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三十世家·齐太公世家

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

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

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

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

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

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

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彨非虎非罴。

所获霸王之辅”。

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

子真是邪?

吾太公望子久矣。

”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或曰,太公博闻,尝事纣。

纣无道,去之。

游说诸侯,无所遇,而卒西归周西伯。

或曰,吕尚处士,隐海滨。

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闳夭素知而招吕尚。

吕尚亦曰“吾闻西伯贤,又善养老,盍往焉”。

三人者为西伯求美女奇物,献之于纣,以赎西伯。

西伯得以出,反国。

言吕尚所以事周虽异,然要之为文武师。

周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

周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而诗人称西伯受命曰文王。

伐崇、密须、犬夷,大作丰邑。

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

文王崩,武王即位。

九年,欲修文王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

师行,师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曰:“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

”遂至盟津。

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

诸侯皆曰:“纣可伐也。

”武王曰:“未可。

”还师,与太公作此太誓。

居二年,纣杀王子比干,囚箕子。

武王将伐纣,卜龟兆,不吉,风雨暴至。

群公尽惧,唯太公彊之劝武王,武王于是遂行。

十一年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伐商纣。

纣师败绩。

纣反走,登鹿台,遂追斩纣。

明日,武王立于社,群公奉明水,卫康叔封布采席,师尚父牵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讨纣之罪。

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振贫民。

封比干墓,释箕子囚。

迁九鼎,修周政,与天下更始。

师尚父谋居多。

于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师尚父于齐营丘。

东就国,道宿行迟。

逆旅之人曰:“吾闻时难得而易失。

客寝甚安,殆非就国者也。

”太公闻之,夜衣而行,犁明至国。

莱侯来伐,与之争营丘。

营丘边莱。

莱人,夷也,会纣之乱而周初定,未能集远方,是以与太公争国。

太公至国,修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

及周成王少时,管蔡作乱,淮夷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

”齐由此得征伐,为大国。

都营丘。

盖太公之卒百有馀年,子丁公吕伋立。

丁公卒,子乙公得立。

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

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

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

胡公徙都薄姑,而当周夷王之时。

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与其党率营丘人袭攻杀胡公而自立,是为献公。

献公元年,尽逐胡公子,因徙薄姑都,治临菑。

九年,献公卒,子武公寿立。

武公九年,周厉王出奔,居彘。

十年,王室乱,大臣行政,号曰“共和”。

二十四年,周宣王初立。

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厉公无忌立。

厉公暴虐,故胡公子复入齐,齐人欲立之,乃与攻杀厉公。

胡公子亦战死。

齐人乃立厉公子赤为君,是为文公,而诛杀厉公者七十人。

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脱立。

成公九年卒,子庄公购立。

庄公二十四年,犬戎杀幽王,周东徙雒。

秦始列为诸侯。

五十六年,晋弑其君昭侯。

六十四年,庄公卒,子釐公禄甫立。

釐公九年,鲁隐公初立。

十九年,鲁桓公弑其兄隐公而自立为君。

二十五年,北戎伐齐。

郑使太子忽来救齐,齐欲妻之。

忽曰:“郑小齐大,非我敌。

”遂辞之。

三十二年,釐公同母弟夷仲年死。

其子曰公孙无知,釐公爱之,令其秩服奉养比太子。

三十三年,釐公卒,太子诸儿立,是为襄公。

襄公元年,始为太子时,尝与无知斗,及立,绌无知秩服,无知怨。

四年,鲁桓公与夫人如齐。

齐襄公故尝私通鲁夫人。

鲁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时嫁为鲁桓公妇,及桓公来而襄公复通焉。

鲁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齐襄公。

齐襄公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鲁君车,因拉杀鲁桓公,桓公下车则死矣。

鲁人以为让,而齐襄公杀彭生以谢鲁。

八年,伐纪,纪迁去其邑。

十二年,初,襄公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及瓜而代。

往戍一岁,卒瓜时而公弗为发代。

或为请代,公弗许。

故此二人怒,因公孙无知谋作乱。

连称有从妹在公宫,无宠,使之闲襄公,曰“事成以女为无知夫人”。

冬十二月,襄公游姑棼,遂猎沛丘。

见彘,从者曰“彭生”。

公怒,射之,彘人立而啼。

公惧,坠车伤足,失屦。

反而鞭主屦者茀三百。

茀出宫。

而无知、连称、管至父等闻公伤,乃遂率其众袭宫。

逢主屦茀,茀曰:“且无入惊宫,惊宫未易入也。

”无知弗信,茀示之创,乃信之。

待宫外,令茀先入。

茀先入,即匿襄公户闲。

良久,无知等恐,遂入宫。

茀反与宫中及公之幸臣攻无知等,不胜,皆死。

无知入宫,求公不得。

或见人足于户闲,发视,乃襄公,遂弑之,而无知自立为齐君。

桓公元年春,齐君无知游于雍林。

雍林人尝有怨无知,及其往游,雍林人袭杀无知,告齐大夫曰:“无知弑襄公自立,臣谨行诛。

唯大夫更立公子之当立者,唯命是听。

” 初,襄公之醉杀鲁桓公,通其夫人,杀诛数不当,淫于妇人,数欺大臣,群弟恐祸及,故次弟纠奔鲁。

其母鲁女也。

管仲、召忽傅之。

次弟小白奔莒,鲍叔傅之。

小白母,卫女也,有宠于釐公。

小白自少好善大夫高傒。

及雍林人杀无知,议立君,高、国先阴召小白于莒。

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

小白详死,管仲使人驰报鲁。

鲁送纠者行益迟,六日至齐,则小白已入,高傒立之,是为桓公。

桓公之中钩,详死以误管仲,已而载温车中驰行,亦有高、国内应,故得先入立,发兵距鲁。

秋,与鲁战于乾时,鲁兵败走,齐兵掩绝鲁归道。

齐遗鲁书曰:“子纠兄弟,弗忍诛,请鲁自杀之。

召忽、管仲雠也,请得而甘心醢之。

不然,将围鲁。

”鲁人患之,遂杀子纠于笙渎。

召忽自杀,管仲请囚。

桓公之立,发兵攻鲁,心欲杀管仲。

鲍叔牙曰:“臣幸得从君,君竟以立。

君之尊,臣无以增君。

君将治齐,即高傒与叔牙足也。

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

夷吾所居国国重,不可失也。

”于是桓公从之。

乃详为召管仲欲甘心,实欲用之。

管仲知之,故请往。

鲍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脱桎梏,斋祓而见桓公。

桓公厚礼以为大夫,任政。

桓公既得管仲,与鲍叔、隰朋、高傒修齐国政,连五家之兵,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齐人皆说。

二年,伐灭郯,郯子奔莒。

初,桓公亡时,过郯,郯无礼,故伐之。

五年,伐鲁,鲁将师败。

鲁庄公请献遂邑以平,桓公许,与鲁会柯而盟。

鲁将盟,曹沬以匕首劫桓公于坛上,曰:“反鲁之侵地!

”桓公许之。

已而曹沬去匕首,北面就臣位。

桓公后悔,欲无与鲁地而杀曹沬。

管仲曰:“夫劫许之而倍信杀之,愈一小快耳,而弃信于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可。

”于是遂与曹沬三败所亡地于鲁。

诸侯闻之,皆信齐而欲附焉。

七年,诸侯会桓公于甄,而桓公于是始霸焉。

十四年,陈厉公子完,号敬仲,来奔齐。

齐桓公欲以为卿,让。

于是以为工正。

田成子常之祖也。

二十三年,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齐。

齐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孤竹而还。

燕庄公遂送桓公入齐境。

桓公曰:“非天子,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无礼于燕。

”于是分沟割燕君所至与燕,命燕君复修召公之政,纳贡于周,如成康之时。

诸侯闻之,皆从齐。

二十七年,鲁愍公母曰哀姜,桓公女弟也。

哀姜淫于鲁公子庆父,庆父弑愍公,哀姜欲立庆父,鲁人更立釐公。

桓公召哀姜,杀之。

二十八年,卫文公有狄乱,告急于齐。

齐率诸侯城楚丘而立卫君。

二十九年,桓公与夫人蔡姬戏船中。

蔡姬习水,荡公,公惧,止之,不止,出船,怒,归蔡姬,弗绝。

蔡亦怒,嫁其女。

桓公闻而怒,兴师往伐。

三十年春,齐桓公率诸侯伐蔡,蔡溃。

遂伐楚。

楚成王兴师问曰:“何故涉吾地?

”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若实征之,以夹辅周室。

’赐我先君履,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

楚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具,是以来责。

昭王南征不复,是以来问。

”楚王曰:“贡之不入,有之,寡人罪也,敢不共乎!

昭王之出不复,君其问之水滨。

”齐师进次于陉。

夏,楚王使屈完将兵捍齐,齐师退次召陵。

桓公矜屈完以其众。

屈完曰:“君以道则可。

若不,则楚方城以为城,江、汉以为沟,君安能进乎?

”乃与屈完盟而去。

过陈,陈袁涛涂诈齐,令出东方,觉。

秋,齐伐陈。

是岁,晋杀太子申生。

三十五年夏,会诸侯于葵丘。

周襄王使宰孔赐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无拜。

桓公欲许之,管仲曰“不可”,乃下拜受赐。

秋,复会诸侯于葵丘,益有骄色。

周使宰孔会。

诸侯颇有叛者。

晋侯病,后,遇宰孔。

宰孔曰:“齐侯骄矣,弟无行。

”从之。

是岁,晋献公卒,里克杀奚齐、卓子,秦穆公以夫人入公子夷吾为晋君。

桓公于是讨晋乱,至高梁,使隰朋立晋君,还。

是时周室微,唯齐、楚、秦、晋为强。

晋初与会,献公死,国内乱。

秦穆公辟远,不与中国会盟。

楚成王初收荆蛮有之,夷狄自置。

唯独齐为中国会盟,而桓公能宣其德,故诸侯宾会。

于是桓公称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

北伐山戎、离枝、孤竹。

西伐大夏,涉流沙。

束马悬车登太行,至卑耳山而还。

诸侯莫违寡人。

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昔三代受命,有何以异于此乎?

吾欲封泰山,禅梁父。

”管仲固谏,不听。

乃说桓公以远方珍怪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

三十八年,周襄王弟带与戎、翟合谋伐周,齐使管仲平戎于周。

周欲以上卿礼管仲,管仲顿首曰:“臣陪臣,安敢!

”三让,乃受下卿礼以见。

三十九年,周襄王弟带来奔齐。

齐使仲孙请王,为带谢。

襄王怒,弗听。

四十一年,秦穆公虏晋惠公,复归之。

是岁,管仲、隰朋皆卒。

管仲病,桓公问曰:“群臣谁可相者?

”管仲曰:“知臣莫如君。

”公曰:“易牙如何?

”对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

”公曰:“开方如何?

”对曰:“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

”公曰:“竖刁如何?

”对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

”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专权。

四十二年,戎伐周,周告急于齐,齐令诸侯各发卒戍周。

是岁,晋公子重耳来,桓公妻之。

四十三年。

初,齐桓公之夫人三:曰王姬、徐姬、蔡姬,皆无子。

桓公好内,多内宠,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无诡。

少卫姬,生惠公元。

郑姬,生孝公昭。

葛嬴,生昭公潘。

密姬,生懿公商人。

宋华子,生公子雍。

桓公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以为太子。

雍巫有宠于卫共姬,因宦者竖刀以厚献于桓公,亦有宠,桓公许之立无诡。

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

冬十月乙亥,齐桓公卒。

易牙入,与竖刀因内宠杀群吏,而立公子无诡为君。

太子昭奔宋。

桓公病,五公子各树党争立。

及桓公卒,遂相攻,以故宫中空,莫敢棺。

桓公尸在床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户。

十二月乙亥,无诡立,乃棺赴。

辛巳夜,敛殡。

桓公十有馀子,要其后立者五人:无诡立三月死,无谥。

次孝公。

次昭公。

次懿公。

次惠公。

孝公元年三月,宋襄公率诸侯兵送齐太子昭而伐齐。

齐人恐,杀其君无诡。

齐人将立太子昭,四公子之徒攻太子,太子走宋,宋遂与齐人四公子战。

五月,宋败齐四公子师而立太子昭,是为齐孝公。

宋以桓公与管仲属之太子,故来征之。

以乱故,八月乃葬齐桓公。

六年春,齐伐宋,以其不同盟于齐也。

夏,宋襄公卒。

七年,晋文公立。

十年,孝公卒,孝公弟潘因卫公子开方杀孝公子而立潘,是为昭公。

昭公,桓公子也,其母曰葛嬴。

昭公元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而会诸侯践土,朝周,天子使晋称伯。

六年,翟侵齐。

晋文公卒。

秦兵败于肴。

十二年,秦穆公卒。

十九年五月,昭公卒,子舍立为齐君。

舍之母无宠于昭公,国人莫畏。

昭公之弟商人以桓公死争立而不得,阴交贤士,附爱百姓,百姓说。

及昭公卒,子舍立,孤弱,即与众十月即墓上弑齐君舍,而商人自立,是为懿公。

懿公,桓公子也,其母曰密姬。

懿公四年春,初,懿公为公子时,与丙戎之父猎,争获不胜,及即位,断丙戎父足,而使丙戎仆。

庸职之妻好,公内之宫,使庸职骖乘。

五月,懿公游于申池,二人浴,戏。

职曰:“断足子!

”戎曰:“夺妻者!

”二人俱病此言,乃怨。

谋与公游竹中,二人弑懿公车上,弃竹中而亡去。

懿公之立,骄,民不附。

齐人废其子而迎公子元于卫,立之,是为惠公。

惠公,桓公子也。

其母卫女,曰少卫姬,避齐乱,故在卫。

惠公二年,长翟来,王子城父攻杀之,埋之于北门。

晋赵穿弑其君灵公。

十年,惠公卒,子顷公无野立。

初,崔杼有宠于惠公,惠公卒,高、国畏其逼也,逐之,崔杼奔卫。

顷公元年,楚庄王彊,伐陈。

二年,围郑,郑伯降,已复国郑伯。

六年春,晋使郤克于齐,齐使夫人帷中而观之。

郤克上,夫人笑之。

郤克曰:“不是报,不复涉河!

”归,请伐齐,晋侯弗许。

齐使至晋,郤克执齐使者四人河内,杀之。

八年。

晋伐齐,齐以公子彊质晋,晋兵去。

十年春,齐伐鲁、卫。

鲁、卫大夫如晋请师,皆因郤克。

晋使郤克以车八百乘为中军将,士燮将上军,栾书将下军,以救鲁、卫,伐齐。

六月壬申,与齐侯兵合靡笄下。

癸酉,陈于鞍。

逄丑父为齐顷公右。

顷公曰:“驰之,破晋军会食。

”射伤郤克,流血至履。

克欲还入壁,其御曰:“我始入,再伤,不敢言疾,恐惧士卒,原子忍之。

”遂复战。

战,齐急,丑父恐齐侯得,乃易处,顷公为右,车絓于木而止。

晋小将韩厥伏齐侯车前,曰“寡君使臣救鲁、卫”,戏之。

丑父使顷公下取饮,因得亡,脱去,入其军。

晋郤克欲杀丑父。

丑父曰:“代君死而见僇,后人臣无忠其君者矣。

”克舍之,丑父遂得亡归齐。

于是晋军追齐至马陵。

齐侯请以宝器谢,不听。

必得笑克者萧桐叔子,令齐东亩。

对曰:“叔子,齐君母。

齐君母亦犹晋君母,子安置之?

且子以义伐而以暴为后,其可乎?

”于是乃许,令反鲁、卫之侵地。

十一年,晋初置六卿,赏鞌之功。

齐顷公朝晋,欲尊王晋景公,晋景公不敢受,乃归。

归而顷公弛苑囿,薄赋敛,振孤问疾,虚积聚以救民,民亦大说。

厚礼诸侯。

竟顷公卒,百姓附,诸侯不犯。

十七年,顷公卒,子灵公环立。

灵公九年,晋栾书弑其君厉公。

十年,晋悼公伐齐,齐令公子光质晋。

十九年,立子光为太子,高厚傅之,令会诸侯盟于钟离。

二十七年,晋使中行献子伐齐。

齐师败,灵公走入临菑。

晏婴止灵公,灵公弗从。

曰:“君亦无勇矣!

”晋兵遂围临菑,临菑城守不敢出,晋焚郭中而去。

二十八年,初,灵公取鲁女,生子光,以为太子。

仲姬,戎姬。

戎姬嬖,仲姬生子牙,属之戎姬。

戎姬请以为太子,公许之。

仲姬曰:“不可。

光之立,列于诸侯矣,今无故废之,君必悔之。

”公曰:“在我耳。

”遂东太子光,使高厚傅牙为太子。

灵公疾,崔杼迎故太子光而立之,是为庄公。

庄公杀戎姬。

五月壬辰,灵公卒,庄公即位,执太子牙于句窦之丘,杀之。

八月,崔杼杀高厚。

晋闻齐乱,伐齐,至高唐。

庄公三年,晋大夫栾盈奔齐,庄公厚客待之。

晏婴、田文子谏,公弗听。

四年,齐庄公使栾盈闲入晋曲沃为内应,以兵随之,上太行,入孟门。

栾盈败,齐兵还,取朝歌。

六年,初,棠公妻好,棠公死,崔杼取之。

庄公通之,数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赐人。

待者曰:“不可。

”崔杼怒,因其伐晋,欲与晋合谋袭齐而不得闲。

庄公尝笞宦者贾举,贾举复侍,为崔杼闲公以报怨。

五月,莒子朝齐,齐以甲戌飨之。

崔杼称病不视事。

乙亥,公问崔杼病,遂从崔杼妻。

崔杼妻入室,与崔杼自闭户不出,公拥柱而歌。

宦者贾举遮公从官而入,闭门,崔杼之徒持兵从中起。

公登台而请解,不许。

请盟,不许。

请自杀于庙,不许。

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

近于公宫。

陪臣争趣有淫者,不知二命。

”公逾墙,射中公股,公反坠,遂弑之。

晏婴立崔杼门外,曰:“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

若为己死己亡,非其私暱,谁敢任之!

”门开而入,枕公尸而哭,三踊而出。

人谓崔杼:“必杀之。

”崔杼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 丁丑,崔杼立庄公异母弟杵臼,是为景公。

景公母,鲁叔孙宣伯女也。

景公立,以崔杼为右相,庆封为左相。

二相恐乱起,乃与国人盟曰:“不与崔庆者死!

”晏子仰天曰:“婴所不(获)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从!

”不肯盟。

庆封欲杀晏子,崔杼曰:“忠臣也,舍之。

”齐太史书曰“崔杼弑庄公”,崔杼杀之。

其弟复书,崔杼复杀之。

少弟复书,崔杼乃舍之。

景公元年,初,崔杼生子成及彊,其母死,取东郭女,生明。

东郭女使其前夫子无咎与其弟偃相崔氏。

成有罪,二相急治之,立明为太子。

成请老于崔,崔杼许之,二相弗听,曰:“崔,宗邑,不可。

”成、彊怒,告庆封。

庆封与崔杼有郄,欲其败也。

成、彊杀无咎、偃于崔杼家,家皆奔亡。

崔杼怒,无人,使一宦者御,见庆封。

庆封曰:“请为子诛之。

”使崔杼仇卢蒲嫳攻崔氏,杀成、彊,尽灭崔氏,崔杼妇自杀。

崔杼毋归,亦自杀。

庆封为相国,专权。

三年十月,庆封出猎。

初,庆封已杀崔杼,益骄,嗜酒好猎,不听政令。

庆舍用政,已有内郄。

田文子谓桓子曰:“乱将作。

”田、鲍、高、栾氏相与谋庆氏。

庆舍发甲围庆封宫,四家徒共击破之。

庆封还,不得入,奔鲁。

齐人让鲁,封奔吴。

吴与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富于在齐。

其秋,齐人徙葬庄公,僇崔杼尸于市以说众。

九年,景公使晏婴之晋,与叔向私语曰:“齐政卒归田氏。

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

”十二年,景公如晋,见平公,欲与伐燕。

十八年,公复如晋,见昭公。

二十六年,猎鲁郊,因入鲁,与晏婴俱问鲁礼。

三十一年,鲁昭公辟季氏难,奔齐。

齐欲以千社封之,子家止昭公,昭公乃请齐伐鲁,取郓以居昭公。

三十二年,彗星见。

景公坐柏寝,叹曰:“堂堂!

谁有此乎?

”群臣皆泣,晏子笑,公怒。

晏子曰:“臣笑群臣谀甚。

”景公曰:“彗星出东北,当齐分野,寡人以为忧。

”晏子曰:“君高台深池,赋敛如弗得,刑罚恐弗胜,茀星将出,彗星何惧乎?

”公曰:“可禳否?

”晏子曰:“使神可祝而来,亦可禳而去也。

百姓苦怨以万数,而君令一人禳之,安能胜众口乎?

”是时景公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故晏子以此谏之。

四十二年,吴王阖闾伐楚,入郢。

四十七年,鲁阳虎攻其君,不胜,奔齐,请齐伐鲁。

鲍子谏景公,乃囚阳虎。

阳虎得亡,奔晋。

四十八年,与鲁定公好会夹谷。

犁锄曰:“孔丘知礼而怯,请令莱人为乐,因执鲁君,可得志。

”景公害孔丘相鲁,惧其霸,故从犁锄之计。

方会,进莱乐,孔子历阶上,使有司执莱人斩之,以礼让景公。

景公惭,乃归鲁侵地以谢,而罢去。

是岁,晏婴卒。

五十五年,范、中行反其君于晋,晋攻之急,来请粟。

田乞欲为乱,树党于逆臣,说景公曰:“范、中行数有德于齐,不可不救。

”及使乞救而输之粟。

五十八年夏,景公夫人燕姬适子死。

景公宠妾芮姬生子荼,荼少,其母贱,无行,诸大夫恐其为嗣,乃言愿择诸子长贤者为太子。

景公老,恶言嗣事,又爱荼母,欲立之,惮发之口,乃谓诸大夫曰:“为乐耳,国何患无君乎?

”秋,景公病,命国惠子、高昭子立少子荼为太子,逐群公子,迁之莱。

景公卒,太子荼立,是为晏孺子。

冬,未葬,而群公子畏诛,皆出亡。

荼诸异母兄公子寿、驹、黔奔卫,公子驵、阳生奔鲁。

莱人歌之曰:“景公死乎弗与埋,三军事乎弗与谋,师乎师乎,胡党之乎?

” 晏孺子元年春,田乞伪事高、国者,每朝,乞骖乘,言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谋作乱。

”又谓诸大夫曰:“高昭子可畏,及未发,先之。

”大夫从之。

六月,田乞、鲍牧乃与大夫以兵入公宫,攻高昭子。

昭子闻之,与国惠子救公。

公师败,田乞之徒追之,国惠子奔莒,遂反杀高昭子。

晏圉奔鲁。

八月,齐秉意兹。

田乞败二相,乃使人之鲁召公子阳生。

阳生至齐,私匿田乞家。

十月戊子,田乞请诸大夫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幸来会饮。

”会饮,田乞盛阳生橐中,置坐中央,发橐出阳生,曰:“此乃齐君矣!

”大夫皆伏谒。

将与大夫盟而立之,鲍牧醉,乞诬大夫曰:“吾与鲍牧谋\共立阳生。

”鲍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

”诸大夫相视欲悔,阳生前,顿首曰:“可则立之,否则已。

”鲍牧恐祸起,乃复曰:“皆景公子也,何为不可!

”乃与盟,立阳生,是为悼公。

悼公入宫,使人迁晏孺子于骀,杀之幕下,而逐孺子母芮子。

芮子故贱而孺子少,故无权,国人轻之。

悼公元年,齐伐鲁,取讙、阐。

初,阳生亡在鲁,季康子以其妹妻之。

及归即位,使迎之。

季姬与季鲂侯通,言其情,鲁弗敢与,故齐伐鲁,竟迎季姬。

季姬嬖,齐复归鲁侵地。

鲍子与悼公有郄,不善。

四年,吴、鲁伐齐南方。

鲍子弑悼公,赴于吴。

吴王夫差哭于军门外三日,将从海入讨齐。

齐人败之,吴师乃去。

晋赵鞅伐齐,至赖而去。

齐人共立悼公子壬,是为简公。

简公四年春,初,简公与父阳生俱在鲁也,监止有宠焉。

及即位,使为政。

田成子惮之,骤顾于朝。

御鞅言简公曰:“田、监不可并也,君其择焉。

”弗听。

子我夕,田逆杀人,逢之,遂捕以入。

田氏方睦,使囚病而遗守囚者酒,醉而杀守者,得亡。

子我盟诸田于陈宗。

初,田豹欲为子我臣,使公孙言豹,豹有丧而止。

后卒以为臣,幸于子我。

子我谓曰:“吾尽逐田氏而立女,可乎?

”对曰:“我远田氏矣。

且其违者不过数人,何尽逐焉!

”遂告田氏。

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祸子。

”子行舍于公宫。

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

子我在幄,出迎之,遂入,闭门。

宦者御之,子行杀宦者。

公与妇人饮酒于檀台,成子迁诸寝。

公执戈将击之,太史子馀曰:“非不利也,将除害也。

”成子出舍于库,闻公犹怒,将出,曰:“何所无君!

”子行拔剑曰:“需,事之贼也。

谁非田宗?

所不杀子者有如田宗。

”乃止。

子我归,属徒攻闱与大门,皆弗胜,乃出。

田氏追之。

丰丘人执子我以告,杀之郭关。

成子将杀大陆子方,田逆请而免之。

以公命取车于道,出雍门。

田豹与之车,弗受,曰:“逆为余请,豹与余车,余有私焉。

事子我而有私于其雠,何以见鲁、卫之士?

” 庚辰,田常执简公于俆州。

公曰:“余蚤从御鞅言,不及此。

”甲午,田常弑简公于俆州。

田常乃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

平公即位,田常相之,专齐之政,割齐安平以东为田氏封邑。

平公八年,越灭吴。

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积立。

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贷立。

田会反廪丘。

康公二年,韩、魏、赵始列为诸侯。

十九年,田常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

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遂绝其祀。

田氏卒有齐国,为齐威王,彊于天下。

太史公曰: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阔达多匿知,其天性也。

以太公之圣,建国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为诸侯会盟,称伯,不亦宜乎?

洋洋哉,固大国之风也!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太公望吕尚,是东海边之人。其先祖曾做四岳之官,辅佐夏禹治理水土有大功。舜、禹时被封在吕,有的被封在申,姓姜。夏、商两代,申、吕有的封给旁支子孙,也有的后代沦为平民,吕尚就是其远代后裔。吕尚本姓姜,因为以其封地之名为姓,所以叫作吕尚。 吕尚曾经穷困,年老时,借钓鱼的机会求见周西伯。西伯在出外狩猎之前,占卜一卦,卦辞说:“所得猎物非龙非螭,非虎非熊;所得乃是成就霸王之业的辅臣。”西伯于是出猎,果然在渭河北岸遇到太公,与太公谈论后西伯大喜,说:“自从我国先君太公就说:‘定有圣人来周,周会因此兴旺。’说的就是您吧?我们太公盼望您已经很久了。”因此称吕尚为“太公望”,二人一同乘车而归,尊为太师。 有人说,太公博学多闻,曾为商纣做事。商纣无道,太公就离开了。四处游说列国诸侯,未得知遇之君,最终西行归依周西伯。有人说,吕尚乃一处士,隐居海滨。周西伯被囚禁在羑(yǒu)里时,西伯之臣散宜生、闳(hóng)夭久闻吕尚之名而召请他。吕尚也认为“听说西伯贤德,又一贯尊重关心老年人,何不前往?”此三人为了营救西伯,寻找美女奇宝,献给纣王,以赎取西伯。西伯因此得以被释,返回周国。虽然吕尚归周的传说各异,但大旨都认为他是文王武王之师。 周西伯昌从羑里脱身归国后,暗中和吕尚策划如何推行德政以推翻商纣政权,其中很多是用兵的权谋和奇计,所以后代谈论用兵之道和周朝的隐秘权术的都尊法太公的基本策略。周西伯为正清平,尤其在明断虞、芮(ruì)二国的国土争讼后,被诗人称道为膺受天命的文王。西伯又讨伐了崇国、密须和犬夷,大规模建设丰邑。天下三分之二的诸侯都归心向周,多半是太公谋划筹策的结果。 文王死后,武王即位。九年,武王想继续完成文王的大业,东征商纣察看诸侯是否云集响应。军队出师之际,被尊称为“师尚父”的吕尚左手拄持黄钺(yuè),右手握秉白旄誓师,说:“苍兕(sì)苍兕,统领众兵,集结船只,迟者斩首。”于是兵至盟津。各国诸侯不召自来有八百之多。诸侯都说:“可以征伐商纣了。”武王说:“还不行。”班师而还,与太公同写了《太誓》。 又过二年,商纣杀死王子比干,囚禁了箕子。武王又将征伐商纣,占卜一卦,龟兆显示不吉利,风雨突至。群臣恐惧,只有太公强劝武王进军,武王于是出兵。十一年正月甲子日,在牧野誓师,进伐商纣。商纣军队彻底崩溃。商纣回身逃跑,登上鹿台,于是被追杀。第二天,武王立于社坛之上,群臣手捧明水,卫康叔封铺好彩席,师尚父牵来祭祀之牲,史佚(yì)按照策书祈祷,向神祇禀告讨伐罪恶商纣之事。散发商纣积聚在鹿台的钱币,发放商纣屯积在钜桥的粮食,用以赈济贫民。培筑加高比干之墓,释放被囚禁的箕子。把象征天下最高权力的九鼎迁往周国,修治周朝政务,与天下之人共同开始创造新时代。上述诸事多半是采用师尚父的谋议。 此时武王已平定商纣,成为天下之王,就把齐国营丘封赏给师尚父。师尚父东去自己的封国,边行边住,速度很慢。客舍中的人说他:“我听说时机难得而易失。这位客人睡得这样安逸,恐怕不是去封国就任的吧。”太公听了此言,连夜穿衣上路,黎明就到达齐国。正遇莱侯带兵来攻,想与太公争夺营丘。营丘毗邻莱国。莱人是夷族,趁商纣之乱而周朝刚刚安定,无力平定远方,因此和太公争夺国土。 太公到齐国后,修明政事,顺其风俗,简化礼仪,开放工商之业,发展渔业盐业优势,因而人民多归附齐国,齐成为大国。到周成王年幼即位之时,管蔡叛乱,淮夷也背叛周朝,成王派召(shào)康公命令太公说:“东至大海,西至黄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此间五等诸侯,各地官守,如有罪愆,命你讨伐。”齐因此可以征讨各国,形成大国、定都营丘。 太公死时一百余岁,其子丁公吕伋(jí)继位。丁公死,其子乙公得继位。乙公死,其子癸公慈母继位。癸公死,其子哀公不辰继位。 哀公时,纪侯向周王诬陷哀公,周王用大鼎煮死哀公,而立其弟静为齐君,就是胡公。胡公迁都于薄姑,此时正当周夷王在位。 哀公同母少弟山怨恨胡公,就与自己党徒带领营丘人袭击杀死胡公自立为齐君,就是献公。献公元年,全部驱逐胡公诸子,借机把首都从薄姑迁到临淄。 九年,献公死,其子武公寿继位。武公九年,周厉王逃亡,住在彘(zhì)邑。十年(前841),周王室大乱,大臣们主持国政,号称“共和”。二十四年(前827),周宣王即位。 二十六年(前825),武公死,其子厉公无忌继位。厉公残暴肆虐,所以胡公之子又返回齐国,齐人想立胡公之子为君,就一同攻杀厉公。胡公之子也战死。齐人于是立厉公之子赤为齐君,就是文公,斩掉七十多个攻杀厉公的人。 文公十二年(前804)死,其子成公脱继位。成公九年(前795)死,其子庄公购继位。 庄公二十四年(前771),犬戎杀死幽王,周王室东迁都到洛邑。秦国开始列位于诸侯。五十六年(前739),晋人杀死他们国君晋昭侯。 六十四年(前731),庄公死,其子釐(xī)公禄甫继位。 釐公九年(前722),鲁隐公即位。十九年(前712),鲁桓公杀其兄隐公而自立为鲁君。 二十五年(前706),北戎攻伐齐国。郑国派太子忽来援救齐国,齐侯想把女儿嫁给他。忽说:“郑国小齐国大,我配不上。”就谢绝了。 三十二年(前699),釐公同母弟夷仲年死。其子名叫公孙无知,釐公宠爱他,给他的级别车服生活待遇和太子一样。 三十三年(前698),釐公死,太子诸儿立,就是襄公。 襄公元年(前697),襄公原来还是太子时,曾与无知争斗,即位以后,降低无知的俸禄车马服饰的等级,无知心中怨恨。 四年(前694),鲁桓公和夫人来到齐国。齐襄公过去曾与鲁夫人私通。鲁夫人是襄公的妹妹,在齐釐公时嫁给鲁桓公做夫人,此次与鲁桓公来齐国又与襄公通奸。鲁桓公发现此事,怒责夫人,夫人告诉了齐襄公。齐襄公宴请鲁桓公,把桓公灌醉,派大力士彭生把鲁桓公抱上车,接着折断桓公的肋骨杀死桓公,桓公被抬出车时已死掉了。鲁国人为此责备齐国,齐襄公杀死彭生以向鲁国谢罪赎过。 八年(前690),齐国征伐纪国,纪国被迫迁都。 十二年(前686),当初,襄公派连称、管至父驻守葵丘,约定七月瓜熟时前去,第二年瓜熟时派人去替换他们。他们前去驻守一年,瓜熟时期已过襄公仍不派人去替换。有人为他们要求派人,襄公不答应。所以二人生气,通过公孙无知策划叛乱。连称有一堂妹在襄公宫内,不被宠幸,就让她侦伺襄公,对她说:“事成以后让你给无知当夫人。”冬十二月,襄公到姑棼(fén)游玩,又到沛丘打猎。见一大猪,侍从说“是彭生”,襄公大怒,用箭射去,大猪如人站立而叫。襄公害怕,从车上摔下伤了脚,鞋子也掉了。回去后把管鞋的名叫“茀(fú)”的人鞭打三百下。茀出宫。无知、连称、管至父等人闻知襄公受伤,就带领徒众来攻袭襄公宫。正遇管鞋的茀,茀说:“先不要进去以免惊动宫中,惊动宫中后就不易再攻进去了。”无知不信此言,茀让他验看自己的伤痕,才被相信。他们等在宫外,让茀先进去探听。茀先入后,马上把襄公藏在屋门后。过了好久,无知等害怕,就进宫去。茀反而和宫中之人以及襄公的亲信之臣反攻无知等人,未能得胜,全被杀死。无知进宫,找不到襄公。有人见屋门下露着人脚,开门一看,门后正是襄公,就杀死襄公,无知自立为齐君。 桓公元年(前685)春,齐君无知到雍林游玩。雍林有人曾怨恨无知,等到无知去游玩时,雍林人偷袭杀死无知,向齐国大夫宣告说:“无知杀死襄公自立为君,我已将他处死。请大夫们改立其他公子中该即位的,我唯命是听。” 当初,襄公将鲁桓公灌醉杀死,与鲁夫人通奸,还屡屡杀罚不当,沉迷女色,多次欺侮大臣,他的诸弟害怕祸患牵连,因此次弟纠逃亡鲁国,他母亲是鲁国之女。管仲、召忽辅佐他。次弟小白逃亡莒国,鲍叔辅佐他。小白母亲是卫国之女,很得齐釐公宠幸。小白从小与大夫高傒(xī)交好。雍林人杀死无知后,商议立君之事,高氏、国氏抢先暗中从莒国召回小白。鲁国闻知无知已死,也派兵护送公子纠返齐,并命管仲另带军队遏阻莒国通道,管仲射中小白衣带钩。小白假装死了,管仲派人飞报鲁国。鲁国护送公子纠的部队速度就放慢了,六天才至齐国,而小白已先入齐国,高傒立其为君,就是桓公。 桓公当时被射中衣带勾之后,装死以迷惑管仲,然后藏在温车中飞速行进,也因为有高氏国氏二大家族为内应,所以能够先入齐国即位,派兵抵御鲁军。秋天,齐兵与鲁兵在乾时作战,鲁兵败逃,齐兵又切断鲁兵的退路。齐国写信给鲁国说:“子纠是我兄弟,不忍亲手杀他,请鲁国将他杀死。召忽、管仲是我仇敌,我要求活着交给我,让我把他们剁成肉酱才甘心。不然,齐兵要围攻鲁国。”鲁人害怕,就在笙渎杀死子纠。召忽自杀而死,管仲要求囚禁。桓公即位时,派兵攻鲁,本欲杀死管仲。鲍叔牙说:“我有幸跟从您,您终于成为国君。您的尊贵地位,我已无法再帮助您提高。您如果只想治理齐国,有高傒和我也就够了。您如果想成就霸王之业,没有管夷吾不行。夷吾所居之国,其国必强,不能失去这个人才。”于是桓公听从此言。就假装召回管仲以报仇雪恨,实际是想任他为政。管仲心里明白,所以要求返齐。鲍叔牙迎接管仲,一到齐国境内的堂阜就给管仲除去桎梏,让他斋戒沐浴而见桓公。桓公赏以厚礼任管仲为大夫,主持政务。 桓公得到管仲后,与鲍叔、隰(xí)朋、高傒共同修治齐国政事,组织基层五家连兵之制,开发商业流通、渔业盐业优势,用以给赡贫民,奖励贤能之士,齐国人人欢欣。 二年(前684),齐国伐灭郯(tán)国,郯国国君逃亡莒国。当初,齐桓公逃亡国外时,曾经过郯国,郯国对桓公无礼,所以讨伐它。 五年(前681),征伐鲁国,鲁军眼看失败。鲁庄公请求献出遂邑来媾和,桓公允诺,与鲁人在柯地盟会。将要盟誓之际,鲁国的曹沫(huì)在祭坛上用匕首劫持齐桓公,说:“归还鲁国被侵占的土地!”桓公答应。然后曹沫扔掉匕首,回到面向北方的臣子之位。桓公后悔,想不归还鲁国被占领土并杀死曹沫。管仲说:“如果被劫持时答应了人家的要求,然后又背弃诺言杀死人家,是满足于一件小小的快意之事,而在诸侯中却失去了信义,也就失去了天下人的支持,不能这样做。”桓公于是就把曹沫三次战败所丢的全部领土归还给鲁国。诸侯闻知,都认为齐国守信而愿意归附。七年(前679),诸侯与齐恒公在甄地盟会,齐桓公从此成为天下诸侯的霸主。 十四年(前672),陈厉公子陈完,号敬仲,逃亡来到齐国。齐桓公想任命他为卿,他谦让不肯;于是让他做工正之官。这就是田成子田尝的祖先。 二十三年(前663),山戎侵伐燕国,燕向齐国告急。齐桓公派兵救燕,接着讨伐山戎,到达孤竹后才班师。燕庄王又送桓公进入齐国境内。桓公说:“除了天子,诸侯之间相送不出自己国境,我不能对燕无礼。”于是把燕君所至的齐国领土用沟分开送给燕国,让燕君重修召公之政,向周王室进贡,就象周成王、康王时代一样。诸侯闻知后,都服从齐国。 二十七年(前659),鲁湣(mǐn)公之母叫哀姜,是齐桓公的妹妹。哀姜与鲁公子庆父私通,庆父杀死湣公,哀姜想立庆父为国君,鲁人改立起釐公。桓公把哀姜召回齐国,杀了哀姜。 二十八年(前658),卫文公被狄人侵伐,向齐国告急。齐国率领诸侯在楚丘筑成城池,安置卫君在那里。 二十九年(前657),恒公与夫人蔡姬乘船游玩。蔡姬熟悉水性,摇晃船只颠簸桓公。桓公害怕,命她停止,她仍不停,下船之后,桓公恼怒,把蔡姬送回娘家,但又不断绝婚姻关系。蔡侯也十分生气,就又把蔡姬另嫁给别人。桓公听说后更加生气,兴兵伐蔡。 三十年(前656)春,齐桓公率领诸侯讨伐蔡国,蔡国大败。接着伐楚。楚成王兴兵来问:“为什么进入我的国土?”管仲回答说:“过去召康公命令我国先君太公:‘五等诸侯,各地守官,你有权征伐,以辅佐周室。’赐给我先君有权征伐的疆界,东至大海,西至黄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楚国应该进贡的包茅没有进献,天子祭祀用品不全,因此来督责。昭王南征不归死在南方,因此前来问罪。”楚王说:“贡品没有进献,确实如此,是我之罪过,今后不敢不奉上。至于昭王一去不归,并未在我楚国领土,请您到汉水边上去问罪。”齐军进扎于陉地。夏,楚王命屈完领兵抗齐,齐军退驻召陵。桓公向屈完炫耀兵多将广。屈完说:“您合于正义才能胜利;如果不然,楚国就以方城山为城墙,以长江、汉江为护城河,您怎么能推进呢?”齐桓公就与屈完订立协约而回。途径陈国,陈国大夫袁涛塗欺骗桓公,让齐军走东线难行之路,被齐国发觉。秋天,齐国讨伐陈国。这一年,晋国君杀死其太子申生。 三十五年(前651)夏,桓公与诸侯在葵丘盟会。周襄王派宰孔赏赐给桓公祭祀文王武王的福肉、丹彩装饰的弓箭、天子乘用的车乘,而且特许桓公不要下拜谢恩。桓公本想答应,管仲说:“不可”。桓公于是下拜接受赏物。秋天,再次与诸侯在葵丘盟会,齐桓公愈发面有骄傲之色。周王派宰孔参加盟会。诸侯见桓公如此也使有些人离心。晋君病重,上路迟了,正逢宰孔。宰孔说:“齐桓公骄傲了,尽管不去也没什么关系。”晋君听从此言未去盟会。此年,晋献公死,里克杀死献公少子奚齐和卓子,秦穆公因为自己夫人是晋公子夷吾的姐姐,所以武力护送夷吾返晋为君。桓公也讨伐晋国内之乱,到达高梁地方,派隰朋立起夷吾为晋国君,然后撤军。 此时周朝王室衰微,天下只有齐、楚、晋四国强盛。晋国刚刚参加盟会,晋献公便死去,国内大乱。秦穆公处地偏远,不参加中原诸侯的会盟。楚成王刚刚将荆蛮之地占为己有,认为自己是夷狄之邦。只有齐国能够召集中原诸侯盟会,齐桓公又充分宣示出其盛德,所以各国诸侯无不宾服而来会。因此桓公宣称:“寡人南征至召陵,望到了熊耳山;北伐山戎、离枝、孤竹国;西征大夏,远涉流沙;包缠马蹄,挂牢战车登上太行险道,直达卑耳山而还。诸侯无人违抗寡人。寡人召集兵车盟会三次,乘车盟会六次,九次会合诸侯,匡正天下于一统。过去三代开国天子,与此有何不同!我想要封祭泰山,禅祭梁父。”管仲力谏,桓公不听;管仲于是介绍封禅之礼要等远方各种奇珍异物具备才能举行,桓公才作罢。 三十八年(前648),周襄王之弟带与戎人、翟(dí)人合谋侵周,齐国派管仲到周去为双方讲和。周天子想用上卿之礼接待管仲,管仲叩头而拜说:“我是陪臣,怎么敢受此礼遇!”谦让再三,才接受以下卿之礼拜见天子。三十九年(前647),周襄王之弟王子带逃亡到齐国。齐国派仲孙请求周襄王,替带谢罪。周襄王很生气,不答应。 四十一年(前645),秦穆公俘获晋惠公,又释放他归国。此年,管仲、隰朋都去世。管仲病重之后,齐桓公问他:“你死后群臣之中谁可做相国?”管仲说:“知臣莫如君。”桓公说:“易牙这人怎么样?”回答说:“他杀死自己的儿子来迎合国君,不合人情,不能任用。”桓公问:“开方这人怎么样?”回答说:“他抛弃双亲来迎合国君,不合人情,不可接近。”桓公说:“竖刀(diāo)这人怎么样?”回答说:“阉割自己来迎合国君,不合人情,不可亲信。”管仲死后,桓公不听管仲之言,还是亲近任用这三人,三人专权。 四十二年(前644),戎人伐周,周向齐国告急,齐国命各诸侯分别派兵戍卫周王室。此年,晋公子重耳来齐国,齐桓公把本族之女嫁给重耳为妻。 四十三年(前643)。当初,齐桓公有三位夫人:名叫王姬、徐姬、蔡姬,都没生儿子。桓公好色,有很多宠幸的妾,其中地位等同于夫人的就有六个:长(zǎng)卫姬,生的无诡;少卫姬,生的惠公元;郑姬,生的孝公昭;葛嬴,生的孝公潘;密姬,生的懿公商人;宋华子,生的公子雍。齐桓公和管仲曾把孝公昭托付给宋襄公,立为太子。易牙受到桓公长卫姬的宠幸,又通过宦者竖刀 送给桓公厚礼,所以也受到桓公宠幸,桓公答应易牙立无诡为太子。管仲死后,五位公子都要求立为太子。冬十月乙亥日,齐桓公死。易牙进宫,与竖刀借助宫内宠臣杀死诸大夫,立公子无诡为齐君。太子昭逃亡到宋国。 桓公病时,五公子各自结党要求立为太子。桓公死后,就互相攻战,以致宫中无人,也没人敢去把桓公装尸入棺。桓公尸体丢在床上六十七天,尸体爬满蛆虫以至爬出门外。十二月乙亥日,无诡即位,才装棺并向各国报丧。辛巳日夜,才穿衣入敛,停柩于堂。 桓公有子十余人,总计前后五人曾登君位:无诡即位三月死去,没有谥(shì)号;接着是孝公;接着是昭公;再接下去是懿公;最后是惠公。孝公元年(前642)三月,宋襄公率领诸侯军队送齐太子昭归国并伐齐。齐人害怕,杀死其君无诡。齐人将要立太子昭为齐君时,其余四公子的徒众又攻打太子,太子逃到宋国,宋国与齐国四公子的军队作战。五月,宋军打败四公子立太子昭为君,就是齐孝公。宋国因为曾受桓公与管仲之托照顾太子,所以前来征伐。因为战乱,到八月才顾上埋葬齐桓公。 六年(前637)春,齐国伐宋,因为宋国不参加在齐国的盟会。夏,宋襄公死。七年(前636),晋文公即位。 十年(前633),孝公死,孝公之弟潘让公子开方杀死孝公之子而立潘为君,就是昭公。昭公是桓公的儿子,其母名叫葛嬴。 昭公元年(前632),晋文公在城濮大败楚军,召集诸侯在践土盟会,朝见周天子,天子让晋做诸侯的霸主。六年(前627),狄人侵齐。晋文公死。秦兵在殽地兵败。十二年(前621),秦穆公死。 十九年(前614)五月,昭公死,其子舍立为齐君。舍之母不被昭公宠爱,齐国人都不怕他。昭公之弟商人因为桓公死后未能争立为君,暗中结交贤士,抚恤存爱百姓,百姓拥戴。昭公死后,其子舍继位,孤独软弱,商人就与众人于十月在昭公坟前杀死其君舍,商人自立为君,就是懿公。懿公,是桓公之子,他的母亲名叫密姬。 懿公四年(前609)春,当初,懿公还是公子的时候,与丙戎的父亲一同打猎,互相争夺猎物,懿公未争到,即位以后,懿公斩断丙戎父亲的脚,却让丙戎为自己驾车。庸职的妻子漂亮,懿公抢入宫中,却让庸职骖(cān,参)乘。五月,懿公在申池游玩,丙戎和庸职洗澡,互相开玩笑。庸职说丙戎是“砍脚人的儿子,丙戎说庸职是“被人夺妻的丈夫”。两人都为这些话感到耻辱,共同怨恨懿公。两个人谋划与懿公共同到竹林中游玩,二人在车上把懿公杀死,把尸体抛在竹林中逃跑。 懿公即位后,骄横,人民不归附。齐国人废黜懿公子之子而从卫国迎接公子元回齐,立为国君,就是惠公。惠公,是桓公之子。他的母亲是卫国之女,名叫少卫姬,因躲避齐国内乱,所以逃往卫国。 惠公二年(前607),长翟来齐,王子城父攻杀长翟,把他埋在北门。晋国大夫赵穿杀死国君晋灵公。 十年(前599),惠公死,其子顷公无野继位。当初,崔杼曾得到惠公宠幸,等到惠公死后,高氏、国氏怕受他胁迫,把崔杼驱逐出国,崔杼逃到卫国。 顷公元年(前598),楚庄王强盛起来,征伐陈国;二年(前597),围攻郑国,郑伯投降,后又让郑伯复国。 六年(前593)春,晋国派郤克出使齐国,齐顷公让其母坐在帷幕中观看。郤克上阶,夫人笑话他。郤克说:“此辱不报,誓不再渡黄河!”回国后,请求晋君伐齐,晋君不答应。齐国使者至晋,郤克在河内捉住齐国使者四人,全部杀死。八年(前591),晋国伐齐,齐国让公子强到晋国做人质,晋军才离去。十年(前589)春,齐国征伐鲁国、卫国。鲁、卫二国大夫到晋国请兵,都是通过郤克。晋国派郤克率领战车八百乘,做中军之将,士燮率领上军,栾书率领下军,来救鲁、卫,讨伐齐国。六月壬申日,晋军与齐军在靡笄(jī)山下交兵。癸西日,在鞍地排列成阵。逄(páng)丑父做齐顷公的车右武士。顷公说:“冲上去,击破晋军后聚餐。”齐国射伤郤克,血流到脚。郤克想退回营垒,他战车的驭手说:“我从进入战斗后,已两次负伤,我不敢说疼痛,害怕使士卒恐惧,愿您忍痛继续战斗。”郤克又投入战斗。战斗进行中,齐军危急,逄丑父怕齐顷公被活捉,就互相交换了位置,顷公成为车右武士,战车绊在树上抛锚。晋国小将韩厥拜伏在齐顷公战车之前,说:“我们晋君派我来救援鲁、卫。”这样嘲笑顷公。丑父装成顷公,让装成车右武士的顷公下车取水来喝,顷公借此得以逃脱,跑回齐军阵中。晋国的郤克要杀丑父、丑父说:“我替国君死而被杀,以后为人臣子的就不会有忠于君主的人了。”郤克就放了他,丑父于是能逃归齐军。晋军追赶齐军直到马陵。齐顷公请求用宝器谢罪,郤克不答应,一定要得到耻笑郤克的萧桐叔子,还命令齐国把田垅一律改成东西方向。齐人回答说:“萧桐叔子,是齐顷公的母亲。齐君的母亲就犹如晋君的母亲一样地位,您怎么处置她?而且您是以正义之师伐齐,却以暴虐无礼来结束,怎么可以呢?”于是郤克答应了他们,只让齐国归还侵占的鲁、卫二国的领土。 十一年(前588),晋开始设置六卿,用以封赏鞍地战争中的有功人员。齐顷公朝见晋君,想用朝见天子的礼节拜见晋景公,晋景公不敢承受,齐君乃回国。回国后顷公开放自己游猎的园林,减轻赋税,赈济孤寡吊问残疾,拿出国家积蓄来解救人民,人民也十分高兴。齐顷公还给诸侯厚礼。直到顷公去世,百姓归附,诸侯没有侵犯齐国的。 十七年(前582),顷公死,其子灵公环继位。 灵公九年(前573),晋大夫栾书杀其国君晋厉公。十年(前572),晋悼公伐齐,齐让公子光到晋国做人质。十九年(前563),立公子光为太子,让高厚辅佐他,派他到钟离参加诸侯盟会。二十七年(前555),晋国派中行献子伐齐。齐军战败,灵公跑进临淄城。晏婴劝阻灵公,灵公不听。晏子说:“我们国君太没有勇气了。”晋兵合围临淄,齐人守内城不敢出击,晋军把外城内烧光后离去。 二十八年(前554),当初,灵公娶鲁国之女,生下儿子光,立为太子。后又娶仲姬、戎姬。戎姬受宠,仲姬生儿子名叫牙,托付给戎姬抚养。戎姬请求立牙为太子,灵公答应了。仲姬说:“不行。光立为太子,已经名列诸侯,现在无故废黜他,您必定会后悔。”灵公说:“废立全在于我。”于是把太子光迁往东部,让高厚辅佐牙为太子。灵公患病,崔杼迎接原来的太子光立为国君,就是庄公。庄公杀死戎姬。五月壬辰日,灵公死,庄公即位,在句窦丘捉住太子牙杀死。八月,崔杼杀死高厚。晋国闻知齐国内乱,伐齐,到达高唐。 庄公三年(前551),晋国大夫栾盈逃亡到齐国,庄公待以隆重客礼。晏婴、田文子谏阻,庄公不听。四年(前550),齐庄公派栾盈秘密进入曲沃做齐国内应,齐国大兵随后,上太行山,进入孟门关口。栾盈败露,齐军还师,攻取朝歌城。 六年(前548),当初,棠公之妻美丽,棠公死后,崔杼娶了她。庄公又与她通奸,多次去崔杼家,还把崔杼的冠赏给别人。庄公的侍从说:“不能这样。”崔杼十分恼怒,借庄公伐晋之机,想与晋国合谋袭击庄公但未得机会。庄公曾经鞭打宦官贾举,贾举又被任为内侍,替崔杼寻找庄公的漏隙来报复仇怨。五月,莒国国君朝见齐君,齐庄公在甲戌日宴请莒君。崔杼谎称有病不去上朝。乙亥日,庄公探望崔杼病情,接着追嬉崔杼妻子。崔妻入室,与崔杼同把屋门关上不出来,庄公在前堂抱柱唱歌。这时宦官贾举把庄公的侍从拦在外面而自己进入院子,把院门从里边关上。崔杼的徒众手执兵器一拥而上。庄公登上高高的庭台请求和解,众人不答应,庄公又请求盟誓定约,众人也不答应,庄公最后请求让他到自己的祖庙里去自杀,众人仍不允许。大家说:“国君之臣崔杼病重,不能听你吩咐。这里离宫廷很近,我们只管捉拿淫乱之徒,没接到其他命令。”庄公跳墙想逃,被人射中大腿,反坠墙里,于是被杀。晏婴站在崔杼院门之外,说:“国君为社稷而死则臣子应为他殉死,国君为社稷而逃亡则臣子应随他流亡。国君为自己私利而死而逃,除了他的宠幸私臣,别人不会为此殉死逃亡的。”晏子等打开大门进入院内,把庄公之尸枕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抚尸而哭,起来后三次顿足以示哀痛然后走出院子。别人对崔杼说:“一定杀死晏婴!”崔杼说:“他深得众望,放过他我们会争取民心。” 丁丑日,崔杼立起庄公异母弟杵臼为君,就是景公。景公母亲,是鲁国大夫叔孙宣伯之女。景公即位后,让崔杼当右相,庆封当左相。二位国相怕国内动乱不稳,就与国人盟誓说:“谁不跟从崔庆谁就别活!”晏子仰天长叹说:“我做不到,我只跟从忠君利国的人!”不肯参加盟誓。庆封想杀晏子,崔杼说:“他是忠臣,放过他。”齐太史记载在简策上“崔杼杀庄公”,崔杼把太史杀死。太史之弟又一次记载上,崔杼又杀了他。太史的小弟又记载上,崔杼放过了他。 景公元年(前547),当初,崔杼生有儿子成、强,其母死去,崔杼又娶了东郭氏之女,生下明。东郭氏女让她前夫之子无咎、她自己的弟弟东郭偃做崔氏家族的相。成犯了罪过,无咎和东郭偃两位家相立即严治成,把明立为太子。成请求到崔邑告老还乡,崔杼答应,二相不肯,说:“崔邑是崔氏宗庙所在之地,成不许去。”成、强恼怒,告知庆封。庆封与崔杼有矛盾,希望崔氏败落。成、强在崔杼家中杀死无咎、偃,家人都奔逃。崔杼大怒,但没有家人,只好让一个宦官为他驾车,去见庆封。庆封说:“让我为您杀掉成、强。”于是派崔杼的仇人卢蒲嫳(piè)攻打崔氏,杀死成、强,全部消灭崔氏一族,崔杼之妻自杀。崔杼无家可归,也自杀。庆封当上相国,大权在握。 三年(前545)十月,庆封外出打猎。当初,庆封杀死崔杼以后,愈发骄横,酗酒游猎,不理政务。其子庆舍执政,内部已有矛盾。田文子对田桓子说:“动乱将起。”田、鲍、高、栾四家族联合谋划消灭庆氏。庆舍派出甲兵围护庆封的宫室,四家族的徒众共同击破庆氏之家。庆封归来,不能进家,逃亡到鲁国。齐人责备鲁国,庆封又逃到吴国。吴国把朱方之地赏给庆封,庆封与族人居此,比在齐国时还富有。此年秋,齐人移葬庄公,而把崔杼尸体示众于市以泄民愤。 九年(前539),景公派晏婴出使晋国,晏婴私下对叔向说:“齐国政权最终将归田氏。田氏虽无大的功德,但能借公事施私恩,有恩德于民,人民拥戴。”十二年(前536),景公到晋国,会见晋平公,想共同伐燕。十八年(前530),景公又到晋国,会见晋昭公。二十六年(前522),景公在鲁国郊外打猎,接着进入鲁国都,同晏婴一起咨询鲁国的礼制。三十一年(前517),鲁昭公躲避季氏叛乱,逃亡到齐国。景公想封给昭公千社人家连同土地,子家劝阻昭公不要接受,昭公就要求齐国伐鲁,攻取郓邑,让昭公居住。 三十二年(前516),天空出现慧星。景公坐在柏寝台上叹息说:“堂皇的亭台,终归谁手呢?”群臣忧然泪下。晏子反而笑起来,景公很恼怒。晏子说:“我笑群臣过于谄谀了。”景公说:“慧星出现在东北天空,正是对着齐国的地域位置,寡人为此而担忧。”晏子说:“您筑高台凿深池,多收租税唯恐得的少,滥施刑罚唯恐不严苛,最凶的茀(bèi,倍)星将出现,您怕什么慧星呢?”景公说:“可以用祭祷禳除慧星吗?”晏子说:“如果祝祷可以使神明降临,那么祈禳也可以使它离去。但百姓愁苦怨恨的成千上万,而您让一个人去祈禳,怎么能胜过众口怨声呢?”当时景公好大造宫室,多养狗马,奢侈无度,税重刑酷,所以晏子借机谏止齐景公。 四十二年(前506),吴王阖闾攻伐楚国,攻入楚都郢。 四十七年(前501),鲁国大夫阳虎攻打鲁君,失败,逃亡齐国,请求齐国伐鲁。鲍子谏止景公,景公乃把阳虎囚禁。阳虎逃脱,逃到晋国。 四十八年(前500),景公与鲁定公在夹谷盟会修好。犁□(chú)说:“孔丘深通礼仪但怯懦不刚,请允许让莱人表演歌舞,借机捉住鲁君,可以让鲁满足我们的要求。”景公担心孔子做鲁相,害怕鲁国成就霸业,所以听从犁□之计。盟会时,齐国献上莱人乐舞,孔子登阶上台,命有关人员捉住莱人斩首,用礼仪责备景公。景公心亏,就归还了侵占的鲁国领土以谢罪,然后离去。此年,婴晏死。 五十五年(前493),晋国大夫范氏、中行氏反叛其国君,晋君攻二氏吃紧,二氏来齐借粮。田乞想在齐国叛乱,想和晋国叛臣结党,劝景公说:“范氏、中行氏多次对齐国有恩,不可不救。”景公派田乞去救援并供给他们粮食。 五十八年(前490)夏,景公夫人燕姬的嫡子死去。景公的宠妾芮姬生有儿子荼,荼年幼,其母出生微贱,荼又行为不端,诸位大夫担心荼成为太子,都说愿意在诸公子中选择年长贤德者做太子。景公因年老,讨厌提立太子事,又宠爱荼的母亲,想立荼当太子,又不愿亲自主动提出,就对大夫们说:“及时行乐吧,还怕国家没有君主吗?”秋天,景公病重,命令国惠子、高昭子立幼子荼立为太子,驱逐其他公子,迁居到莱地。景公死,太子荼为国君,就是晏孺子。冬天,齐景公还未埋葬,其他公子害怕被杀,都逃亡国外。荼的异母兄寿、驹、黔逃到卫国,公子驵(chǔ)、阳生逃到鲁国。莱人为此唱道:“景公葬礼不能参加,国家军事不让谋划。众公子的追随者呀,你们最终去何方。” 晏孺子元年(前489)春,田乞伪装忠于高氏、国氏,每次二氏上朝,田乞为他们骖乘,进言说:“您得到君王信任,群大夫都人人自危,想图谋叛乱。”又对群大夫说:“高昭子太可怕了,趁他还没开始行动迫害我们,我们抢先搞掉他。”大夫们都听从他。六月,田乞、鲍牧与众大夫带兵进入宫中,攻打高昭子。昭子听说,与国惠子共救国君。国君兵败,田乞的徒众追击,国惠子逃到莒国,田乞回来又杀死高昭子。晏圉逃到鲁国。八月,齐大夫秉意兹逃往鲁国。田乞击败高、国二相,就派人到鲁国迎回公子阳生。阳生到齐后,暗藏在田乞家中。十月戊子日,田乞邀请各位大夫说:“尝儿的母亲今天在家将操持菲薄的祭礼,敬请光临饮酒。”会餐饮酒时,田乞事先把阳生装在大口袋里,放在座席中央,然后打开口袋放出阳生,说:“这就是齐国之君!”众大夫就地拜见。接着要与众大夫盟誓而立阳生为君,此时鲍牧已醉,田乞就欺骗大家说:“我和鲍牧谋划一致立阳生为君。”鲍牧恼怒说:“您忘记了景公立荼为君的遗命了吗?”众大夫面面相觑想反悔,阳生上前,叩头而拜说:“对于我可立则立,否则作罢。”鲍牧也怕惹起祸乱,就又说:“都是景公的儿子,有什么不可的。”就与众盟誓,立阳生为齐君,就是悼公。悼公进入宫中,派人流放晏孺子去骀,于途中设帐幕将晏孺子杀死在里面,驱逐了孺子之母芮子。芮子本来微贱而孺子又幼小,所以无权势,国人轻视他们。 悼公元年(前488),齐国伐鲁,攻取□(huān)、阐二地。当初,阳生逃亡在鲁,季康子把妹妹嫁给他。阳生归国即位后,便派人迎接妻子。其妻季姬与季鲂(fāng)侯私通,向家人说出真情,鲁人不敢把季姬给齐国,所以齐国伐鲁,终于把季姬接到齐。季姬受悼公宠爱,齐国就又把侵占的鲁国土地归还。 鲍子与悼公有矛盾,关系不睦。四年(前485),吴国、鲁国伐齐国南方。鲍子杀死悼公,向吴国报丧。吴王夫差按礼仪在军门外哭吊三日,将要从海路进军讨伐齐国。齐军战胜吴军,吴军撤退。晋国赵鞅伐齐,到达赖地后撤军。齐人一致立起悼公之子壬为齐君,就是简公。 简公四年(前481)春,当初,齐简公和其父悼公同在鲁国时,宠幸大夫监止。简公即位后,让监止执政。田成子怕他加害,在上朝时总戒备地回头看他。简公的御手田鞅向简公进言说:“田、监不能并存,你要选择其中一个。”简公不听。监止有次晚朝,田逆杀人,监止正遇上,就把田逆逮捕进宫。田氏宗族这时正非常团结,就让被囚禁的田逆伪装病重,借机由家人探监送酒给看守,看守醉后被杀掉,田逆逃脱。监止与田氏在田氏宗祠盟誓将此事和解。当初,田豹想给监止做家臣,让大夫公孙向监止荐举,正逢田豹服丧就作罢了。以后终于做了监止家臣,而且受到监止的宠任。监止对田豹说:“我要把田氏全部驱逐而让你当田氏之长,可以吗?”田豹回答说:“我只不过是田氏族中的疏远旁支、而且田氏族中不服从您的不过几个人,何必全都驱逐呢!”接着田豹告知田氏。田逆说:“他正得君主宠任,你田常如不先下手,必遭其祸。”田逆就住在国君宫中以便接应。 夏五月壬申日,田常兄弟乘四辆车见简公。监止正在帏帐之中,出来迎接他们,他们一进去就把宫门关闭。宦官们抵抗田氏,田逆杀死宦官。简公正与妻妾在檀台上饮酒,田常把他带至寝宫。简公拿起戈要反击,太史子余说:“田尝不是要谋害您,而是要为您除害。”田尝出宫住进武库,听说简公还在发怒,就想逃到国外,并说:“哪儿没有国君!”田逆拔剑说:“犹豫迟疑,是坏事的祸根。这儿的人谁不是田氏成员?你如怯懦出逃不顾大家,我要不杀死你,祖宗不饶。”田尝才留下。监止跑回家,聚集徒众进攻宫城大小各门,都未成功,就出逃而走。田氏之众追赶。丰丘有人抓住监止并报告,田氏在郭门把监止杀死。田常要杀大陆子方,田逆为他求情被赦免。以简公的名义在路上截车,驰出雍门。田豹曾给他车,不要,说:“田逆为我说情,田豹给我车辆,人家会以为我与田氏有私交。我是监止的家臣而与仇家有私交,有何面目逃亡去见鲁、卫的士人呢?” 庚辰日,田常在俆(shū)州逮捕简公。简公说:“我要是早听田鞅之言,不会落到今天地步。”甲午日,田常在俆州杀死简公。田常立简公之弟鳌(áo)为齐君,就是平公。平公即位后,田常为相国,专擅齐国大权,划割齐国安平以东广大国土为田氏封疆范围。 平公八年(前473),越国灭掉吴国。二十五年(前456)平公死去,其子宣公积继位。 宣公五十一年(前405)死,其子康公贷继位。田会在廪丘叛乱。 康公二年(前403),韩、赵、魏开始成为诸侯。十九年(前386),田常曾孙田和开始成为诸侯,把康公流放到海滨。 二十六年(前379),康公死,吕氏祭祀断绝。田氏终于占有齐国,到齐威王时,在天下称强。 太史公说:我到齐国,看到齐地西起泰山,东连琅邪(yá),北至大海,其间沃土两千里,其人民心胸阔达而又深沉多智,这是他们天性如此。由于太公的圣明,树好立国根基,由于桓公的盛德,施行善政,以此召集诸侯会盟,成为霸主,不是顺理成章吗?广盛博大呀,确是大国风貌啊!


简介

《齐太公世家》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出自《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第二》。本篇主要讲述了西周和春秋时期姜齐约800年的兴衰史。姜姓吕氏齐国是春秋时代的一个重要诸侯国,首封国君是吕尚(姜姓,吕氏)。到公元前391年,田成子四世孙田和废齐康公,并于前386年放逐齐康公于海上,自立为国君,建立田氏齐国,史称田氏代齐,姜齐遂亡。《史记卷四十五·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讲述了田完(陈厉公之子,又称田敬仲、陈完)家族以及田齐的兴衰史。



史记·三十世家·鲁周公世家

〔司马迁〕 〔汉〕

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

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异于群子。

及武王即位,旦常辅翼武王,用事居多。

武王九年,东伐至盟津,周公辅行。

十一年,伐纣,至牧野,周公佐武王,作牧誓。

破殷,入商宫。

已杀纣,周公把大钺,召公把小钺,以夹武王,衅社,告纣之罪于天,及殷民。

释箕子之囚。

封纣子武庚禄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续殷祀。

遍封功臣同姓戚者。

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虚曲阜,是为鲁公。

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武王有疾,不豫,群臣惧,太公、召公乃缪卜。

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周公于是乃自以为质,设三坛,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告于太王、王季、文王。

史策祝曰:“惟尔元孙王发,勤劳阻疾。

若尔三王是有负子之责于天,以旦代王发之身。

旦巧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

乃王发不如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

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汝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

无坠天之降葆命,我先王亦永有所依归。

今我其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以其璧与圭归,以俟尔命。

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圭。

”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发,于是乃即三王而卜。

卜人皆曰吉,发书视之,信吉。

周公喜,开籥,乃见书遇吉。

周公入贺武王曰:“王其无害。

旦新受命三王,维长终是图。

兹道能念予一人。

”周公藏其策金縢匮中,诫守者勿敢言。

明日,武王有瘳。

其后武王既崩,成王少,在襁褓之中。

周公恐天下闻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

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国曰:“周公将不利于成王。

”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摄行政者,恐天下畔周,无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

三王之忧劳天下久矣,于今而后成。

武王蚤终,成王少,将以成周,我所以为之若此。

”于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鲁。

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

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

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

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

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

收殷馀民,以封康叔于卫,封微子于宋,以奉殷祀。

宁淮夷东土,二年而毕定。

诸侯咸服宗周。

天降祉福,唐叔得禾,异母同颖,献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于东土,作餽禾。

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

东土以集,周公归报成王,乃为诗贻王,命之曰鸱鸮。

王亦未敢训周公。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朝步自周,至丰,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

其三月,周公往营成周雒邑,卜居焉,曰吉,遂国之。

成王长,能听政。

于是周公乃还政于成王,成王临朝。

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诸侯。

及七年后,还政成王,北面就臣位,匔匔如畏然。

初,成王少时,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于神曰:“王少未有识,奸神命者乃旦也。

”亦藏其策于府。

成王病有瘳。

及成王用事,人或谮周公,周公奔楚。

成王发府,见周公祷书,乃泣,反周公。

周公归,恐成王壮,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作毋逸。

毋逸称:“为人父母,为业至长久,子孙骄奢忘之,以亡其家,为人子可不慎乎!

故昔在殷王中宗,严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震惧不敢荒宁,故中宗飨国七十五年。

其在高宗,久劳于外,为与小人,作其即位,乃有亮闇,三年不言,言乃讙,不敢荒宁,密靖殷国,至于小大无怨,故高宗飨国五十五年。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久为小人于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寡,故祖甲飨国三十三年。

”多士称曰:“自汤至于帝乙,无不率祀明德,帝无不配天者。

在今后嗣王纣,诞淫厥佚,不顾天及民之从也。

其民皆可诛。

”(周多士)“文王日中昃不暇食,飨国五十年。

”作此以诫成王。

成王在丰,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于是周公作周官,官别其宜,作立政,以便百姓。

百姓说。

周公在丰,病,将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离成王。

”周公既卒,成王亦让,葬周公于毕,从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

周公卒后,秋未获,暴风雷(雨),禾尽偃,大木尽拔。

周国大恐。

成王与大夫朝服以开金縢书,王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

二公及王乃问史百执事,史百执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

”成王执书以泣,曰:“自今后其无缪卜乎!

昔周公勤劳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

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迎,我国家礼亦宜之。

”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尽起。

二公命国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

岁则大孰。

于是成王乃命鲁得郊祭文王。

鲁有天子礼乐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是为鲁公。

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三年而后报政周公。

周公曰:“何迟也?

”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

”太公亦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

周公曰:“何疾也?

”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

”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

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

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 伯禽即位之后,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并兴反。

于是伯禽率师伐之于肸,作肸誓,曰:“陈尔甲胄,无敢不善。

无敢伤牿。

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敬复之。

无敢寇攘,逾墙垣。

鲁人三郊三隧,峙尔刍茭、糗粮、桢干,无敢不逮。

我甲戌筑而征徐戎,无敢不及,有大刑。

”作此肸誓,遂平徐戎,定鲁。

鲁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

考公四年卒,立弟熙,是谓炀公。

炀公筑茅阙门。

六年卒,子幽公宰立。

幽公十四年。

幽公弟沸杀幽公而自立,是为魏公。

魏公五十年卒,子厉公擢立。

厉公三十七年卒,鲁人立其弟具,是为献公。

献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

真公十四年,周厉王无道,出奔彘,共和行政。

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

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为武公。

武公九年春,武公与长子括,少子戏,西朝周宣王。

宣王爱戏,欲立戏为鲁太子。

周之樊仲山父谏宣王曰:“废长立少,不顺。

不顺,必犯王命。

犯王命,必诛之:故出令不可不顺也。

令之不行,政之不立。

行而不顺,民将弃上。

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为顺。

今天子建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

若鲁从之,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

若弗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

诛之亦失,不诛亦失,王其图之。

”宣王弗听,卒立戏为鲁太子。

夏,武公归而卒,戏立,是为懿公。

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与鲁人攻弑懿公,而立伯御为君。

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鲁,杀其君伯御,而问鲁公子能道顺诸侯者,以为鲁后。

樊穆仲曰:“鲁懿公弟称,肃恭明神,敬事耆老。

赋事行刑,必问于遗训而咨于固实。

不干所问,不犯所(知)[咨]。

”宣王曰:“然,能训治其民矣。

”乃立称于夷宫,是为孝公。

自是后,诸侯多畔王命。

孝公二十五年,诸侯畔周,犬戎杀幽王。

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是为惠公。

惠公三十年,晋人弑其君昭侯。

四十五年,晋人又弑其君孝侯。

四十六年,惠公卒,长庶子息摄当国,行君事,是为隐公。

初,惠公适夫人无子,公贱妾声子生子息。

息长,为娶于宋。

宋女至而好,惠公夺而自妻之。

生子允。

登宋女为夫人,以允为太子。

及惠公卒,为允少故,鲁人共令息摄政,不言即位。

隐公五年,观渔于棠。

八年,与郑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许田,君子讥之。

十一年冬,公子挥谄谓隐公曰:“百姓便君,君其遂立。

吾请为君杀子允,君以我为相。

”隐公曰:“有先君命。

吾为允少,故摄代。

今允长矣,吾方营菟裘之地而老焉,以授子允政。

”挥惧子允闻而反诛之,乃反谮隐公于子允曰:“隐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图之。

请为子杀隐公。

”子允许诺。

十一月,隐公祭钟巫,齐于社圃,馆于蒍氏。

挥使人杀隐公于蒍氏,而立子允为君,是为桓公。

桓公元年,郑以璧易天子之许田。

二年,以宋之赂鼎入于太庙,君子讥之。

三年,使挥迎妇于齐为夫人。

六年,夫人生子,与桓公同日,故名曰同。

同长,为太子。

十六年,会于曹,伐郑,入厉公。

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夫人如齐。

申繻谏止,公不听,遂如齐。

齐襄公通桓公夫人。

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齐侯。

夏四月丙子,齐襄公飨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鲁桓公,因命彭生摺其胁,公死于车。

鲁人告于齐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好礼。

礼成而不反,无所归咎,请得彭生除丑于诸侯。

”齐人杀彭生以说鲁。

立太子同,是为庄公。

庄公母夫人因留齐,不敢归鲁。

庄公五年冬,伐卫,内卫惠公。

八年,齐公子纠来奔。

九年,鲁欲内子纠于齐,后桓公,桓公发兵击鲁,鲁急,杀子纠。

召忽死。

齐告鲁生致管仲。

鲁人施伯曰:“齐欲得管仲,非杀之也,将用之,用之则为鲁患。

不如杀,以其尸与之。

”庄公不听,遂囚管仲与齐。

齐人相管仲。

十三年,鲁庄公与曹沬会齐桓公于柯,曹沬劫齐桓公,求鲁侵地,已盟而释桓公。

桓公欲背约,管仲谏,卒归鲁侵地。

十五年,齐桓公始霸。

二十三年,庄公如齐观社。

三十二年,初,庄公筑台临党氏,见孟女,说而爱之,许立为夫人,割臂以盟。

孟女生子斑。

斑长,说梁氏女,往观。

圉人荦自墙外与梁氏女戏。

斑怒,鞭荦。

庄公闻之,曰:“荦有力焉,遂杀之,是未可鞭而置也。

”斑未得杀。

会庄公有疾。

庄公有三弟,长曰庆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

庄公取齐女为夫人曰哀姜。

哀姜无子。

哀姜娣曰叔姜,生子开。

庄公无适嗣,爱孟女,欲立其子斑。

庄公病,而问嗣于弟叔牙。

叔牙曰:“一继一及,鲁之常也。

庆父在,可为嗣,君何忧?

”庄公患叔牙欲立庆父,退而问季友。

季友曰:“请以死立斑也。

”庄公曰:“曩者叔牙欲立庆父,柰何?

”季友以庄公命命牙待于针巫氏,使针季劫饮叔牙以鸩,曰:“饮此则有后奉祀。

不然,死且无后。

”牙遂饮鸩而死,鲁立其子为叔孙氏。

八月癸亥,庄公卒,季友竟立子斑为君,如庄公命。

侍丧,舍于党氏。

先时庆父与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开。

及庄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庆父使圉人荦杀鲁公子斑于党氏。

季友奔陈。

庆父竟立庄公子开,是为愍公。

愍公二年,庆父与哀姜通益甚。

哀姜与庆父谋杀愍公而立庆父。

庆父使卜齮袭杀愍公于武闱。

季友闻之,自陈与愍公弟申如邾,请鲁求内之。

鲁人欲诛庆父。

庆父恐,奔莒。

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为釐公。

釐公亦庄公少子。

哀姜恐,奔邾。

季友以赂如莒求庆父,庆父归,使人杀庆父,庆父请奔,弗听,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

庆父闻奚斯音,乃自杀。

齐桓公闻哀姜与庆父乱以危鲁,及召之邾而杀之,以其尸归,戮之鲁。

鲁釐公请而葬之。

季友母陈女,故亡在陈,陈故佐送季友及子申。

季友之将生也,父鲁桓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闲于两社,为公室辅。

季友亡,则鲁不昌。

”及生,有文在掌曰‘友’,遂以名之,号为成季。

其后为季氏,庆父后为孟氏也。

釐公元年,以汶阳鄪封季友。

季友为相。

九年,晋里克杀其君奚齐、卓子。

齐桓公率釐公讨晋乱,至高梁而还,立晋惠公。

十七年,齐桓公卒。

二十四年,晋文公即位。

三十三年,釐公卒,子兴立,是为文公。

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

三年,文公朝晋襄父。

十一年十月甲午,鲁败翟于咸,获长翟乔如,富父终甥舂其喉,以戈杀之,埋其首于子驹之门,以命宣伯。

初,宋武公之世,鄋瞒伐宋,司徒皇父帅师御之,以败翟于长丘,获长翟缘斯。

晋之灭路,获乔如弟棼如。

齐惠公二年,鄋瞒伐齐,齐王子城父获其弟荣如,埋其首于北门。

卫人获其季弟简如。

鄋瞒由是遂亡。

十五年,季文子使于晋。

十八年二月,文公卒。

文公有二妃:长妃齐女为哀姜,生子恶及视。

次妃敬嬴,嬖爱,生子俀。

俀私事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曰不可。

襄仲请齐惠公,惠公新立,欲亲鲁,许之。

冬十月,襄仲杀子恶及视而立俀,是为宣公。

哀姜归齐,哭而过市,曰:“天乎!

襄仲为不道,杀适立庶!

”市人皆哭,鲁人谓之“哀姜”。

鲁由此公室卑,三桓彊。

宣公俀十二年,楚庄王彊,围郑。

郑伯降,复国之。

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黑肱立,是为成公。

季文子曰:“使我杀适立庶失大援者,襄仲。

”襄仲立宣公,公孙归父有宠。

宣公欲去三桓,与晋谋伐三桓。

会宣公卒,季文子怨之,归父奔齐。

成公二年春,齐伐取我隆。

夏,公与晋郄克败齐顷公于砹齐复归我侵地。

四年,成公如晋,晋景公不敬鲁。

鲁欲背晋合于楚,或谏,乃不。

十年,成公如晋。

晋景公卒,因留成公送葬,鲁讳之。

十五年,始与吴王寿梦会钟离。

十六年,宣伯告晋,欲诛季文子。

文子有义,晋人弗许。

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为襄公。

是时襄公三岁也。

襄公元年,晋立悼公。

往年冬,晋栾书弑其君厉公。

四年,襄公朝晋。

五年,季文子卒。

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以相三君。

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

” 九年,与晋伐郑。

晋悼公冠襄公于卫,季武子从,相行礼。

十一年,三桓氏分为三军。

十二年,朝晋。

十六年,晋平公即位。

二十一年,朝晋平公。

二十二年,孔丘生。

二十五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立其弟景公。

二十九年,吴延陵季子使鲁,问周乐,尽知其意,鲁人敬焉。

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卒。

其九月,太子卒。

鲁人立齐归之子裯为君,是为昭公。

昭公年十九,犹有童心。

穆叔不欲立,曰:“太子死,有母弟可立,不即立长。

年钧择贤,义钧则卜之。

今裯非适嗣,且又居丧意不在戚而有喜色,若果立,必为季氏忧。

”季武子弗听,卒立之。

比及葬,三易衰。

君子曰:“是不终也。

” 昭公三年,朝晋至河,晋平公谢还之,鲁耻焉。

四年,楚灵王会诸侯于申,昭公称病不往。

七年,季武子卒。

八年,楚灵王就章华台,召昭公。

昭公往贺,赐昭公宝器。

已而悔,复诈取之。

十二年,朝晋至河,晋平公谢还之。

十三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

十五年,朝晋,晋留之葬晋昭公,鲁耻之。

二十年,齐景公与晏子狩竟,因入鲁问礼。

二十一年,朝晋至河,晋谢还之。

二十五年春,鸜鹆来巢。

师己曰:“文成之世童谣曰‘鸜鹆来巢,公在乾侯。

鸜鹆入处,公在外野’。

” 季氏与郈氏斗鸡,季氏芥鸡羽,郈氏金距。

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

臧昭伯之弟会伪谗臧氏,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

季平子怒,囚臧氏老。

臧、郈氏以难告昭公。

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遂入。

平子登台请曰:“君以谗不察臣罪,诛之,请迁沂上。

”弗许。

请囚于鄪,弗许。

请以五乘亡,弗许。

子家驹曰:“君其许之。

政自季氏久矣,为徒者众,众将合谋。

”弗听。

郈氏曰:“必杀之。

”叔孙氏之臣戾谓其众曰:“无季氏与有,孰利?

”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

”戾曰:“然,救季氏!

”遂败公师。

孟懿子闻叔孙氏胜,亦杀郈昭伯。

郈昭伯为公使,故孟氏得之。

三家共伐公,公遂奔。

己亥,公至于齐。

齐景公曰:“请致千社待君。

”子家曰:“弃周公之业而臣于齐,可乎?

”乃止。

子家曰:“齐景公无信,不如早之晋。

”弗从。

叔孙见公还,见平子,平子顿首。

初欲迎昭公,孟孙、季孙后悔,乃止。

二十六年春,齐伐鲁,取郓而居昭公焉。

夏,齐景公将内公,令无受鲁赂。

申丰、汝贾许齐臣高龁、子将粟五千庾。

子将言于齐侯曰:“群臣不能事鲁君,有异焉。

宋元公为鲁如晋,求内之,道卒。

叔孙昭子求内其君,无病而死。

不知天弃鲁乎?

抑鲁君有罪于鬼神也?

愿君且待。

”齐景公从之。

二十八年,昭公如晋,求入。

季平子私于晋六卿,六卿受季氏赂,谏晋君,晋君乃止,居昭公乾侯。

二十九年,昭公如郓。

齐景公使人赐昭公书,自谓“主君”。

昭公耻之,怒而去乾侯。

三十一年,晋欲内昭公,召季平子。

平子布衣跣行,因六卿谢罪。

六卿为言曰:“晋欲内昭公,众不从。

”晋人止。

三十二年,昭公卒于乾侯。

鲁人共立昭公弟宋为君,是为定公。

定公立,赵简子问史墨曰:“季氏亡乎?

”史墨对曰:“不亡。

季友有大功于鲁,受鄪为上卿,至于文子、武子,世增其业。

鲁文公卒,东门遂杀适立庶,鲁君于是失国政。

政在季氏,于今四君矣。

民不知君,何以得国!

是以为君慎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 定公五年,季平子卒。

阳虎私怒,囚季桓子,与盟,乃舍之。

七年,齐伐我,取郓,以为鲁阳虎邑以从政。

八年,阳虎欲尽杀三桓适,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

载季桓子将杀之,桓子诈而得脱。

三桓共攻阳虎,阳虎居阳关。

九年,鲁伐阳虎,阳虎奔齐,已而奔晋赵氏。

十年,定公与齐景公会于夹谷,孔子行相事。

齐欲袭鲁君,孔子以礼历阶,诛齐淫乐,齐侯惧,乃止,归鲁侵地而谢过。

十二年,使仲由毁三桓城,收其甲兵。

孟氏不肯堕城,伐之,不克而止。

季桓子受齐女乐,孔子去。

十五年,定公卒,子将立,是为哀公。

哀公五年,齐景公卒。

六年,齐田乞弑其君孺子。

七年,吴王夫差彊,伐齐,至缯,徵百牢于鲁。

季康子使子贡说吴王及太宰嚭,以礼诎之。

吴王曰:“我文身,不足责礼。

”乃止。

吴为邹伐鲁,至城下,盟而去。

齐伐我,取三邑。

十年,伐齐南边。

齐伐鲁。

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孔子自卫归鲁。

齐田常弑其君简公于俆州。

孔子请伐之,哀公不听。

十五年,使子服景伯、子贡为介,适齐,齐归我侵地。

田常初相,欲亲诸侯。

十六年,孔子卒。

二十二年,越王句践灭吴王夫差。

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

夏,哀公患三桓,将欲因诸侯以劫之,三桓亦患公作难,故君臣多闲。

公游於陵阪,遇孟武伯于街,曰:“请问余及死乎?

”对曰:“不知也。

”公欲以越伐三桓。

八月,哀公如陉氏。

三桓攻公,公奔于卫,去如邹,遂如越。

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氏。

子宁立,是为悼公。

悼公之时,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十三年,三晋灭智伯,分其地有之。

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为元公。

元公二十一年卒,子显立,是为穆公。

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奋立,是为共公。

共公二十二年卒,子屯立,是为康公。

康公九年卒,子匽立,是为景公。

景公二十九年卒,子叔立,是为平公。

是时六国皆称王。

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

二十年,平公卒,子贾立,是为文公。

文公年,楚怀王死于秦。

二十三年,文公卒,子雠立,是为顷公。

顷公二年,秦拔楚之郢,楚顷王东徙于陈。

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

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灭鲁。

顷公亡,迁于下邑,为家人,鲁绝祀。

顷公卒于柯。

鲁起周公至顷公,凡三十四世。

太史公曰:余闻孔子称曰“甚矣鲁道之衰也!

洙泗之闲龂龂如也”。

观庆父及叔牙闵公之际,何其乱也?

隐桓之事。

襄仲杀适立庶。

三家北面为臣,亲攻昭公,昭公以奔。

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史记·三十世家·燕召公世家

〔司马迁〕 〔汉〕

召公奭与周王同姓,姓姬。

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

其在成王时,召王为三公:自陜以西,召公主之。

自陜以东,周公主之。

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祚,召公疑之,作君奭。

君奭不说周公,周公乃称“汤时有伊尹,假于皇天。

在太戌时,则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

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

在武丁时,则有若甘般:率维兹有陈,保乂有殷”。

于是召公乃说。

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

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

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哥咏之,作甘棠之诗。

自召公已下九世至惠侯。

燕惠侯当周厉王奔彘,共和之时。

惠侯卒,子釐侯立。

是岁,周宣王初即位。

釐侯二十一年,郑桓公初封于郑。

三十六年,釐侯卒,子顷侯立。

顷侯二十年,周幽王淫乱,为犬戎所弑。

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四年,顷侯卒,子哀侯立。

哀侯二年卒,子郑侯立。

郑侯三十六年卒,子缪侯立 缪侯七年,而鲁隐公元年也。

十八年卒,子宣侯立。

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

桓侯七年卒,子庄公立。

庄公十二年,齐桓公始霸。

十六年,与宋、卫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温,立惠王弟穨为周王。

十七年,郑执燕仲父而内惠王于周。

二十七年,山戎来侵我,齐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还。

燕君送齐桓公出境,桓公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使燕共贡天子,如成周时职。

使燕复修召公之法。

三十三年卒,子襄公立。

襄公二十六年,晋文公为践土之会,称伯。

三十一年,秦师败于肴。

三十七年,秦穆公卒。

四十年,襄公卒,桓公立。

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

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

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

是岁晋灭三郄大夫。

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

文公六年卒,懿公立。

懿公元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

四年卒,子惠公立。

惠公元年,齐高止来奔。

六年,惠公多宠姬,公欲去诸大夫而立宠姬宋,大夫共诛姬宋,惠公惧,奔齐。

四年,齐高偃如晋,请共伐燕,入其君。

晋平公许,与齐伐燕,入惠公。

惠公至燕而死。

燕立悼公。

悼公七年卒,共公立。

共公五年卒,平公立。

晋公室卑,六卿始彊大。

平公十八年,吴王阖闾破楚入郢。

十九年卒,简公立。

简公十二年卒,献公立。

晋赵鞅围范、中行于朝歌。

献公十二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

十四年,孔子卒。

二十八年,献公卒,孝公立。

孝公十二年,韩、魏、赵灭知伯,分其地,三晋彊。

十五年,孝公卒,成公立。

成公十六年卒,愍公立。

愍公三十一年卒,釐公立。

是岁,三晋列为诸侯。

釐公三十年,伐败齐于林营。

釐公卒,桓公立。

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

是岁,秦献公卒。

秦益彊。

文公十九年,齐威王卒。

二十八年,苏秦始来见,说文公。

文公予车马金帛以至赵,赵肃侯用之。

因约六国,为从长。

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

二十九年,文公卒,太子立,是为易王。

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我,取十城。

苏秦说齐,使复归燕十城。

十年,燕君为王。

苏秦与燕文公夫人私通,惧诛,乃说王使齐为反闲,欲以乱齐。

易王立十二年卒,子燕哙立。

燕哙既立,齐人杀苏秦。

苏秦之在燕,与其相子之为婚,而苏代与子之交。

及苏秦死,而齐宣王复用苏代。

燕哙三年,与楚、三晋攻秦,不胜而还。

子之相燕,贵重,主断。

苏代为齐使于燕,燕王问曰:“齐王奚如?

”对曰:“必不霸。

”燕王曰:“何也?

”对曰:“不信其臣。

”苏代欲以激燕王以尊子之也。

于是燕王大信子之。

子之因遗苏代百金,而听其所使。

鹿毛寿谓燕王:“不如以国让相子之。

人之谓尧贤者,以其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有让天下之名而实不失天下。

今王以国让于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与尧同行也。

”燕王因属国于子之,子之大重。

或曰:“禹荐益,已而以启人为吏。

及老,而以启人为不足任乎天下,传之于益。

已而启与交党攻益,夺之。

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已而实令启自取之。

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人者,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

”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

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

三年,国大乱,百姓恫恐。

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将攻子之。

诸将谓齐愍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

”齐王因令人谓燕太子平曰:“寡人闻太子之义,将废私而立公,饬君臣之义,明父子之位。

寡人之国小,不足以为先后。

虽然,则唯太子所以令之。

”太子因要党聚众,将军市被围公宫,攻子之,不克。

将军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将军市被死,以徇。

因搆难数月,死者数万,众人恫恐,百姓离志。

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

”王因令章子将五都之兵,以因北地之众以伐燕。

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燕君哙死,齐大胜。

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燕昭王。

燕昭王于破燕之后即位,卑身厚币以招贤者。

谓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

然诚得贤士以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

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

”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

况贤于隗者,岂远千里哉!

”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

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趋燕。

燕王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苦。

二十八年,燕国殷富,士卒乐轶轻战,于是遂以乐毅为上将军,与秦、楚、三晋合谋以伐齐。

齐兵败,愍王出亡于外。

燕兵独追北,入至临淄,尽取齐宝,烧其宫室宗庙。

齐城之不下者,独唯聊、莒、即墨,其馀皆属燕,六岁。

武成王七年,齐田单伐我,拔中阳。

十三年,秦败赵于长平四十馀万。

十四年,武成王卒,子孝王立。

孝王元年,秦围邯郸者解去。

三年卒,子今王喜立。

今王喜四年,秦昭王卒。

燕王命相栗腹约欢赵,以五百金为赵王酒。

还报燕王曰:“赵王壮者皆死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

”王召昌国君乐闲问之。

对曰:“赵四战之国,其民习兵,不可伐。

”王曰:“吾以五而伐一。

”对曰:“不可。

”燕王怒,群臣皆以为可。

卒起二军,车二千乘,栗腹将而攻鄗,卿秦攻代。

唯独大夫将渠谓燕王曰:“与人通关约交,以五百金饮人之王,使者报而反攻之,不祥,兵无成功。

”燕王不听,自将偏军随之。

将渠引燕王绶止之曰:“王必无自往,往无成功。

”王蹵之以足。

将渠泣曰:“臣非以自为,为王也!

”燕军至宋子,赵使廉颇将,击破栗腹于鄗。

破卿秦(乐乘)于代。

乐闲奔赵。

廉颇逐之五百馀里,围其国。

燕人请和,赵人不许,必令将渠处和。

燕相将渠以处和。

赵听将渠,解燕围。

六年,秦灭东(西)周,置三川郡。

七年,秦拔赵榆次三十七城,秦置太原郡。

九年,秦王政初即位。

十年,赵使廉颇将攻繁阳,拔之。

赵孝成王卒,悼襄王立。

使乐乘代廉颇,廉颇不听,攻乐乘,乐乘走,廉颇奔大梁。

十二年,赵使李牧攻燕,拔武遂、方城。

剧辛故居赵,与庞暖善,已而亡走燕。

燕见赵数困于秦,而廉颇去,令庞暖将也,欲因赵獘攻之。

问剧辛,辛曰:“庞暖易与耳。

”燕使剧辛将击赵,赵使庞暖击之,取燕军二万,杀剧辛。

秦拔魏二十城,置东郡。

十九年,秦拔赵之邺九城。

赵悼襄王卒。

二十三年,太子丹质于秦,亡归燕。

二十五年,秦虏灭韩王安,置颍川郡。

二十七年,秦虏赵王迁,灭赵。

赵公子嘉自立为代王。

燕见秦且灭六国,秦兵临易水,祸且至燕。

太子丹阴养壮士二十人,使荆轲献督亢地图于秦,因袭刺秦王。

秦王觉,杀轲,使将军王剪击燕。

二十九年,秦攻拔我蓟,燕王亡,徙居辽东,斩丹以献秦。

三十年,秦灭魏。

三十三年,秦拔辽东,虏燕王喜,卒灭燕。

是岁,秦将王贲亦虏代王嘉。

太史公曰:召公奭可谓仁矣!

甘棠且思之,况其人乎?

燕(北)迫蛮貉,内措齐、晋,崎岖强国之闲,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

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岁,于姬姓独后亡,岂非召公之烈邪!

史记·三十世家·管蔡世家

〔司马迁〕 〔汉〕

管叔鲜、蔡叔度者,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

武王同母兄弟十人。

母曰太姒,文王正妃也。

其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铎,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处,次曰康叔封,次曰厓季载。

厓季载最少。

同母昆弟十人,唯发、旦贤,左右辅文王,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发为太子。

及文王崩而发立,是为武王。

伯邑考既已前卒矣。

武王已克殷纣,平天下,封功臣昆弟。

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

封叔旦于鲁而相周,为周公。

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成,封叔处于霍。

康叔封、厓季载皆少,未得封。

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专王室。

管叔、蔡叔疑周公之为不利于成王,乃挟武庚以作乱。

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迁之,与车十乘,徒七十人从。

而分殷馀民为二:其一封微子启于宋,以续殷祀。

其一封康叔为卫君,是为卫康叔。

封季载于厓。

厓季、康叔皆有驯行,于是周公举康叔为周司寇,厓季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于天下。

蔡叔度既迁而死。

其子曰胡,胡乃改行,率德驯善。

周公闻之,而举胡以为鲁卿士,鲁国治。

于是周公言于成王,复封胡于蔡,以奉蔡叔之祀,是为蔡仲。

馀五叔皆就国,无为天子吏者。

蔡仲卒,子蔡伯荒立。

蔡伯荒卒,子宫侯立。

宫侯卒,子厉侯立。

厉侯卒,子武侯立。

武侯之时,周厉王失国,奔彘,共和行政,诸侯多叛周。

武侯卒,子夷侯立。

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

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室卑而东徙。

秦始得列为诸侯。

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兴立。

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

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

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初立。

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

桓侯三年,鲁弑其君隐公。

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献舞立。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陈,息侯亦娶陈。

息夫人将归,过蔡,蔡侯不敬。

息侯怒,请楚文王:“来伐我,我求救于蔡,蔡必来,楚因击之,可以有功。

”楚文王从之,虏蔡哀侯以归。

哀侯留九岁,死于楚。

凡立二十年卒。

蔡人立其子肸,是为缪侯。

缪侯以其女弟为齐桓公夫人。

十八年,齐桓公与蔡女戏船中,夫人荡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归蔡女而不绝也。

蔡侯怒,嫁其弟。

齐桓公怒,伐蔡。

蔡溃,遂虏缪侯,南至楚邵陵。

已而诸侯为蔡谢齐,齐侯归蔡侯。

二十九年,缪侯卒,子庄侯甲午立。

庄侯三年,齐桓公卒。

十四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

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

二十五年,秦穆公卒。

三十三年,楚庄王即位。

三十四年,庄侯卒,子文侯申立。

文侯十四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徵舒。

十五年,楚围郑,郑降楚,楚复醳之。

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

景侯元年,楚庄王卒。

四十九年,景侯为太子般娶妇于楚,而景侯通焉。

太子弑景侯而自立,是为灵侯。

灵侯二年,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为灵王。

九年,陈司徒招弑其君哀公。

楚使公子弃疾灭陈而有之。

十二年,楚灵王以灵侯弑其父,诱蔡灵侯于申,伏甲饮之,醉而杀之,刑其士卒七十人。

令公子弃疾围蔡。

十一月,灭蔡,使弃疾为蔡公。

楚灭蔡三岁,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为平王。

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庐,立之,是为平侯。

是年,楚亦复立陈。

楚平王初立,欲亲诸侯,故复立陈、蔡后。

平侯九年卒,灵侯般之孙东国攻平侯子而自立,是为悼侯。

悼侯父曰隐太子友。

隐太子友者,灵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杀隐太子,故平侯卒而隐太子之子东国攻平侯子而代立,是为悼侯。

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申立。

昭侯十年,朝楚昭王,持美裘二,献其一于昭王而自衣其一。

楚相子常欲之,不与。

子常谗蔡侯,留之楚三年。

蔡侯知之,乃献其裘于子常。

子常受之,乃言归蔡侯。

蔡侯归而之晋,请与晋伐楚。

十三年春,与卫灵公会邵陵。

蔡侯私于周苌弘以求长于卫。

卫使史䲡言康叔之功德,乃长卫。

夏,为晋灭沈,楚怒,攻蔡。

蔡昭侯使其子为质于吴,以共伐楚。

冬,与吴王阖闾遂破楚入郢。

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郑。

十四年,吴去而楚昭王复国。

十六年,楚令尹为其民泣以谋蔡,蔡昭侯惧。

二十六年,孔子如蔡。

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于吴。

吴为蔡远,约迁以自近,易以相救。

昭侯私许,不与大夫计。

吴人来救蔡,因迁蔡于州来。

二十八年,昭侯将朝于吴,大夫恐其复迁,乃令贼利杀昭侯。

已而诛贼利以解过,而立昭侯子朔,是为成侯。

成侯四年,宋灭曹。

十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

十三年,楚灭陈。

十九年,成侯卒,子声侯产立。

声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

元侯六年卒,子侯齐立。

侯齐四年,楚惠王灭蔡,蔡侯齐亡,蔡遂绝祀。

后陈灭三十三年。

伯邑考,其后不知所封。

武王发,其后为周,有本纪言。

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后。

周公旦,其后为鲁,有世家言。

蔡叔度,其后为蔡,有世家言。

曹叔振铎,有后为曹,有世家言。

成叔武,其后世无所见。

霍叔处,其后晋献公时灭霍。

康叔封,其后为卫,有世家言。

厓季载,其后世无所见。

太史公曰:管蔡作乱,无足载者。

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赖同母之弟成叔、厓季之属十人为辅拂,是以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

曹叔振铎者,周武王弟也。

武王已克殷纣,封叔振铎于曹。

叔振铎卒,子太伯脾立。

太伯卒,子仲君平立。

仲君平卒,子宫伯侯立。

宫伯侯卒,子孝伯云立。

孝伯云卒,子夷伯喜立。

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奔于彘。

三十年卒,弟幽伯彊立。

幽伯九年,弟苏杀幽伯代立,是为戴伯。

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岁。

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因东徙,益卑,诸侯畔之。

秦始列为诸侯。

三十六年,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杀之代立,是为缪公。

缪公三年卒,子桓公终生立。

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立。

四十五年,鲁弑其君隐公。

四十六年,宋华父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

五十五年,桓公卒,子庄公夕姑立。

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始霸。

三十一年,庄公卒,子釐公夷立。

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

昭公六年,齐桓公败蔡,遂至楚召陵。

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

共公十六年,初,晋公子重耳其亡过曹,曹君无礼,欲观其骈胁。

釐负羁谏,不听,私善于重耳。

二十一年,晋文公重耳伐曹,虏共公以归,令军毋入釐负羁之宗族闾。

或说晋文公曰:“昔齐桓公会诸侯,复异姓。

今君囚曹君,灭同姓,何以令于诸侯?

”晋乃复归共公。

二十五年,晋文公卒。

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寿立。

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彊立。

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负刍立。

成公三年,晋厉公伐曹,虏成公以归,已复释之。

五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厉公。

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胜立。

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

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立。

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

是岁,宋、卫、陈、郑皆火。

悼公八年,宋景公立。

九年,悼公朝于宋,宋囚之。

曹立其弟野,是为声公。

悼公死于宋,归葬。

声公五年,平公弟通弑声公代立,是为隐公。

隐公四年,声公弟露弑隐公代立,是为靖公。

靖公四年卒,子伯阳立。

伯阳三年,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谋欲亡曹。

曹叔振铎止之,请待公孙彊,许之。

旦,求之曹,无此人。

梦者戒其子曰:“我亡,尔闻公孙彊为政,必去曹,无离曹祸。

”及伯阳即位,好田弋之事。

六年,曹野人公孙彊亦好田弋,获白雁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说,因访政事。

伯阳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

梦者之子乃亡去。

公孙彊言霸说于曹伯。

十四年,曹伯从之,乃背晋干宋。

宋景公伐之,晋人不救。

十五年,宋灭曹,执曹伯阳及公孙彊以归而杀之。

曹遂绝其祀。

太史公曰:余寻曹共公之不用僖负羁,乃乘轩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

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

如公孙彊不修厥政,叔铎之祀忽诸。

武王之弟,管、蔡及霍。

周公居相,流言是作。

狼跋致艰,鸱鸮讨恶。

胡能改行,克复其爵。

献舞执楚,遇息礼薄。

穆侯虏齐,荡舟乖谑。

曹共轻晋,负羁先觉。

伯阳梦社,祚倾振铎。

史记·三十世家·陈杞世家

〔司马迁〕 〔汉〕

陈胡公满者,虞帝舜之后也。

昔舜为庶人时,尧妻之二女,居于妫汭,其后因为氏姓,姓妫氏。

舜已崩,传禹天下,而舜子商均为封国。

夏后之时,或失或续。

至于周武王克殷纣,乃复求舜后,得妫满,封之于陈,以奉帝舜祀,是为胡公。

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

申公卒,弟相公皋羊立。

相公卒,立申公子突,是为孝公。

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

慎公当周厉王时。

慎公卒,子幽公宁立。

幽公十二年,周厉王奔于彘。

二十三年,幽公卒,子釐公孝立。

釐公六年,周宣王即位。

三十六年,釐公卒,子武公灵立。

武公十五年卒,子夷公说立。

是岁,周幽王即位。

夷公三年卒,弟平公燮立。

平公七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东徙。

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

文公元年,取蔡女,生子佗。

十年,文公卒,长子桓公鲍立。

桓公二十三年,鲁隐公初立。

二十六年,卫杀其君州吁。

三十三年,鲁弑其君隐公。

三十八年正月甲戌己丑,桓公鲍卒。

桓公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为佗杀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为厉公。

桓公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

厉公二年,生子敬仲完。

周太史过陈,陈厉公使以周易筮之,卦得观之否:“是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此其代陈有国乎?

不在此,其在异国?

非此其身,在其子孙。

若在异国,必姜姓。

姜姓,太岳之后。

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

” 厉公取蔡女,蔡女与蔡人乱,厉公数如蔡淫。

七年,厉公所杀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长曰跃,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诱厉公以好女,与蔡人共杀厉公而立跃,是为利公。

利公者,桓公子也。

利公立五月卒,立中弟林,是为庄公。

庄公七年卒,少弟杵臼立,是为宣公。

宣公三年,楚武王卒,楚始彊。

十七年,周惠王娶陈女为后。

二十一年,宣公后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杀其太子御寇。

御寇素爱厉公子完,完惧祸及己,乃奔齐。

齐桓公欲使陈完为卿,完曰:“羁旅之臣,幸得免负檐,君之惠也,不敢当高位。

桓公使为工正。

齐懿仲欲妻陈敬仲,卜之,占曰:“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

有妫之后,将育于姜。

五世其昌,并于正卿。

八世之后,莫之与京。

” 三十七年,齐桓公伐蔡,蔡败。

南侵楚,至召陵,还过陈。

陈大夫辕涛涂恶其过陈,诈齐令出东道。

东道恶,桓公怒,执陈辕涛涂。

是岁,晋献公杀其太子申生。

四十五年,宣公卒,子款立,是为穆公。

穆公五年,齐桓公卒。

十六年,晋文公败楚师于城濮。

是岁,穆公卒,子共公朔立。

共公六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是为穆王。

十一年,秦穆公卒。

十八年,共公卒,子灵公平国立。

灵公元年,楚庄王即位。

六年,楚伐陈。

十年,陈及楚平。

十四年,灵公与其大夫孔宁、仪行父皆通于夏姬,衷其衣以戏于朝。

泄冶谏曰:“君臣淫乱,民何效焉?

”灵公以告二子,二子请杀泄冶,公弗禁,遂杀泄冶。

十五年,灵公与二子饮于夏氏。

公戏二子曰:“徵舒似汝。

”二子曰:“亦似公。

”徵舒怒。

灵公罢酒出,徵舒伏弩廏门射杀灵公。

孔宁、仪行父皆奔楚,灵公太子午奔晋。

徵舒自立为陈侯。

徵舒,故陈大夫也。

夏姬,御叔之妻,舒之母也。

成公元年冬,楚庄王为夏徵舒杀灵公,率诸侯伐陈。

谓陈曰:“无惊,吾诛徵舒而已。

”已诛徵舒,因县陈而有之,群臣毕贺。

申叔时使于齐来还,独不贺。

庄王问其故,对曰:“鄙语有之,牵牛径人田,田主夺之牛。

径则有罪矣,夺之牛,不亦甚乎?

今王以徵舒为贼弑君,故徵兵诸侯,以义伐之,已而取之,以利其地,则后何以令于天下!

是以不贺。

”庄王曰:“善。

”乃迎陈灵公太子午于晋而立之,复君陈如故,是为成公。

孔子读史记至楚复陈,曰:“贤哉楚庄王!

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

” 八年,楚庄王卒。

二十九年,陈倍楚盟。

三十年,楚共王伐陈。

是岁,成公卒,子哀公弱立。

楚以陈丧,罢兵去。

哀公三年,楚围陈,复释之。

二十八年,楚公子围弑其君郏敖自立,为灵王。

三十四年,初,哀公娶郑,长姬生悼太子师,少姬生偃。

二嬖妾,长妾生留,少妾生胜。

留有宠哀公,哀公属之其弟司徒招。

哀公病,三月,招杀悼太子,立留为太子。

哀公怒,欲诛招,招发兵围守哀公,哀公自经杀。

招卒立留为陈君。

四月,陈使使赴楚。

楚灵王闻陈乱,乃杀陈使者,使公子弃疾发兵伐陈,陈君留奔郑。

九月,楚围陈。

十一月,灭陈。

使弃疾为陈公。

招之杀悼太子也,太子之子名吴,出奔晋。

晋平公问太史赵曰:“陈遂亡乎?

”对曰:“陈,颛顼之族。

陈氏得政于齐,乃卒亡。

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

舜重之以明德。

至于遂,世世守之。

及胡公,周赐之姓,使祀虞帝。

且盛德之后,必百世祀。

虞之世未也,其在齐乎?

” 楚灵王灭陈五岁,楚公子弃疾弑灵王代立,是为平王。

平王初立,欲得和诸侯,乃求故陈悼太子师之子吴,立为陈侯,是为惠公。

惠公立,探续哀公卒时年而为元,空籍五岁矣。

十年,陈火。

十五年,吴王僚使公子光伐陈,取胡、沈而去。

二十八年,吴王阖闾与子胥败楚入郢。

是年,惠公卒,子怀公柳立。

怀公元年,吴破楚,在郢,召陈侯。

陈侯欲往,大夫曰:“吴新得意。

楚王虽亡,与陈有故,不可倍。

”怀公乃以疾谢吴。

四年,吴复召怀公。

怀公恐,如吴。

吴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吴。

陈乃立怀公之子越,是为愍公。

愍公六年,孔子适陈。

吴王夫差伐陈,取三邑而去。

十三年,吴复来伐陈,陈告急楚,楚昭王来救,军于城父,吴师去。

是年,楚昭王卒于城父。

时孔子在陈。

十五年,宋灭曹。

十六年,吴王夫差伐齐,败之艾陵,使人召陈侯。

陈侯恐,如吴。

楚伐陈。

二十一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

二十三年,楚之白公胜杀令尹子西、子綦,袭惠王。

叶公攻败白公,白公自杀。

二十四年,楚惠王复国,以兵北伐,杀陈愍公,遂灭陈而有之。

是岁,孔子卒。

杞东楼公者,夏后禹之后苗裔也。

殷时或封或绝。

周武王克殷纣,求禹之后,得东楼公,封之于杞,以奉夏后氏祀。

东楼公生西楼公,西楼公生题公,题公生谋娶公。

谋\娶公当周厉王时。

谋娶公生武公。

武公立四十七年卒,子靖公立。

靖公二十三年卒,子共公立。

共公八年卒,子德公立。

德公十八年卒,弟桓公姑容立。

桓公十七年卒,子孝公丐立。

孝公十七年卒,弟文公益姑立。

文公十四年卒,弟平公郁立。

平公十八年卒,子悼公成立。

悼公十二年卒,子隐公乞立。

七月,隐公弟遂弑隐公自立,是为釐公。

釐公十九年卒,子愍公维立。

愍公十五年,楚惠王灭陈。

十六年,愍公弟阏路弑愍公代立,是为哀公。

哀公立十年卒,愍公子敕立,是为出公。

出公十二年卒,子简公春立。

立一年,楚惠王之四十四年,灭杞。

杞后陈亡三十四年。

杞小微,其事不足称述。

舜之后,周武王封之陈,至楚惠王灭之,有世家言。

禹之后,周武王封之杞,楚惠王灭之,有世家言。

契之后为殷,殷有本纪言。

殷破,周封其后于宋,齐愍王灭之,有世家言。

后稷之后为周,秦昭王灭之,有本纪言。

皋陶之后,或封英、六,楚穆王灭之,无谱。

伯夷之后,至周武王复封于齐,曰太公望,陈氏灭之,有世家言。

伯翳之后,至周平王时封为秦,项羽灭之,有本纪言。

垂、益、夔、龙,其后不知所封,不见也。

右十一人者,皆唐虞之际名有功德臣也。

其五人之后皆至帝王,馀乃为显诸侯。

滕、薛、驺,夏、殷、周之闲封也,小,不足齿列,弗论也。

周武王时,侯伯尚千馀人。

及幽、厉之后,诸侯力攻相并。

江、黄、胡、沈之属,不可胜数,故弗采著于传(上)。

太史公曰:舜之德可谓至矣!

禅位于夏,而后世血食者历三代。

及楚灭陈,而田常得政于齐,卒为建国,百世不绝,苗裔兹兹,有土者不乏焉。

至禹,于周则杞,微甚,不足数也。

楚惠王灭杞,其后越王勾践兴。

史记·三十世家·卫康叔世家

〔司马迁〕 〔汉〕

卫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

其次尚有冉季,冉季最少。

武王已克殷纣,复以殷馀民封纣子武庚禄父,比诸侯,以奉其先祀勿绝。

为武庚未集,恐其有贼心,武王乃令其弟管叔、蔡叔傅相武庚禄父,以和其民。

武王既崩,成王少。

周公旦代成王治,当国。

管叔、蔡叔疑周公,乃与武庚禄父作乱,欲攻成周。

周公旦以成王命兴师伐殷,杀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馀民封康叔为卫君,居河、淇闲故商墟。

周公旦惧康叔齿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贤人君子长者,问其先殷所以兴,所以亡,而务爱民。

”告以纣所以亡者以淫于酒,酒之失,妇人是用,故纣之乱自此始。

为梓材,示君子可法则。

故谓之康诰、酒诰、梓材以命之。

康叔之国,既以此命,能和集其民,民大说。

成王长,用事,举康叔为周司寇,赐卫宝祭器,以章有德。

康叔卒,子康伯代立。

康伯卒,子考伯立。

考伯卒,子嗣伯立。

嗣伯卒,子偼伯立。

偼伯卒,子靖伯立。

靖伯卒,子贞伯立。

贞伯卒,子顷侯立。

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

顷侯立十二年卒,子釐侯立。

釐侯十三年,周厉王出奔于彘,共和行政焉。

二十八年,周宣王立。

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馀立为君。

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

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

卫人因葬之釐侯旁,谥曰共伯,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

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

四十二年,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为公。

五十五年,卒,子庄公扬立。

庄公五年,取齐女为夫人,好而无子。

又取陈女为夫人,生子,蚤死。

陈女女弟亦幸于庄公,而生子完。

完母死,庄公令夫人齐女子之,立为太子。

庄公有宠妾,生子州吁。

十八年,州吁长,好兵,庄公使将。

石碏谏庄公曰:“庶子好兵,使将,乱自此起。

”不听。

二十三年,庄公卒,太子完立,是为桓公。

桓公二年,弟州吁骄奢,桓公绌之,州吁出奔。

十三年,郑伯弟段攻其兄,不胜,亡,而州吁求与之友。

十六年,州吁收聚卫亡人以袭杀桓公,州吁自立为卫君。

为郑伯弟段欲伐郑,请宋、陈、蔡与俱,三国皆许州吁。

州吁新立,好兵,弑桓公,卫人皆不爱。

石碏乃因桓公母家于陈,详为善州吁。

至郑郊,石碏与陈侯共谋,使右宰丑进食,因杀州吁于濮,而迎桓公弟晋于邢而立之,是为宣公。

宣公七年,鲁弑其君隐公。

九年,宋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

十年,晋曲沃庄伯弑其君哀侯。

十八年,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为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

右公子为太子取齐女,未入室,而宣公见所欲为太子妇者好,说而自取之,更为太子取他女。

宣公得齐女,生子寿、子朔,令左公子傅之。

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与朔共谗恶太子伋。

宣公自以其夺太子妻也,心恶太子,欲废之。

及闻其恶,大怒,乃使太子伋于齐而令盗遮界上杀之,与太子白旄,而告界盗见持白旄者杀之。

且行,子朔之兄寿,太子异母弟也,知朔之恶太子而君欲杀之,乃谓太子曰:「界盗见太子白旄,即杀太子,太子可毋行。

」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

”遂行。

寿见太子不止,乃盗其白旄而先驰至界。

界盗见其验,即杀之。

寿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谓盗曰:“所当杀乃我也。

”盗并杀太子伋,以报宣公。

宣公乃以子朔为太子。

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为惠公。

左右公子不平朔之立也,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之谗杀前太子伋而代立,乃作乱,攻惠公,立太子伋之弟黔牟为君,惠公奔齐。

卫君黔牟立八年,齐襄公率诸侯奉王命共伐卫,纳卫惠公,诛左右公子。

卫君黔牟奔于周,惠公复立。

惠公立三年出亡,亡八年复入,与前通年凡十三年矣。

二十五年,惠公怨周之容舍黔牟,与燕伐周。

周惠王奔温,卫、燕立惠王弟穨为王。

二十九年,郑复纳惠王。

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

懿公即位,好鹤,淫乐奢侈。

九年,翟伐卫,卫懿公欲发兵,兵或畔。

大臣言曰:“君好鹤,鹤可令击翟。

”翟于是遂入,杀懿公。

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

自懿公父惠公朔之谗杀太子伋代立至于懿公,常欲败之,卒灭惠公之后而更立黔牟之弟昭伯顽之子申为君,是为戴公。

戴公申元年卒。

齐桓公以卫数乱,乃率诸侯伐翟,为卫筑楚丘,立戴公弟毁为卫君,是为文公。

文公以乱故奔齐,齐人入之。

初,翟杀懿公也,卫人怜之,思复立宣公前死太子伋之后,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寿又无子。

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黔牟尝代惠公为君,八年复去。

其二曰昭伯。

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为戴公。

戴公卒,复立其弟毁为文公。

文公初立,轻赋平罪,身自劳,与百姓同苦,以收卫民。

十六年,晋公子重耳过,无礼。

十七年,齐桓公卒。

二十五年,文公卒,子成公郑立。

成公三年,晋欲假道于卫救宋,成公不许。

晋更从南河度,救宋。

徵师于卫,卫大夫欲许,成公不肯。

大夫元咺攻成公,成公出奔。

晋文公重耳伐卫,分其地予宋,讨前过无礼及不救宋患也。

卫成公遂出奔陈。

二岁,如周求入,与晋文公会。

晋使人鸩卫成公,成公私于周主鸩,令薄,得不死。

已而周为请晋文公,卒入之卫,而诛元咺,卫君瑕出奔。

七年,晋文公卒。

十二年,成公朝晋襄公。

十四年,秦穆公卒。

二十六年,齐邴歜弑其君懿公。

三十五年,成公卒,子穆公遫立。

穆公二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徵舒。

三年,楚庄王围郑,郑降,复释之。

十一年,孙良夫救鲁伐齐,复得侵地。

穆公卒,子定公臧立。

定公十二年卒,子献公衎立。

献公十三年,公令师曹教宫妾鼓琴,妾不善,曹笞之。

妾以幸恶曹于公,公亦笞曹三百。

十八年,献公戒孙文子、甯惠子食,皆往。

日旰不召,而去射鸿于囿。

二子从之,公不释射服与之言。

二子怒,如宿。

孙文子子数侍公饮,使师曹歌巧言之卒章。

师曹又怒公之尝笞三百,乃歌之,欲以怒孙文子,报卫献公。

文子语蘧伯玉,伯玉曰:“臣不知也。

”遂攻出献公。

献公奔齐,齐置卫献公于聚邑。

孙文子、甯惠子共立定公弟秋为卫君,是为殇公。

殇公秋立,封孙文子林父于宿。

十二年,宁喜与孙林父争宠相恶,殇公使宁喜攻孙林父。

林父奔晋,复求入故卫献公。

献公在齐,齐景公闻之,与卫献公如晋求入。

晋为伐卫,诱与盟。

卫殇公会晋平公,平公执殇公与甯喜而复入卫献公。

献公亡在外十二年而入。

献公后元年,诛甯喜。

三年,吴延陵季子使过卫,见蘧伯玉、史,曰:“卫多君子,其国无故。

”过宿,孙林父为击磬,曰:“不乐,音大悲,使卫乱乃此矣。

”是年,献公卒,子襄公恶立。

襄公六年,楚灵王会诸侯,襄公称病不往。

九年,襄公卒。

初,襄公有贱妾,幸之,有身,梦有人谓曰:“我康叔也,令若子必有卫,名而子曰‘元’。

”妾怪之,问孔成子。

成子曰:“康叔者,卫祖也。

”及生子,男也,以告襄公。

襄公曰:“天所置也。

”名之曰元。

襄公夫人无子,于是乃立元为嗣,是为灵公。

四十二年春,灵公游于郊,令子郢仆。

郢,灵公少子也,字子南。

灵公怨太子出奔,谓郢曰:“我将立若为后。

”郢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更图之。

”夏,灵公卒,夫人命子郢为太子,曰:“此灵公命也。

”郢曰:“亡人太子蒯聩之子辄在也,不敢当。

”于是卫乃以辄为君,是为出公。

六月乙酉,赵简子欲入蒯聩,乃令阳虎诈命卫十馀人衰绖归,简子送蒯聩。

卫人闻之,发兵击蒯聩。

蒯聩不得入,入宿而保,卫人亦罢兵。

出公辄四年,齐田乞弑其君孺子。

八年,齐鲍子弑其君悼公。

孔子自陈入卫。

九年,孔文子问兵于仲尼,仲尼不对。

其后鲁迎仲尼,仲尼反鲁。

十二年,初,孔圉文子取太子蒯聩之姊,生悝。

孔氏之竖浑良夫美好,孔文子卒,良夫通于悝母。

太子在宿,悝母使良夫于太子。

太子与良夫言曰:“苟能入我国,报子以乘轩,免子三死,毋所与。

”与之盟,许以悝母为妻。

闰月,良夫与太子入,舍孔氏之外圃。

昏,二人蒙衣而乘,宦者罗御,如孔氏。

孔氏之老栾甯问之,称姻妾以告。

遂入,适伯姬氏。

既食,悝母杖戈而先,太子与五人介,舆猳从之。

伯姬劫悝于厕,彊盟之,遂劫以登台。

栾甯将饮酒,炙未熟,闻乱,使告仲由。

召护驾乘车,行爵食炙,奉出公辄奔鲁。

仲由将入,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

”子路曰:“吾姑至矣。

”子羔曰:“不及,莫践其难。

”子路曰:“食焉不辟其难。

”子羔遂出。

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阖门,曰:“毋入为也!

”子路曰:“是公孙也?

求利而逃其难。

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

”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

曰:“太子焉用孔悝?

虽杀之,必或继之。

”且曰:“太子无勇。

若燔台,必舍孔叔。

”太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以戈击之,割缨。

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

”结缨而死。

孔子闻卫乱,曰:“嗟乎!

柴也其来乎?

由也其死矣。

”孔悝竟立太子蒯聩,是为庄公。

庄公蒯聩者,出公父也,居外,怨大夫莫迎立。

元年即位,欲尽诛大臣,曰:“寡人居外久矣,子亦尝闻之乎?

”群臣欲作乱,乃止。

二年,鲁孔丘卒。

三年,庄公上城,见戎州。

曰:“戎虏何为是?

”戎州病之。

十月,戎州告赵简子,简子围卫。

十一月,庄公出奔,卫人立公子斑师为卫君。

齐伐卫,虏斑师,更立公子起为卫君。

卫君起元年,卫石曼尃逐其君起,起奔齐。

卫出公辄自齐复归立。

初,出公立十二年亡,亡在外四年复入。

出公后元年,赏从亡者。

立二十一年卒,出公季父黔攻出公子而自立,是为悼公。

悼公五年卒,子敬公弗立。

敬公十九年卒,子昭公纠立。

是时三晋彊,卫如小侯,属之。

昭公六年,公子亹弑之代立,是为怀公。

怀公十一年,公子穨弑怀公而代立,是为慎公。

慎公父,公子适。

适父,敬公也。

慎公四十二年卒,子声公训立。

声公十一年卒,子成侯遫立。

成侯十一年,公孙鞅入秦。

十六年,卫更贬号曰侯。

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

平侯八年卒,子嗣君立。

嗣君五年,更贬号曰君,独有濮阳。

四十二年卒,子怀君立。

怀君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杀怀君。

魏更立嗣君弟,是为元君。

元君为魏婿,故魏立之。

元君十四年,秦拔魏东地,秦初置东郡,更徙卫野王县,而并濮阳为东郡。

二十五年,元君卒,子君角立。

君角九年,秦并天下,立为始皇帝。

二十一年,二世废君角为庶人,卫绝祀。

太史公曰:余读世家言,至于宣公之太子以妇见诛,弟寿争死以相让,此与晋太子申生不敢明骊姬之过同,俱恶伤父之志。

然卒死亡,何其悲也!

或父子相杀,兄弟相灭,亦独何哉?

史记·三十世家·吴太伯世家

〔司马迁〕 〔汉〕

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

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

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

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

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馀家,立为吴太伯。

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

仲雍卒,子季简立。

季简卒,子叔达立。

叔达卒,子周章立。

是时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

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

乃封周章弟虞仲于周之北故夏虚,是为虞仲,列为诸侯。

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

柯相卒,子彊鸠夷立。

彊鸠夷卒,子馀桥疑吾立。

馀桥疑吾卒,子柯卢立。

柯卢卒,子周繇立。

周繇卒,子屈羽立。

屈羽卒,子夷吾立。

夷吾卒,子禽处立。

禽处卒,子转立。

转卒,子颇高立。

颇高卒,子句卑立。

是时晋献公灭周北虞公,以开晋伐虢也。

句卑卒,子去齐立。

去齐卒,子寿梦立。

寿梦立而吴始益大,称王。

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后为二:其一虞,在中国。

其一吴,在夷蛮。

十二世而晋灭中国之虞。

中国之虞灭二世,而夷蛮之吴兴。

大凡从太伯至寿梦十九世。

王寿梦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将子反而奔晋,自晋使吴,教吴用兵乘车,令其子为吴行人,吴于是始通于中国。

吴伐楚。

十六年,楚共王伐吴,至衡山。

二十五年,王寿梦卒。

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馀祭,次曰馀眜,次曰季札。

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于是乃立长子诸樊,摄行事当国。

王诸樊元年,诸樊已除丧,让位季札。

季札谢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矣’。

君义嗣,谁敢干君!

有国,非吾节也。

扎虽不材,愿附于子臧之义。

”吴人固立季札,季札弃其室而耕,乃舍之。

秋,吴伐楚,楚败我师。

四年,晋平公初立。

十三年,王诸樊卒。

有命授弟馀祭,欲传以次,必致国于季札而止,以称先王寿梦之意,且嘉季札之义,兄弟皆欲致国,令以渐至焉。

季札封于延陵,故号曰延陵季子。

王馀祭三年,齐相庆封有罪,自齐来奔吴。

吴予庆封朱方之县,以为奉邑,以女妻之,富于在齐。

四年,吴使季札聘于鲁,请观周乐。

为歌周南、召南。

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

然勤而不怨。

”歌邶、鄘、卫。

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

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

”歌王。

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

”歌郑。

曰:“其细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

”歌齐。

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

表东海者,其太公乎?

国未可量也。

”歌豳。

曰:“美哉,荡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

”歌秦。

曰:“此之谓夏声。

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

”歌魏。

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

”歌唐。

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风乎?

不然,何忧之远也?

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

”歌陈。

曰:“国无主,其能久乎?

”自郐以下,无讥焉。

歌小雅。

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

犹有先王之遗民也。

”歌大雅。

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歌颂。

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诎,近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厎,行而不流。

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龠者,曰:“美哉,犹有感。

”见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见舞韶护者,曰:“圣人之弘也,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

”见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德!

非禹其谁能及之?

”见舞招箾,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焘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无以加矣。

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观。

” 去鲁,遂使齐。

说晏平仲曰:“子速纳邑与政。

无邑无政,乃免于难。

齐国之政将有所归。

未得所归,难未息也。

”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于栾高之难。

去齐,使于郑。

见子产,如旧交。

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

子为政,慎以礼。

不然,郑国将败。

”去郑,适卫。

说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自卫如晋,将舍于宿,闻钟声,曰:“异哉!

吾闻之,辩而不德,必加于戮。

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可以畔乎?

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也。

君在殡而可以乐乎?

”遂去之。

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家乎!

”将去,谓叔向曰:“吾子勉之!

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

吾子直,必思自免于难。

” 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

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

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

还至徐,徐君已死,于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

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予乎?

”季子曰:“不然。

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背吾心哉!

”七年,楚公子围弑其王夹敖而代立,是为灵王。

十年,楚灵王会诸侯而以伐吴之朱方,以诛齐庆封。

吴亦攻楚,取三邑而去。

十一年,楚伐吴,至雩娄。

十二年,楚复来伐,次于乾溪,楚师败走。

十七年,王馀祭卒,弟馀眜立。

王馀眜二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焉。

四年,王馀眜卒,欲授弟季札。

季札让,逃去。

于是吴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

季子今逃位,则王馀眜后立。

今卒,其子当代。

”乃立王馀眜之子僚为王。

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败而亡王舟。

光惧,袭楚,复得王舟而还。

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来奔,公子光客之。

公子光者,王诸樊之子也。

常以为吾父兄弟四人,当传至季子。

季子即不受国,光父先立。

即不传季子,光当立。

阴纳贤士,欲以袭王僚。

八年,吴使公子光伐楚,败楚师,迎楚故太子建母于居巢以归。

因北伐,败陈、蔡之师。

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巢、钟离。

初,楚边邑卑梁氏之处女与吴边邑之女争桑,二女家怒相灭,两国边邑长闻之,怒而相攻,灭吴之边邑。

吴王怒,故遂伐楚,取两都而去。

伍子胥之初奔吴,说吴王僚以伐楚之利。

公子光曰:“胥之父兄为僇于楚,欲自报其仇耳。

未见其利。

”于是伍员知光有他志,乃求勇士专诸,见之光。

光喜,乃客伍子胥。

子胥退而耕于野,以待专诸之事。

十二年冬,楚平王卒。

十三年春,吴欲因楚丧而伐之,使公子盖馀、烛庸以兵围楚之六、灊。

使季札于晋,以观诸侯之变。

楚发兵绝吴兵后,吴兵不得还。

于是吴公子光曰:“此时不可失也。

”告专诸曰:“不索何获!

我真王嗣,当立,吾欲求之。

季子虽至,不吾废也。

”专诸曰:“王僚可杀也。

母老子弱,而两公子将兵攻楚,楚绝其路。

方今吴外困于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柰我何。

”光曰:“我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于窟室,而谒王僚饮。

王僚使兵陈于道,自王宫至光之家,门阶户席,皆王僚之亲也,人夹持铍。

公子光详为足疾,入于窟室,使专诸置匕首于炙鱼之中以进食。

手匕首刺王僚,铍交于匈,遂弑王僚。

公子光竟代立为王,是为吴王阖庐。

阖庐乃以专诸子为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

吾敢谁怨乎?

哀死事生,以待天命。

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

”复命,哭僚墓,复位而待。

吴公子烛庸、盖馀二人将兵遇围于楚者,闻公子光弑王僚自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于舒。

王阖庐元年,举伍子胥为行人而与谋国事。

楚诛伯州犁,其孙伯嚭亡奔吴,吴以为大夫。

三年,吴王阖庐与子胥、伯嚭将兵伐楚,拔舒,杀吴亡将二公子。

光谋欲入郢,将军孙武曰:“民劳,未可,待之。

”四年,伐楚,取六与灊。

五年,伐越,败之。

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吴。

迎而击之,大败楚军于豫章,取楚之居巢而还。

九年,吴王阖庐请伍子胥、孙武曰:“始子之言郢未可入,今果如何?

”二子对曰:“楚将子常贪,而唐、蔡皆怨之。

王必欲大伐,必得唐、蔡乃可。

”阖庐从之,悉兴师,与唐、蔡西伐楚,至于汉水。

楚亦发兵拒吴,夹水陈。

吴王阖庐弟夫?

欲战,阖庐弗许。

夫?

曰:“王已属臣兵,兵以利为上,尚何待焉?

”遂以其部五千人袭冒楚,楚兵大败,走。

于是吴王遂纵兵追之。

比至郢,五战,楚五败。

楚昭王亡出郢,奔郧。

郧公弟欲弑昭王,昭王与郧公奔随。

而吴兵遂入郢。

子胥、伯嚭鞭平王之尸以报父雠。

十年春,越闻吴王之在郢,国空,乃伐吴。

吴使别兵击越。

楚告急秦,秦遣兵救楚击吴,吴师败。

阖庐弟夫?

见秦越交败吴,吴王留楚不去,夫?

亡归吴而自立为吴王。

阖庐闻之,乃引兵归,攻夫?

夫?

败奔楚。

楚昭王乃得以九月复入郢,而封夫?

于堂溪,为堂溪氏。

十一年,吴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

楚恐而去郢徙鄀。

十五年,孔子相鲁。

十九年夏,吴伐越,越王句践迎击之槜李。

越使死士挑战,三行造吴师,呼,自刭。

吴师观之,越因伐吴,败之姑苏,伤吴王阖庐指,军却七里。

吴王病伤而死。

阖庐使立太子夫差,谓曰:“尔而忘句践杀汝父乎?

”对曰:“不敢!

”三年,乃报越。

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为太宰。

习战射,常以报越为志。

二年,吴王悉精兵以伐越,败之夫椒,报姑苏也。

越王句践乃以甲兵五千人栖于会稽,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而行成,请委国为臣妾。

吴王将许之,伍子胥谏曰:“昔有过氏杀斟灌以伐斟寻,灭夏后帝相。

帝相之妃后缗方娠,逃于有仍而生少康。

少康为有仍牧正。

有过又欲杀少康,少康奔有虞。

有虞思夏德,于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于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

后遂收夏众,抚其官职。

使人诱之,遂灭有过氏,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

今吴不如有过之彊,而句践大于少康。

今不因此而灭之,又将宽之,不亦难乎!

且句践为人能辛苦,今不灭,后必悔之。

”吴王不听,听太宰嚭,卒许越平,与盟而罢兵去。

七年,吴王夫差闻齐景公死而大臣争宠,新君弱,乃兴师北伐齐。

子胥谏曰:“越王句践食不重味,衣不重采,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其众。

此人不死,必为吴患。

今越在腹心疾而王不先,而务齐,不亦谬乎!

”吴王不听,遂北伐齐,败齐师于艾陵。

至缯,召鲁哀公而征百牢。

季康子使子贡以周礼说太宰嚭,乃得止。

因留略地于齐鲁之南。

九年,为驺伐鲁,,至,与鲁盟乃去。

十年,因伐齐而归。

十一年,复北伐齐。

越王句践率其众以朝吴,厚献遗之,吴王喜。

唯子胥惧,曰:“是弃吴也。

”谏曰:“越在腹心,今得志于齐,犹石田,无所用。

且盘庚之诰有颠越勿遗,商之以兴。

”吴王不听,使子胥于齐,子胥属其子于齐鲍氏,还报吴王。

吴王闻之,大怒,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

将死,曰:“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为器。

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

” 齐鲍氏弑齐悼公。

吴王闻之,哭于军门外三日,乃从海上攻齐。

齐人败吴,吴王乃引兵归。

十三年,吴召鲁、卫之君会于橐皋。

十四年春,吴王北会诸侯于黄池,欲霸中国以全周室。

六月丙子,越王句践伐吴。

乙酉,越五千人与吴战。

丙戌,虏吴太子友。

丁亥,入吴。

吴人告败于王夫差,夫差恶其闻也。

或泄其语,吴王怒,斩七人于幕下。

七月辛丑,吴王与晋定公争长。

吴王曰:“于周室我为长。

”晋定公曰:“于姬姓我为伯。

”赵鞅怒,将伐吴,乃长晋定公。

吴王已盟,与晋别,欲伐宋。

太宰嚭曰:“可胜而不能居也。

”乃引兵归国。

国亡太子,内空,王居外久,士皆罢敝,于是乃使厚币以与越平。

十五年,齐田常杀简公。

十八年,越益彊。

越王句践率兵复伐败吴师于笠泽。

楚灭陈。

二十年,越王句践复伐吴。

二十一年,遂围吴。

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败吴。

越王句践欲迁吴王夫差于甬东,予百家居之。

吴王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

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

”遂自刭死。

越王灭吴,诛太宰嚭,以为不忠,而归。

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谓至德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余读春秋古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句吴兄弟也。

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

呜呼,又何其闳览博物君子也!

史记·八书·平准书

〔司马迁〕 〔汉〕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饟,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

于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金一斤,约法省禁。

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馀业以稽市物,物踊腾粜,米至石万钱,马一匹则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

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

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

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焉,不领于天下之经费。

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钱。

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

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

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禁生焉。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足给食当食者。

于是募民能输及转粟于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修卖爵令,而贱其价以招民。

及徒复作,得输粟县官以除罪。

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修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馀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

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

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

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

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

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

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

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自是之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

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馀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

彭吴贾灭朝鲜,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

及王恢设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干戈日滋。

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财赂衰秏而不赡。

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

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出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

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馀锺致一石,散币于邛僰以集之。

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

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

东至沧海之郡,人徒之费拟于南夷。

又兴十万馀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虚。

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于此。

其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馀万,击右贤王,获首虏万五千级。

-明-年-,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出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

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

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

于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

有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

北边未安,朕甚悼之。

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趶无所食。

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

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

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

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

千夫如五大夫。

其有罪又减二等。

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

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于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

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而坐死者数万人,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

当是之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

公孙弘以汉相,布被,食不重味,为天下先。

然无益于俗,稍骛于功利矣。

其明年,骠骑仍再出击胡,获首四万。

其秋,浑邪王率数万之众来降,于是汉发车二万乘迎之。

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

是岁费凡百馀巨万。

初,先是往十馀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塞河,辄决坏,费不可胜计。

其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为溉田,作者数万人。

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作者数万人。

朔方亦穿渠,作者数万人:各历二三期,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近郡。

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藏以赡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菑,民多饥乏,于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廥以振贫民。

犹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贷假。

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

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

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

于是县官大空,而富商大贾或趶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给。

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

于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

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

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馀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亦间盗铸钱,不可胜数。

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

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

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

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摩钱里取鋊,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

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又造银锡为白金。

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

二曰以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

三曰复小,撱之,其文龟,直三百。

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文如其重。

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于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

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

咸阳,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

弘羊,雒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

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

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徵发之士益鲜。

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

故吏皆适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得首虏八九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死者十馀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

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奸诈,乃更请诸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鋊焉。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属少府,陛下不私,以属大农佐赋。

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

浮食奇民欲擅管山海之货,以致富羡,役利细民。

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

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没入其器物。

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便属在所县”使孔仅、东郭咸阳乘传举行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

吏道益杂,不选,而多贾人矣。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

于是公卿言“郡国颇被菑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

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赋,而民不齐出于南亩,商贾滋众。

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

异时算轺车贾人缗钱皆有差,请算如故。

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一算。

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一算。

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以一算。

商贾人轺车二算。

船五丈以上一算。

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

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属,皆无得籍名田,以便农。

敢犯令,没入田僮”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

亲死,式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分,独取畜羊百馀,田宅财物尽予弟。

式入山牧十馀岁,羊致千馀头,买田宅。

而其弟尽破其业,式辄复分予弟者数矣。

是时汉方数使将击匈奴,卜式上书,原输家之半县官助边。

天子使使问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习仕宦,不愿也”使问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

式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顺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于人。

无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委,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具其言入以闻。

天子以语丞相弘。

弘曰“此非人情。

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于是上久不报式,数岁,乃罢式。

式归,复田牧。

岁馀,会军数出,浑邪王等降,县官费众,仓府空。

其-明-年,贫民大徙,皆仰给县官,无以尽赡。

卜式持钱二十万予河南守,以给徙民。

河南上富人助贫人者籍,天子见卜式名,识之,曰“是固前而欲输其家半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

式又尽复予县官。

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欲输之助费。

天子于是以式终长者,故尊显以风百姓。

初,式不愿为郎。

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衣屩而牧羊。

岁馀,羊肥息。

上过见其羊,善之。

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

以时起居。

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缑氏便之。

迁为成皋令,将漕最。

上以为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

而孔仅之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拜为大农,列于九卿。

而桑弘羊为大农丞,筦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矣。

始令吏得入谷补官,郎至六百石。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

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

赦自出者百馀万人。

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

犯者众,吏不能尽诛取,于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国,举兼并之徒守相为利者。

而御史大夫张汤方隆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惨急刻深为九卿,而直指夏兰之属始出矣。

而大农颜异诛。

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

上与张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

异曰“今王侯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说。

张汤又与异有却,及有人告异以它议,事下张汤治异。

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 异不应,微反唇。

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

自是之后,有腹诽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矣。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告缗钱纵矣。

郡国多奸铸钱,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锺官赤侧,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侧不得行。

白金稍贱,民不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

岁馀,白金终废不行。

是岁也,张汤死而民不思。

其后二岁,赤侧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

于是悉禁郡国无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

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所前铸钱皆废销之,输其铜三官。

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卜式相齐,而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

杜周治之,狱少反者。

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

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产业,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益广关,置左右辅。

初,大农筦盐铁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盐铁。

及杨可告缗钱,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

上林既充满,益广。

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

治楼船,高十馀丈,旗帜加其上,甚壮。

于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高数十丈。

宫室之修,由此日丽。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

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

诸官益杂置多,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乱齐民”乃徵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命曰“株送徒”。

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是时山东被河菑,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

天子怜之,诏曰“江南火耕水耨,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遣使冠盖相属于道,护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国。

东度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辨,自杀。

行西逾陇,陇西守以行往卒,天子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

于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

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以除告缗,用充仞新秦中。

既得宝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议封禅事,而天下郡国皆豫治道桥,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官储,设供具,而望以待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边为桀。

于是天子为山东不赡,赦天下囚,因南方楼船卒二十馀万人击南越,数万人发三河以西骑击西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

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

中国缮道饣鬼粮,远者三千,近者千馀里,皆仰给大农。

边兵不足,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赡之。

车骑马乏绝,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岁课息。

齐相卜式上书曰“臣闻主忧臣辱。

南越反,臣愿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诏曰“卜式虽躬耕牧,不以为利,有馀辄助县官之用。

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奋愿父子死之,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

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

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羌、越。

至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馀人。

乃拜式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铁器苦恶,贾贵,或彊令民卖买之。

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

上由是不悦卜式。

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赋税。

南阳、汉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

而初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馀人,费皆仰给大农。

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赡之。

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赋法矣。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贬秩为太子太傅。

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筦天下盐铁。

弘羊以诸官各自巿,相与争,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县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

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

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

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

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

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准”。

天子以为然,许之。

于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到太山,巡海上,并北边以归。

所过赏赐,用帛百馀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

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告缗。

他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

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

边馀谷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

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于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是岁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

亨弘羊,天乃雨” 太史公曰:农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龟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

所从来久远,自高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记云。

故书道唐虞之际,诗述殷周之世,安宁则长庠序,先本绌末,以礼义防于利。

事变多故而亦反是。

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终始之变也。

禹贡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纳职焉。

汤武承弊易变,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为治,而稍陵迟衰微。

齐桓公用管仲之谋,通轻重之权,徼山海之业,以朝诸侯,用区区之齐显成霸名。

魏用李克,尽地力,为彊君。

自是以后,天下争于战国,贵诈力而贱仁义,先富有而后推让。

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万,而贫者或不厌糟糠。

有国彊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绝祀而灭世。

以至于秦,卒并海内。

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

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

及至秦,中一国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名,为上币。

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

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

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

于是外攘夷狄,内兴功业,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

古者尝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上,犹自以为不足也。

无异故云,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史记·八书·河渠书

〔司马迁〕 〔汉〕

夏书曰:禹抑洪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陆行载车,水行载舟,泥行蹈毳、山行即桥。

以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

通九州,陂九泽,度九山。

然河淄衍溢,害中国也尤甚。

唯是为务。

故道河自积石历龙门。

南到华阴,东下砥柱,及孟津、洛汭,至于大邳。

于是禹以为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厮二渠以引其河。

北载之高地,过降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勃海。

九川既疏,九泽既洒,诸夏艾安,功施于三代。

自是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

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

于齐,则通菑济之间。

于是,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

穿二江成都之中。

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溉浸,百姓飨其利。

至于所过,往往引其水盖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

西门豹引漳水溉邺,以富魏之河内。

而韩闻秦之好兴事,欲罢之,毋令东伐,乃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中山西邸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余里,欲以溉田。

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

郑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

”秦以为然,卒使就渠。

渠就,用注填阏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

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汉兴三十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于是东都大兴卒塞之。

其后四十有余年,今天子元光中,而河决于瓠子,东南注巨野,通于淮、泗。

于是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兴人徒塞之,辄复坏。

是时武安候田蚡为丞相,其奉邑食鄃。

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菑,邑收多。

蚡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强塞,塞之未必应天。

”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

于是天子久之不事复塞也。

是时郑当时为大农,言曰:“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中上,度六月而罢,而漕水道九百余里,时有难处。

引渭穿渠起长安,并南山下。

至三百余里,易漕,度可令三月罢。

而渠下民田万余顷,又可得以溉田:此损漕省卒,而益肥关中之地,得谷。

”天子以为然,令齐人水工作法伯表,悉发卒数万人穿漕渠,三岁而通。

通,以漕,大便利。

其手漕稍多,而渠下之民得以溉田矣。

其后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岁百余万石,更砥柱之限,败亡甚多,而亦烦费。

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板下,度可得五千顷。

五千顷故尽河蠕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

谷从渭上,与关中无异而砥柱之东可无复漕,天子以为然,发卒数万人作渠田。

数岁,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

久之,灌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为稍入。

其后人有上书欲通褒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

汤问其事,因言:“抵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

今穿褒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道渭,皆可以行船漕。

漕从南阳上沔入褒之绝水至斜,间百余里,以车转,从斜下下渭。

如此,治中之谷可致,山东从沔无限,便于砥柱之漕。

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饶,拟于巴蜀。

”天子以为然,拜汤子印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

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

其后庄熊罴言:“临晋民愿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余顷故卤地。

诚得水,可令亩十石。

于是为发卒万余人穿渠,自征引洛水至商颜山下。

岸善崩,乃凿井,深者四十余丈。

往往为井,并下相通行水。

水颓以绝商颜,东至山岭余里间。

井渠之生自此始。

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

作之十余岁,渠颇通,犹未得其饶。

自河决瓠子后二十余岁,岁因以数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

天子既封禅巡祭山川,其明年,旱,乾封少雨。

天了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

于是天子已用事万里沙,则还有临决河,沈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负薪填决河。

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天子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奈何?

皓皓旰旰闾殚为河!

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

吾山平兮巨野溢,鱼沸郁兮柏冬日。

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

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哀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

啮嗓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淮缓。

”一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

搴长茭兮沉美玉,河伯许兮薪下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

颓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于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

朔方、西河、河西、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

而关中辅渠,灵轵引堵水。

汝南、九江引淮。

东海引巨定。

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为溉田,各万余顷。

佗小渠披山通道者,不可胜言。

然其著都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

东窥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

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

北自龙门至于朔方。

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

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灌渠书。

史记·八书·封禅书

〔司马迁〕 〔汉〕

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

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见而不臻乎泰山者也。

虽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给,是以即事用希。

传曰:“三年不为礼,礼必废。

三年不为乐,乐必坏。

”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

厥旷远者千有馀载,近者数百载,故其仪阙然堙灭,其详不可得而记闻云。

尚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山川,遍群神。

辑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还瑞。

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

岱宗,泰山也。

柴,望秩于山川。

遂觐东后。

东后者,诸侯也。

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

五月,巡狩至南岳。

南岳,衡山也。

八月,巡狩至西岳。

西岳,华山也。

十一月,巡狩至北岳。

北岳,恒山也。

皆如岱宗之礼。

中岳,嵩高也。

五载一巡狩。

禹遵之。

后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渎,二龙去之。

其后三世,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

后八世,至帝太戊,有桑谷生于廷,一暮大拱,惧。

伊陟曰:“妖不胜德。

”太戊修德,桑穀死。

伊陟赞巫咸,巫咸之兴自此始。

后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

有雉登鼎耳雊,武丁惧。

祖己曰:“修德。

”武丁从之,位以永宁。

后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

后三世,帝纣淫乱,武王伐之。

由此观之,始未尝不肃祗,后稍怠慢也。

周官曰,冬日至,祀天于南郊,迎长日之至。

夏日至,祭地祗。

皆用乐舞,而神乃可得而礼也。

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

四渎者,江、河、淮、济也。

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

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自禹兴而修社祀,后稷稼穑,故有稷祠,郊社所从来尚矣。

自周克殷后十四世,世益衰,礼乐废,诸侯恣行,而幽王为犬戎所败,周东徙雒邑。

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为诸侯。

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昚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 驹黄牛羝羊各一云。

其后十六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

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

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

”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吴阳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祠。

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

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

”其语不经见,缙绅者不道。

作鄜畤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

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雊。

以一牢祠,命曰陈宝。

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后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

雍之诸祠自此兴。

用三百牢于鄜畤。

作伏祠。

磔狗邑四门,以御蛊菑。

德公立二年卒。

其后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

其后十四年,秦缪公立,病卧五日不寤。

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缪公平晋乱。

史书而记藏之府。

而后世皆曰秦缪公上天。

秦缪公即位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

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

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

虙羲封泰山,禅云云。

神农封泰山,禅云云。

炎帝封泰山,禅云云。

黄帝封泰山,禅亭亭。

颛顼封泰山,禅云云。

帝幹封泰山,禅云云。

尧封泰山,禅云云。

舜封泰山,禅云云。

禹封泰山,禅会稽。

汤封泰山,禅云云。

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

”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

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

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

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

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

”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

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

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

今凤皇麒麟不来,嘉穀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

”于是桓公乃止。

是岁,秦缪公内晋君夷吾。

其后三置晋国之君,平其乱。

缪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其后百有馀年,而孔子论述六,传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禅乎梁父者七十馀王矣,其俎豆之礼不章,盖难言之。

或问禘之说,孔子曰:“不知。

知禘之说,其于天下也视其掌。

”诗云纣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

爰周德之洽维成王,成王之封禅则近之矣。

及后陪臣执政,季氏旅于泰山,仲尼讥之。

是时苌弘以方事周灵王,诸侯莫朝周,周力少,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狸首。

狸首者,诸侯之不来者。

依物怪欲以致诸侯。

诸侯不从,而晋人执杀苌弘。

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苌弘。

其后百馀年,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

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秦始与周合,合而离,五百岁当复合,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

”栎阳雨金,秦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阳而祀白帝。

其后百二十岁而秦灭周,周之九鼎入于秦。

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彭城下。

其后百一十五年而秦并天下。

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

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畅茂。

殷得金德,银自山溢。

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

今秦变周,水德之时。

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

”于是秦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秦功业。

于是徵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

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

扫地而祭,席用菹秸,言其易遵也。

”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绌儒生。

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至巅,立石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

从阴道下,禅于梁父。

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祕之,世不得而记也。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于大树下。

诸儒生既绌,不得与用于封事之礼,闻始皇遇风雨,则讥之。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

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

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

其祀绝莫知起时。

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

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者。

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

盖天好阴,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

地贵阳,祭之必于泽中圜丘云。

三曰兵主,祠蚩尤。

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

四曰阴主,祠三山。

五曰阳主,祠之罘。

六曰月主,祠之莱山。

皆在齐北,并勃海。

七曰日主,祠成山。

成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

八曰四时主,祠琅邪。

琅邪在齐东方,盖岁之所始。

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珪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之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

而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依于鬼神之事。

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

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去人不远。

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

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

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

未至,望之如云。

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

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

世主莫不甘心焉。

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言之不可胜数。

始皇自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

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

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

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

不得,还至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

其秋,诸侯畔秦。

三年而二世弑死。

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岁,秦亡。

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讹曰:“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

”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事者邪?

昔三代之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

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

自五帝以至秦,轶兴轶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

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于是自殽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

曰太室。

太室,嵩高也。

恒山,泰山,会稽,湘山。

水曰济,曰淮。

春以脯酒为岁祠,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祷祠。

其牲用牛犊各一,牢具珪币各异。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

曰华山,薄山。

薄山者,衰山也。

岳山,岐山,吴岳,鸿冢,渎山。

渎山,蜀之汶山。

水曰河,祠临晋。

沔,祠汉中。

湫渊,祠朝。

江水,祠蜀。

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名山川。

而牲牛犊牢具珪币各异。

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

陈宝节来祠。

其河加有尝醪。

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车一乘, 驹四。

霸、产、长水、沣、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鞚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岁祷塞泮涸祠,礼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逑之属,百有馀庙。

西亦有数十祠。

于湖有周天子祠。

于下邽有天神。

沣、滈有昭明、天子辟池。

于、亳有三社主之祠、寿星祠。

而雍菅庙亦有杜主。

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

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

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祷,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祠,五月尝驹,及四仲之月月祠,陈宝节来一祠。

春夏用骍,秋冬用 。

畤驹四匹,木禺龙栾车一驷,木禺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

黄犊羔各四,珪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

三年一郊。

秦以冬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于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

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岁时奉祠之。

至如他名山川诸鬼及八神之属,上过则祠,去则已。

郡县远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于天子之祝官。

祝官有祕祝,即有菑祥,辄祝祠移过于下。

汉兴,高祖之微时,尝杀大蛇。

有物曰:“蛇,白帝子也,而杀者赤帝子。

”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

徇沛,为沛公,则祠蚩尤,衅鼓旗。

遂以十月至灞上,与诸侯平咸阳,立为汉王。

因以十月为年首,而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

”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

”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

”莫知其说。

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

”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

有司进祠,上不亲往。

悉召故秦祝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

因令县为公社。

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

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

” 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谨治枌榆社,常以四时春以羊彘祠之。

令祝官立蚩尤之祠于长安。

长安置祠祝官、女巫。

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

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炊之属。

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累之属。

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

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

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

秦中者,二世皇帝。

各有时。

其后二岁,或曰周兴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

于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郡国县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

” 高祖十年春,有司请令县常以春月及腊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财以祠。

制曰:“可。

” 其后十八年,孝文帝即位。

即位十三年,下诏曰:“今祕祝移过于下,朕甚不取。

自今除之。

”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

及齐、淮南国废,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是岁,制曰:“朕即位十三年于今,赖宗庙之灵,社稷之福,方内艾安,民人靡疾。

间者比年登,朕之不德,何以飨此?

皆上帝诸神之赐也。

盖闻古者飨其德必报其功,欲有增诸神祠。

有司议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驾被具。

西畤畦畤禺车各一乘,禺马四匹,驾被具。

其河、湫、汉水加玉各二。

及诸祠,各增广坛场,珪币俎豆以差加之。

而祝釐者归福于朕,百姓不与焉。

自今祝致敬,毋有所祈。

”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

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

”是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始,故河决金隄,其符也。

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

如公孙臣言,非也。

罢之。

后三岁,黄龙见成纪。

文帝乃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草改历服色事。

其夏,下诏曰:“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无害于民,岁以有年。

朕祈郊上帝诸神,礼官议,无讳以劳朕。

”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

于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见雍五畤祠,衣皆上赤。

其明年,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纟免焉。

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

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

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门,各如其帝色。

祠所用及仪亦如雍五畤。

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

五帝庙南临渭,北穿蒲池沟水,权火举而祠,若光辉然属天焉。

于是贵平上大夫,赐累千金。

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坛,祠以五牢具。

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

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

”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

平又言“臣候日再中”。

居顷之,日却复中。

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

兆见不迎则不至。

”于是上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气神事皆诈也。

下平吏治,诛夷新垣平。

自是之后,文帝怠于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

后岁少不登。

数年而孝景即位。

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至今天子。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汉兴已六十馀岁矣,天下艾安,搢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

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

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伺得赵绾等奸利事,召案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

后六年,窦太后崩。

其明年,徵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见五畤。

后常三岁一郊。

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氾氏观。

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见神于先后宛若。

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

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

及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

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穀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

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主方。

匿其年及其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

其游以方遍诸侯。

无妻子。

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衣食。

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

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

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

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

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

”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

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

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

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

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

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

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

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

”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

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

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太一坛上,如其方。

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

冥羊用羊祠。

马行用一青牡马。

太一、泽山君地长用牛。

武夷君用乾鱼。

阴阳使者以一牛”。

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于忌太一坛旁。

其后,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发瑞应,造白金焉。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

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

”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

锡诸侯白金,风符应合于天也。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太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县偿之。

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

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

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

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

”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

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

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

乃为帛书以饭牛,详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

杀视得书,书言甚怪。

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后则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

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

上召置祠之甘泉。

及病,使人问神君。

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

病少愈,彊与我会甘泉。

”于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

大赦,置寿宫神君。

寿宫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

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

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

居室帷中。

时昼言,然常以夜。

天子祓,然后入。

因巫为主人,关饮食。

所以言,行下。

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

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

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

其事祕,世莫知也。

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

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云。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

”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栗。

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

”于是天子遂东,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丘,如宽舒等议。

上亲望拜,如上帝礼。

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

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

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南君,以奉其先祀焉。

”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于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

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

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

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

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

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因乐成侯求见言方。

天子既诛文成,后悔其蚤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

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

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

顾以臣为贱,不信臣。

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

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

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

’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奄口,恶敢言方哉!

”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

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

”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

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

神人尚肯邪不邪。

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

”于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

居月馀,得四印,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

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渎。

间者河溢皋陆,隄繇不息。

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

乾称‘蜚龙’,‘鸿渐于般’,朕意庶几与焉。

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

”赐列侯甲第,僮千人。

乘舆斥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

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万斤,更命其邑曰当利公主。

天子亲如五利之第。

使者存问供给,相属于道。

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

于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

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

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

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

其后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

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

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

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

天子使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

至中山,曣翚,有黄云盖焉。

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

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

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穀。

今岁丰庑未报,鼎曷为出哉?

”有司皆曰:“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壹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

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

皆尝亨 上帝鬼神。

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

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颂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

鼐鼎及鼒,不吴不骜,胡考之休’。

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承休无疆。

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享。

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

鼎宜见于祖祢,藏于帝廷,以合明应。

”制曰:“可。

”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

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其秋,上幸雍,且郊。

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亲郊之”。

上疑未定。

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

”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宛朐,问于鬼臾区。

鬼臾区对曰:‘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

’于是黄帝迎日推策,后率二十岁复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

”卿因所忠欲奏之。

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

”卿因嬖人奏之。

上大说,乃召问卿。

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

”上曰:“申公何人也?

”卿曰:“申公,齐人。

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

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

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

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

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

申公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能仙登天矣。

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

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

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

黄帝且战且学仙。

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断斩非鬼神者。

百馀岁然后得与神通。

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

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

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廷。

明廷者,甘泉也。

所谓寒门者,谷口也。

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

鼎既成,有龙垂胡珣下迎黄帝。

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馀人,龙乃上去。

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珣,龙珣拔,堕,堕黄帝之弓。

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珣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

’”于是天子曰:“嗟乎!

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鵕耳。

”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于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崆峒,幸甘泉。

令祠官宽舒等具太一祠坛,祠坛放薄忌太一坛,坛三垓。

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

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狸牛以为俎豆牢具。

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

其下四方地,为醊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

已祠,胙馀皆燎之。

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

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

太一祝宰则衣紫及绣。

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字始郊拜太一。

朝朝日,夕夕月,则揖。

而见太一如雍郊礼。

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

”而衣上黄。

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

有司云“祠上有光焉”。

公卿言“皇帝始郊见太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

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

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坛以明应。

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

三岁天子一郊见。

”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太一。

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太一锋,命曰“灵旗”。

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

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

上使人随验,实毋所见。

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

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

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

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

”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

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

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也。

”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

其春,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

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尚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

”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

”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

”于是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然后封禅。

”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馀万,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须如。

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

”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

”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太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

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

齐人丁公年九十馀,曰:“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

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

”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

数年,至且行。

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上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于九皇,而颇采儒术以文之。

群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禅事,又牵拘于诗书古文而不能骋。

上为封禅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禅事,于是上绌偃、霸,而尽罢诸儒不用。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

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

问上,上不言。

问下,下不言。

于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

东上泰山,泰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

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

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

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

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

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

宿留海上,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

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

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

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射牛行事。

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太一之礼。

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

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

其事皆禁。

明日,下阴道。

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

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

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

五色土益杂封。

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礼。

兕牛犀象之属不用。

皆至泰山祭后土。

封禅祠。

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

于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惧不任。

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

修祠太一,若有象景光,箓如有望,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于梁父,而后禅肃然。

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

复博、奉高、蛇丘、历城,无出今年租税。

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

行所过毋有复作。

事在二年前,皆勿听治。

”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

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

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

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

五月,反至甘泉。

有司言宝鼎出为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

后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

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焉。

”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

还,拜祝祠太一。

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

寿星仍出,渊耀光明。

信星昭见,皇帝敬拜太祝之享。

”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

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

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

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

是岁旱。

于是天子既出无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

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沈祠而去。

使二卿将卒塞决河,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是时既灭两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

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

后世怠慢,故衰秏”。

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

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见。

今陛下可为观,如缑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也。

且仙人好楼居。

”于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甘泉则作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

乃作通天茎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仙神人之属。

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

夏,有芝生殿房内中。

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若见有光云,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有复作。

” 其明年,伐朝鲜。

夏,旱。

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

”上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

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

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

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

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礼其名山川。

北至琅邪,并海上。

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

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

济南人公 带上黄帝时明堂图。

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衤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

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

及五年修封,则祠太一、五帝于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

祠后土于下房,以二十太牢。

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

礼毕,燎堂下。

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祕祠其巅。

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

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

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修封禅。

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太元神策,周而复始。

皇帝敬拜太一。

”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

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

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

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廷。

明廷,甘泉也。

”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

其后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

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

”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

前殿度高未央。

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

其西则唐中,数十里虎圈。

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

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

乃立神明台、井幹楼,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为太初元年。

是岁,西伐大宛。

蝗大起。

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

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而以木禺马代驹焉。

独五月尝驹,行亲郊用驹。

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

行过,乃用驹。

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

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命曰迎年”。

上许作之如方,命曰明年。

上亲礼祠上帝焉。

公玊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焉。

”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

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

夏,遂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以禅祠石闾。

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

还过祭恒山。

今天子所兴祠,太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修封。

薄忌太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

凡六祠,皆太祝领之。

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祠,行去则已。

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

他祠皆如其故。

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遍于五岳、四渎矣。

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

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之迹为解,无有效。

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羁縻不绝,冀遇其真。

自此之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

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意,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

后有君子,得以览焉。

若至俎豆珪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

礼载“升中”,书称“肆类”。

古今盛典,皇王能事。

登封报天,降禅除地。

飞英腾实,金泥石记。

汉承遗绪,斯道不坠。

仙闾、肃然,扬休勒志。

史记·八书·天官书

〔司马迁〕 〔汉〕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

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属。

后句四星,末大星正妃,馀三星后宫之属也。

环之匡卫十二星,籓臣。

皆曰紫宫。

前列直斗口三星,随北端兑,若见若不,曰阴德,或曰天一。

紫宫左三星曰天枪,右五星曰天棓,后六星绝汉抵营室,曰阁道。

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

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

用昏建者杓。

杓,自华以西南。

夜半建者衡。

衡,殷中州河、济之间。

平旦建者魁。

魁,海岱以东北也。

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

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

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禄。

在斗魁中,贵人之牢。

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

三能色齐,君臣和。

不齐,为乖戾。

辅星明近,辅臣亲彊。

斥小,疏弱。

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

一外为盾,天锋。

有句圜十五星,属杓,曰贱人之牢。

其牢中星实则囚多,虚则开出。

天一、枪、棓、矛、盾动摇,角大,兵起。

东宫苍龙,房、心。

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

不欲直,直则天王失计。

房为府,曰天驷。

其阴,右骖。

旁有两星曰衿。

北一星曰辖。

东北曲十二星曰旗。

旗中四星天市。

中六星曰市楼。

市中星众者实。

其虚则秏。

房南众星曰骑官。

左角,李。

右角,将。

大角者,天王帝廷。

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

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

亢为疏庙,主疾。

其南北两大星,曰南门。

氐为天根,主疫。

  尾为九子,曰君臣。

斥绝,不和。

箕为敖客,曰口舌。

火犯守角,则有战。

房、心,王者恶之也。

南宫朱鸟,权、衡。

衡,太微,三光之廷。

匡卫十二星,籓臣:西,将。

东,相。

南四星,执法。

中,端门。

门左右,掖门。

门内六星,诸侯。

其内五星,五帝坐。

后聚一十五星,蔚然,曰郎位。

傍一大星,将位也。

月、五星顺入,轨道,司其出,所守,天子所诛也。

其逆入,若不轨道,以所犯命之。

中坐,成形,皆群下从谋也。

金、火尤甚。

廷籓西有隋星五,曰少微,士大夫。

权,轩辕。

轩辕,黄龙体。

前大星,女主象。

旁小星,御者后宫属。

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东井为水事。

其西曲星曰钺。

钺北,北河。

南,南河。

两河、天阙间为关梁。

舆鬼,鬼祠事。

中白者为质。

火守南北河,兵起,谷不登。

故德成衡,观成潢,伤成钺,祸成井,诛成质。

柳为鸟注,主木草。

七星,颈,为员官。

主急事。

张,素,为厨,主觞客。

翼为羽翮,主远客。

轸为车,主风。

其旁有一小星,曰长沙,星星不欲明。

明与四星等,若五星入轸中,兵大起。

轸南众星曰天库楼。

库有五车。

车星角若益众,及不具,无处车马。

西宫咸池,曰天五潢。

五潢,五帝车舍。

火入,旱。

金,兵。

水,水。

中有三柱。

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豕,为沟渎。

娄为聚众。

胃为天仓。

其南众星曰廥积。

  昴曰髦头,胡星也,为白衣会。

毕曰罕车,为边兵,主弋猎。

其大星旁小星为附耳。

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

昴、毕间为天街。

其阴,阴国。

阳,阳国。

参为白虎。

三星直者,是为衡石。

下有三星,兑,曰罚,为斩艾事。

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

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首,主葆旅事。

其南有四星,曰天厕。

厕下一星,曰天矢。

矢黄则吉青、白、黑,凶。

其西有句曲九星,三处罗: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游。

其东有大星曰狼。

狼角变色,多盗贼。

下有四星曰弧,直狼。

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

老人见,治安。

不见,兵起。

常以秋分时候之于南郊。

附耳入毕中,兵起。

北宫玄武,虚、危。

危为盖屋。

虚为哭泣之事。

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

军西为垒,或曰钺。

旁有一大星为北落。

北落若微亡,军星动角益希,及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

火、金、水尤甚:火,军忧。

水,患。

木、土,军吉。

危东六星,两两相比,曰司空。

营室为清庙,曰离宫、阁道。

汉中四星,曰天驷。

旁一星,曰王良。

王良策马,车骑满野。

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潢。

天潢旁,江星。

江星动,人涉水。

杵、臼四星,在危南。

匏瓜,有青黑星守之,鱼盐贵。

南斗为庙,其北建星。

建星者,旗也。

牵牛为牺牲。

其北河鼓。

河鼓大星,上将。

左右,左右将。

婺女,其北织女。

织女,天女孙也。

察日、月之行以揆岁星顺逆。

曰东方木,主春,日甲乙。

义失者,罚出岁星。

岁星赢缩,以其舍命国。

所在国不可伐,可以罚人。

其趋舍而前曰赢,退舍曰缩。

赢,其国有兵不复。

缩,其国有忧,将亡,国倾败。

其所在,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义致天下。

以摄提格岁:岁阴左行在寅,岁星右转居丑。

正月,与斗、牵牛晨出东方,名曰监德。

色苍苍有光。

其失次,有应见柳。

岁早,水。

晚,旱。

岁星出,东行十二度,百日而止,反逆行。

逆行八度,百日,复东行。

岁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岁而周天。

出常东方,以晨。

入于西方,用昏。

单阏岁:岁阴在卯,星居子。

以二月与婺女、虚、危晨出,曰降入。

大有光。

其失次,有应见张。

其岁大水。

执徐岁:岁阴在辰,星居亥。

以三月与营室、东壁晨出,曰青章。

青青甚章。

其失次。

有应见轸。

岁早,旱。

晚,水。

大荒骆岁:岁阴在巳,星居戌。

以四月与奎、娄晨出,曰跰踵。

熊熊赤色,有光。

其失次,有应见亢。

敦牂岁:岁阴在午,星居酉。

以五月与胃、昴、毕晨出,曰开明。

炎炎有光。

偃兵。

唯利公王,不利治兵。

其失次,有应见房。

岁早,旱。

晚,水。

叶洽岁:岁阴在未,星居申。

以六月与觜觿、参晨出,曰长列。

昭昭有光。

利行兵。

其失次,有应见箕。

涒滩岁:岁阴在申,星居未。

以七月与东井、舆鬼晨出,曰大音。

昭昭白。

其失次,有应见牵牛。

作鄂岁:岁阴在酉,星居午。

以八月与柳、七星、张晨出,曰长王。

作作有芒。

国其昌,熟谷。

其失次,有应见危。

有旱而昌,有女丧,民疾。

阉茂岁:岁阴在戌,星居巳。

以九月与翼、轸晨出,曰天睢。

白色大明。

其失次,有应见东壁。

岁水,女丧。

大渊献岁:岁阴在亥,星居辰。

以十月与角、亢晨出,曰大章。

苍苍然,星若跃而阴出旦,是谓“正平”。

起师旅,其率必武。

其国有德,将有四海。

其失次,有应见娄。

困敦岁:岁阴在子,星居卯。

以十一月与氐、房、心晨出,曰天泉。

玄色甚明。

江池其昌,不利起兵。

其失次,有应昴。

赤奋若岁:岁阴在丑,星居寅,以十二月与尾、箕晨出,曰天皓。

黫然黑色甚明。

其失次,有应见参。

当居不居,居之又左右摇,未当去去之,与他星会,其国凶。

所居久,国有德厚。

其角动,乍小乍大,若色数变,人主有忧。

其失次舍以下,进而东北,三月生天棓,长四丈,末兑,进而东南,三月生彗星,长二丈,类彗。

退而西北,三月生天欃,长四丈,末兑。

退而西南,三月生天枪,长数丈,两头兑。

谨视其所见之国,不可举事用兵。

其出如浮如沈,其国有土功。

如沈如浮,其野亡。

色赤而有角,其所居国昌。

迎角而战者,不胜。

星色赤黄而沈,所居野大穰。

色青白而赤灰,所居野有忧。

岁星入月,其野有逐相。

与太白斗,其野有破军。

岁星一曰摄提,曰重华,曰应星,曰纪星。

营室为清庙,岁星庙也。

察刚气以处荧惑。

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

礼失,罚出荧惑,荧惑失行是也。

出则有兵,入则兵散。

以其舍命国。

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

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

因与俱出入,国绝祀。

居之,殃还至,虽大当小。

久而至,当小反大。

其南为丈夫,北为女子丧。

若角动绕环之,及乍前乍后,左右,殃益大。

与他星斗,光相逮,为害。

不相逮,不害。

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国可以礼致天下。

法,出东行十六舍而止。

逆行二舍。

六旬,复东行,自所止数十舍,十月而入西方。

伏行五月,出东方。

其出西方曰“反明”,主命者恶之。

东行急,一日行一度半。

其行东、西、南、北疾也。

兵各聚其下。

用战,顺之胜,逆之败。

荧惑从太白,军忧。

离之,军却。

出太白阴,有分军。

行其阳,有偏将战。

当其行,太白逮之,破军杀将。

其入守犯太微、轩辕、营室,主命恶之。

心为明堂,荧惑庙也。

谨候此。

历斗之会以定填星之位。

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己,黄帝,主德,女主象也。

岁填一宿,其所居国吉。

未当居而居,若已去而复还,还居之,其国得土,不乃得女。

若当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东去,其国失土,不乃失女,不可举事用兵。

其居久,其国福厚。

易,福薄。

其一名曰地侯,主岁。

岁行十度百十二分度之五,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岁周天。

其所居,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重致天下。

礼、德、义、杀、刑尽失,而填星乃为之动摇。

  赢,为王不宁。

其缩,有军不复。

填星,其色黄,九芒,音曰黄锺宫。

其失次上二三宿曰赢,有主命不成,不乃大水。

失次下二三宿曰缩,有后戚,其岁不复,不乃天裂若地动。

斗为文太室,填星庙,天子之星也。

木星与土合,为内乱。

饥,主勿用战,败。

水则变谋而更事。

火为旱。

金为白衣会若水。

金在南曰牝牡,年谷熟,金在北,岁偏无。

火与水合为焠,与金合为铄,为丧,皆不可举事,用兵大败。

土为忧,主孽卿。

大饥,战败,为北军,军困,举事大败。

土与水合,穰而拥阏,有覆军,其国不可举事。

出,亡地。

入,得地。

金为疾,为内兵,亡地。

三星若合,其宿地国外内有兵与丧,改立公王。

四星合,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

五星合,是为易行,有德,受庆,改立大人,掩有四方,子孙蕃昌。

无德,受殃若亡。

五星皆大,其事亦大。

皆小,事亦小。

蚤出者为赢,赢者为客。

晚出者为缩,缩者为主人。

必有天应见于杓星。

同舍为合。

相陵为斗,七寸以内必之矣。

五星色白圜,为丧旱。

赤圜,则中不平,为兵。

青圜,为忧水。

黑圜,为疾,多死。

黄圜,则吉。

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哭泣之声,青角有兵忧,黑角则水。

意,行穷兵之所终。

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宁昌。

春风秋雨,冬寒夏暑,动摇常以此。

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西行百二十日反东行。

见三百三十日而入,入三十日复出东方。

太岁在甲寅,镇星在东壁,故在营室。

察日行以处位太白。

曰西方,秋,日庚、辛,主杀。

杀失者,罚出太白。

太白失行,以其舍命国。

其出行十八舍二百四十日而入。

入东方,伏行十一舍百三十日。

其入西方,伏行三舍十六日而出。

当出不出,当入不入,是谓失舍,不有破军,必有国君之篡。

其纪上元,以摄提格之岁,与营室晨出东方,至角而入。

与营室夕出西方,至角而入。

与角晨出,入毕。

与角夕出,入毕。

与毕晨出,入箕。

与毕夕出,入箕。

与箕晨出,入柳。

与箕夕出,入柳。

与柳晨出,入营室。

与柳夕出,入营室。

凡出入东西各五,为八岁,二百二十日,复与营室晨出东方。

其大率,岁一周天。

其始出东方,行迟,率日半度,一百二十日,必逆行一二舍。

上极而反,东行,行日一度半,一百二十日入。

其庳,近日,曰明星,柔。

高,远日,曰大嚣,刚。

其始出西,行疾,率日一度半,百二十日。

上极而行迟,日半度,百二十日,旦入,必逆行一二舍而入。

其庳,近日,曰大白,柔。

高,远日,曰大相,刚。

出以辰、戌,入以丑、未。

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

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下起兵,有破国。

其当期出也,其国昌。

其出东为东,入东为北方。

出西为西,入西为南方。

所居久,其乡利,其乡凶。

出西至东,正西国吉。

出东至西,正东国吉。

其出不经天。

经天,天下革政。

小以角动,兵起。

始出大,后小,兵弱。

出小,后大,兵强。

出高,用兵深吉,浅凶。

庳,浅吉,深凶。

日方南金居其南,日方北金居其北,曰赢,侯王不宁,用兵进吉退凶。

日方南金居其北,日方北金居其南,曰缩,侯王有忧,用兵退吉进凶。

用兵象太白:太白行疾,疾行。

迟,迟行。

角,敢战。

动摇躁,躁。

圜以静,静。

顺角所指,吉。

反之,皆凶。

出则出兵,入则入兵。

赤角,有战。

白角,有丧。

黑圜角,忧,有水事。

青圜小角,忧,有木事。

黄圜和角,有土事,有年。

其已出三日而复,有微入,入三日乃复盛出,是谓耎,其下国有军败将北。

其已入三日又复微出,出三日而复盛入,其下国有忧。

师有粮食兵革,遗人用之。

卒虽众,将为人虏。

其出西失行,外国败。

其出东失行,中国败。

其色大圜黄滜,可为好事。

其圜大赤,兵盛不战。

太白白,比狼。

赤,比心。

黄,比参左肩。

苍,比参右肩。

黑,比奎大星。

五星皆从太白而聚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兵从天下。

居实,有得也。

居虚,无得也。

行胜色,色胜位,有位胜无位,有色胜无色,行得尽胜之。

出而留桑榆间,疾其下国。

上而疾,未尽其日,过参天,疾其对国。

上复下,下复上,有反将。

其入月,将僇。

金、木星合,光,其下战不合,兵虽起而不斗。

合相毁,野有破军。

出西方,昏而出阴,阴兵彊。

暮食出,小弱。

夜半出,中弱。

鸡鸣出,大弱:是谓阴陷于阳。

其在东方,乘明而出阳,阳兵之彊,鸡鸣出,小弱。

夜半出,中弱。

昏出,大弱:是谓阳陷于阴。

太白伏也,以出兵,兵有殃。

其出卯南,南胜北方。

出卯北,北胜南方。

正在卯,东国利。

出酉北,北胜南方。

出酉南,南胜北方。

正在酉,西国胜。

其与列星相犯,小战。

五星,大战。

其相犯,太白出其南,南国败。

出其北,北国败。

行疾,武。

不行,文。

色白五芒,出蚤为月蚀,晚为天夭及彗星,将发其国。

出东为德,举事左之迎之,吉。

出西为刑,举事右之背之,吉。

反之皆凶。

太白光见景,战胜。

昼见而经天,是谓争明,强国弱,小国彊,女主昌。

亢为疏庙,太白庙也。

太白,大臣也,其号上公。

其他名殷星、太正、营星、观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泽、终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纬。

大司马位谨候此。

察日辰之会,以治辰星之位。

曰北方水,太阴之精,主冬,日壬、癸。

刑失者,罚出辰星,以其宿命国。

  是正四时: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娄、胃东五舍,为齐。

仲夏夏至,夕出郊东井、舆鬼、柳东七舍,为楚。

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东四舍,为汉。

仲冬冬至,晨出郊东方,与尾、箕、斗、牵牛俱西,为中国。

其出入常以辰、戌、丑、未。

其蚤,为月蚀。

晚,为彗星及天夭。

其时宜效不效为失,追兵在外不战。

一时不出,其时不和。

四时不出,天下大饥。

其当效而出也,色白为旱,黄为五谷熟,赤为兵,黑为水。

出东方,大而白,有兵于外,解。

常在东方,其赤,中国胜。

其西而赤,外国利。

无兵于外而赤,兵起。

其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外国大败,中国胜。

其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国利。

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

积于西方,外国用者利。

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国可以法致天下。

辰星不出,太白为客。

其出,太白为主。

出而与太白不相从,野虽有军,不战。

出东方,太白出西方。

若出西方,太白出东方,为格,野虽有兵不战。

失其时而出,为当寒反温,当温反寒。

当出不出,是谓击卒,兵大起。

其入太白中而上出,破军杀将,客军胜。

下出,客亡地。

辰星来抵太白,太白不去,将死。

正旗上出,破军杀将,客胜。

下出,客亡地。

视旗所指,以命破军。

其绕环太白,若与斗,大战,客胜。

兔过太白,间可?

咸剑,小战,客胜。

兔居太白前,军罢。

出太白左,小战。

摩太白,有数万人战,主人吏死。

出太白右,去三尺,军急约战。

青角,兵忧。

黑角,水。

赤行穷兵之所终。

兔七命,曰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细爽、栖星、钩星。

其色黄而小,出而易处,天下之文变而不善矣。

兔五色,青圜忧,白圜丧,赤圜中不平,黑圜吉。

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号泣之声。

其出东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数二十日,而反入于东方。

其出西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数二十日,而反入于西方。

其一候之营室、角、毕、箕、柳。

出房、心间,地动。

辰星之色:春,青黄。

夏,赤白。

秋,青白,而岁熟。

冬,黄而不明。

即变其色,其时不昌。

春不见,大风,秋则不实。

夏不见,有六十日之旱,月蚀。

秋不见,有兵,春则不生。

冬不见,阴雨六十日,有流邑,夏则不长。

角、亢、氐,兖州。

房、心,豫州。

尾、箕,幽州。

斗,江、湖。

牵牛、婺女,杨州。

虚、危,青州。

营室至东壁,并州。

奎、娄、胃,徐州。

昴、毕,冀州。

觜觿、参,益州。

东井、舆鬼,雍州。

柳、七星、张,三河。

翼、轸,荆州。

七星为员官,辰星庙,蛮夷星也。

两军相当,日晕。

晕等,力钧。

厚长大,有胜。

薄短小,无胜。

重抱大破无。

抱为和,背不和,为分离相去。

直为自立,立侯王。

杀将。

负且戴,有喜。

围在中,中胜。

在外,外胜。

青外赤中,以和相去。

赤外青中,以恶相去。

气晕先至而后去,居军胜。

先至先去,前利后病。

后至后去,前病后利。

后至先去,前后皆病,居军不胜。

见而去,其发疾,虽胜无功。

见半日以上,功大。

白虹屈短,上下兑,有者下大流血。

日晕制胜,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

其食,食所不利。

复生,生所利。

而食益尽,为主位。

以其直及日所宿,加以日时,用命其国也。

月行中道,安宁和平。

阴间,多水,阴事。

外北三尺,阴星。

北三尺,太阴,大水,兵。

阳间,骄恣。

阳星,多暴狱。

太阳,大旱丧也。

角、天门,十月为四月,十一月为五月,十二月为六月,水发,近三尺,远五尺。

犯四辅,辅臣诛。

行南北河,以阴阳言,旱水兵丧。

月蚀岁星,其宿地,饥若亡。

荧惑也乱,填星也下犯上,太白也强国以战败,辰星也女乱。

大角,主命者恶之。

心,则为内贼乱也。

列星,其宿地忧。

月食始日,五月者六,六月者五,五月复六,六月者一,而五月者五,凡百一十三月而复始。

故月蚀,常也。

日蚀,为不臧也。

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

丙、丁,江、淮、海岱也。

戊、己,中州、河、济也。

庚、辛,华山以西。

壬、癸,恒山以北。

日蚀,国君。

月蚀,将相当之。

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

所出,其下起兵,兵彊。

其冲不利。

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

所出国,起兵,多变。

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野。

其星状类辰星,去地可六丈。

大贼星,出正南南方之野。

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有光。

司危星,出正西西方之野。

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类太白。

狱汉星,出正北北方之野。

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察之中青。

此四野星所出,出非其方,其下有兵,冲不利。

四填星,所出四隅,去地可四丈。

地维咸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

所见,下有乱。

乱者亡,有德者昌。

烛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

见则灭。

所烛者,城邑乱。

如星非星,如云非云,命曰归邪。

归邪出,必有归国者。

星者,金之散气,本曰火。

星众,国吉。

少则凶。

汉者,亦金之散气,其本曰水。

汉,星多,多水,少则旱,其大经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

其所往者,兵发其下。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

所堕及,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

其下圜如数顷田处,上兑者则有黄色,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星者,如炎火之状。

黄白,起地而上。

下大,上兑。

其见也,不种而获。

不有土功,必有大害。

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象旗。

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于北斗旁,状如雄鸡。

其怒,青黑,象伏鳖。

枉矢,类大流星,?

行而仓黑,望之如有毛羽然。

长庚,如一匹布著天。

此星见,兵起。

星坠至地,则石也。

河、济之间,时有坠星。

天精而见景星。

景星者,德星也。

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

凡望云气,仰而望之,三四百里。

平望,在桑榆上,千馀二千里。

登高而望之,下属地者三千里。

云气有兽居上者,胜。

自华以南,气下黑上赤。

嵩高、三河之郊,气正赤。

恒山之北,气下黑下青。

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

江、淮之间,气皆白。

徒气白。

土功气黄。

车气乍高乍下,往往而聚。

骑气卑而布。

卒气抟。

前卑而后高者,疾。

前方而后高者,兑。

后兑而卑者,却。

其气平者其行徐。

前高而后卑者,不止而反。

气相遇者,卑胜高,兑胜方。

气来卑而循车通者,不过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见。

气来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去之十馀里见。

气来高丈馀二丈者,不过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见。

稍云精白者,其将悍,其士怯。

其大根而前绝远者,当战。

青白,其前低者,战胜。

其前赤而仰者,战不胜。

阵云如立垣。

杼云类杼。

轴云抟两端兑。

杓云如绳者,居前互天,其半半天。

其者类阙旗故。

钩云句曲。

诸此云见,以五色合占。

而泽抟密,其见动人,乃有占。

兵必起,合其直。

王朔所候,决于日旁。

日旁云气,人主象。

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南夷之气类舟船幡旗。

大水处,败军场,破国之虚,下有积钱,金宝之上,皆有气,不可不察。

海旁蜄气象楼台。

广野气成宫阙然。

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

故候息秏者,入国邑,视封疆田畴之正治,城郭室屋门户之润泽,次至车服畜产精华。

实息者,吉。

虚秏者,凶。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

卿云,喜气也。

若雾非雾,衣冠而不濡,见则其域被甲而趋。

雷电、虾虹、辟历、夜明者,阳气之动者也,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故候者无不司之。

天开县物,地动坼绝。

山崩及徙,川塞溪垘。

水澹地长,见象。

城郭门闾,闺臬?

枯。

宫庙邸第,人民所次。

谣俗车服,观民饮食。

五谷草木,观其所属。

仓府厩库,四通之路。

六畜禽兽,所产去就。

鱼鳖鸟鼠,观其所处。

鬼哭若呼,其人逢俉。

化言,诚然。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

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

腊明日,人众卒岁,一会饮食,发阳气,故曰初岁。

正月旦,王者岁首。

立春日,四时之始也。

四始者,候之日。

而汉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

风从南方来,大旱。

西南,小旱。

西方,有兵。

西北,戎菽为,小雨,趣兵。

北方,为中岁。

东北,为上岁。

东方,大水。

东南,民有疾疫,岁恶。

故八风各与其冲对,课多者为胜。

多胜少,久胜亟,疾胜徐。

旦至食,为麦。

食至日昳,为稷。

昳至哺,为黍。

哺至下哺,为菽。

下哺至日入,为麻。

欲终日有云,有风,有日。

日当其时者,深而多实。

无云有风日,当其时,浅而多实。

有云风,无日,当其时,深而少实。

有日,无云,不风,当其时者稼有败。

如食顷,小败。

熟五斗米顷,大败。

则风复起,有云,其稼复起。

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所宜。

其雨雪若寒,岁恶 是日光明,听都邑人民之声。

声宫,则岁善,吉。

商,则有兵。

徵,旱。

羽,水。

角,岁恶。

或从正月旦比数雨。

率日食一升,至七升而极。

过之,不占。

数至十二日,日直其月,占水旱。

为其环千里内占,则为天下候,竟正月。

月所离列宿,日、风、云,占其国。

然必察太岁所在。

在金,穰。

水,毁。

木,饥。

火,旱。

此其大经也。

正月上甲,风从东方,宜蚕。

风从西方,若旦黄云,恶。

冬至短极,县土炭,炭动,鹿解角,兰根出,泉水跃,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

岁星所在,五谷逢昌。

其对为冲,岁乃有殃。

太史公曰:自初生民以来,世主曷尝不历日月星辰?

及至五家、三代,绍而明之,内冠带,外夷狄,分中国为十有二州,仰则观象于天,俯则法类于地。

天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

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

三光者,阴阳之精,气本在地,而圣人统理之。

幽厉以往,尚矣。

所见天变,皆国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时应,其文图籍禨祥不法。

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

至天道命,不传。

传其人,不待告。

告非其人,虽言不著。

昔之传天数者:高辛之前,重、黎。

于唐、虞,羲、和。

有夏,昆吾。

殷商,巫咸。

周室,史佚、苌弘。

于宋,子韦。

郑则裨灶。

在齐,甘公。

楚,唐眛。

赵,尹皋。

魏,石申。

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

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

为国者必贵三五。

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

太史公推古天变,未有可考于今者。

盖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蚀三十六,彗星三见,宋襄公时星陨如雨。

天子微,诸侯力政,五伯代兴,更为主命,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

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彊伯。

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

争于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臣主共忧患,其察礻几祥候星气尤急。

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言从衡者继踵,而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

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从来久矣。

秦之疆也,候在太白,占于狼、弧。

吴、楚之疆,候在荧惑,占于鸟衡。

燕、齐之疆,候在辰星,占于虚、危。

宋、郑之疆,候在岁星,占于房、心。

晋之疆,亦候在辰星,占于参罚。

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国。

中国于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阳。

阳则日、岁星、荧惑、填星。

占于街南,毕主之。

其西北则胡、貉、月氏诸衣旃裘引弓之民,为阴。

阴则月、太白、辰星。

占于街北,昴主之。

故中国山川东北流,其维,首在陇、蜀,尾没于勃、碣。

是以秦、晋好用兵,复占太白,太白主中国。

而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辰星出入躁疾,常主夷狄:其大经也。

此更为客主人。

荧惑为孛,外则理兵,内则理政。

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

诸侯更彊,时菑异记,无可录者。

秦始皇之时,十五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

其后秦遂以兵灭六王,并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因以张楚并起,三十年之间兵相骀藉,不可胜数。

自蚩尤以来,未尝若斯也。

项羽救钜鹿,枉矢西流,山东遂合从诸侯,西坑秦人,诛屠咸阳。

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

平城之围,月晕参、毕七重。

诸吕作乱,日蚀,昼晦。

吴楚七国叛逆,彗星数丈,天狗过梁野。

及兵起,遂伏尸流血其下。

元光、元狩,蚩尤之旗再见,长则半天。

其后京师师四出,诛夷狄者数十年,而伐胡尤甚。

越之亡,荧惑守斗。

朝鲜之拔,星茀于河戍。

兵征大宛,星茀招摇:此其荦荦大者。

若至委曲小变,不可胜道。

由是观之,未有不先形见而应随之者也。

夫自汉之为天数者,星则唐都,气则王朔,占岁则魏鲜。

故甘、石历五星法,唯独荧惑有反逆行。

逆行所守,及他星逆行,日月薄蚀,皆以为占。

余观史记,考行事,百年之中,五星无出而不反逆行,反逆行,尝盛大而变色。

日月薄蚀,行南北有时:此其大度也。

故紫宫、房心、权衡、咸池、虚危列宿部星,此天之五官坐位也,为经,不移徙,大小有差,阔狭有常。

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为纬,见伏有时,所过行赢缩有度。

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

凡天变,过度乃占。

国君彊大,有德者昌。

羽小,饰诈者亡。

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禳,正下无之。

夫常星之变希见,而三光之占亟用。

日月晕适,云风,此天之客气,其发见亦有大运。

然其与政事俯仰,最近人之符。

此五者,天之感动。

为天数者,必通三五。

终始古今,深观时变,察其精粗,则天官备矣。

苍帝行德,天门为之开。

赤帝行德,天牢为之空。

黄帝行德,天夭为之起。

风从西北来,必以庚、辛。

一秋中,五至,大赦。

三至,小赦。

白帝行德,以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月晕围,常大赦载,谓有太阳也。

一曰:白帝行德,毕、昴为之围。

围三暮,德乃成。

不三暮,及围不合,德不成。

二曰:以辰围,不出其旬。

黑帝行德,天关为之动。

天行德,天子更立年。

不德,风雨破石。

三能、三衡者,天廷也。

客星出天廷,有奇令。

在天成象,有同影响。

观文察变,其来自往。

天官既书,太史攸掌。

云物必记,星辰可仰。

盈缩匪,应验无爽。

至哉玄监,云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