元年,纳为太子妃。

建兴元年,立为皇后。

十五年薨,葬南陵。

后主张皇后,前后敬哀之妹也。

建兴十五年,入为贵人。

延熙元年春正月,策曰:“联统承大业,君临天下,奉郊庙社稷。

今以贵人为皇后,使行丞相事左将军(向)朗持节授玺绶。

勉修中馈,恪肃堙祀,皇后其敬之哉!

”咸熙元年,随后主迁于洛阳。

刘永字公寿,先主子,后主庶弟也。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永为鲁王,策曰:“小子永,受兹青土。

联承天序,继统大业,遵修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奄有龟蒙,世为藩辅。

呜呼,恭联之诏。

惟彼鲁邦,一变适道,风化存焉。

人之好德,世兹懿美。

王其秉心率礼,绶尔士民,是飨是宜,其戒之哉!

”建兴八年,改封为甘陵王。

初,永憎宦人黄皓,皓既信任用事,谮构永于后主,后主稍疏外永,至不得朝见者十余年。

咸熙元年,永东迁洛阳,拜奉车都尉,封为乡侯。

刘理字奉孝,亦后主庶弟也,与永异母。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理为梁王,策曰:“小子理,联统承汉序,祗顺天命,遵修典秩,建尔于东,为汉藩辅。

惟彼梁土,畿甸之邦,民狎教化,易导以礼。

往悉乃心,怀保黎庶,以永尔国,王其敬之哉!

”建兴八年,改封理为安平王。

延熙七年卒,谥曰悼王。

子哀王胤嗣,十九年卒。

子殇王承嗣,二十年卒。

景耀四年诏曰:“安平王,先帝所命。

三世早夭,国嗣颓绝,联用伤悼。

其以武邑侯辑袭王位。

“辑,理子也,咸熙元年,东迁洛阳,拜奉车都尉,封乡侯。

后主太子璇,字文衡。

母王贵人,本敬哀张皇后侍人也。

延熙元年正月策曰:“在昔帝王,继体立嗣,副贰国统,古今常道。

今以璇为皇太子,昭显祖宗之威,命使行丞相事左将军朗持节授印绶。

其勉修茂质,祗恪道义,咨询典礼,敬友师傅,斟酌众善,翼成尔德,可不务修以自勖哉!

”时年十五。

景耀六年冬,蜀亡。

咸熙元年正月,钟会作乱于成都,璇为乱兵所害。

评曰:《易》称有夫妇然后有父子,夫人伦之始,恩纪之隆,莫尚于此矣。

是故纪录,以究一国之体焉。

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

〔陈寿〕 〔晋〕

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

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

父圭,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都丞。

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

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

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往依之。

玄卒,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

身高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

时先主屯新野。

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

”先主曰:“君与俱来。

”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

将军宜枉驾顾之。

”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

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

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遂用猖獗,至于今日。

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

”亮答曰:“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先主曰:“善!

”于是与亮情好日密。

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

愿诸君勿复言。

” 羽、飞乃止。

刘表长子琦,亦深器亮。

表受后妻之言,爱少子琮,不悦于琦。

琦每欲与亮谋自安之术,亮辄拒塞,未与处画。

琦乃将亮游观后园,共上高楼,饮宴之间,令人去梯,因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于吾耳,可以言不?

”亮答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字乎?

”琦意感悟,阴规出计。

会黄祖死,得出,遂为江夏太守。

俄而表卒,琮闻曹公来征,遣使请降。

先主在樊闻之,率其众南行,亮与徐庶并从,为曹公所追破,获庶母。

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

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

”遂诣曹公。

先主至于夏口,亮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

”时权拥军在柴桑,观望成败,亮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亦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

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

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

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

若不能当,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

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

“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

“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

“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

吾计决矣!

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

“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

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驽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

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

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

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

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

成败之机,在于今日。

“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

曹公败于赤壁,引军归邺。

先主遂收江南,以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

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遣法正迎先主,使击张鲁。

亮与关羽镇荆州。

先主自葭萌还攻璋,亮与张飞、赵云等率众溯江,分定郡县,与先主共围成都。

成都平,以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

先主外出,亮常镇守成都,足食足兵。

二十六年,群下劝先主称尊号,先主未许,亮说曰:“昔吴汉、耿掩等初劝世祖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

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

‘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

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

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纯言耳。

“先主于是即帝位,策亮为丞相曰:”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统,兢兢业业,不取康宁,思靖百姓,惧未能绥。

于戏!

丞相亮其悉朕意,无怠辅朕之阙,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君其勖哉!

“亮以丞相尚书事,假节。

张飞卒后,领司隶校尉。

章武三年春,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于成都,属以后事,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

若嗣子可辅,辅之。

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建兴元年,封亮武乡侯,开府治事。

顷之,又领益州牧。

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南中诸郡,并皆叛乱,亮以新遭大丧,故未便加兵,且遣使聘吴,因结和亲,遂为与国。

三年春,亮率众南征,其秋悉平。

军资所出,国以富饶,乃治戎讲武,以俟大举。

五年,率诸军北驻汉中,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

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候。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败攸之、祎、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

不效,败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

[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

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

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遂行,屯于沔阳。

六年春,扬声由斜谷道取眉,使赵云、邓芝为疑军,据箕谷,魏大将军曹真举众拒之。

亮身率诸军攻祁山,戎陈整齐,赏罚肃而号令长明,南安、天水、永安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

魏明帝西镇长安,命张邰拒亮,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与邰战于街亭。

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大为张邰所破。

亮拔西县千余家,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

上疏曰:“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历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

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春秋》责帅,臣职是当。

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

”于是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所总统如前。

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亮粮尽而还。

魏将军王双率骑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

七年,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

魏雍州剌史郭淮率众欲击式,亮自出至建威,淮退还,遂平二郡。

诏策亮曰:“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

前年耀师,馘斩王双。

今岁爰征,郭淮遁走。

降集氐、羌,兴复二郡,威镇凶暴,功勋显然。

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绝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

今复君丞相,君其勿辞。

” 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与魏将张邰交战,射杀邰。

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

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

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相持百余日。

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

及军退,宣王案行其营垒处所,曰:“天下奇才也!

” 亮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冢足容棺,敛以时服,不须器物。

诏策曰:“惟君体资文武,明睿笃诚,受遗托孤,匡辅联躬,继绝兴微,志存靖乱。

爰整六师,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震八荒,将建殊功于季汉,参伊、周之巨勋。

如何不吊,事临垂克,遘疾陨丧!

联用伤悼,肝心若裂。

夫崇德序功,纪行命谥,所以光昭将来,刊载不朽。

令使使持节左中郎将杜琼,赠君丞相武乡侯印绶,谥君为忠武侯。

魂而有灵,嘉兹宠荣。

呜呼哀哉!

呜呼哀哉!

初,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

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

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羸财,以负陛下。

”及卒,如其所言。

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

推演兵法,作八陈图,咸得其要云。

亮言教书奏多可观,别为一集。

景耀六年春,诏为亮立庙于沔阳。

秋,魏征西将军钟会征蜀,至汉川,祭亮之庙,令军士不得于亮墓所左右刍牧樵采。

亮弟均,官至长水校尉。

亮子瞻,嗣爵。

诸葛氏集目录:开府作牧第一权制第二南征第三北出第四计算第五训厉第六综核上第七综核下第八杂言上第九杂言第十贵和第十一兵要第十二传运第十三与孙权书第十四与诸葛谨书第十五与孟达书第十六废李平第十七法检上第十八法检下第十九科令上第二十科令下第二十一军令上第二十二军令中第二十三军令下第二十四右二十四篇,凡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臣寿等言:臣前在着作郎,侍中领中书监及北侯臣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诸葛亮故事。

亮毗佐危国,负阻不宾,然犹存录其言,耻善有遗,诚是大晋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有之伦也。

辄删除复重,随类相从,凡为二十四篇。

篇名如右。

亮少有群逸之才,英霸之器,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时人异焉。

造汉末乱,随叔父玄避难荆州,躬耕于野,不求闻达。

时左将军刘备以亮有殊量,乃三顾亮于草庐之中。

亮深谓备雄姿杰出,遂解带写诚,厚相结纳。

及魏武帝南征荆州,刘琮举州委质,而备失势众寡,无立锥之地。

亮时年二十七,乃建奇策,身使孙权,求援吴会。

权既宿服备,又观亮奇雅,甚敬重之,即遣兵三万以助备。

备得用与武帝交战,大破其军,乘胜克捷,江南悉平。

后备又西取益州。

益州既定,以亮为军师将军。

备称尊号,拜亮为丞相,录尚书事。

及备殂没,嗣子幼弱,事无巨细,亮皆专之。

于是外连东吴,内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极,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显,至于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疆不侵弱,风化肃然也。

当此之时,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包括四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

又自以为无身之日,则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

然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

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

昔萧何荐韩信,管仲举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

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

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

青龙二年春,亮帅众出武功,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

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为口实。

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犹在耳,虽甘棠之咏召公,郑人之歌子产,无以远譬也。

孟轲有云:“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

以生道杀人,虽死不忿。

”信矣!

论者或怪亮文彩不艳,而过于丁宁周至。

臣愚以为咎繇大贤也,周公圣人也,考之尚书,咎繇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

何则?

咎繇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故也。

亮所与言,尽众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远也。

然其声教遗言,皆经事综物,公诚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补于当世。

伏惟陛下迈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之道也。

谨录写上诣着作。

臣寿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阳侯相臣陈寿上。

乔字伯松,亮兄瑾之第二子也,本字仲慎。

与兄元逊俱有名于时,论者以为乔才不及兄,而性业过之。

初,亮未有子,求乔为嗣,瑾启孙权遣乔来西,亮以乔为己适子,故易其字焉。

拜为驸马都尉,随亮至汉中。

[一]年二十五,建兴(元)[六]年卒。

子攀,官至行护军翊武将军,亦早卒。

诸葛恪见诛于吴,子孙皆尽,而亮自有胄裔,故攀远复为瑾后。

瞻字思远。

建兴十二年,亮出武功,与瑾书曰:“瞻今已八岁,聪慧可爱,嫌其早成,恐不为重器耳。

”年十七,尚公主,拜骑都尉。

其明年为羽林中郎将,屡迁射声校尉、侍中、尚书仆射,加军师将军。

瞻工书画,强识念,蜀人追思亮,咸爱其才敏。

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虽非瞻所建倡,百姓皆传相告曰:“葛侯之所为也:”是以美声溢誉,有过其实。

景耀四年,为行都护卫将军,与辅国大将军南乡侯董厥并平尚书事。

六年冬,魏征西将军邓艾伐蜀,自阴平由景谷道旁入。

瞻督诸军至涪停住,前锋破,退还,住绵竹。

艾遣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

”瞻怒,斩艾使。

遂战,大败,临阵死,时年三十七。

众皆离散,艾长驱至成都。

瞻长子尚,与瞻俱没。

次子京及攀子显等,咸熙元年内移河东。

董厥者,丞相亮时为府令史,亮称之曰:“董令史,良士也。

吾每与之言,思慎宜适。

”徙为主薄。

亮卒后,稍迁至尚书仆射,代陈只为尚书令,迁大将军,平台事,而义阳樊建代焉。

延熙(二)十四年,以校尉使吴,值孙权病笃,不自见建。

权问诸葛恪曰:“樊建何如宗预也?

”恪对曰:“才识不及预,而雅性过之。

”后为侍中,守中书令。

自瞻、厥、建统事,姜维常征伐在外,宦人黄皓窃弄机柄,咸共将护,无能匡矫,然建特不与皓好往来。

蜀破之明年春,厥、建俱诣京都,同为相国参军,其秋并兼散骑常侍,使蜀使慰劳。

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

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

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

庶事精炼,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

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

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

三国志·蜀书·关张马黄赵传

〔陈寿〕 〔晋〕

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人也。

亡命奔涿郡。

先主于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

先主为平原相,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

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

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

先主之袭杀徐州剌史车胄,使羽守下邳城,行太守事,而身还小沛。

建安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奔袁绍。

曹公擒羽以归,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

绍遣大将军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

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剌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

曹公即表封羽为汉寿亭侯。

初,曹公壮羽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谓张辽曰:“卿试以情问之。

”既而辽以问羽,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吾终不留,吾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

“辽以羽言报曹公,曹公义之。

乃羽杀颜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赏赐。

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于袁军。

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 从先主就刘表。

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江,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

曹公追至当阳长阪,先主斜趣汉津,适与羽船相值,共至夏口。

孙权遣兵佐先主拒曹公,曹公引军退归。

先主收江南诸郡,乃封拜元勋,以羽为襄阳太守、荡寇将军,驻江北。

先主西定益州,拜羽董督荆州事。

羽闻马超来降,旧非故人,羽书与诸葛亮,问“超人才可比谁类”?

亮知羽护前,乃答之曰:“孟起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当与益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

”羽美须髯,故亮谓之髯。

羽省书大悦,以示宾客。

羽尝为流矢所中,贯其左臂,后创虽愈,每至阴雨,骨常疼痛,医曰:“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

”羽便伸臂令医劈之。

时羽适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

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拜羽为前将军,假节钺。

是岁,羽率众攻曹仁于樊。

曹公遣于禁助仁。

秋,大霖雨,汉水泛溢,禁所督七军皆没。

禁降羽,羽又斩将军庞德。

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

曹公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司马宣王、蒋济以为关羽得志,孙权必不愿也。

可遣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

曹公从之。

先是权遣使为子索羽女,羽骂辱其使,不许婚,权大怒。

又南郡太守糜芳在江陵,将军傅士仁屯公安,素皆嫌羽轻自己。

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救,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怀惧不安。

于是权阴诱芳、仁,芳、仁使人迎权。

而曹公遣徐晃救曹仁,羽不能克,引军退还。

权已据江陵,尽虏羽士众妻子,羽军遂散。

权遣将逆击羽,斩羽及子平于临沮。

追谥羽曰壮缪侯。

子兴嗣。

兴字安国,少有令问,丞相诸葛亮深器异之。

弱冠为侍中、中监军,数岁卒。

子统嗣,尚公主,官至虎贲中郎将。

卒,无子,以兴庶子彝续封。

张飞字翼德,涿郡人也,少与羽俱事先主。

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

先主从曹公破吕布,随还许,曹公拜飞为中郎将。

先主背曹公依袁绍、刘表。

表卒,曹公入荆州,先主奔江南。

曹公追之,一日一夜,及于当阳长阪。

先主闻曹公卒至,弃妻子走,使飞将二十骑拒后。

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

”敌皆无敢近者,故遂得免。

先主既定江南,以飞为宜都太守、征虏将军,封新亭侯,后转在南郡。

先主入益州,还攻刘璋,飞与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县。

至江州,破璋将巴郡太守严颜,生获颜。

飞呵颜曰:“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

”颜答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也。

”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色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

”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

飞所过战克,与先主会于成都。

益州既平,赐诸葛亮、法正、飞及关羽各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其余颁赐各有差,以飞领巴西太守。

曹公破张鲁,留夏侯渊、张合守汉川。

合别督诸军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汉中,近军宕渠、蒙头、荡石,与飞相拒五十余日。

飞率精卒万余人,从他道邀合军交战,山道迮狭,前后不得相救,飞遂破合.合弃马缘山,独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退,引军还南郑,巴土获安。

先主为汉中王,拜飞为右将军,假节。

章武元年,迁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策曰:“朕承天序,嗣奉洪业,除残靖乱,未烛厥理。

今寇虏作害,民被荼毒,思汉之士,延颈鹤望。

朕用怛然,坐不安席,食不甘味,整军诰誓,将行天罚。

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故特显命,高墉进爵,兼司于京。

其诞将天威,柔服以德,伐叛以刑,称朕意焉。

《诗》不云乎,‘匪疚匪棘,王国来极。

肇敏戎功,用锡尔祉’。

可不勉欤!

“ 初,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

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

”飞犹不悛。

先主伐吴,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

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强杀之,持其首,顺流而奔孙权。

飞营都督表报先主,先主闻飞都督之有表也,曰:“噫!

飞死矣。

”追谥飞曰桓侯。

长子苞,早夭。

次子绍嗣,官至侍中、尚书仆射。

苞子遵为尚书,随诸葛瞻于绵竹,与邓艾战,死。

马超字孟起,右扶风茂陵人也。

父腾,灵帝末与边章、韩遂等俱起事于西州。

初平三年,遂、腾率众诣长安。

汉朝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后腾袭长安,败走,退还凉州。

司隶校尉钟繇镇关中,移书遂、腾,为陈祸福。

腾遣超随繇讨郭援、高干于平阳,超将庞德亲斩援首。

后腾与韩遂不和,求还京畿。

于是征为卫尉,以超为偏将军,封都亭侯,领腾部曲。

超既统众,遂与韩遂合从,及杨秋、李堪、成宜等相结,进军至潼关。

曹公与遂、超单马会语,超负其多力,阴欲突前捉曹公,曹公左右将许褚瞋目盼之,超乃不敢动。

曹公用贾诩谋,离间超、遂,更相猜疑,军以大败。

超走保诸戎,曹公追至安定,会北方有事,引军东还。

杨阜说曹公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

若大军还,不严为其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

”超果率诸戎发击陇上郡县,陇上郡县皆应之,杀凉州剌史韦康,据冀城,有其众。

超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

康故吏民杨阜、姜叙、梁宽、赵衢等,合谋击超。

阜、叙起于卤城,超出攻之,不能下。

宽、衢闭冀城门,超不得入。

进退狼狈,乃奔汉中依张鲁。

鲁不足与计事,内怀于邑,闻先主围刘璋于成都,密书请降。

先主遣人迎超,超将兵径到城下。

城中震怖,璋即稽首,以超为平西将军,督临沮,因为前都亭侯。

先主为汉中王,拜超为左将军,假节。

章武元年,迁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犁乡侯,策曰:“朕以不德,获继至尊,奉承宗庙。

曹操父子,世载其罪,朕用惨怛,疢如疾首。

海内怨愤,归正反本,暨于氐、羌率服,獯鬻慕义。

以君信着北土,威武并昭,是以委任授君,抗扬虓虎,鉴董万里,求民之瘼。

其明宣朝化,怀保远迩,肃慎赏罚,以笃汉祜,以对于天下。

”二年卒,时年四十七。

临没上疏曰:“臣门宗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陛下,余无复言。

” 追谥超曰威侯,子承嗣。

岱位至平北将军,进爵陈仓侯。

超女配安平王理。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也。

荆州牧刘表以为作中郎将,与表从子磐共守长沙攸县。

及曹公克荆州,假行裨将军,仍就故任,统属长沙太守韩玄。

先主南定诸郡,忠遂委质,随从入蜀。

自葭萌受任,还攻刘璋,忠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

益州既定,拜为讨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于汉中定军山击夏侯渊。

渊众基精,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

迁征西将军。

是岁,先主为汉中王,欲用忠为后将军,诸葛亮说先主曰:“忠之名望,素非关、马之伦也,而今便令同列。

马、张在近,亲见其功,尚可喻指。

关遥闻之,恐必不悦,得无不可乎!

”先主曰:“吾自当解之。

”遂与羽等齐位,赐爵关内侯。

明年卒,追谥刚侯。

子叙,早没,无后。

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也。

本属公孙瓒,瓒遣先主为田楷拒袁绍,云遂随从,为先主主骑。

及先主为曹公所追于当阳长阪,弃妻子南走,云身抱弱子,即后主也,保护甘夫人,即后主母也,皆得免难。

迁为牙门将军。

先主入蜀,云留荆州。

先主自葭萌还攻刘璋,召诸葛亮。

亮率云与张飞等俱溯江西上,平定郡县。

至江州,分遣云从外水上江阳,与亮会于成都。

成都既定,以云为翊军将军。

建兴元年,为中护军、征南将军,封永昌亭侯,迁镇东将军。

五年,诸葛亮驻汉中。

明年,亮出军,扬声由斜谷道,曹真遣大众当之。

亮令云与邓芝往拒,而身攻祁山。

云、芝兵弱敌强,失利于箕谷,然敛众固守,不至大败。

军退,贬为镇军将军。

七年卒,追谥顺平侯。

初,先主时,惟法正见谥。

后主时,诸葛亮功德盖世,蒋琬、费祎荷国之重,亦见谥。

陈祗宠待,特加殊奖,夏侯霸远来归国,故复得谥。

于是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及云乃追谥,时论以为荣。

云子统嗣,官至虎贲中郎,督行领军。

次子广,牙门将,随姜维沓中,临阵战死。

评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

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

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

马超阻戎负勇,以覆其族,惜哉!

能因穷致泰,不犹愈乎!

黄忠、赵云强挚壮猛,并作爪牙,其灌、腾之徒欤?

三国志·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

〔陈寿〕 〔晋〕

《书》载“蛮夷猾夏”,《诗》称“猃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

秦、汉以来,匈奴久为边害。

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邛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

而匈奴最逼于诸夏,胡骑南侵则三边受敌,是以屡遣卫、霍之将,深入北伐,穷追单于,夺其饶衍之地。

后遂保塞称藩,世以衰弱。

建安中,呼厨泉南单干入朝,遂留内待,使右贤王抚其国,而匈奴折节,过于汉旧。

然乌丸、鲜卑稍更强盛,亦因汉末之乱,中国多事,不遑外讨,故得擅(汉) [漠]南之地,寇暴城邑,杀略人民,北边仍受其困。

会袁绍兼河北,乃抚有三郡乌丸,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

其后尚、熙又逃于踏顿。

踏顿又骁武,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

太祖潜师北伐,出其不意,一战而定之,夷狄慑服,威振朔土。

遂引乌丸之众服从征讨,而边民得用安息。

后鲜卑大人轲比能复制御群狄,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

数犯塞寇边,幽、并苦之。

田豫有马城之围,毕轨有陉北之败。

青龙中,帝乃听王雄,遣剑客刺之。

然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

由是边陲差安,(汉)[漠]南少事,虽时颇钞盗,不能复相扇动矣。

乌丸、鲜卑即古所谓东胡也。

其习俗前事,撰汉记者己录而载之矣。

故但举汉末魏初以来,以备四夷之变云。

汉末,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众五千余落,上谷乌丸大人难楼,众九千余落,各称王,而辽东属国乌丸大人苏仆延,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

众八百余落,自称汗鲁王,皆有计策勇健。

中山太守张纯叛人丘力居众中,自号弥天安定王,为三郡乌丸元帅,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

灵帝末,以刘虞为幽州牧,募胡斩纯首,北州乃定。

后丘力居死。

子楼班年小,从子踏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三王部,众皆从其教令。

袁绍与公孙瓒连战不决,踏顿遣使诣绍求和亲,助绍击瓒,破之。

绍矫制赐踏顿、难峭王、汗鲁王印绶,皆以为单于。

后楼班大,峭王率其部众奉楼班为单于,踏顿为王。

然踏顿多画计策。

广阳阎柔,少没乌九、鲜卑中,为其种所归信。

柔乃因鲜卑众,杀乌丸校尉邢举代之,绍因宠慰以安北边。

后袁尚败奔踏顿,凭其势,复图冀州。

会太祖平河北,柔帅鲜卑、乌丸归附,遂因以柔为校尉,犹持汉使节,治广宁如旧。

建安十一年,太祖自征踏顿于柳城,潜军诡道,未至百余里,虏乃觉。

尚与踏顿将众逆战于凡城,兵马甚盛。

太祖登高望虏陈,柳军未进,观其小动,乃击破其众,临陈斩踏顿首,死者被野。

速附丸、楼班、乌延等走辽东,辽东悉斩,传送其首。

其余遗迸皆降。

及幽州、并州柔所统乌丸万余落,悉徙其族居中国,帅从其侯王大人种众与征伐。

由是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

鲜卑步度根既立,众稍衰弱。

中兄扶罗韩亦别拥众数万为大人。

建安中太祖定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因乌丸校尉阎柔上贡献。

后代郡乌丸能臣氐等叛,求属扶罗韩,扶罗韩将万余骑迎之。

到桑干,氐等议,以为扶罗韩部威禁宽缓,恐不见济,更遣人呼轲比能。

比能即将万余骑到,当共盟誓。

比能便于会上杀扶罗韩,扶罗韩子泄归泥及部众悉属比能。

比能自以杀归泥父,特又善遇之。

步度根由是怨比能。

文帝践阼,田豫为乌丸校尉,持节并护鲜卑,屯昌平。

步度根遣使献马,帝拜为王。

后数与轲比能更相攻击,步度根部众稍寡弱,将其众万余落保太原、雁门郡。

步度根乃使人招呼泄归泥曰:“汝父为比能所杀,不念报仇,反属怨家。

今虽厚待汝,是欲杀汝计也。

不如还我,我与汝是骨肉至亲,岂与仇等?

”由是归泥将其部落逃归步度根,比能追之弗及。

至黄初五年,步度根诣阙贡献,厚加赏赐,是后一心守边,不为寇害,而轲比能众遂强盛。

明帝即位,务欲绥和戎狄,以息征伐,羁縻两部而已。

至青龙元年,比能诱步度根深结和亲,于是步度根将泄归泥及部众悉保比能,寇钞并州,杀略吏民。

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征之,归泥叛比能,将其部众降,拜归义王,赐幢麾、曲盖、鼓吹,居并州如故。

步度根为比能所杀。

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断法平端。

不贪财物,众推以为大人。

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

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

建实中,因阎柔上贡献。

太祖西征关中,田银反河间,比能将三千余骑随柔击破银。

后代郡乌丸反,比能复助为寇害,太祖以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北征,大破之。

比能走出塞,后复通贡献。

延康初,比能遣使献马。

文帝亦立比能为附义王。

黄初二年,比能出诸魏人在鲜卑者五百余家,还居代郡。

明年,比能帅部落大人小于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余骑,驱牛马七万余口交市,遣魏人千余家居上谷。

后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三部争斗,更相攻击。

田豫和合,使不得相侵。

五年,比能复击素利,豫帅轻骑径进掎其后。

比能使别小帅琐奴拒豫,豫进讨,破走之,由是怀贰。

乃与辅国将军鲜于辅书曰:“夷狄不识文字,故校尉阎柔保我于天子。

我与素利为仇,往年攻击之,而田校尉助素利。

我临陈使琐奴往,闻使君来,即便引军退。

步度根数数抄盗,又杀我弟,而诬我以抄盗。

我夷狄虽不知礼义,兄弟子孙受天子印绶,牛马尚知美水草,况我有人心邪!

将军当保明我于天子。

”辅得书以闻,帝复使豫招纳安慰。

比能众遂强盛,控弦十余万骑。

每钞略得财物,均平分付,一决目前,终无所私,故得众死力,余部大人皆敬惮之,然犹未能及檀石槐也。

太和二年,豫遣译夏舍诣比能女婿郁筑鞬部舍为鞬所杀。

其秋,豫将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郁筑鞬,大破之。

还至马城,比能自将三万骑围豫七日。

上谷太守阎志,柔之弟也,素为鲜卑所倍。

志往解喻,即解围去。

后幽州刺史王雄并领校尉,抚以恩信。

比能数款塞,诣州奉贡献。

至青龙元年,比能诱纳步度根,使叛并州,与结和亲,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

并州刺史毕轨遣将军苏尚、董弼等击之,比能遣子将骑与尚等会战于楼烦,临陈害尚、弼。

至三年中,雄遣勇士韩龙刺杀比能,更立其弟。

素利、弥加、厥机皆为大人,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道远初不为边患,然其种众多于比能。

建安中,因阎柔上贡献,通市,太祖皆表宠以为王。

厥机死,又立其子沙末汗为亲汉王。

延康初,又各遣使献马。

文帝立素利、弥加为归义王。

素利与比能更相攻击。

太和二年,素利死。

子小,以弟成律归为王,代摄其众。

《书》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

其九服之制,可得而言也。

然荒域之外,重译而至,非足迹车轨所及,未有知其国俗殊方者也。

自虞暨周,西戎有白环之献,东夷有肃慎之贡,皆旷世而至,其遐远也如此。

及汉氏遣张骞使西域,穷河源,经历诸园,遂置都护以总领之,然后西域之事具存,故汉宫得详载焉。

魏兴,西域虽不能尽至,其大国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之属。

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

而公孙渊仍父祖三世有辽东,天子为其绝域,委以海外之事,遂隔断东夷,不得通于诸夏。

景初中,大兴师旅,诛渊,又潜军浮海,收乐浪、带方之郡,而后海表谧然,东夷屈服。

其后高句丽背叛,又遣偏师致讨,穷追极远,逾乌丸、骨都,过沃沮,践肃慎之庭,东临大海。

长老说有异面之人,近日之所出,遂周观诸国,采其法俗,小大区别,各有名号,可得详纪。

虽夷狄之邦,而俎豆之象存。

中国失礼,求之四夷,犹信。

故撰次其国,列其同异,以接前史之所未备焉。

夫余在长城之北,去玄菟千里。

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方可二千里。

户八万。

其民土着,有宫室、仓库、牢狱。

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平敝。

土地宜五谷,不生五果。

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

国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

邑落有豪民,名下户皆为奴仆。

诸加别主四出,道大者主数千家,小者数百家。

食饮皆用俎豆。

会同、拜爵、洗爵,揖让升降。

以殷正月祭天,国中大会,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于是时断刑狱,解囚徒。

在国衣尚白,白布大袂,袍、裤,履革鞜。

出国则尚缯绣锦罽,大人加狐狸、狖白、黑貂之裘,以金银饰帽。

译人传辞,皆跪,手据地窃语。

用刑严急,杀人者死,没其家人为奴婢。

窃盗一责十二。

男女淫,妇人妒,皆杀之。

尤僧妒,已杀,尸之国南山上,至腐烂。

女家欲得,输牛马乃与之。

兄死妻嫂,与匈奴同俗。

其国善养牲,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

珠大者如酸枣。

以弓矢刀矛为兵,家家自有铠仗。

国之耆老自说古之亡人。

作城栅皆员,有似牢狱。

行道昼夜无老幼皆歌,通日声不绝。

有军事亦祭天,杀牛观蹄以占吉凶,蹄解者为凶,合者为吉。

有敌,诸加自战,下户俱担粮饮食之。

其死,夏月皆用冰。

杀人殉葬。

多者百数。

厚葬,有椁无棺。

夫余本属玄菟。

汉末,公孙度雄张海东,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台更属辽东。

时句丽、鲜卑强,度以夫余在二虏之间,妻以宗女。

尉仇台死,简位居立。

无适子,有孽子麻余。

位居死,诸加共立麻余。

牛加兄子名位居,为大使,轻财善施,国人附之,岁岁遣使诣京都贡献。

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俭讨句丽,遣玄菟太守王颀诣夫余,位居遣大加郊迎,供军粮。

季父牛加有二心,位居杀季父父子,籍没财物,遣使簿敛送官。

旧夫余俗,水旱不调,五谷不熟,辄归咎于王,或言当易,或言当杀。

麻余死,其子依虑年六岁,立以为王。

汉时,夫余王葬用玉匣。

常豫以付玄菟郡,王死则迎取以葬。

公孙渊伏诛,玄菟库犹有玉匣一具。

今夫余库有玉璧、珪、瓒数代之物,传世以为宝,耆老言先代之所赐也。

其印文言“(氵岁)王之印”,国有故城名(氵岁)城,盖本(氵岁)貊之地,而夫余王其中,自谓“亡人”,抑有似也。

高句丽在辽东之东千里。

南与朝鲜、(氵岁)貊,东与沃沮,北与夫余接。

都于丸都之下,方可二千里,户三万。

多大山深谷,无原泽。

随山谷以为居,食涧水。

无良田,虽力佃作,不足以实口腹。

其俗节食,好治宫室,于所居之左右立大屋,祭鬼神,又祠灵星、社稷。

其人性凶急,喜寇抄。

其国有王,其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尊卑各有等级。

东夷旧语以为以为夫余别种,言语诸事,多与夫余同,其性气、衣服有异。

本有五族,有渭奴都、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

本涓奴部为王,稍微弱,今桂娄部代之。

汉时赐鼓吹技人,常从玄菟郡受朝服,衣帻,高句丽令主其名籍。

后稍骄恣,不复诣郡,于东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帻其中,岁时来取之,今胡犹名此城为帻沟溇。

沟溇者,句丽名城也。

其置官,有对卢则不置沛者,有沛者则不置对卢。

王之宗族,其大加皆称古雏加。

涓奴部本国主,今虽不为王,适统大人,得称古雏加,亦得立宗庙,祠灵星、社稷。

绝奴部世与王婚,加古雏之号。

诸大加亦自置使者、皂衣先人,名皆远于王,如卿大夫之家臣,会同坐起,不得与王家使者、阜衣先人同列。

其国中大家不佃作,坐食者万余口,下户远担米粮鱼监供给之。

其民喜歌舞,国中邑落,暮夜男女群聚,相就歌戏。

无大仓库,家家自有小仓,名之为桴京。

其人洁清自喜,善藏酿。

跪拜申一脚,与夫余异,行步皆走。

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名曰东盟。

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自饰。

大加、主簿头着帻,如帻而无余,其小加着折风,形如弁。

其国东有大穴,名隧穴,十月国中大会。

迎隧神还于国东上祭之,置木隧于神坐。

无牢狱,有罪诸加评议,便杀之,没人妻子为奴婢。

其俗作婚姻,言语已定。

女家作小屋于大屋后,名婿屋,婿暮至女家户外,自名跪拜,乞得就女宿,如是者再三,女父母乃听使就小屋中宿,傍顿钱帛,至生子已长大,乃将妇归家。

其俗淫。

男女已嫁娶,便稍作送终之衣。

厚葬,金银财币,尽于送死,积石为封,列种松柏。

其马皆小,便登山。

国人有气力,习战斗,沃沮、东(氵岁)皆属焉。

又有小水貊。

句丽作国,依大水而居。

西安平县北有有小水,南流人海,句丽别种依小水作国,因名之为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

王莽初发高句丽兵以伐胡,不欲行,强迫遣之,皆亡出塞为寇盗。

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

州郡县归咎于句丽侯騊.严尤奏言:“貊人犯法,罪不起于騊,且宜安慰,今猥被之大罪,恐其遂反。

”莽不听,诏尤击之。

尤诱期句丽侯騊至而斩之,传送其首诣长安。

莽大悦,布告天下,更名高句丽为下句丽。

当此时为侯国,汉光武帝八年,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始见称王。

至殇、安之间,句丽王宫数寇辽东,更属玄菟。

辽东太守蔡风、玄菟太守姚光以宫为二郡害,兴师伐之。

宫诈降请和,二郡不进。

宫密遣军攻玄菟,焚烧候城,入辽隧,杀吏民。

后宫复犯辽东,蔡风轻将吏士追讨之,军败没。

宫死,于伯固立。

顺、桓之间,复犯辽东,寇新安、居乡,又攻西安平,于道上杀带方令,略得乐浪太守妻子。

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虏数百级,伯固降,属辽东。

(嘉)[熹]平中,伯固乞属玄菟。

公孙度之雄海东也,伯固遣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助度击富山贼,破之。

伯固死,有二子,长子拔奇,小于伊夷模。

拔奇不肖,国人便共立伊夷模为王。

自伯固时,数寇辽东,又受亡胡五百余家。

建安中,公孙康出军击之,破其国,焚烧邑落。

拔奇怒为兄而不得立,与渭奴加各将下户三万余口诣康降,还住沸流水。

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国,今日所在是也。

拔奇遂往辽东,有子留句丽国,今古雏加驳位居是也。

其后复击玄菟,玄菟与辽东合击,大破之。

伊夷模无子,淫灌奴部,生子名位宫。

伊夷模死,立以为王,今句丽王宫是也。

其曾祖名宫,生能开目视,其国人恶之。

及长大,果凶虐,数寇抄,国见残破。

今王生堕地,亦能开目视人,句丽呼相似为位,似其祖,故名之为位宫。

位宫有力勇,便鞍马,善猎射。

景初二年,太尉司马宣王率众讨公孙渊,宫遣主簿大加将数千人助军。

正始三年,宫寇西安平,其五年,为幽州刺史毋丘俭所破。

语在《俭传》。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之东,滨大海而居。

其地形东北狭,西南长,可千里,北与挹娄、夫余,南与(氵岁)貊接。

户五千,无大君王,世世邑落,各有长帅。

其言语与句丽大同,时时小异。

汉初,燕亡人卫满王朝鲜,时沃沮皆属焉。

汉武帝元封二年,伐朝鲜,杀满孙右渠,分其地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

后为夷貊所侵,徙句丽西北,今所谓玄菟故府是也。

沃沮还属乐浪。

汉以土地广远,在单单大领之东,分置东部都尉,治不耐城,别主领东七县,时沃沮亦皆为县。

汉光武六年,省边郡,都尉由此罢。

其后皆以其县中渠帅为县侯,不耐,华丽,沃沮诸县皆为侯国。

夷狄更相攻伐,唯不耐(氵岁)侯至今犹置功曹、主簿诸曹,皆(氵岁)民作之。

沃沮诸邑落渠帅,皆自称三老,则故县国之制也。

国小,迫于大国之间,遂臣属句丽。

句丽复置其中大人为使者,使相主领,又使大加统责其租税,貊布、鱼、盐、海中食物,千里担负致之,又送其美女以为婢妾,遇之如奴仆。

其土地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种。

人性质直强勇,少牛马,便持矛步战。

食饮居处,衣服礼节,有似句丽。

其葬作大木椁,长十余丈,开一头作户。

新死者皆假埋之,才使覆形,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

举家皆共一椁,刻木如生形,随死者为数。

又有瓦(钅历),置米其中,编县之于椁户边。

毋丘俭讨句丽,句丽王宫奔沃沮,遂近师击之。

沃沮邑落皆破之,斩获首虏三千余级,宫奔北沃沮。

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俗南北皆同,与挹娄接。

挹娄喜乘船寇钞,北沃沮畏之,夏月恒在山岩深穴中为守备,冬月冰冻,船道不通,乃下居村落。

王颀别遣追讨宫,尽其东界。

问其耆老:“海东复有人不?

”耆老言国人常乘船捕鱼,遭风见吹数十日,东得一岛,上有人,言语不相晓,其俗常以七月取童女沉海。

又言有一国亦在海中,纯女无男。

又说得一布衣,从海中浮出,其身如中国人衣,其两袖长三丈。

又得一破船,随波在海岸边,有一人项中复有面,生得之,与语不相通,不食而死。

其域皆沃沮东大海中。

挹娄在夫余东北千余里,滨大海。

南与北沃沮接,未知其北所极。

其土地多山险。

其人形似夫余。

言语不与夫余、句丽同。

有五谷、牛、马、麻布。

人多勇力,无大君长,邑落各有大人。

处山林之间,常穴居,大家深九梯,以多为好。

土气寒,剧于夫余。

其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

冬以猪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

夏则裸袒,以尺布隐其前后,以蔽形体。

其人不洁,作溷在中央,人围其表居,其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尺八寸,青石为镞,古之肃慎氏之国也。

善射,射人者皆入因。

矢施毒,人中皆死。

出赤玉、好貂,今所谓挹娄貂是也。

自汉已来,臣属夫余,夫余责其租赋重,以黄初中叛之。

夫余数伐之,其人众虽少,所在山险,邻国人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

其国便乘船寇盗,邻国患之。

东夷饮食类皆用俎豆,唯挹娄不,法俗最无纲纪也。

(氵岁)南与辰韩,北与高句丽、沃沮接,东穷大海,今朝鲜之东皆其地也。

户二万。

昔箕子既适朝鲜,作八条之教以教之。

无门户之闭而民不为盗。

其后四十余世,朝鲜侯淮僭号称王。

陈胜等起,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鲜数万口。

燕人卫满,魋结夷服,复来王之。

汉武帝伐灭朝鲜,分其地为四郡。

自是之后,胡、汉稍别。

无大君长,自汉已来,其官有侯邑君、三老,统主下户。

其耆老旧自渭与句丽同种。

其人性愿悫,少嗜欲,有廉耻,不请句丽。

言语法俗大抵与句丽同,衣服有异。

男女衣皆着曲领,男子系银花广数寸以为饰。

自单单大山领以西属乐浪,自领以东七县,都尉主之,皆以(氵岁)为民。

后省都尉,封其渠帅为侯,今不耐(氵岁)皆其种也。

汉末更属句丽。

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分,不得妄想涉入。

同姓不婚。

多忌讳,疾病死亡辄捐弃旧宅,更作新居。

有麻布,蚕桑作绵,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

不以珠玉为宝。

常用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

又祭虎以为神。

其邑落相侵犯,辄相罚责生口牛马,名之为责祸。

杀人者偿死。

少寇盗。

作矛长三丈,或数人共持之,能步战。

乐浪擅弓出其地。

其海出班鱼皮,土地饶文豹,又出果下马,汉桓时献之。

正始六年,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以领东(氵岁)属句丽,兴师伐之,不耐侯等举邑降。

其八年,诣阙朝贡,诏更拜不耐(氵岁)王。

居处杂在民间,四时诣郡朝谒。

二郡有军征赋调,供给役使,遇之如民。

韩在带方之南,东西以海为限,南与倭接。

方可四千里。

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日弁韩。

辰韩者,古之辰国也。

马韩在西。

其民土着,种植,知蚕桑,作绵布。

各有长帅,大者自名为臣智,其次为邑借,散在山海间,无城郭。

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濆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素谓干国、古爰国、莫卢国、卑弥国、占离卑园、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离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因、日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濆邪国、爰池国、干马国、楚离国、凡五十余国。

大国万余家,小国数千家,总十余万户。

辰王治月支国。

臣智或加优呼臣云遣支报安邪踧支濆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之号。

其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即将、都尉、伯长。

侯准既僭号称王。

为燕亡人卫满所攻夺,将其左右宫人走人海。

居韩地,自号韩王。

其后绝灭,今韩人犹有奉其祭祀者。

汉时属乐浪郡,四时朝谒。

桓、灵之末,韩(氵岁)强盛,郡县不能制,民多流入韩国。

建安中,公孙康分屯有县以南荒地为带方郡,遣公孙模、张敞等收集遗民,兴兵伐韩(氵岁),旧民稍出,是后倭、韩遂属带方。

景初中,明帝密遣带方太守刘昕、乐浪太守鲜于嗣越海定二郡,诸韩国臣智加赐邑郡印绶,其次与邑长。

其俗好衣帻,下户诣郡朝谒,皆假衣帻,自服印绶衣帻千余有人。

部从事吴林以乐浪本统韩国,分割辰韩八国以与乐浪,吏译转有异同,臣智激韩忿,攻带方郡崎离营。

时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兴兵伐之,遵战死,二郡遂灭韩。

其俗少纲纪,国邑虽有主帅,邑落杂居,不能善相制御。

无跪拜之礼。

居处作草屋土室,形如冢,其户在上,举家共在中,无长幼男女之别。

其葬有椁无棺,不知乘牛马,牛马尽于送死。

以璎珠为财宝。

或以缀衣为饰,或以县颈垂耳,不以金银锦绣为珍。

其人性强勇,魁头露紒。

如灵兵,衣布袍,足履革(足乔)踏。

其国中有所为及官家使筑城郭,诸年少勇健者,皆凿脊皮,以大绳贯之,又以丈许木锸之,通日欢呼作力,不以为痛,既以劝作,且以为健。

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休。

其舞,数十—人惧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

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

信鬼神,园邑各立一人主祭天神,名之天君。

又诸国各有别邑,名之为苏涂。

立大木,悬铃鼓,事鬼神。

诸亡逃至其中,皆不还之,好作贼。

其立苏涂之义,有似浮屠,而所行善恶有异。

其北方近郡诸国差晓礼俗,其远处直如囚徒奴婢相聚。

无他珍宝。

禽兽草木略与中国同。

出大栗,大如梨。

又出细尾鸡。

其尾皆长五尺余。

其男子时时有文身。

又有州胡在马韩之西海中大岛上,其人差短小,言语不与韩同,皆髡头如鲜卑,但衣韦,好养牛及猪。

其衣有上无下,略如裸势。

乘船往来,市买韩中。

辰韩在马韩之东,其耆老传世,自言古之亡入避秦役来适韩国,马韩割其东界地与之。

有城栅。

其言语不与马韩同,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

相呼皆为徒,有似秦人,非但燕、齐之名物也。

名乐浪人为阿残。

东方人名我为阿,谓乐浪人本其残余人。

今有名之为秦韩者。

始有六国,稍分为十二国。

弁辰亦十二国,又有诸小别邑,备有渠帅,大者名臣智。

其次有险侧,次有樊(氵岁),次有杀奚,次有邑借。

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弥冻国、并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园、军弥国弁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马延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园、弁、辰韩合二十四国,大国四五千家,小国六七百家,总四五万户。

其十二国属辰王。

辰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继。

辰王不得自立为王。

土地肥美,宜种五谷及稻,晓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

嫁娶礼俗,男女有别。

以大鸟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飞扬。

国出铁,韩、(氵岁)、倭皆从取之。

诸市买皆用铁,如中国用钱,又以供给二郡。

俗喜歌舞饮酒。

有瑟,其形似筑,弹之亦有音曲。

儿生,便以石厌其头,欲其褊。

今辰韩人皆褊头。

男女近倭,亦文身。

便步战,兵仗与马韩同。

其俗,行者相逢,皆住让路弁辰与辰韩杂居,亦有城郭。

衣服居处与辰韩同。

言语法俗相似,祠祭鬼神有异,施灶皆在户西。

其渎卢国与倭接界。

十二国亦有王,其人形皆大。

衣服洁清,长发。

亦作广幅细布。

法俗特严峻。

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依山岛为国邑。

旧百余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译所通三十国。

从郡至倭,循海岸水行,历韩国,乍南乍东,到其北岸狗邪韩国,七千余里,始度一海,千余里至对马国。

其大官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

所居绝岛,方可四百余里,土地山险,多深林,道路如禽鹿径。

有千余户,无良田,食海物自活,乘船南北市籴。

又南渡一海千余里,名曰渤海。

至一大国,官亦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

方可三百里,多竹木丛林,有三千许家,差有田地,耕田犹不足食,亦南北市籴。

又渡一海,千余里至末卢国,有四千余户,滨山海居,草木茂盛,行不见前人。

好捕鱼鳆,水无深浅,皆沉没取之。

东南陆行五百里,到伊都国,官曰尔支,副曰泄漠觚、柄渠觚。

有千余户,世有王,皆统属女王国,郡使往来常所驻。

东南至奴国百里,官曰兕马觚、副曰卑奴母离,有二万余户。

东行至不弥国百里,官曰多模,副曰卑奴母离,有千余家。

南至投马国,水行二十日,官曰弥弥,副曰弥弥那利,可五万余户。

南至邪马壹国,女王之所都,水行十日,陆行一月。

官有伊支马,次曰弥马升,次曰弥马获支,次曰奴佳鞮,可七万余户。

自女王国以北,其户数道里可得略载,其余旁国远绝,不可得详。

次有斯马国,次有已百支奴国,次有伊邪国,次有都支国,次有弥奴国,次有好古都国,次有不呼国,次有姐奴国,次有对苏国,次有苏奴国,次有呼邑园,次有华奴苏奴国,次有鬼国,次有为吾国,次有鬼奴国,次有邪马国,次有躬臣国,次有巴利国,次有支惟国,次有乌奴国,次有奴国,此女王境界所尽。

其南有狗奴国,男子为王,其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属女王。

自郡至女王国万二千余里。

男子无大小皆黥面文身。

自古以来,其使诣中国,皆自称大夫。

夏后少康之子封于会稽,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今倭水人好沉没捕鱼蛤,文身亦以厌大鱼水禽,后稍以为饰。

诸国文身各异,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

计其道里,当在会稽、东冶之东。

其风俗不淫,男子皆露紒,以木绵招头。

其衣横幅,但结束相连,略无缝。

妇人被发屈紒,作衣如单被,穿其中央,贯头衣之。

种禾稻、纻麻、蚕桑、缉绩,出细纻、缣绵。

其地无牛马虎豹羊鹊。

兵用矛、楯、木弓。

木弓短下长上,竹箭或铁镞或骨簇,所有无与儋耳、朱崖同。

倭地温暖,冬夏食生莱,皆徒跣。

有屋室,父母兄弟卧息异处,以朱丹徐其身体,如中国用粉也。

食饮用笾豆,手食。

其死,有棺无椁,封土作冢。

始死停丧十余日,当时不食肉,丧主哭泣,他人就歌舞饮酒。

已葬,举家诣水中澡浴,以如练沐。

其行来渡海诣中国,恒使一人不梳头,不去虮虱,衣服垢污,不食肉,不近妇人,如丧人,名之为持衰。

若行者吉善,共顿其生口财物。

若有疾病,遭暴害,便欲杀之,谓其持衰不谨。

出真珠、青玉。

其山有丹,其木有柟、杼、豫樟、杼枥、橿、乌号、枫香,其竹筱竿、桃支。

有姜、桔、椒、蓑荷,不知以为滋味。

有猕猴、黑雉。

其俗举事行来,有所云为,辄灼骨而卜,以占吉凶,先告所卜,其辞如令龟法,视火坼占兆。

其会同坐起,父子男女无别,人性嗜酒。

见大人所敬,但搏手以当跪拜。

其人寿考,或百年,或八九十年。

其俗,国大人皆四五妇,下户或二三妇。

妇人不淫,不妨忌。

不盗窃,少诤讼。

其犯法,轻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

及宗族尊卑,备有差序,足相臣服。

收租赋。

有邸阁。

国国有市,交易有无,使大倭监之。

自女王国以北,特置一大率,检察诸国,诸国畏惮之。

常治伊都国,于国中合如刺史。

王遣有诣京都、带方郡、诸韩国,及郡使倭国,皆临津搜露,传送文书赐遣之物诣女王,不得差错。

下户与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

传辞说事,或蹲或跪,两手据地,为之恭敬。

对应声曰噫,比如然诺。

其国本亦以男子为王,住七八十年,倭国乱,相攻伐历年,乃共立一女子为王。

名曰卑弥呼,事鬼道能惑众,年已长大,无夫婿,有男弟佐治国。

自为王以来,少有见者。

以婢千人自侍,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出入。

居处宫室楼观,城栅严设,常有人持兵守卫。

女王国东渡海千余里,复有国,皆倭种。

又有侏儒国在其南。

人长三四尺,去女王四千余里。

又有裸国、黑齿国复在其东南,船行一年可至。

参问倭地,绝在海中洲岛之上,或绝或连,阂旋可五千余里。

景初二年六月。

倭女王遣大夫难升米等诣郡,求诣天于朝献,太守刘夏遣吏将送诣京都。

其年十二月,诏沼书报倭女王曰:“制诏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守刘夏遣使送汝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市牛利奉汝所献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以到。

汝所在逾远,乃遣使贡献,是汝之忠孝,我甚哀汝。

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印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

其绥抚种人,勉为孝顺。

汝来使难升米,牛利涉远,道路勒劳,今以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假银印青绶,引见劳赐遣还。

今以绛地交龙锦五匹、绛地约粟罽十张、蒨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答汝所献贡直。

又特赐汝绀地句文绵三匹、细班华罽五张、白绢五十匹、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厅。

皆将封付难升米、牛利还到录受。

悉可以示汝国中人,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

“ 正始元年,太守弓遵遣建中校尉梯俊等奉诏书印绶诣倭国,拜假倭王。

并赍诏赐金、帛、锦罽、刀、镜、采物,倭王因使上表答谢恩诏。

其四年,倭王复遣使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上献生口、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

狗?

、短弓矢。

掖邪狗等壹拜率善中郎将印绶。

其六年,诏赐倭难升米黄幢,付郡假授。

其八年,太守王颀到官。

倭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不和,遣倭载斯、乌越等诣郡说相攻击状。

遣塞曹掾史张政等因赍诏书、黄幢,拜假难升米为檄告喻之。

卑弥呼以死,大作冢,径百余步,徇葬者奴婢百余人。

更立男王,国中不服,更相诛杀,当时杀千余人。

复立卑弥呼宗女壹与,年十三为王,国中遂定。

政等以檄告喻壹与,壹与遣倭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还,因诣台,献上男女生口三十人,贡白殊五千孔,青大句珠二枚,异文杂锦二十匹。

评曰:《史》、《汉》着朝鲜、两越,东京撰录西羌。

魏世匈奴遂衰,更有乌丸、鲜卑,爰及东夷,使译时通,记述随事,岂常也哉!

三国志·魏书·方技传

〔陈寿〕 〔晋〕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

一名旉。

游学徐土,兼通数经。

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

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

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心解分剂,不复称量,煮熟便饮,语其节度,舍去辄愈。

若当灸,不过一两处,每处不过七八壮,病亦应除。

若当针,亦不过一两处,下针言“当引某许,若至,语人。

病者言已到,应便拔针,病亦行差。

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

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

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

故甘陵相夫人有娠六月,腹痛不安,佗视脉曰:“胎已死矣。

”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左则男,在右则女。

人云:“在左,于是为汤下之,果下男形,即愈。

县吏尹世苦四支烦。

口中干,不欲闻人声,小便不利。

佗曰”试作热食,得汗则愈,不汗,后三日死。

“即作热食而不汗出。

佗曰:”藏气已绝于内,当啼泣而绝。

“果如佗言。

府吏儿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

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

“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

“即各与药,明旦并起。

盐渎严昕与数人共候佗,适至,佗谓昕曰:”君身中佳否?

“昕曰:”自如常。

“佗曰:”君有急病见于面,莫多饮酒。

“坐毕归。

行数里,昕卒头眩堕车,人扶将还,载归家,中宿死。

故督邮顿子献得病己差,诣佗视脉曰:“尚虚,未得复,勿为劳事,御内即死。

临死,当吐舌数寸。

”其妻闻其病除,从百余里来省之。

止宿交接,中间三日发病,一如佗言。

督邮徐毅得病,佗往省之,毅谓佗曰:“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便苦咳嗽,欲卧不安。

”佗曰:“刺不得胃管,误中肝也,食当日减,五日不救。

”遂如佗言。

东阳陈叔山小男二岁得疾,下利常先啼,日以羸困。

问佗,佗曰:“其母怀躯,阳气内养,乳中虚冷,儿得母寒,故令不时愈。

”佗与四物女宛丸,十日即除。

彭城夫人夜之厕。

虿螫其手,呻呼无赖。

佗令温汤近热,渍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数为易汤,汤令暖之,其旦即愈。

军吏梅平得病,除名还家,家居广陵,未至二百里,止亲人舍。

有顷,佗偶至主人许,主人令佗视平,佗谓平曰:“君早见我,可不至此。

今疾已结,促去可得与家相见,五日卒。

”应时归,如佗所刻。

佗行道,见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

佗闻其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边有卖饼家蒜齑大酢,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

”即如佗言,立吐蛇—校,县车边,欲造佗。

佗尚未还,小儿戏门前,逆见,自相谓曰:“似逢我公,车边病是也。

”疾者前入坐,见佗北壁县此蛇辈约以十数。

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

郡守果大怒,令人迫捉杀佗。

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

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

又有一士大夫不快。

佗云:“君病深。

当破腹取。

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杀君,忍病十岁,寿惧当尽,不足故自刳裂。

”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

佗遂下手,所患寻差,十年竟死。

广陵太守陈登得病,胸中烦懑,面赤不食。

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

”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

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

佗曰:“此病后三期当发,遇良医乃可济救。

” 依期果发动,时佗不在,如言而死。

太祖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

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随手而差。

李将军妻病甚,呼佗视脉曰:“伤娠而胎不去。

”将军言:“(闻)[间]实伤娠,胎已去矣。

”佗曰:“案脉,胎未去也。

”将军以为不然。

佗舍去,妇稍小差。

百余日复动,更呼佗。

佗曰:“此脉故事有胎。

前当生两儿,一儿先出,血出甚多,后儿不及生。

母不自觉,旁人亦不寤,不复迎,遂不得生。

胎死,血脉不复归,必燥着母脊。

故使多脊痛。

今当与汤,并针一处,此死胎必出。

”汤针既加,妇痛急如欲生者。

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

”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长可尺所。

佗之绝技,凡此类也。

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后太祖亲理,得病篙笃,使佗专视。

佗曰:“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

”佗久远家思归,因曰:“当得家书,方欲暂还耳。

”到家,辞以妻病,数乞期不反。

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

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

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

若其虚诈,便收送之。

于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

荀彧请曰:“佗术实工,人命所县,宜含宥之。

”太祖曰:“不忧,天下当无此鼠辈耶?

”遂考竟佗。

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

”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强,索火烧之。

佗死后,太祖头风未除。

太祖曰:“佗能愈此。

小人养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杀此子,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

”及后爱子仓舒病因,太祖叹曰:“吾侮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

” 初,军吏李成苦咳嗽,昼夜不寤,时吐脓血,以问佗。

佗言:“君病肠臃,咳之所吐,非从肺来也。

与君散两钱,当吐二升余脓血讫,快自养,一月可小起,好自将爱,一年便健。

十八岁当一小发,服此散,亦行复差。

若不得此药,故当死。

”复与两钱散。

成得药,去五六岁,亲中人有病如成者。

谓成曰:“卿今强健,我欲死,何忍无急去药,以待不样?

先持贷我,我差,为卿从华佗更索。

”成与之。

已故到谯,适值佗见收,匆匆不忍从求。

后十八岁,成病竟发,无药可服,以至于死。

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

普依准佗治,多所全济。

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尔。

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也。

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

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

体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沾濡汗出,因上着粉,身体轻便,腹中欲食。

”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阿善针术。

凡医咸言背及胸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过四分,而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胸藏针下五六寸,而病辄皆瘳。

阿从佗求可服食益于人者,佗授以漆叶青黏散。

漆时屑一升,青粘屑十四两,以是为率,盲久服去三虫,利五藏,轻体,使人头于白。

阿从其言,寿百余岁。

漆叶处所而有,青黏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云。

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

以知音为雅乐郎,中平五年,疾去官。

州、郡、司徒礼辟,以世乱奔荆州。

荆州牧刘表令与孟曜为汉主合雅乐,乐备,表欲庭观之,夔谏曰:“今将军号(不)为天于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

”表纳其言而止。

后表子琮降太祖,太祖以夔为军谋祭酒,参太乐事,因令创制雅乐。

夔善钟律,聪思过人,丝竹八音,靡所不能,惟歌舞非所长。

时散郎邓静、尹齐善咏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统研精,远考诸经,近采故事,教习讲肄,备作乐器。

绍复先代古乐,皆自夔始也。

黄初中,为太乐令、协律都尉。

汉铸钟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亦为时贵人见知。

夔令玉铸铜钟,其声均清浊多不如法,数毁改作。

玉甚厌之,谓夔清浊任意,颇拒扞夔。

夔、玉更相白干太祖,太祖取所铸钟,杂错更试,然后知夔为精而玉之妄也,于是罪玉及诸子,皆为养马士。

文帝爱待玉,又尝令夔与左愿等于宾客之中吹笙鼓琴,夔有难色,由是帝意不悦。

后因他事系夔。

使愿等就学,夔自谓所习者雅,仕宦有本,意犹不满,遂黜免以卒。

弟子河南邵登、张泰、桑馥,备至太乐丞,下邳陈颃司律中即将。

自左延年等虽妙于音,咸善郑声,其好古存正莫及夔。

朱建平,沛国人也。

善相术,于闾巷之间,效验非一。

太祖为魏公,闻之,召为郎。

文帝为五官将,坐上会客三十余人,文帝问己年寿,又令遍相众宾。

建平曰:“将军当寿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愿谨护之。

”谓夏侯威曰:“君四十九位为州牧,而当有厄,厄若得过,可年至七十,致位公辅。

”谓应璩曰:“君六十二位为常伯,而当有厄,先此一年,当独见一白狗,而旁人不见也。

”谓曹彪曰:“君据藩国,至五十七当厄于兵。

宜善防之。

” 初,颖川荀攸、钟繇相与亲善。

攸先亡,子幼。

繇经纪其门户,欲嫁其妾。

与人书曰:“吾与公达曾共使朱建平相。

建平曰:”荀君虽少,然当以后事付钟君。

‘吾时啁之曰:“惟当嫁卿阿骛耳。

’何意此子竟早陨没,戏言遂验乎!

今欲嫁阿骛,使得善处。

追思建平之妙,虽唐举、许负何以复加也!

“ 文帝黄初七年,年四十,病困。

谓左右曰:“建平所言八十,谓昼夜也,吾其决矣。

”顷之,果崩。

夏侯威为兖州刺史,年四十九,十二月上旬得疾,念建平之言,自分必死,豫作遗令及送丧之备,咸使素办。

至下旬转差,垂以平复。

三十日日昃,请纪纲大吏设酒,曰:“吾报苦渐平,明日鸡鸣,年便五十,建平之戒,真必过矣。

”威罢客之后,合瞑疾动,夜关遂卒。

璩六十一为待中,直省内,欻见白狗,问之众人,悉无见者。

于是数聚会,并急游观田里,饮宴自娱,过期一年,六十三卒。

曹彪封楚王,年五十七,坐与王淩通谋,赐死。

凡说此辈,无不如言,不能具详,故粗记数事。

惟相司空王昶、征北将军程喜、中领军王肃有蹉跌云。

肃年六十二,疾笃,众医并以为不愈。

肃夫人问遗言。

肃云:“建平相我逾七十,位至三公,今皆未也,将何虑也乎!

”而肃竟卒。

建平又善相马。

文帝将出,取马外入,建平道遇之语曰:“此马之相,今日死矣。

”帝将乘马,马恶衣香,惊啮文帝膝,帝大怒,即便杀之。

建平黄初中卒。

周宣字孔和,乐安人也。

为郡吏。

太守杨沛梦人曰:“八月—日曹公当至,必与君杖,饮以药酒。

”使宣占之。

是时黄巾贼起。

宣对曰:“夫杖起弱者,药治人病,八月一日,贼必除灭。

”至期,贼果破。

后东平刘桢梦蛇生四足,穴居门中,使宣占之,宣曰:“此为国梦,非君家之事也。

当杀女子而作贼者。

”顷之,女贼郑、姜遂惧夷讨,以蛇女子之祥,足非蛇之所宜故也。

文帝问宣曰:“吾梦殿屋两瓦坠地,化为双鸳鸯,此何谓也?

”宣对曰:“后宫当有暴死者。

”帝曰:“吾诈卿耳!

”宣对曰:“夫梦者意耳,苟以形言,便占吉凶。

”言未毕,而黄门令奏宫人相杀。

无几,帝复问曰:“我昨夜梦青气自地属天。

”宣对曰:“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

”是时,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闻宣言而悔之,遣入迫使者不及。

帝复问曰:“吾梦摩钱文,欲令灭而更愈明,此何谓邪?

”宣怅然不对。

帝重问之,宣对曰:“此自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是以文欲灭而明耳。

”时帝欲治弟植之罪,逼于太后,但加贬爵。

以宣为中郎,属太史。

尝有问宣曰:“吾昨夜梦见刍狗,其占何也?

”宣答曰:“君欲得美食耳!

”有顷,出行,果遇丰膳。

后又问宣曰:“昨夜尝见刍狗,何也?

”宣曰:“君欲堕车折脚,宜戒慎之。

”顿之,果如宣言。

后又问宣:“昨夜梦见刍狗何也?

”宣曰:“君家失火,当善护之。

”俄遂火起。

语宣曰:“前后三时,皆不梦也。

聊试君耳,何以皆验邪?

”宣对曰:“此神灵动君使言,故与真梦无异也。

”又问宣曰:“三梦刍狗而其占不同,何也?

”宣曰:“刍狗者,祭神之物。

故君始梦,当得饮食也。

祭祀既讫,则刍狗为车所轹,故中梦当堕车折脚也。

刍狗既车铄之后,必载以为樵,故后梦忧失火也。

”宣之叙梦,凡此类也。

十中八九,世以比建平之相矣。

其余效故不次列。

明帝末卒。

管辂字公明,平原人也。

容貌粗丑,无威仪而嗜酒,饮食言戏,不择非类,故人多爱之而不敬也。

父为利漕,利漕民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

使辂筮其所由。

辂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当叔母也。

昔饥荒之世,当有利其数升米者,排着井中,啧啧有声,推一大石,下破其头,孤魂冤痛,自诉于天。

”于是恩涕泣服罪。

广平刘奉林妇病困,已买棺器。

时正月也,使辂占,曰:“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时。

”林谓必不然,而妇渐差,至秋发动,一如辂言。

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

辂曰:“当有贱妇人,生一男儿,堕地便走入灶中死。

又床上当有一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去之也,又乌来入室中,与燕共斗,燕死,乌去。

有此三怪。

”基大惊,问其吉凶。

辂曰:“直官舍久远,魑魅魍魉为怪耳。

儿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

大蛇衔笔,直老书佐耳。

乌与燕斗,直老铃下耳。

今卦中见象而不见其凶,知非妖咎之征,自都忧也。

”后卒无患。

时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

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

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

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县痛不得饮食也。

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

”于是掘徙骸骨,家中皆愈。

清河王经去官还家,辂与相见。

经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烦作卦。

”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

君夜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彷徉,招呼妇人,觅索余光。

”经大笑曰:“实如君言。

”辂曰:“吉,迁官之征也,其应行至。

”顷之,经为江夏太守。

辂又至郭恩家,有飞鸠来在梁头,鸣甚悲。

辂曰:“当有老公从东方来,携豚一头,酒一壶。

主人虽喜,当有小故。

”明日果有客,如所占。

恩使客节酒、戒肉,慎火,而射鸡作食,箭从树间激中数岁女子手,流血惊怖。

辂至安德令刘长仁家,有鸣鹊来在的阁屋上,其声甚急。

辂曰:“鹊言东北有妇昨杀夫,牵引西家人夫离娄,候不过日在虞渊之际,告者至矣。

”到时,果有东北同伍民来告邻妇手杀其夫。

诈言“西家人与夫有嫌,来杀我婿”。

辂至列人典农王弘直许,有飘风高三尺余,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息以复起,良久乃止。

直以问辂,辂曰:“东方当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如何!

”明日胶东吏到,直子果亡。

直问其故,辂曰:“其日乙卯,则长子之候也。

木落于申,斗建申,申破寅,死丧之候也。

日加午而风发,则马之候也。

离为文章,则吏之候也。

申未为虎,虎为大人,则父之候也。

”有雄雉飞来,登直内铃柱头,直大以不安,令辂作卦,辂曰:“到五月必迁。

”时三月也。

至期,直果为勃海太守。

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祖饯之,宾客并会。

原自起取燕卵、蜂蜜、蜘蛛着器中,使射覆。

卦成辂曰:“第一物,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冀舒张,此燕卵也。

第二物,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

第三物,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

”举坐惊喜。

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

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

”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

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

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

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

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宣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

”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

徙部巨鹿,迁治中别驾。

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

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狸,尔者乃显。

”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狸共踞城侧,兄弟并喜。

正始九年举秀才。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之,邓扬在晏许。

晏谓辂曰:“闻君着乂神妙,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

”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

”辂曰:“夫飞鸮,天下贱鸟,及其在食椹,则怀我好音,况辂心非草木,敢不尽忠?

昔元、凯之弼重华,宣惠慈和,周公之冀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万国咸宁。

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

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

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

今青蝇臭恶,而集之焉。

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

是故山在地中日谦,雷在天上曰壮。

谦则裒多益寡,壮则非礼不履。

未有损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伤败。

愿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然后三公可决,青蝇可驱也。

“扬曰:”此老生之常谭。

“辂答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

“晏曰:”过岁更当相见。

“辂还邑舍,具以此言语舅氏,舅氏责辂言太切至。

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

“舅大怒,谓辂狂悖。

岁朝,西北大风,尘埃蔽天,十余日,闻晏、扬皆诛,然后舅氏乃服。

始路过魏郡太守钟毓,共论《易》义。

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

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无蹉跌。

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

死以付天,不以付君。

”遂不复筮。

毓问辂:“天下当太平否?

”辂曰:“方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忧不平?

”毓未解辂言,无几,曹爽等诛,乃觉寤云。

平原太守刘邠取印囊及山鸡毛着器中,使筮。

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

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冀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

”邠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使人恐怖,其理何由?

”辂曰:“或因汉末之乱,兵马扰攘,军尸流血。

污染丘山,故因昏夕,多有怪形也。

明府道德高妙,自天佑之,愿安百禄,以光休宠。

” 清河令徐季龙使人行猎,令辂筮其所得。

辂曰:“当获小兽,复非食禽,虽有爪牙,微而不强,虽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

”猎人暮归,果如辂言。

季龙取十三种物,着大箧中,使辂射。

云:“器中藉藉有十三种物。

”先说鸡子,后道蚕蛹。

遂一一名之,惟到梳为枇耳。

辂随军西行,过毋丘头墓下,倚树哀吟,精神不乐。

人问其故。

辂曰:“林木虽茂,无形可久。

碑诔虽美,无后可守。

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

不过二载,其应至矣。

”卒如其言。

后得休,过清河倪太守。

时天旱,倪问辂雨期。

辂曰:“今夕当雨。

”是日晹燥,昼无形似,府丞及令在坐,咸谓不然。

到鼓一中,星月皆没,风云并起,竟成快雨。

于是倪盛修主人礼,共为欢乐。

正元二年,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厚,冀当富贵乎?

”辂长叹曰:“吾自知有分直耳,然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女嫁儿娶妇也。

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路不拾遗,枹鼓不鸣。

但恐至太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

”辰问其故。

辂曰:“吾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精,鼻无梁校,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

又吾本命在寅,加月食夜生。

天有常数,不可得讳,但人不知耳。

吾前后相当死者过百人,略无错也。

“ 是岁八月,为少府丞。

明年二月卒,年四十八。

评曰: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诚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绝技矣。

昔史迁着扁鹊、仓公、日者之传,所以广异闻而表奇事也。

故存录云尔。

三国志·魏书·王毋丘诸葛邓钟传

〔陈寿〕 〔晋〕

王淩字彦云,太原祁人也。

叔父允,为汉司徒,诛董卓。

卓将李傕、郭汜等为卓报仇,入长安、杀允,尽害其家。

淩及兄晨,时年皆少,逾城得脱,亡命归乡里。

淩举孝廉,为发干长,稍迁至中山太守,所在有治,太祖辟为丞相掾属。

文帝践阼,拜散骑常侍。

出为兖州刺史,与张辽等至广陵讨孙权。

临江,夜大风,吴将吕范等船漂至北岸,淩与诸将逆击,捕斩首虏,获舟船,有功,封宜城亭侯,加建武将军,转在青州。

是时海滨乘丧乱之后,法度未整。

淩布政施教,赏善罚恶,甚有纲纪,百姓称之,不容于口。

后从曹休征吴,与贼遇于夹石,休军失利,淩力战决围,休得免难。

仍徙为扬、豫州刺史,咸得军民之欢心。

始至豫州,旌先贤之后,求未显之士,各有条教,意义甚美。

初,淩与司马朗、贾逵友善,及临兖、豫,继其名迹,正始初,为征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

二年,吴大将全琮数万众寇芍陂,淩率诸军逆讨。

与贼争塘,力战连日,贼退走。

进封南乡侯,邑千三百五十户,迁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是时,淩外甥令狐愚以才能为兖州刺史,屯平阿。

舅甥并典兵,专淮南之重。

淩就迁为司空。

司马宣王既诛曹爽,进淩为太尉,假节钺。

淩、愚密协计,渭齐王不任天位,楚王彪长而才,欲迎立彪都许昌。

嘉平元年九月,愚遣将张式至白马,与彪相问往来。

淩又遣舍人劳精诣洛阳,语子广。

广言:“废立大事,勿为祸先。

”其十一月,愚复遣式诣彪,未还,会愚病死。

二年,荧惑守南斗。

淩谓:“斗中有星,当有暴贵者。

”三年春,吴贼塞涂水。

淩欲因此发,大严诸军,表求讨贼。

诏报不听。

淩阴谋滋甚,遣将军扬弘以废立事告兖州刺史黄华,华、弘连名以白太傅司马宣王。

宣王将中军乘水道讨淩,先下赦淩罪,又将尚书广东,使为书喻淩,大军掩至百尺逼淩.淩自知势穷,乃乘船单出迎宣王,遣掾王彧谢罪,送印绶、节钺。

军到丘头,淩面缚水次。

宣王承诏遣主簿解缚反服,见淩,慰劳之,还印绶、节钺,遣步骑六百人送还京都。

淩至项,饮药死。

宣王遂至寿春。

张式等皆自首,乃穷治其事。

彪赐死,诸相连者悉夷三族。

朝议咸以为《春秋》之义,齐璀杼、郑归生皆加追戮,陈尸斫棺,载在方策。

淩、愚罪宜如旧典。

乃发淩、愚冢,剖棺,暴尸于所近市三日,烧其印绶、朝服,亲土埋之。

进弘、华爵为乡侯。

广有志尚学行,死时年四十余。

毋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也。

父兴,黄初中为武威太守,伐叛柔服,开通河右,名次金城太守苏则。

讨贼张进及讨叛胡有功,封高阳乡侯。

入为将作大匠。

俭袭父爵,为平原侯文学。

明帝即位,为尚书郎,迁羽林监。

以东富之旧,甚见亲待。

出为洛阳典农。

时取农民以治宫室,俭上疏曰:“臣愚以为天下所急除者二贼,所急务者衣食。

诚使二贼不灭,士民饥冻,虽祟美宫室,犹无益也。

”迁荆州刺史。

青龙中,帝图讨辽东,以俭有干策,徙为幽州刺史,加度辽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

率幽州诸军至襄平,屯辽隧。

右北平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乌丸都督串众王护留等,昔随袁尚奔辽东者,率众五千余人降。

寇娄敦遣弟阿罗盘等诣阙朝贡,封其渠率二十余人为侯、王,赐舆马缮彩各有差。

公孙渊逆与俭战,不利,引还。

明年,帝遣太尉司马宣王统中军及俭等众数万讨渊,定辽东。

俭以功进封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户。

正始中,俭以高句骊数侵叛。

督诸军步骑万人出玄菟,从诸道讨之。

句骊王宫将步骑二万人,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

宫连破走。

俭遂束马县车,以登丸都,屠句骊所都,斩获首虏以千数。

句骊沛者名得来,数谏宫,宫不从其言。

得来叹曰:“立见此地将生蓬篙。

”遂不食而死,举国贤之。

俭令诸军不坏其墓,不伐其树,得其妻子,皆放遣之。

官单将妻子逃窜。

俭引军还。

六年,复征之,宫遂奔买沟。

俭遣玄菟太守王颀追之,过沃沮千有余里,至肃慎氏南界,刻石纪功,刊丸都之山,铭不耐之城。

诸所诛纳八千余口,论功受赏,侯者百余人。

穿山溉灌,民赖其利。

迁左将军,假节监豫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转为镇南将军。

诸葛诞战于东关,不利,乃令诞、俭对换。

诞为镇南,都督豫州。

俭为镇东,都督扬州。

吴太傅诸葛恪围合肥新城,俭与文钦御之,太尉司马孚督中军东解围,恪退还。

初,俭与夏侯玄、李丰等厚善。

杨州刺史前将军文钦,曹爽之邑人也。

骁果粗猛,数有战功,好增虏获,以徼宠赏,多不见许,怨恨日甚。

俭以计厚待钦,情限好洽。

钦亦感戴,投心无二。

正元二年正月,有彗星数十丈,西北竟天,起于吴、楚之分。

俭、钦喜,以为己样。

遂矫太后诏,罪状大将军司马景王,移诸郡园,举兵反。

迫胁淮南将守诸别屯者,及吏民大小,皆入寿春城,为坛于城西,歃血称兵为盟,分老弱守城,俭、钦自将五六万众渡淮,西至项。

俭坚守,钦在外为游兵。

大将军统中外军讨之。

别使诺葛诞督豫州诸军从安风津拟寿春,征东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于谯。

宋之间,绝其归路。

大将军屯汝阳,使监军王基督前锋诸军据南顿以待之。

令诸军皆坚壁勿与战。

俭、钦进不得关,退恐寿春见袭,不得归,计穷不知所为。

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相属,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

大将军遣兖州刺史邓艾督泰山诸军万余人至乐嘉,示弱以诱之,大将军寻自洙至。

钦不知,果夜来欲袭艾等,会明,见大军兵马盛,乃引还。

大将军纵骁骑追击,大破之,钦遁走。

是日,俭闻钦战败,恐惧夜走,众溃。

比至慎县,左右人兵稍弃俭去,俭独与小弟秀及孙重藏水边草中。

安风津都尉部民张属就射杀俭,传首京都。

属封侯。

秀、重走入吴。

将士诸为俭、钦所迫胁者,悉归降。

俭字甸为治书侍御史,先时知俭谋将发,私出将家属逃走新安灵山上。

别攻下之,夷俭三族。

钦亡入吴,吴以钦为都护,假节、镇北大将军、幽州牧、谯侯。

诸葛诞字公休,琅邪阳都人。

诸葛丰后也。

初以尚书郎为荣阳令,入为吏部郎。

人有所属托,辄显其言而承用之,后有当否,则公议其得失以为褒贬,自是群僚莫不慎其所举。

累迁御史中巫、尚书,与夏侯玄、邓扬等相善,收名朝廷,京都翕然。

言事者以诞,扬等修浮华,合虚誉,渐不可长。

明帝恶之,免诞官。

会帝崩,正始初,玄等并在职。

复以诞为御史中丞、尚书,出为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

王淩之阴谋也,太傅司马宣王潜军东伐,以诞为镇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之诸军事,封山亭侯。

诸葛恪兴东关,遣诞督诸军讨之,与战,不利。

还,徙为镇南将军。

后毋丘俭、文钦反,遣使诣诞,招呼豫州士民。

诞斩其使,露布天下,令知俭、钦凶逆。

大将军司马景王东征,使诞豫州诸军。

渡安风津向寿春。

俭、钦之破也,诞先至寿春。

寿春中十余万口,闻俭、钦败,恐诛,悉破城门出,流进山泽,或散走入吴。

以延久在淮南,乃复以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

吴大将孙峻、吕据、留赞等闻淮南乱,会文钦往,乃帅众将钦径至寿春。

时诞诸军已至,城不可攻,乃走。

诞遣将军蒋班追击之,斩赞,传首,收其印节。

进封高平侯,邑三千五百户,转为征东大将军。

诞既与玄、扬等至亲,又王淩、毋丘俭累见夷灭,惧不自安。

倾帑藏振施以结众心,厚养亲附及扬州轻侠者数千人为死士。

甘露元年冬,吴贼欲向徐堨,计诞所督兵马足以待之,而复请十万众守寿春,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寇,内欲保有淮南。

朝廷微知涎有自疑心,以诞旧臣,欲入度之。

二年五月,征为司空。

诞被诏书,愈恐,遂反。

召会诸将,自出攻扬州刺史乐綝,杀之。

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余万官兵,扬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聚谷足一年食,闭城自守。

遣长史吴纲将小子靓至吴请救。

吴人大喜,遣将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等,率三万众,密与文钦俱来应诞。

以为诞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骡骑将军、青州牧、寿春侯。

是时镇南将军王基始至,督诸军围寿春,未合。

咨、钦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

六月,车驾东征至项。

大将军司马文王督中外诸军二十六万众,临淮讨之。

大将军屯丘头。

使基及安东将军陈骞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堑垒甚峻。

又使监军石苞、兖州刺史州泰等,简锐卒为游军,备外寇。

钦等数出犯围,逆击走之。

吴将朱异再以大众来迎诞等,渡黎浆水,泰等逆与战,每摧其锋。

孙綝以异战不进,怒而杀之。

城中食转少,外救不至,众无所恃。

将军蒋班、焦彝,皆诞爪牙计事者也,弃诞,逾城自归大将军。

大将军乃使反间,以奇变说全怿等,怿等率众数千人开门来出。

城中震惧,不知所为。

三年正月,诞、钦、咨等大为攻具。

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

围上诸军,临高以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弩矢及石雨下,死伤者蔽地,血流盈堑。

复还入城,城内食转竭,降出者数万口。

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

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

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

钦子鸯及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驰赴之,众不为用。

鸯、虎单走,逾城出,自归大将军。

军吏请诛之,大将军令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当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

”乃赦鸯、虎,使将兵数百骑驰巡城,呼语城内云:“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余何惧?

”表鸯、虎为将军,各赐爵关内侯,城内喜且扰,又日讥困,诞、咨等智力穷。

大将军乃自临围,四面进兵,同时鼓噪登城,城内无敢动者。

诞窘急,单乘马,将其麾下突小城门出。

大将军司马胡奋部兵逆击,斩涎,传首,夷三族。

诞麾下数百人,坐不降见斩,皆曰:“为诸葛公死,不恨。

”其得人心如此。

唐咨、王祚及诸裨将皆面缚降,吴兵万众,器仗军实山积。

初围寿春,议者多欲急攻之,大将军以为: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道也。

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将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可坐而制也。

诞以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灭。

六军按甲,深沟高垒,而诞自困,竟不烦攻而克。

及破寿春,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

大将军以为:古之用兵。

全因为上,戮其元恶而已。

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弘耳。

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

唐咨本利城人。

黄初中,利城郡反。

杀太守徐箕,推咨为主。

文帝遣诸军讨破之,咨走入海,遂亡至吴,官至左将军。

封侯、持节。

诞、钦屠戮,咨亦生擒,三叛皆获,天下快焉。

拜咨安远将军,其余裨将咸假号位,吴众悦服。

江东感之,皆不诛其家。

其淮南将吏士民诸为诞所胁略者,惟诛其首逆,余皆秋赦之。

听鸯、虎收敛钦丧,给其车牛,致葬旧墓。

邓艾字士载,义阳棘阳人也。

少孤,太祖破荆州,徙汝南,为农民养犊。

年十二,随母至颖川。

读故太丘长陈寔碑文,言“文为世范,行为士则”,艾遂自名范,字士则。

后宗族有与同者,故改焉。

为都尉学士,以口吃,不得作干佐。

为稻田守丛草吏。

同郡吏父怜其家贫,资给甚厚,艾初不稍谢。

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

后为典农纲纪,上计吏,因使见太尉司马宣王。

宣王奇之,辟之为掾,迁尚书郎。

时欲广田畜谷,为灭贼资。

使艾行陈、项已东至寿春。

艾以为“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引水浇溉,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

乃着《济河论》以喻其指。

又以为“昔破黄巾。

因为屯田,积谷于许都以制四方。

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征举,运兵过半,功费巨亿,以为大役。

陈、蔡之间,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并水东下。

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十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

水丰常收三倍于西,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

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

以此乘吴,无往而不克矣。

“宣王善之,事皆施行。

正始二年,乃开广漕渠,每东南有事,大军兴众,泛舟而下,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艾所建也。

出参征西军事,迁南安太。

嘉平元年,与征西将军郭淮拒蜀偏将军姜维。

维退,淮因西击羌。

艾曰:“贼去未远,或能复还,宜分诸军以备不虞。

”于是留艾屯白水北。

三日,维遣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结营。

艾谓诸将曰:“维今卒还,吾军人少,法当来渡而不作桥。

此维使化持吾,令不得还。

维必自东袭取洮城。

”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

艾即夜潜军径到,维果来渡,而艾先至据城,得以不败。

赐爵关内侯,加讨寇将军,后迁城阳太守。

是时并州右贤王刘豹并为一部。

艾上言曰:“戎狄兽心,不以义亲,强则侵暴,弱则内附,故周宣有?

严?

狁之寇,汉祖有平城之困。

每匈奴一盛,为前代重患,自单于在外莫能牵制长卑。

诱丽致之,使来入侍。

由是羌夷失统,合散无主,以单干在内,万里顺轨。

今单于之尊日疏,外士之威浸重。

则胡虏不可不深备也。

闻刘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为二国,以分其势。

去卑功显前朝,而子不继业,宜加其子显号,使居雁门。

离国弱寇、迫录旧勋,此御边长计也。

”又陈:“羌胡与民同处者,宜以渐出之,使居民表崇廉耻之教,塞奸宄之路。

”大将军司马景王新辅政,多纳用焉。

迁汝南太守,至则寻求昔所厚己吏父久己死,遣吏祭之,重遗其母、举其子与计吏。

艾所在,荒野开辟,军民并丰。

诸葛恪围合肥新城,不克,退归。

艾言景王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建命。

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虐用其民,悉国之众,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日也。

昔子胥、吴起、商殃、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而败。

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恪归,果见诛。

迁兖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上言曰:“国之所急,惟农与战,国富则兵强,兵强则战胜。

然农者,胜之本也。

孔子曰:“足食足兵,食在兵前也。

上无设爵之劝,则下无财畜之功。

今使考绩之赏,在于积粟富民,则交游之路绝,浮华之原塞矣。

” 高贵乡公即尊位,进封方城亭侯。

毋丘俭作乱,遣健步赍书,欲疑惑大众,艾斩之,兼道进军,先趣乐嘉城,作浮桥。

司马景王至,遂据之。

文钦以后大军破败于城下,艾追之至丘头。

钦奔吴。

吴大将军孙峻等号十万众,将渡江,镇东将军诸葛诞遣艾据肥阳,艾以与贼势相远,非要害之地,辄移屯附亭,遣泰山太守诸葛绪等于黎浆拒战,遂走之。

其年征拜长水校尉。

以破钦等功,进封方城乡侯,行安西将军。

解雍州刺史王经围于狄道,姜维退驻钟提,乃以艾为安西将军,假节、领护东羌校尉。

议者多以为维力已竭,未能更出。

艾曰:“洮西之败,非小失也。

破军杀将,仓廪空虚,百姓流离,几于危亡。

今以策言之,彼有乘胜之势,我有虚弱之实,一也。

彼上下相习,五兵犀利,我将易兵新,器杖未复,二也。

彼以船行,吾以陆军,劳逸不同。

三也。

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专为一,我分为四,四也。

从南安、陇西,因食羌谷,若趋祁山,熟麦千顷,为之县饵,五也。

贼有黠数,其来必矣。

“顷之,维果向祁山,闻艾已有备,乃回从董亭趣南安,艾据武城山以相持。

维与艾争险,不克。

其夜,渡渭东行,缘山趣上邽,艾与战于段谷,大破之。

甘露元年诏曰:”逆贼姜继连年狡黠,民夷骚动,西士不宁。

艾筹画有方,忠勇奋发,斩将十数,馘首千计。

国威震于巴、蜀,武声扬于江、岷。

今以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进封邓侯,分五百户封子忠为亭侯。

“二年,拒姜维于长城,维退还。

迁征西将军,前后增邑凡六千六百户。

景元三年,又破维干侯和,维却保沓中。

四年秋,诏诸军征蜀,大将军司马文王皆指授节度,使艾与维相缀连。

雍州刺史诸葛绪要维,令不得归,艾遣天水太守王颀等直攻维营,陇西太守牵弘等邀其前,金城太守杨欣等诣甘松。

维闻钟会诸军己入汉中,引退还。

欣等追蹑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

闻雍州已塞道,屯桥头,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后。

诸葛绪闻之,却还三寸里。

维入北道三十余里,闻绪军却,寻还,从桥头过,绪趣截维,较一日不及。

维遂东引,还守剑阁。

钟会攻维未能克。

艾上言:“今贼摧折,宜遂乘之,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

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

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

军志有之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

“ 冬十月,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

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频于危殆。

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

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

先登至江由,蜀守将马邈降。

蜀卫将军诸葛瞻自涪还绵竹、列陈待艾。

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马师纂等出其左。

忠、纂战不利,并退还。

曰:“贼未可击。

”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

”乃叱忠、纂等,将斩之。

忠、纂驰还更战,大破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首,进军到雒,刘禅遣使奉皇帝玺绶,为笺诣艾请降。

艾至成都,禅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余人面缚舆榇诣军门。

艾执节解缚焚榇。

受而宥之。

检御将士,无所虏略,绥纳降附,使复旧业,蜀人称焉。

辄依邓禹故事,承制拜禅行骠骑将军,太子奉车、诸王驸马都尉。

蜀群司各随高下拜为王官,或领艾官属。

以师纂领益州刺史,陇西大守牵弘等领蜀中诸郡。

使于绵竹筑台以为京观,用彰战功。

士卒死事者,皆与蜀兵同共埋藏。

艾深自矜伐。

谓蜀士大夫曰:“诸君赖遭某,故得有今日耳。

如遇吴汉之徒,己殄灭矣。

”又曰:“姜维自一时雄儿也,与某相值,故穷耳。

”有识者笑之。

十二月,诏曰:“艾曜威奋武,深入虏庭,斩将搴旗,枭其鲸鲵,使僭号之主,稽首系颈,历世逋诛,一朝而平。

兵不逾时,战不终日,云彻席卷,荡定巴蜀。

虽白起破强楚,韩信克劲赵,吴汉擒子阳,亚夫灭七国,计功论美,不足比勋也。

其以艾为大尉,增邑二万户,封子二人亭侯,各食邑干户。

”艾言司马文王曰:“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

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且徐缓之。

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

今宜厚刘禅以致孙休,安士民以来远人,若便送禅于京都,吴以为流徒,则于向化之心不劝。

宜权停留,须来年秋冬,比尔吴亦足平。

以为可封禅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

郡有董卓坞,为之宫舍。

爵其子为公侯,食郡内县,以显归命之宠。

开广陵、城阳以待吴人,则畏威怀德,望风而从矣。

”文王使监军卫瓘喻艾:“事当须报。

不宜辄行。

”艾重言曰:“衔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恶既服。

至于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谓合权宜。

今蜀举众归命,地尽南海,东接吴会,宜早镇定。

若待国命,往复道途,延引日月。

《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之可也。

今吴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于国也。

”钟会、胡烈、师纂等皆白艾所作悖逆,变衅已结。

诏书槛车征艾。

艾父子既囚,钟会至成都。

先送艾,然后作乱。

会已死。

艾本营将士追出艾槛车,迎还。

瓘遣田续等讨艾,遇于绵竹西,斩之。

子忠与艾惧死,余子在洛阳者悉诛,缇艾妻子及孙于。

初,艾当伐蜀,梦坐山上而有流水,以问殄虏护军爰邵,邵曰:“按《易》卦,山上有水曰《蹇》。

《蹇》繇曰:”《蹇》利西南,不利东北。

‘孔子曰:“蹇利西南,往有功也。

不利东北。

其道穷也。

’往必克蜀,殆不还乎!

”艾怃然不乐。

泰始元年,晋室践阼。

诏曰:“昔太尉王淩谋废齐王,而土竟不足以守位。

征西将军邓艾,矜功失节,实应大辟。

然被书之日,罢遣人众,束手受罪,比干求生遂为恶者,诚复不同。

今天赦得还,若无子孙者听使立后,令祭祀不绝。

”三年,议郎段灼上疏理艾曰:“艾心怀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夷灭之诛,臣窃悼之。

借哉,言艾之反也!

艾性刚急,轻犯雅俗。

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

臣敢言艾不反之状。

昔姜维有断陇右之志,艾修治备守,积谷强兵。

值岁凶旱,艾为区种,身被乌衣,手执耒耜,以率将士。

上下相感,莫不尽力。

艾持节守边,所统万数,而不难仆虏之劳,士民之役,非执节忠勤,孰能若此?

故落门、段谷之战,以少击多,摧破强贼。

先帝知其可任,委艾庙胜,授以长策。

艾受命忘身,束马悬车,自投死地,勇气陵云,士众乘势,使刘禅君臣面缚,叉手屈膝。

艾功名以成,当书之竹帛,传祚万世。

七十老公,反欲何求。

艾诚恃养育之恩,心不自疑,矫命承制,权安社稷。

虽违常科,有合古义,原心定罪,本在可论。

钟会忌艾威名,构成其事。

忠而受诛,信而见疑,头悬马市,诸子并斩,见之者垂泣,闻之者叹息。

陛下龙兴,阐弘大度,释诸嫌忌,受诛之家,不拘叙用。

昔秦民怜白起之无罪,吴人伤子胥之冤酷,皆为立祠。

今天下民人为艾悼心痛恨,亦犹是也。

臣以为艾身首分离,捐弃草土,宜收尸丧,还其田宅。

以平蜀之功,绍封其孙,使阖棺定谥,死无余恨。

赦冤魂于黄泉,收信义于后世,葬一人而天下慕其行,埋一魂而天下归其义,所为者寡而悦者众矣。

“九年,诏曰:”艾有功勋,受罪不逃刑,而子孙为民隶,朕常愍之。

其以嫡孙朗为郎中。

“ 艾在西时,修治障塞。

筑起城坞。

泰始中,羌虏大叛,频杀刺史,凉州道断。

吏民安全者,皆保艾所筑坞焉。

艾州里时辈南阳州泰,亦好立功业。

善用兵。

官至征虏将军、假节都督江南诸军事。

景元二年薨,追赠卫将军,谥日壮侯。

钟会字士季,颖川长社人。

太傅繇小子也。

少敏惠夙成。

中护军蒋济着论谓“观其眸子,足以知人。

”会年五岁,繇遣见济,济甚异之曰:“非常人也。

”及壮,有才数技艺而博学,精练名理,以夜续昼,由是获声誉,正始中,以为秘书郎。

迁尚书、中书恃郎。

高贵乡公即尊位,赐爵关内侯。

毋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东征,会从,典知密事,卫将军司马文王为大军后继,景王薨于许昌,文王总统六军,会谋谟帷幄。

时中诏敕尚书傅嘏,以东南新定,权留卫将军屯许昌为内外之援,令嘏率诸军还。

会与嘏谋,使嘏表上,辄与卫将军俱发,还到雒水南屯住。

于是朝廷拜文王为大将军、辅政,会迁黄门恃郎。

封东武亭候,邑三百户。

甘田二年,征诸葛诞为司空,时会丧宁在家,策诞必不从命,驰白文王。

文王以事已施行,不复追改。

及诞反,车驾任项,文王至寿春,会复从行。

初,吴大将全琮,孔权之婚亲重臣也。

琮子怿、孙静、从子端、翩、缉等,皆将兵来救诞。

怿兄子辉、仪留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渡江,自归文王。

会建策,密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

怿等恐惧,遂将所领开东城门出降,皆蒙封宠,城中由是乖离。

寿春之破,会谋居多,亲待日隆,时人谓之子房。

军还。

迁为太仆,固辞不就。

以中郎在大将军府管记室事,为腹心之任。

以讨诸葛诞功,进爵陈侯。

屡让不受。

诏曰:“会典综军事,参同计策。

料敌制胜,有谋谟之勋,而推宠固让。

辞指款实。

前后累重,志不可夺。

夫成功不处,古人所重,其听会所执,以成其美。

”迁司隶校尉。

虽在外司,时政损益,当世与夺,无不综典。

嵇康等见诛,皆会谋也。

文王以蜀大将姜维屡扰边陲,料蜀国小民疲,资力单竭,欲大举图蜀。

惟会亦以为蜀可取,豫共筹度地形,考论事势。

景元三年冬,以会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文王敕青、徐、兖、豫、荆、扬诸州,并使作船,又令唐咨作浮海大船,外为将伐吴者。

四年秋,乃下诏使邓艾、诸葛绪各统诸军三万余人。

艾趣甘松、沓中连缀维,绪趣武街、桥头绝维归路,会统十余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入。

先命牙门将许仪在前治道。

会在后行。

而桥穿,马足陷,于是斩仪。

仪者,许褚之于,有功王室,犹不原贷。

诸军闻之,莫不震竦。

蜀令诸围皆不得战,退还汉、乐二城守。

魏兴太守刘钦趣子午谷,诸军数道平行,至汉中。

蜀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兵各五千。

会使护军荀恺、前将军李辅各统万人,恺围汉城,辅围乐城。

会径过,西出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之墓。

使护军胡烈等行前,攻破关城,得库藏积谷。

姜维自沓中还,至阴平,合集士众,欲赴关城。

未到,闻其已破,退趣白水。

与蜀将张翼、廖化等合守剑阁拒会。

会移檄蜀将吏士民曰: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

太祖武皇帝神武圣哲,拨乱反正,拯其将坠,造我区夏。

高祖文皇帝应天顺民。

受命践阼。

烈祖明皇帝奕世重光,恢拓洪业。

然江山之外,异政殊俗,率土齐民未蒙王化,此三祖所以顾怀遗恨也。

今主上圣德钦明,绍隆前绪。

宰辅忠肃明允,劬劳王室,布政垂惠而万邦协和,施德百蛮而肃慎致贡。

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

是以命授六师,龚行天罚,征西、雍州、镇西诸军,五道并进。

古之行军,以仁为本,以义治之。

王者之师,有征无战。

故虞舜舞干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财、发廪、表闾之义。

今镇西奉辞衔命,摄统戎重,庶弘文告之训,以济元元之命,非欲穷武极战,以快一朝之政,故略陈安危之要,其敬听话言。

“益州先主以命世英才,兴兵朔野,困踬冀、徐之郊,制命绍、布之手,太祖拯而济之,与隆大好。

中更背违,弃同即异,诺葛孔明仍规秦川,姜伯约屡出陇右。

劳动我边境,侵扰我氐、羌,方国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征也。

今边境乂清,方内无事,蓄力待时,并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众、分张守备,难以御天下之师。

段谷、侯和沮伤之气,难以敌堂堂之陈。

比年以来,曾无宁岁。

征夫勤瘁,难以当子来之民。

此皆诸贤所亲见也。

蜀相壮见擒于秦,公孙述授首于汉,九州之险,是非一姓。

此皆诸贤所备闻也。

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窥祸于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项,立功于汉。

岂安鸩毒,怀禄而不变哉?

今国朝隆天覆之思,宰辅弘宽恕之德,先惠后诛,好生恶杀。

往者吴将孙壹举众内附,位为上司、宠秩殊异。

文钦、唐咨为国大害,叛主仇贼,还为戎首。

咨因逼擒获,钦二于还降,皆将军,封侯。

咨与闻国事。

壹等穷踧归命,犹加盛宠,况巴蜀贤知见机而作者哉。

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投迹微子之踪,措身陈平之轨,则福同古人,庆流来裔,百姓士民,安堵旧业,农不易亩,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岂不美与?

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发,玉石皆碎,虽欲悔之,亦无及已。

其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

“ 邓艾迫姜维到阴平。

简选精锐,欲从汉德阳入江由左儋道诣绵竹,趣成都,与诸葛绪共行。

绪以本受节度邀姜维,西行非本诏,遂进军前向白水,与会合。

会遣将军田章等从剑阁西,径出江由。

未至百里,章先破蜀伏兵三校,艾使章先登。

遂长驱而前。

会与绪军向剑阁,会欲专军势,密白绪畏懦不进,槛车征还。

军悉属会,进攻剑阁,不克,引退,蜀军保险拒守。

艾遂至绵竹,大战,斩诸葛瞻。

维等闻瞻已破,率其众东入于巴,会乃进军至涪,遣胡烈、田续、庞会等追维。

艾进军向成都,刘掸诣艾降,遣使敕维等令降于会。

维至广汉郪县,令兵悉放器仗,送节传于胡烈,便从东道诣会降。

会上言曰:“贼姜维、张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

臣辄遣司马夏侯咸、护军胡烈等,径从剑阁,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参军爱(青彡)、将军句安等蹑其后,参军皇甫闿、将军王买等从涪南出冲其腹。

臣据涪县为东西势援,维等所统步骑四五万人,擐甲厉兵,塞川填谷,数百里中首尾相继,凭恃其众,方轨而西。

臣敕咸、闿等令分兵据势。

广张罗网,南杜走吴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绝越逸之径,四面云集,首尾并进,蹊路断绝,走伏无地。

臣又手书申喻,开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穷数尽,解甲投戈,面缚委质,印绶万数,资器山积。

昔舜舞干戚,有苗自服。

牧野之师,商旅倒戈。

有征无战,帝王之盛业。

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用兵之令典。

陛下圣德,侔踪前代,翼辅忠明,齐轨公旦,仁育群生,义征不譓,殊俗向化,无思不服,师不逾时,兵不血刃,万里同风,九州共贯。

臣辄奉宣诏命,导扬思化,复其社稷,安其闾伍,舍其赋调,弛其征役,训之德礼以移其风,示之轨仪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怀逸豫,后来其苏,义无以过。

”会于是禁检士众不得抄略,虚己诱纳,以接蜀之群司,与维情好欢甚。

十二月诏曰:“会所向摧弊,前无强敌,缄制众城,网罗进逸。

蜀之豪帅,面缚归命,谋无遗策,举无废功。

凡所降诛,动以万计,全胜独克,有征无战。

拓平西夏,方隅清晏。

其以会为司徒,进封县侯。

增邑万户。

封予二人亭侯,邑各千户。

” 会内有异志,因邓艾承制专事,密白艾有反状。

于是诏书槛车征艾。

司马文王惧艾或不从命,敕会并进军成都,监军卫瓘在会前行,以文王手笔令宣喻艾军,艾军皆释仗,遂收艾入槛车。

会所惮惟艾,艾既擒而会寻至,独统大众,威震西土。

自谓功名盖世,不可复为人下,加猛将锐率皆在己手,遂谋反。

欲使姜维等皆将蜀兵出斜谷,会自将大众随其后。

既至长安,令骑士从陆道,步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

会得文王书云:“恐邓艾或不就征,今遣中护军贾充将步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

”会得书惊,呼所亲语之曰:“但取邓艾,相国知我能独办之。

今来大重,必觉我异矣。

便当速发。

事成。

可得天下。

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

我自淮南以来,画无遗策,四海所共知也。

我欲持此安归乎!

”会以五年正月十五日至,其明日,悉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及蜀之故宫,为太后发丧于蜀朝堂。

矫太后遗诏,使会起兵废文王,“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议讫,书版署置,更使所亲信代领诸军。

所请群官,悉闭着益州诸曹屋中,城门宫门皆闭,严兵围守。

会帐下督丘建本届胡烈,烈荐之文王,会请以自随,任爱之。

建愍烈独坐,启会,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诸牙门随例各纳—人。

烈绐语亲兵及疏与其子曰:”丘建密说消息,会已作大坑,白棓数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赐白?

焰?

,拜为散将,以次棓杀坑中。

“诸牙门亲兵亦咸说此语,一夜传相告,皆遍。

或渭会:”可尽杀牙门骑督以上。

“会犹豫未决。

十八日日中,烈军兵与烈儿擂鼓出门,诸军兵不期皆鼓噪出,曾无督促之者,而争先赴城。

时方给与姜维铠杖,白外有匈匈声,似失火,有顷,白兵走向城。

会惊。

谓维曰:”兵来似欲作恶,当云何?

“维曰:”但当击之耳。

“会遣兵悉杀所闭诸牙门、郡守,内人共举机以柱门,兵斫门,不能破。

斯须,门外倚梯登城,或烧城屋,蚁附乱进,矢下如雨,牙门、郡守各缘屋出,与其卒兵相得。

姜维率会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既格斩维,争赴杀会。

会时年四十,将士死者数百人。

初,艾为太尉,会为司徒。

皆持节、都督诸军如故,咸未受命而毙。

会兄毓,以四年冬薨,会竟未知问。

会兄子邕,随会与惧死。

会所养兄子毅及峻,辿等下狱,当伏诛,司马文王表天子下诏,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极位台司,佐命立勋,飨食庙庭。

父毓,历职内外,干事有绩。

昔楚思子文之治,不灭斗氏之祀。

晋录成宣之忠,用存赵氏之后,以会、邕之罪,而绝繇、毓之类,吾有愍然!

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

惟毅及邕息伏法。

“或曰,毓曾密启司马文王,言会挟术难保,不可专任,故有峻等云。

初,文王欲遣会伐蜀,西曹属邵悌求见曰,“今遣钟会率十余万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重任,不若使余人行。

”文王笑曰:“我宁当复不知此耶?

蜀为天下作患,使民不得安息,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人皆言蜀不可伐。

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智勇并竭而强使之,适为敌擒耳。

惟钟会与人意同,今遣会伐蜀,必可灭蜀。

灭蜀之后,就如卿所虑,当何所能一办耶?

凡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心胆已破故也。

若蜀以破,遗民震恐,不足与国事。

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

若作恶,只自灭族耳。

卿不须忧此,慎莫使人闻也。

”及会白邓艾不轨,文王将西,悌复曰:“钟会所统,五六倍于邓艾,但可敕会取艾,不足自行。

”文王曰:“卿忘前时所言邪,而更云可不须行乎?

虽尔,此言不可宣也。

我要自当以信义待人,但人不当负我,我岂可先人生心哉!

近日贾护军问我。

言‘颇疑钟会不?

’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宁可复疑卿邪?

‘贾亦无以《易》我语也。

我到长安,则自了矣。

“军至长安,会果已死,咸如所策。

会尝论《易》无互体、才性同异。

及会死后,于会家得书二十篇,名曰《道论》。

而实刑名家也,其文似会。

初,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

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为尚书郎,年二十余卒。

评曰:“王凌风节格尚,毋丘俭才识拔干,诺葛诞严毅威重,钟会精练策数,咸以显名,致兹荣任,而皆心大志迂,不虑祸难,变如发机,宗族涂地,岂不谬惑邪!

邓艾矫然强壮,立功立事,然暗于防患,咎败旋至,岂远知乎诸葛恪而不能近自见,此盖古人所谓自论者也。

三国志·魏书·徐胡二王传

〔陈寿〕 〔晋〕

徐邈宇景山,燕国苏人也。

太祖平河朔,召为丞相军谋掾,试守奉高令,人为东曹议令史。

魏国初建,为尚书郎。

时科禁酒,而邈私饮至于沉醉。

校事赵达问以曹事,邈曰:“中圣人。

”达白之太祖,太祖甚怒。

度辽将军鲜于辅进曰:“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

”竟坐得免刑。

后领陇西太守,转为南安。

文帝践阼,历谯相,平阳、安平太守,颖川典农中郎将,所在着称,赐爵关内侯。

车驾幸许昌,问邈曰:“颇复中圣人不?

”邈对曰:“昔子反毙于谷阳,御叔罚于饮酒,臣嗜同二子,不能自惩,时复中之。

然宿瘤以丑见传,而臣以醉见识。

”帝大笑,顾左右曰:“名不虚立。

”迁抚军大将军军师。

明帝以凉州绝远,南接蜀寇,以邈为凉州刺史,使持节领护羌校尉。

至,值诸葛亮出祁山。

陇右三郡反,邈辄遣参军及金城太守等击南安贼,破之。

河右少雨,常苦乏谷,邈上修武威、酒泉盐池以收虏谷,又广开水田,募贫民佃之,家家丰足,仓库盈溢。

乃支度州界军用之余,以市金帛犬马,通供中国之费。

以渐收敛民间私仗,藏之俯库。

然后率以仁义,立学明训,禁厚葬,断淫祀,进善黜恶,风化大行,百姓归心焉。

西域流通,荒戎入贡,皆邈勋也。

讨叛羌柯吾有功,封都亭侯,邑三百户,加建威将军。

邈与羌、胡从事,不问小过。

若犯大罪,先告部帅。

使知,应死者乃斩以徇,是以信服畏威,赏赐皆散与将士,无入家者,妻子衣食不充。

天了闻而嘉之,随时供给其家。

弹邪绳枉,州界肃清。

正始元年,还为大司农。

迁为司隶校尉,百寮敬惮之。

公事去官。

后为光禄大夫,数岁即拜司空,邈叹曰:“三公论道之官,无其人则缺,岂可以老病忝之哉?

”遂固辞不受。

嘉平元年,年七十八,以大夫薨于家,用公礼葬,谥曰穆侯。

子武嗣。

六年,朝廷追思情节之士,诏曰:“夫显贤表德,圣王所重。

举善而教,仲尼所美。

故司空徐邈、征东将军胡质、卫尉田豫皆服职前朝,历事四世,出统戎马,入赞庶政,忠清在公,忧国忘私,不营产业,身没之后,家无余财,朕甚嘉之。

其赐邈等家谷二千斛,钱三十万,布告天下。

”邈同郡韩观、曼游,有鉴识器干,与邈齐名,而在孙礼、卢毓先,为豫州刺史,甚有治功,卒官。

卢钦着书,称邈曰:“徐公志高行洁,才博气猛。

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洁而不介,博而守约,猛而能宽。

圣人以清为难,而徐公之所易也。

”右问钦:“徐公当武帝之时,人以为通,自在凉州及还京师,人以为介,何也?

”钦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事,贵清素之士,于时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为通。

比来天下奢靡,转相仿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

是世人之无常,而徐公之有常也。

”胡质字文德,楚国寿春人也。

少与将济、未绩俱知名于江、淮间,仕州郡。

蒋济为别驾,使见太祖。

太祖问曰:“胡通达,长者也,宁有子孙不?

”济曰:“有子曰质,规模大略不及于父,至于精良综事过之。

”太祖即召质为顿丘令。

县民郭政通于从妹,杀其夫程他,郡吏马谅系狱为证。

政与妹皆耐掠隐抵,谅不胜痛,自诬,当反其罪。

质至宫,察其情色,更详其事,检验具服。

入为丞相东曹议令史,州请为治中。

将军张辽与其护军武周有隙。

辽见刺史温恢求请质,质辞以疾。

辽出谓质曰:“仆委意于君,何以相辜如此?

”质曰:“古人之交也,取多知其不贪,奔北知其不怯,闻流言而不信,故可终也。

武伯南身为雅士,往者将军称之不容于口,今以睚眦之恨,乃成嫌隙。

况质才薄,岂能终好?

是以不愿也。

”辽感言,复与周平。

太祖辟为丞相属。

黄初中,徙吏部郎,为常山太守,迁任东莞。

士卢显为人所杀。

质曰:“此士无仇而有少妻,所以死乎!

”悉见其比居年少,书吏李若见问而色动,遂穷诘情状。

若即自首,罪人斯得。

每军功赏赐,皆散之于众,无入家者。

在郡几年,交民便安,将士用命。

迁荆州刺史,加振威将军,赐爵关内侯。

吴大将朱然围樊城,质轻军赴之。

议者皆以为贼盛不可迫,质曰:“樊城卑下,兵少,故当进军为之外援。

不然,危矣。

”遂勒兵临围,城中乃安。

迁征东将军,假节都督青、徐诸军事。

广农积谷,有兼年之储,置东征台,且佃且守。

又通渠诸郡,利舟揖,严设备以待敌,海边无事。

性沉实内察,不以其节检物,所在见思。

嘉平二年薨,家无余财,惟有赐衣书箧而已。

军师以闻,追进封阳陵亭侯,邑百户,谥曰贞侯。

子威嗣。

六年,诏书褒述质清行,赐其家钱谷。

语在《徐邈传》。

威,咸熙中官至刺史,有殊绩,历三郡守,所在有名。

卒于安定。

王昶字文舒,太原晋阳人也。

少与同郡王淩俱知名。

淩年长,昶兄事之。

文帝在东宫,昶为太子文学,迁中庶子。

文帝践阼,徙散骑侍郎,为洛阳典农。

时都畿树木成林,昶斫开荒莱,勤劝百姓,垦田特多。

迁兖州刺史。

明帝即位,加扬烈将军,赐爵关内侯。

昶虽在外任,心存朝廷,以为魏承秦、汉之弊,法制苛碎,不大(赦厘——上下)改国典以准先王之风而望治化复兴,不可得也。

乃着《治论》,略依古制而合于时务者二十余篇,又着《兵书》十余篇,言奇正之用,青龙中奏之。

其为兄子及子作名字,皆依谦实,以见其意。

故兄子默字处静,沈字处道,其子浑字玄冲,深字道冲。

遂书戒之,曰:“夫人为子之道,莫大于宝身全行,以显父母。

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于灭亡之祸者,何也?

由所祖习非其道也。

夫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行之而立身之本也。

孝敬则宗族安之,仁义则乡党重之,此行成于内,名着于外者矣。

人若不笃于至行,而背本遂末,以陷浮华焉,以成朋党焉。

浮华则有虚伪之累,朋党则有彼此之患。

此二者之戒,昭然着明,而循覆车滋众,逐末弥甚,皆由感当时之誉,昧目前之利故也。

夫富贵声名,人情所乐,而君子或得不而处,何也?

恶不由其道耳。

患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

语曰:”如不知足,则失所欲。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览往事之成败,察将来之吉凶,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厌,而能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

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放以玄默冲虚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

古者盘杆有铭,几杖有诫,俯仰察焉,用无过行。

况在己名,可不戒之哉!

夫物速成则疾亡。

晚就则善终。

朝华之草,夕而零落。

松柏之茂,隆寒不衰。

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戒阙党也。

若范丐对秦客而武子击之,折其委笄,恶其掩人也。

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

伐则掩人,矜则陵人。

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

故三郤为戮于晋,王叔负罪于周,不惟矜善自伐好争之咎乎?

故君子不自称,非以让人,恶其盖人也。

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

夫毁誉,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是以圣人慎之。

孔子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

如有所誉,必有所试。

又曰:”于贡方人。

赐也贤乎哉,我则不暇。

“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

“昔伏波将军马援戒其兄子。

言:”闻人之恶,当如闻父母之名。

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也。

‘斯戒矣至矣。

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

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

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

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

且闻人毁己而忿者,恶丑声之加入也,人报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己也。

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

’其言信矣。

若与是非之士,凶险之人,近犹不可,况与对校乎?

其害深矣。

夫虚伪之人,言不根道,行不顾言,其为浮浅较可识别。

而世人惑焉,犹不检之以言行也。

近济阴魏讽、山阳曹伟皆以倾邪败没,荧惑当世,挟持奸慝,驱动后生。

虽刑于鈇钺,大为烱戒,然所污染,固以众矣。

可不慎与!

若夫山林之士,夷、叔之伦,甘长饥于首阳,安赴火于绵山,绵可以激贪励俗,然圣人不可为,吾亦不愿也。

今汝先人世有冠冕,惟仁义为名,守慎为称。

孝悌于闺门,务学于师友。

吾与时人从事,虽出处不同,然各有所取。

颖川郭伯益,好尚通达,敏而有知。

其为人弘旷不足,轻贵有余。

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

吾以所知亲之昵之,不愿儿子为之。

北海徐伟长,不治名高,不求苟得,淡然自守,惟道是务。

其有所是非,则托古人以见其意,当时无所褒贬。

吾敬之重之,愿儿子师之。

东平刘公干,博学有高才,诚节有大意,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补。

吾爱之重之,不愿儿子慕之。

乐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内敏外恕,推逊恭让,处不避洿,怯而义勇,在朝忘身。

吾友之善之,愿儿子遵之。

若引而绅之,触类而长之,汝其庶几举一隅耳。

及其用财先九族,其施舍务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论议贵无贬,其进仕尚忠节,其取人务实道,其处世戒骄淫。

其贫贱慎无威。

其进退念合宜。

其行事加九思。

如此而已。

吾复何忧哉?

青龙四年,诏‘欲得有才智文章,谋虑渊深,料远若近,视昧而察,筹不虚运,策弗徒发,端一小心,清修密静,乾乾不解,志尚在公者,无限年齿,勿拘贵贱,卿校已上各举一人。

太尉司马宣王以昶应选。

正始中,转在徐州,封武观亭侯,迁征南将军。

假节都督荆、豫诸军事。

昶以为国有常众,战无常胜。

地有常险,守无常势。

今屯宛,去襄阳三百余里,诸军散屯,船在宣池,有急不足相赴,乃表徙治新野,习水军于二州,广农垦殖,仓谷盈积。

嘉平初,太傅司马宣王既诛曹爽,乃秦博问大臣得失。

昶陈治略五事:其一,欲祟道笃学,抑绝浮华,使国子入太学而修庠序。

其二,欲用考试,考试犹准绳也,未有舍准绳而意正曲直,废黜陟而空论能否也。

其三,欲令居官者久于其职,有治绩则就增位赐爵。

其四,欲约官实禄,励以廉耻,不使与百姓争利。

其五,欲绝侈靡,务崇节俭,令衣服有章,上下有叙,储谷畜帛,反民于朴。

诏书褒赞。

因使撰百官考课事,昶以为唐虞虽有黜陟之文,而考课之法不垂。

周制冢宰之职,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又无校比之制。

由此言之,圣主明于任贤,略举黜陟之体,以委达官之长,而总其统纪,故能否可得而知也。

其大指如此。

二年,昶奏:“孙权流放良臣,适庶分争,可乘衅而制吴、蜀。

白帝、夷陵之间,黔、巫、秭归、房陵皆在江北,民夷与新城郡接,可袭取也。

”乃遣新城太守州泰袭巫、秭归、房陵,荆州刺史王基诣夷陵,昶诣江陵,两岸引竹縆为桥,渡水击之。

贼奔南岸,凿七道并来攻。

于是昶使积驽同时俱发,贼大将施绩夜遁人江陵城,迫斩数百级。

昶欲引致平地与合战,乃先遣五军案大道发还,使贼望见以喜之,以所获铠马甲首,驰环城以怒之,设伏兵以待之。

绩果追军,与战,克之。

绩遁走,斩其将钟离茂、许旻,收其甲首旗鼓珍宝器仗,振旅而还。

王基、州泰皆有功。

于是迁昶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进封京陵侯。

毋丘俭、文钦作乱,引兵拒俭、钦有功,封二子亭侯、关内修,进位骠骑将军。

诸葛诞反,昶据夹石以逼江陵,持施绩、全熙使不得东。

诞既诛诏曰:“昔孙膑佐赵,直凑大梁。

西兵骤近,亦所以成东征之势也。

”增邑千户,并前四千七百户,迁司空,持节、都督如故。

甘露四年薨,谥曰穆侯。

子浑嗣,咸熙中为越骑校尉。

王基字伯輿,东莱曲城人也。

少孤,与叔父翁居。

翁抚养甚笃,基亦发孝称。

年十七,郡召为吏,非其好也,遂去,入琅邪界游学。

黄初中,察孝廉,除郎中。

是时青土初定,刺史王淩特表请基为别驾,后召为秘书郎,淩复请还。

顷之,司徒王朗辟基,淩不遣。

朗书劾州曰:“凡家臣之良,则升于公辅,公臣之良,则入于王职。

是故古者侯伯有贡士之礼。

今州取宿卫之臣,留秘阁之吏,所希闻也。

”淩犹不遣。

淩流称青土,盖亦由基协和之辅也。

大将军司马宣王辟基,未至,擢为中书侍郎。

明帝盛修宫室,百姓劳瘁。

基上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故在民上者,不可以不戒惧。

夫民逸则虑易,苦则思难,是以先王居之以约俭,俾不至于生患。

昔颜渊云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是以知其将败。

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弊,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

昔汉有天下,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而贾谊忧之曰: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因谓之安也。

今寇贼末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应敌,久之则难以遗后,当盛明之世,不务以除患,若子孙不竞,社稷之忧也。

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囊时矣。

散骑常侍王肃着诸经传解及论定朝仪,改易郑玄旧说,而基据持玄义,常与抗衡。

迁安平太守,公事去官。

大将军曹爽请为从事中郎,出为安丰太守。

郡接吴寇,为政清严有威惠,明设防备,敌不敢犯。

加讨寇将军。

吴尝大发众集建业,扬声欲入攻扬州,刺史诸葛诞使基策之。

基曰:“昔孙权再至合肥,一至江夏,其后全琮出庐江,朱然寇襄阳,皆无功而还。

今陆逊等已死,而权年老,内无贤嗣,中无谋主。

权自出则惧内衅卒起,痈疽发溃。

遣将则旧将已尽,新将未信。

此不过欲补定支党,还自保护耳。

”后权竞不能出。

时曹爽专柄,风化陵迟。

基着《时要论》以切世事。

以疾征还,起家为河南尹,未拜,爽伏诛,基尝为爽官属,随例罢。

其年为尚书,出为荆州刺史。

加扬烈将军,随征南王昶击吴。

基别袭步协于夷陵,协闭门自守。

基示以攻形,而实分兵取雄父邸阁,收米三十余万斛,虏安北将军谭正,纳降数千口。

于是移其降民,置夷陵县。

赐爵关内侯。

基又表城上昶,徙江夏治之,以逼夏口。

由是贼不敢轻越江。

明制度,整军农,兼修学校,南方称之。

时朝廷仪欲伐吴,诏基量进趣之宜。

基对曰:“夫兵动而无功,则威名折于外,财用穷于内,故必全而后用也。

若不资通川聚粮水战之备,则虽积兵江内,无必渡之势矣。

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数。

安陵左右,陂池沃衍。

若水陆并农,以实军资,然后引兵诣江陵、夷陵,公据夏口,顺沮、漳,资水浮谷而下。

贼知官兵有经久之势,则拒天诛者意沮而向王化者益固。

然若率合蛮夷以攻其内,精卒劲兵以讨其外,则夏口以上必拔,而江外之郡不守。

如此,吴、蜀之交绝,交绝而吴禽矣。

不然,兵出之利,未可必矣。

”于是遂止。

司马景王新统政,基书戒之,曰:“天下至广,万机至狎,诚不可不矜矜业业,坐而待旦也。

夫志正则众邪不生,心静则众事不躁,思虑审定则教令不烦,亲用忠良则远近协服。

故知和远在身,定众在心,许允、传嘏、袁侃、崔赞皆一时正士,有直质而无流心,可与同政事者也。

”景王纳其言。

高贵乡公即尊位,近封常乐亭侯。

毋丘俭、文钦作乱,以基为行监军、假节,统许昌军,适与景王会于许昌。

景王曰:“君筹俭等何如?

”基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乱也,俭等诳肋迫惧,畏目下之戮,是以尚群聚耳。

若大兵临逼,必土崩瓦解,俭、钦之首。

不终朝而悬于军门矣。

“景王曰:”善。

“乃令基居军前。

仪者咸以俭、钦栗悍,难与争锋。

诏基停驻。

基以为:”检等举军足以深入,而久不进者,是其诈伪已露,众心疑沮也。

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军高垒,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势也。

若或虏略民人,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更怀离心。

俭等所迫肋者,自顾罪重,不敢复还,此为错兵无用之地,而成好宄之源。

吴寇因之,则淮南非国家之有,谯、沛、汝、豫危不安,此计之大失也。

军宜速进据南顿,南顿有大邸阁,计足军人四十日粮。

保坚城,因积谷,先人有夺人之心,此平贼之要也。

“基屡请,乃听进据(氵隐)水。

既至复言,曰:”兵闻拙速,未睹工迟之久。

方今外有强寇,内有叛臣,若不时决,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

议者多欲将军持重。

将军持重是也,停军不进非也。

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而不可犯耳。

今据坚城,保壁垒,以积实资虏,县运军粮,甚非计也。

“景王欲须诸军集到,犹尚未许。

基曰:”将在军。

君令有所不受。

彼得则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城,南顿是也。

“遂辄进据南顿,俭等从项亦争欲往,发十余里,闻基先到,复还保项。

时兖州刺史邓艾屯乐嘉,俭使文钦将兵袭艾。

基知其势分,进兵逼项,俭众遂败。

钦等已平,迁镇南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进封安乐乡侯。

上疏求分户二百,赐叔父子乔爵关内侯,以报叔父拊育之德。

有诏特听。

诸葛诞反,基以本官行镇东将军。

都督扬、豫诸军事。

时大军在项,以贼兵精,诏基敛军坚垒。

基累启求进讨。

会吴遣朱异来救诞,军于安城。

基又被诏引诸军转据北山。

基谓诸将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后矣。

”遂守便宜,上疏曰:“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

若迁移依险,人心摇荡,于势大损。

诸军并据深沟高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

”书奏,报听。

大将军司马文王进屯丘头,分部围守,各有所统。

基督城东城南二十六军,文王敕军吏入镇南部界,一不得有所谴。

城中食尽,昼夜攻垒,基辄拒击,破之。

寿春既拔,文王与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

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擒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

“文王欲遣诸将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荡覆吴之势。

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太半。

姜维因洮上之利,轻兵深入,粮饱不继,军覆上都。

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

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

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

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为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

“文王乃止。

以淮南初定,转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

基上疏固让,归功参佐,由是长史司马等七人皆侯。

是岁,基母卒。

诏秘其凶问,迎基父豹丧合葬洛阳。

追赠豹北海太守。

甘露四年,转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常道乡公即尊泣,增邑干户,并前五千七百户。

前后封子二人亭侯、关内侯。

景元二年,襄阳太守表吴贼邓由等欲来归化,基被诏:“当因此震荡江表。

”基疑其诈,驰驿陈状。

且曰:“嘉平以来,累有内难,当今之务,在于镇安社稷,绥宁百姓,未宜动众以求外利。

”文王报书曰:“凡处事者,多曲相从顺,鲜能确然共尽理实。

诚感忠爱,每见规示,辄敬依来指。

”后由等竟不降。

是岁基薨,追赠司空,谥曰景侯。

子徽嗣,早卒。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基着勋前朝,改封基孙廙,而以东武余邑赐一子爵关内侯。

晋室践阼,下诏曰:“故司空王基既着德立勋,又治身清素,不营产业,久在重任,家无私积,可谓身没行显,足用励俗者也。

其以奴婢二人赐其家。

” 评曰:徐邈清尚弘通,胡质素业贞粹,王昶开济识度,王基学行坚白,皆掌统方任,垂称着绩。

可谓国之良臣,时之彦士矣。

三国志·魏书·满田牵郭传

〔陈寿〕 〔晋〕

满宠字伯宁,山阳昌邑人也。

年十八,为郡督邮。

时郡内李朔等各拥部曲,害于平民,太守使宠纠焉。

朔等请罪,不复抄略。

守高平令。

县人张苞为郡督邮,贪秽受取,干乱吏政。

宠因其来在传舍,率吏卒出收之,诘责所犯,即日考竟,遂弃官归。

太祖临兖州,辟为从事。

及为大将军,辟署西曹属,为许令。

时曹洪宗室亲贵,有宾客在界,数犯法,宠收治之。

洪书报宠,宠不听。

洪白太祖,太祖召许主者。

宠知将欲原,乃速杀之。

太祖喜曰“当事不当尔邪?

”故太尉杨彪收付县狱,尚书令荀彧、少府孔融等并属宠:“但当受辞,勿加考掠。

”宠一无所报,考讯如法。

数日,求见太祖,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

当杀者宜先彰其罪,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必大失民望,窃为明公惜之。

”太祖即日赦出彪。

初,彧、融闻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了,更善宠。

时袁绍盛于河朔,而汝南绍之本郡,门生宾客布在诸县,拥兵拒守。

太祖忧之,以宠为汝南太守。

宠募其服从者五百人,率攻下二十余壁。

诱其未降渠帅,于坐上杀十余人,一时皆平。

得户二万,兵二干人,令就田业。

建安十三年,从太祖征荆州。

大军还,留宠行奋威将军,屯当阳。

孙权数扰东陲,复召宠还为汝南大守,赐爵关内侯。

关羽围襄阳,宠助征南将军曹仁屯樊城拒之,而左将军于禁等军以霖雨水长为羽所没。

羽急攻樊城,樊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失色。

或谓仁曰:“今日之危,非力所支。

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虽失城,尚可全身。

” 宠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

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以南,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其后耳。

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

君宜待之。

”仁曰:“善。

”宠乃沉白马,与军人盟誓。

会徐晃等救至,宠力战有功,羽遂退。

进封安昌亭侯。

文帝即王位,迁扬武将军。

破吴于江陵有功,更拜伏波将军,屯新野。

大军南征,到精湖,宠帅诸军在前,与贼隔水相对。

宠敕诸将曰:“今夕风甚猛,贼必来烧军,宜为其备。

”诸军皆警。

夜半,贼果遣十部伏夜来烧,宠掩击破之,进封南乡侯。

黄初三年,假宠节钺。

五年,拜前将军。

明帝即使,进封昌邑侯。

太和二年,领豫州刺史。

三年春,降人称吴大严,扬声欲诣江北猎,孙权欲自出。

宠度其必袭西阳而为之备,权闻之,退还。

秋,使曹休从庐江南人合肥,令宠向夏口。

宠上疏曰:“曹休虽明果而希用兵,今所从道,背湖旁江,易进难退,此兵之洼地也。

若入无强口,宜深为之备。

”宠表未报,休遂深入。

贼果从无强口断夹石,要休还路。

休战不利,退走。

会朱灵等从后来断道,与贼相遇。

贼惊走,休军乃得还。

是岁休薨,宠以前将军代都督扬州诸军事。

汝南军民恋慕,大小相率,奔随道路,不可禁止。

护军表上,欲杀其为首者。

诏使宠将亲兵千人自随,其余一无所问。

四年,拜宠征东将军。

其冬,孙权扬声欲至合肥,宠表召兖、豫诸军,皆集。

贼寻退还,被诏罢兵。

宠以为“今贼大举而还,非本意也,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

表不罢兵。

后十余日,权果更来,到合肥城,不克而还。

其明年,吴将孙布遣人诣扬州求降,辞云:“道远不能自致,乞兵见迎。

”刺史王淩腾布书,请兵马迎之。

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淩作报书曰:“知识邪正,欲避祸就顺,去暴归道,甚相嘉尚。

今欲遣兵相迎,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远闻。

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

”宠会被书当入朝,敕留府长史:“若淩欲往迎,勿与兵也。

”淩于后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

布夜掩击,督将迸走,死伤过半。

初,宠与淩共事不平,淩支党毁宠疲老悖谬,故明帝召之。

既至,体气康强,见而遣还。

宠屡表求留,诏报曰:“昔廉颇强食,马援据鞍,今君未老而自谓已老,何与廉、马之相背邪?

其思安边境,惠此中国。

” 明年,吴将陆逊向庐江,论者以为宜速赴之。

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则经时。

又贼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县,尚欲诱致。

今宜听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

” 整军趋杨宜口。

贼闻大兵东下,即夜遁。

时权岁有来计。

青龙元年,宠上疏,曰:“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

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辈,然后围乃得解。

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

”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拔。

一至于此,劫略无限,必以淮北为守。

” 帝未许。

宠重表曰:“孙子言,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以弱不能,骄之以利,示之以慑。

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

又曰‘善动敌者形之’。

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此所谓形而诱之也。

引贼远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矣。

”尚书赵咨以宠策为长,诏遂报听。

其年,权自出,欲围新城,以其远水,积二十日不敢下船。

宠谓诸将曰:“权得吾移城。

必于其众中有自大之言,今大举来欲要一切之功,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余。

”乃潜遣步骑六千,伏肥城隐处以待之。

权果上岸耀兵,宠伏军卒起击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

明年,权自将号十万,至合肥新城。

宠驰往赴,募壮士数十人,折松为炬,灌以麻油,从上风放火,烧贼攻具,射杀权弟子孙泰。

贼于是引退。

三年春,权遣兵数千家佃于江北。

至八月,宠以为田向收熟,男女布野,其屯卫兵去城远者数百里,可掩击也。

遣长吏督三军循江东下,摧破诸屯,焚烧谷物而还。

诏美之,因以所获尽为将士赏。

景初二年,以宠年老征还,迁为太尉。

宠不治产业,家无余财。

诏曰:“君典兵在外,专心忧公,有行父、祭遵之风。

赐田十顷,谷五百斛,钱二十万,以明清忠俭约之节焉。

”宠前后增邑,凡九千六百户,封子孙二人亭侯。

正始三年薨,谥曰景侯。

子伟嗣。

伟以格度知名,官至卫尉。

田豫字国让,渔阳雍奴人也。

刘备之奔公孙瓒也,豫时年少,自托于备,备甚奇之。

备为豫州刺史,豫以老母求归,备涕泣与别。

曰:“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

” 公孙瓒使豫守东州令,瓒将王门叛瓒,为袁绍将军万余人来攻。

众惧欲降。

豫登城谓门曰:“卿为公孙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

今还作贼,乃知卿乱人耳。

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

何不急攻乎?

”门惭而退。

瓒虽知豫有权谋,而不能任也。

瓒败而鲜于辅为国人所推,行太守事,素善豫,以为长史。

时雄杰并起,辅莫知所从。

豫谓辅曰:“终能定于下者,必曹氏也。

宜速归命,无后祸期。

”辅从其计,用受封宠。

太祖召豫为丞相军谋掾,除颖阴、朗陵令,迁七阳太守,所在有治。

鄢陵侯彰征代郡,以豫为相。

军次易北,虏伏骑击之,军人扰乱,莫知所为。

豫因地形,回车结圜陈,弓驽持满于内,疑兵塞其际。

胡不能近,散去。

追击,大破之,遂前平代,皆豫策也。

迁南阳太守。

先时,郡人侯音反,众数千人在山中为群盗,大为郡患。

前太守收其党与五百余人,表奏皆当死。

豫悉见诸系囚,慰谕,开其自新之路,一时破械遣之。

诸囚皆叩头,愿自效,即相告语,群贼一朝解散,郡内清静。

具以状上,太祖善之。

文帝初,北狄强盛,侵扰边塞。

乃使豫持节护乌丸校尉,牵招、解俊并护鲜卑。

自高柳以东,(氵岁)貊以西,鲜卑数十部,比能、弥加、素利割地统御,各有分界。

乃共要誓,皆不得以马与中国市。

豫以戎狄为一,非中国之利,乃先构离之,使自为仇敌,互相攻伐。

素利违盟,出马千匹与官,为比能所攻,求救于豫,豫恐遂相兼并,为害滋深,宣救善讨恶,示信众狄。

单将锐卒,深入虏庭,胡人众多,钞军前后,断截归路。

豫乃进军,去虏十余里结屯营,多聚牛马粪然之,从他道引去。

胡见烟火不绝,以为尚在,去,行数十里乃知之。

追豫到马城,围之十重,豫密严,使司马建旌旗,鸣鼓吹,将步骑从南门出,胡人皆属目往赴之。

豫将精锐自北门出,鼓噪而起,两头惧发,出虏不意,虏众散乱,皆弃弓马步走,迫讨二十余里,僵尸蔽地。

又乌丸王骨进桀黠不恭,豫因出塞案行,单将麾下百余骑人进部。

进逆拜,遂使左右斩进,显其罪恶以令众。

众皆怖慑不敢动,便以进弟代进。

自是胡人破胆,威震沙漠。

山贼高艾,众数干人,寇钞,为幽、冀害,豫诱使鲜素利部斩艾,传首京都。

封豫长乐亭侯。

为校尉九年,其御夷狄,恒摧抑兼并,乖散强猾。

凡通亡奸宄,为胡作计不利官者,豫皆构刺搅离,使凶邪之谋不遂,聚居之类不安。

事业未究,而幽州刺史王雄支党欲令雄领乌丸校尉,毁豫乱边,为国生事。

遂转豫为汝南太守,加珍夷将军。

太和末,公孙渊以辽东叛,帝欲征之而难其人。

中领军杨暨举豫应选,乃使豫以本官督青州诸军,假节,往讨之。

会吴贼遣使与渊相结,帝以贼众多,又以渡海,诏豫使罢军。

豫度贼船垂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随无岸,当赴成山。

成山无藏船之处,辄便循海,案行地形,及诸山岛,徼截险要,列兵屯守,自入成山,登汉武之观。

贼还,果遇恶风,船皆触山沉没,波荡着岸,无所逃窜,尽虏其众。

初,诸将皆笑于空地待贼,及贼破,竟欲与谋,求人海钩取浪船。

豫惧穷虏死战,皆不听。

初,豫以太守督青州,青州刺史程喜内怀不服,军事之际,多相违错。

喜知帝宝爱明珠,乃密上:“豫虽有战功,而禁令宽弛,所得器仗珠金甚多,放散皆不纳官。

”由是功不见列。

后孙权号十万众攻新城,征东将军满宠欲率诸军救之。

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徒投射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

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

城不可拔,众必罢怠。

罢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

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

若便进兵,适人其计。

又大军相向,当使难知,不当使自画也。

”豫辄上状,天子从之。

会贼遁走。

后吴复来寇,豫往拒之,贼即退。

诸军夜惊云:“贼复来!

”豫卧不起,令众‘敢动者斩’。

有顷,竟无贼。

景初末,增邑三百,并前五百户。

正始初,迁使持节护匈中郎将军,加振威将军,领并州刺史。

外胡闻其威名,相率来献。

州界宁肃,百姓怀之。

征为卫尉。

屡乞逊佼,太傅司马宣王以为豫克壮,书喻未听。

豫书答曰:“年过七十而以居位,譬犹钟鸣漏尽而夜行不休,是罪人也。

”遂固称疾笃。

拜太中大夫,食卿禄。

年八十二薨,子彭祖嗣。

豫清俭约素,赏赐皆散之将士。

每胡、狄私遗,悉簿藏官,不入家。

家常贫匮。

虽殊类,咸高豫节。

嘉平六年,下诏褒扬,赐其家钱谷。

语在《徐邈传》。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也。

年十余岁,诣同县乐隐受学。

后隐为车骑将军何苗长史,招随卒业。

值京都乱,苗、隐见害,招惧与隐门生史路等触蹈锋刃,共殡敛隐尸,送丧还归。

道遇寇钞,路等皆悉散走。

贼欲斫棺取钉,招垂泪请赦。

贼义之,乃释而去。

由此显名。

冀州牧袁绍辟为督军从事,兼领乌丸突骑。

绍舍人犯令,招先斩乃白,绍奇其意而不见罪也。

绍卒,又事绍子尚。

建安九年,太祖围邺。

尚遣招至上党,督致军粮。

未还,尚破走,到中山。

时尚外兄高干为并州刺史,招以并州左有恒山之险,右有大河之固,带甲五万,北阻强胡,劝干迎尚,并力观变。

干既不能,而阴欲害招。

招闻之,间行而去,道隔不得追尚,遂东诣太祖。

太祖领冀州,辟为从事。

太祖将讨袁谭,而柳城乌丸欲出骑助谭。

太祖以招尝领乌丸,遣诣柳城。

到,值峭王严,以五千骑当遣诣潭。

又辽东太守公孙康自称平州牧,遣使韩忠赍单于印绶往假峭王。

峭王大会群长,忠亦在坐。

峭王问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为单于。

今曹公复言当更白天子,假我真单于。

辽东复持印绶来。

如此,谁当为正?

”招答曰:“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

中间违错,天子命曹公代之,言当白天子,更假真单于,是也。

辽东下郡,何得擅称拜假也?

”忠曰:“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万,又有扶余、(氵岁)貊之用。

当今之势,强者为右,曹操独问得为是也?

”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冀戴天子,伐叛柔服,宁静四海,汝君臣顽嚣,今恃险远,背违王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当屠戮,何敢慢易咎毁大人?

”便促忠头顿筑,拔刀欲斩之。

峭王惊怖,徒跣抱招,以救请忠,左右失色。

招乃还坐,为峭王等说成败之效,祸福所归。

皆下席跪伏,敬受敕教,便辞辽东之使,罢所严骑。

太祖灭谭于南皮,署招军谋掾,从讨乌丸。

至柳城,拜护乌丸校尉。

还邺,辽东送衰尚首,县在马市,招睹之悲感,设祭头下。

太祖义之,举为茂才。

从平汉中,太祖还,留招为中护军。

事罢,还邺,拜平虏校尉,将兵督青、徐州郡军事,击东来贼,斩其渠率,东土宁静。

文帝践阼,拜招使持节护鲜卑校尉,屯昌平。

是时,边民流散山泽,又亡叛在鲜卑中者,处有干数。

招广布恩信,招诱降附。

建义中郎将公孙集等,率将部曲,咸各归命。

使还本郡。

又怀来鲜卑素利、弥加等十余万落,皆令款塞。

大军欲征吴,召招还,至。

值军罢,拜右中郎将,出为雁门太守。

郡在边睡,虽有候望之备,而寇钞不断。

招既教民战陈,又表复乌丸五百余家租调,使备鞍马,远遣侦候。

虏每犯塞,勒兵逆击,来辄摧破,于是吏民胆气日锐,荒野无虞。

又构间离散,使虏更相猜疑。

鲜卑大人步度根、泄归泥等与轲比能为隙,将部落三万余家诣郡附塞。

救令还击比能,杀比能弟苴侯,及叛乌丸归义侯王同、王寄等,大结怨仇。

是以招自出,率将归泥等讨比能于云中故郡,大破之。

招通河西鲜卑附头等十余万家,缮治陉北故上馆城,置屯戍以镇内外,夷虏大小,莫不归心,诸叛亡虽亲戚不敢藏匿,咸悉收送。

于是野居晏闭,寇贼静息。

招乃简选有才识者,诣太学受业,还相授教,数年中库序大兴。

郡所治广武,井水咸苦,民皆担辇远汲流水,往返七里。

招准望地势,因山陵之直,凿原开渠,注水城内,民赖其益。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太和二年,护乌丸校尉田豫出塞,为轲比能所围于故马邑城,移招求救。

招即整勒兵马,欲赴救豫。

并州以常宪禁招,招以为节将见围,不可拘于吏议,自表辄行。

又并驰布羽檄,称陈形势,云“当西北掩取虏家,然后东行,会诛虏身”。

檄到,豫军踊跃。

又遣一通于虏蹊要,虏即恐怖,种类离散。

军到故平城,便皆溃走。

比能复大合骑来,到故平州塞北。

招潜行扑讨,大斩首级。

招以蜀虏诸葛亮数出,而比能狡猾,能相交通,表为防备,议者以为县远,未之信也。

会亮时在祁山,果遣使连结比能。

比能至故北地石城,与相首尾。

帝乃诏招,使从便宜讨之。

时比能已还漠南,招与刺史华轨议曰:“胡虏迁徙无常。

若劳师远追,则迟速不相及。

若欲潜袭,则山溪艰险,资粮转运,难以密办。

可使守新兴、雁门二牙门,出屯陉北,外以镇抚,内令兵田,储畜资粮,秋冬马肥,州郡兵合,乘衅征讨,计必全克。

”未及施行,会病卒。

招在郡十二年,威风远振。

其治边之称,次于田豫,百姓追思之。

而渔阳傅容在雁门有名绩,继招后,在辽东又有事功云。

招子嘉嗣。

次子弘,亦猛毅有招风,以陇西太守随邓艾伐蜀有功,咸熙中为振威护军。

嘉与晋司徒李胤同母,早卒。

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人也。

建安中举孝廉,除平原府丞。

文帝为五官将,召淮署为门下贼曹,转为丞相兵曹议令史,从征汉中。

太祖还,留征西将军夏侯渊拒刘备,以淮为渊司马。

渊与备战,淮时有疾不出。

渊遇害,军中扰扰,淮收散卒,推荡寇将军张合为军主,诸营乃定。

其明日,备欲渡汉水来攻。

诸将议众寡不敌,备便乘胜,欲依水为陈以拒之。

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非算也。

不如远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备可破也。

”既陈,备疑不渡,淮遂坚守,示无还心。

以状闻,太祖善之,假合节,复以淮为司马。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转为镇西长史。

又行征羌护军,护左将军张合、冠军将军杨秋讨山贼郑甘、卢水叛胡,皆破平之。

关中始定,民得安业。

黄初元年,奉使贺文帝践阼。

而道路得疾,故计远近为稽留。

及群臣欢会,帝正色责之,曰:“昔禹全诸侯于涂山,防风后至,便行大戮。

今溥天同庆而卿最留迟,何也?

”淮对曰:“臣闻五帝先教,导民以德,夏后政衰,始用刑辟。

今臣遭唐虞之世,是以自知免于防风之诛也。

”帝悦之,擢领雍州刺史,封射阳亭侯,五年为真。

安定羌大师辟蹏反,讨破降之。

每羌、胡来降,淮辄先使人推问其亲理,男女多少,年岁长幼。

及见,一二知其款曲,讯问阂至,咸称神明。

太和二年,蜀相诸葛亮出祁山,遣将军马谡至街亭,高详屯列柳城。

张合击谡,淮攻详营,皆破之。

又破陇西名羌唐蹏于枹罕,加建威将军。

五年,蜀出卤城。

是时,陇右无谷,议欲关中大运,淮以威恩抚循羌、胡,家使出谷。

平其输调,军食用足,转扬武将军。

青龙二年,诸葛亮出斜谷,并田于兰坑。

是时司马宣王屯渭南。

淮策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

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

”宣王善之,淮遂屯北原。

暂垒末成,蜀兵大至,淮逆大至,淮逆击[走]之。

后数日,亮盛兵西行,诸将皆谓欲攻西围,淮独以为此见形于西,欲使官兵重应之,必攻阳遂耳。

其夜果攻阳遂,有备不得上。

正始元年,蜀将姜维出陇西。

淮遂进军,追至强中,维退,遂讨羌迷当等,按抚柔氐三千余落,拔徙以实关中。

迁左将军。

凉州休屠胡梁元碧等,率种落二干余家附雍州。

淮奏使居安定之高平,为民保障,其后因置西川都尉。

转拜前将军,领州如故。

五年,夏侯玄伐蜀,淮督诸军为前锋。

淮度势不利,辄拔军出,故不大败。

还假淮节。

八年,陇西、南安、金城、西平诸羌饿何、烧戈、伐同、蛾遮塞等相结叛乱,攻围城邑,南招蜀兵,凉州名胡治无戴复叛应之。

讨蜀护军夏侯霸督诸军屯为翅。

淮军始到狄道,议者佥谓宜先讨定枹罕,内平恶羌,外折贼谋。

淮策维必来攻霸,遂入沨中,转南迎霸。

维果攻为翅,会淮军适至,维遁退。

进讨叛羌,斩饿何、烧戈,降服者万余落。

九年,遮塞等屯河关、白土故城,据河拒军。

淮见形上流,密于下渡兵据白土城,击,大破之。

治无戴围武威,家属留在西海。

淮进军趋西海,欲掩取其累重,会无戴折还,与战于龙夷之北,破走之。

令居恶虏在石头山之西,当大道止,断绝王使。

淮还过讨,大破之。

姜继出石营,从强川,乃西迎治无戴,留阴平太守廖化于成重山筑城,敛破羌保质。

淮欲分兵取之。

诸将以维众西接强胡,化以据险,分军两持,兵势转弱,进不制维,退不拔化,非计也,不如合而惧西,及胡蜀未接,绝其内外,此伐交之兵也。

淮曰:“今往取化,出贼不意,维必狼顾。

比维自致,足以定化,且使维疲于奔命。

兵不远西,而胡交自离,此一举而两全之策也。

”乃别遣夏侯霸等追维于沓中,淮自串诸军就攻化等。

维果驰还救化,皆如淮计。

进封都乡侯。

嘉平元年,迁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

是岁,与雍州刺史陈泰协策。

降蜀牙门将句安等于翅上。

二年诏曰:“昔汉川之役,几至倾覆,淮临危济难,功书王府。

在关右三十余年,外征寇虏,内绥民夷。

比岁以来,摧破廖化,禽虏旬安,功绩显着,朕甚嘉之。

今以淮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持节、都督如故。

”进封阳曲侯,邑凡二千七百八十户,分三百户,封一子亭侯。

正元二年薨,追赠大将军,谥曰贞侯。

子统嗣。

统官至荆州刺史,薨。

子正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淮着勋前朝,改封汾阳子。

评曰:满宠立志刚毅,勇而有谋。

田豫居身清白,规略明练。

牵招秉义壮烈,威绩显着。

郭淮方策精详,垂问秦、雍。

而豫位止小州,招终于郡守,末尽其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