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吕布张邈臧洪传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

以骁武给并州。

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

灵帝崩,原将兵诣洛阳。

[一]与何进谋诛诸黄门,拜执金吾。

进败,董卓入京都,将为乱,欲杀原,并其兵觽。

卓以布见信于原,诱布令杀原。

布斩原首诣卓,卓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注[一]英雄记曰:原子建阳。

本出自寒家,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

为南县吏,受使不辞难,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

裁知书,少有吏用。

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稍迁至中郎将,封都亭侯。

卓自以遇人无礼,恐人谋己,行止常以布自韂.然卓性刚而褊,忿不思难,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布。

布拳捷避之,[一]为卓顾谢,卓意亦解。

由是阴怨卓。

卓常使布守中合,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不自安。

注[一]诗曰:“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注:“拳,力也。

” 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

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

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

布曰:“奈如父子何!

”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

”布遂许之,手刃刺卓。

语在卓传。

允以布为*(奋威) **[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共秉朝政。

布自杀卓后,畏恶凉州人,凉州人皆怨。

由是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城。

[一]布不能拒,傕等遂入长安。

卓死后六旬,布亦败。

[二]将数百骑出武关,欲诣袁术。

注[一]英雄记曰:郭汜在城北。

布开城门,将兵就汜,言“且却兵,但身决胜负”。

汜、布乃独共对战,布以矛刺中汜,汜后骑遂前救汜,汜、布遂各两罢。

注[二]臣松之案英雄记曰:诸书,布以四月二十三日杀卓,六月一日败走,时又无闰,不及六旬。

布自以杀卓为术报雠,欲以德之。

术恶其反复,拒而不受。

北诣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

燕精兵万余,骑数千。

布有良马曰赤兔。

[一]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

而求益兵觽,将士钞掠,绍患忌之。

布觉其意,从绍求去。

绍恐还为己害,遣壮士夜掩杀布,不获。

事露,布走河内,[二]与张杨合。

绍令觽追之,皆畏布,莫敢逼近者。

[三]注[一]曹瞒传曰: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

” 注[二]英雄记曰:布自以有功于袁氏,轻傲绍下诸将,以为□相署置,不足贵也。

布求还洛,绍假布领司隶校尉。

外言当遣,内欲杀布。

明日当发,绍遣甲士三十人,辞以送布。

布使止于帐侧,伪使人于帐中鼓筝。

绍兵卧,布无何出帐去,而兵不觉。

夜半兵起,乱斫布默被,谓为已死。

明日,绍讯问,知布尚在,乃闭城门。

布遂引去。

注[三]英雄记曰:杨及部曲诸将,皆受傕、汜购募,共图布。

布闻之,谓杨曰:“布,卿州里也。

卿杀布,于卿弱。

不如卖布,可极得汜、傕爵宠。

”杨于是外许汜、傕,内实保护布。

汜、傕患之,更下大封诏书,以布为颍川太守。

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

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

太祖、袁绍皆与邈友。

辟公府,以高第拜骑都尉,迁陈留太守。

董卓之乱,太祖与邈首举义兵。

汴水之战,邈遣韂兹将兵随太祖。

袁绍既为盟主,有骄矜色,邈正议责绍。

绍使太祖杀邈,太祖不听,责绍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

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

” 邈知之,益德太祖。

太祖之征陶谦,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

”后还,见邈,垂泣相对。

其亲如此。

吕布之拾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

绍闻之,大恨。

邈畏太祖终为绍击己也,心不自安。

兴平元年,太祖复征谦,邈弟超,与太祖将陈宫、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谋叛太祖。

宫说邈曰:“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觽,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

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邈从之。

太祖初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觽东迎布为兖州牧,据濮阳。

郡县皆应,唯鄄城、东阿、范为太祖守。

太祖引军还,与布战于濮阳,太祖军不利,相持百余日。

是时岁旱、虫蝗、少谷,百姓相食,布东屯山阳。

二年间,太祖乃尽复收诸城,击破布于钜野。

布东奔刘备。

[一]邈从布,留超将家属屯雍丘。

太祖攻围数月,屠之,斩超及其家。

邈诣袁术请救未至,自为其兵所杀。

[二]注[一]英雄记曰:布见备,甚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

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

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尔。

”请备于帐中坐妇默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

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说。

注[二]献帝春秋曰:袁术议称尊号,邈谓术曰:“汉据火德,绝而复扬,德泽丰流,诞生明公。

公居轴处中,入则享于上席,出则为觽目之所属,华、霍不能增其高,渊泉不能同其量,可谓巍巍荡荡,无与为贰。

何为舍此而欲称制?

恐福不盈眦,祸将溢世。

庄周之称郊祭牺牛,养饲经年,衣以文绣,宰执鸾刀,以入庙门,当此之时,求为孤犊不可得也!

“按本传,邈诣术,未至而死。

而此云谏称尊号,未详孰是。

备东击术,布袭取下邳,备还归布。

布遣备屯小沛。

布自称徐州刺史。

[一]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备,备求救于布。

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于术。

” 布曰:“不然。

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

“便严步兵千、骑二百,驰往赴备。

灵等闻布至,皆敛兵不敢复攻。

布于沛西南一里安屯,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共饮食。

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

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

布性不喜合□,但喜解□耳。

“布令门候于营门中举一只戟,布言:”诸君观布射戟小支,一发中者诸君当解去,不中可留决□。

“布举弓射戟,正中小支。

诸将皆惊,言”将军天威也“!

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注[一]英雄记曰:布初入徐州,书与袁术。

术报书曰:“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祸害术门户,术举兵关东,未能屠裂卓。

将军诛卓,送其头首,为术扫灭雠耻,使术明目于当世,死生不愧,其功一也。

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诣*(封部)**[封丘]*,为曹操逆所拒破,流离迸走,几至灭亡。

将军破兖州,术复明目于遐迩,其功二也。

术生年已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

术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其功三也。

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生死。

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迎逢道路,非直此止,当骆驿复致。

若兵器战具,它所乏少,大小唯命。

”布得书大喜,遂造下邳。

典略曰:元休名尚,京兆人也。

尚与同郡韦休甫、第五文休俱着名,号为三休。

尚,献帝初为兖州刺史,东之郡,而太祖已临兖州。

尚南依袁术。

术僭号,欲以尚为太尉,不敢显言,私使人讽之,尚无屈意,术亦不敢强也。

建安初,尚逃还,为术所害。

其后尚丧与太傅马日磾丧俱至京师,天子嘉尚忠烈,为之咨嗟,诏百官吊祭,拜子玮郎中,而日磾不与焉。

英雄记曰:布水陆东下,军到下邳西四十里。

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城中大乱,不相信。

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

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

布遂夜进,晨到城下。

天明,丹杨兵悉开门内布兵。

布于门上坐,步骑放火,大破益德兵,获备妻子军资及部曲将吏士家口。

建安元年六月夜半时,布将河内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事合外,同声大呼攻合,合坚不得入。

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出,诣都督高顺营,直排顺门入。

顺问:“将军有所隐不?

”布言“河内儿声”。

顺言“此郝萌也”。

顺即严兵入府,弓弩并射萌觽。

萌觽乱走,天明还故营。

萌将曹性反萌,与对战,萌刺伤性,性斫萌一臂。

顺斫萌首,默舆性,送诣布。

布问性,言“萌受袁术谋。

”“谋者悉谁?

”性言“陈宫同谋。

”时宫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觉之。

布以宫大将,不问也。

性言“萌常以此问,性言吕将军大将有神,不可击也,不意萌狂惑不止。

”布谓性曰:“卿健儿也!

”善养视之。

创愈,使安抚萌故营,领其觽。

术欲结布为援,乃为子索布女,布许之。

术遣使韩胤以僭号议告布,并求迎妇。

沛相陈珪恐术、布成婚,则徐、扬合从,将为国难,于是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威灵命世,将征四海,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图太山之安。

今与术结婚,受天下不义之名,必有累卵之危。

”布亦怨术初不己受也,女已在涂,追还绝婚,械送韩胤,枭首许市。

珪欲使子登诣太祖,布不肯遣。

会使者至,拜布左将军。

布大喜,即听登往,并令奉章谢恩。

[一]登见太祖,因陈布勇而无计,轻于去就,宜早图之。

太祖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能究其情也。

”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

临别,太祖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

”令登阴合部觽以为内应。

注[一]英雄记曰:初,天子在河东,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

布军无畜积,不能自致,遣使上书。

朝廷以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

使人于山阳界亡失文字,太祖又手书厚加慰劳布,说起迎天子,当平定天下意,并诏书购捕公孙瓒、袁术、韩暹、杨奉等。

布大喜,复遣使上书于天子曰:“臣本当迎大驾,知曹操忠孝,奉迎都许。

臣前与操交兵,今操保傅陛下,臣为外将,欲以兵自随,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进退未敢自宁。

” 答太祖曰:“布获罪之人,分为诛首,手命慰劳,厚见褒奖。

重见购捕袁术等诏书,布当以命为效。

”太祖更遣奉车都尉王则为使者,赍诏书,又封平东将军印绶来拜布。

太祖又手书与布曰:“山阳屯送将军所失大封,国家无好金,孤自取家好金更相为作印,国家无紫绶,自取所带紫绶以籍心。

将军所使不良。

袁术称天子,将军止之,而使不通章。

朝廷信将军,使复重上,以相明忠诚。

” 布乃遣登奉章谢恩,并以一好绶答太祖。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公,绝婚公路。

今吾所求无一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为卿所卖耳!

卿为吾言,其说云何?

”登不为动容,徐喻之曰。

“登见曹公言:”待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

‘公曰:“不如卿言也。

譬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其言如此。

”布意乃解。

术怒,与韩暹、杨奉等连势,遣大将张勋攻布。

布谓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

”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军耳,策谋不素定,不能相维持,子登策之,比之连鸡,势不俱栖,可解离也。

”布用珪策,遣人说暹、奉,使与己并力共击术军,军资所有,悉许暹、奉。

于是暹、奉从之,勋大破败。

[一]注[一]九州春秋载布与暹、奉书曰:“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

今袁术造逆,当共诛讨,奈何与贼臣还共伐布?

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于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暹、奉得书,即回计从布。

布进军,去勋等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并发,斩十将首,杀伤堕水死者不可胜数。

英雄记曰:布后又与暹、奉二军向寿春,水陆并进,所过虏略。

到钟离,大获而还。

既渡淮北,留书与术曰:“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欲相吞灭,每抑止之耳!

布虽无勇,虎步淮南,一时之闲,足下鼠窜寿春,无出头者。

猛将武士,为悉何在?

足下喜为大言以诬天下,天下之人安可尽诬?

古者兵交,使在其闲,造策者非布先唱也。

相去不远,可复相闻。

“布渡毕,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还。

时有东海萧建为琅邪相,治莒,保城自守,不与布通。

布与建书曰:”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

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

布,五原人也,去徐州五千余里,乃在天西北角,今不来共争天东南之地。

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

君如自遂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

昔乐毅攻齐,呼吸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单故也。

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可取布书与智者详共议之。

“建得书,即遣主簿赍笺上礼,贡良马五匹。

建寻为臧霸所袭破,得建资实。

布闻之,自将步骑向莒。

高顺谏曰:“将军躬杀董卓,威震夷狄,端坐顾盼,远近自然畏服,不宜轻自出军。

如或不捷,损名非小。

”布不从。

霸畏布*(引还)*钞暴,果登城拒守。

布不能拔,引还下邳。

霸后复与布和。

建安三年,布复叛为术,遣高顺攻刘备于沛,破之。

太祖遣夏侯惇救备,为顺所败。

太祖自征布,至其城下,遗布书,为陈祸福。

布欲降,陈宫等自以负罪深,沮其计。

[一]布遣人求救于术,*(术)*自将千余骑出战,败走,还保城,不敢出。

[二]术亦不能救。

布虽骁猛,然无谋而多猜忌,不能制御其党,但信诸将。

诸将各异意自疑,故每战多败。

太祖堑围之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宋宪、魏续缚陈宫,将其觽降。

[三]布与其麾下登白门楼。

兵围急,乃下降。

遂生缚布,布曰:“缚太急,小缓之。

”太祖曰:“缚虎不得不急也。

”布请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

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

”太祖有疑色。

刘备进曰:“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

”太祖颔之。

布因指备曰:“是儿最叵信者。

”[四]于是缢杀布。

布与宫、顺等皆枭首送许,然后葬之。

[五]注[一]献帝春秋曰:太祖军至彭城。

陈宫谓布:“宜逆击之,以逸击劳,无不克也。

” 布曰:“不如待其来攻,蹙着泗水中。

”及太祖军攻之急,布于白门楼上谓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自首当)**[当自首]*明公。

”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

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 注[二]英雄记曰:布遣许汜、王楷告急于术。

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相闻邪?

”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

布破,明上亦破也。

”术时僭号,故呼为明上。

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

布恐术为女不至,故不遣兵救也,以绵缠女身,缚着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术,与太祖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

布欲令陈宫、高顺守城,自将骑断太祖粮道。

布妻谓曰:“将军自出断曹公粮道是也。

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自立乎?

愿将军谛计之,无为宫等所误也。

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赖得庞舒私藏妾身耳,今不须顾妾也。

” 布得妻言,愁闷不能自决。

魏氏春秋曰:陈宫谓布曰:“曹公远来,势不能久。

若将军以步骑出屯,为势于外,宫将余觽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外。

不过旬日,军食必尽,击之可破。

”布然之。

布妻曰:“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来。

今将军厚公台不过于曹公,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妻哉!

”布乃止。

注[三]九州春秋曰:初,布骑将侯成遣客牧马十五匹,客悉驱马去,向沛城,欲归刘备。

成自将骑逐之,悉得马还。

诸将合礼贺成,成酿五六斛酒,猎得十余头猪,未饮食,先持半猪五斗酒自入诣布前,跪言:“闲蒙将军恩,逐得所失马,诸将来相贺,自酿少酒,猎得猪,未敢饮食,先奉上微意。

”布大怒曰:“布禁酒,卿酿酒,诸将共饮食作兄弟,共谋杀布邪?

” 成大惧而去,弃所酿酒,还诸将礼。

由是自疑,会太祖围下邳,成遂领觽降。

注[四]英雄记曰:布谓太祖曰:“布待诸将厚也,诸将临急皆叛布尔。

”太祖曰:“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

”布默然。

献帝春秋曰:布问太祖:“明公何瘦?

” 太祖曰:“君何以识孤?

”布曰:“昔在洛,会温氏园。

”太祖曰:“然。

孤忘之矣。

所以瘦,恨不早相得故也。

“ 布曰:“齐桓舍射钩,使管仲相。

今使布竭股肱之力,为公前驱,可乎?

”布缚急,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客,我为执虏,不能一言以相宽乎?

”太祖笑曰:“何不相语,而诉明使君乎?

”意欲活之,命使宽缚。

主簿王必趋进曰:“布,勍虏也。

其觽近在外,不可宽也。

” 太祖曰:“本欲相缓,主簿复不听,如之何?

” 注[五]英雄记曰: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

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陈营。

顺每谏布,言“凡破家亡国,非无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见用耳。

将军举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误不可数也”。

布知其忠,然不能用。

布从郝萌反后,更疏顺。

以魏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

及当攻战,故令顺将续所领兵,顺亦终无恨意。

太祖之禽宫也,问宫欲活老母及女不?

宫对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宫也。

”太祖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

[一]注[一]鱼氏典略曰:陈宫字公台,东郡人也。

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

及天下乱,始随太祖,后自疑,乃从吕布,为布画策,布每不从其计。

下邳败,军士执布及宫,太祖皆见之,与语平生,故布有求活之言。

太祖谓宫曰:“公台,卿平常自谓智计有余,今竟何如?

”宫顾指布曰:“但坐此人不从宫言,以至于此。

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

”太祖笑曰:“今日之事当云何?

”宫曰:“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死自分也。

”太祖曰:“卿如是,奈卿老母何?

”宫曰:“宫闻将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之存否,在明公也。

” 太祖曰:“若卿妻子何?

”宫曰:“宫闻将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之存否,亦在明公也。

”太祖未复言。

宫曰:“请出就戮,以明军法。

”遂趋出,不可止。

太祖泣而送之,宫不还顾。

宫死后,太祖待其家皆厚于初。

陈登者,字符龙,在广陵有威名。

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

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

”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

”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

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

” 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

”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

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默卧,使客卧下默.”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

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默之间邪?

”表大笑。

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一]注[一]先贤行状曰:登忠亮高爽,沉深有大略,少有扶世济民之志。

博览载籍,雅有文艺,旧典文章,莫不贯综。

年二十五,举孝廉,除东阳长,养耆育孤,视民如伤。

是时,世荒民饥,州牧陶谦表登为典农校尉,乃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繥稻丰积。

奉使到许,太祖以登为广陵太守,令阴合觽以图吕布。

登在广陵,明审赏罚,威信宣布。

海贼薛州之群万有余户,束手归命。

未及期年,功化以就,百姓畏而爱之。

登曰:“此可用矣。

”太祖到下邳,登率郡兵为军先驱。

时登诸弟在下邳城中,布乃质执登三弟,欲求和同。

登执意不挠,进围日急。

布刺奸张弘,惧于后累,夜将登三弟出就登。

布既伏诛,登以功加拜伏波将军,甚得江、淮闲欢心,于是有吞灭江南之志。

孙策遣军攻登于匡琦城。

贼初到,旌甲覆水,髃下咸以今贼觽十倍于郡兵,恐不能抗,可引军避之,与其空城。

水人居陆,不能久处,必寻引去。

登厉声曰:“吾受国命,来镇此土。

昔马文渊之在斯位,能南平百越,北灭髃狄,吾既不能遏除凶慝,何逃寇之为邪!

吾其出命以报国,仗义以整乱,天道与顺,克之必矣。

”乃闭门自守,示弱不与战,将士衔声,寂若无人。

登乘城望形势,知其可击。

乃申令将士,宿整兵器,昧爽,开南门,引军诣贼营,步骑钞其后。

贼周章,方结陈,不得还船。

登手执军鼓,纵兵乘之,贼遂大破,皆弃船迸走。

登乘胜追奔,斩虏以万数。

贼忿丧军,寻复大兴兵向登。

登以兵不敌,使功曹陈矫求救于太祖。

登密去城十里治军营处所,令多取柴薪,两束一聚,相去十步,纵横成行,令夜俱起火,火然其聚。

城上称庆,若大军到。

贼望火惊溃,登勒兵追奔,斩首万级。

迁登为东城太守。

广陵吏民佩其恩德,共拔郡随登,老弱襁负而追之。

登晓语令还,曰:“太守在卿郡,频致吴寇,幸而克济。

诸卿何患无令君乎?

”孙权遂跨有江外。

太祖每临大江而叹,恨不早用陈元龙计,而令封豕养其爪牙。

文帝追美登功,拜登息肃为郎中。

臧洪字子源,广陵射阳人也。

父旻,历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原太守,所在有名。

[一]洪体貌魁梧,有异于人,举孝廉为郎。

时选三署郎以补县长。

琅邪赵昱为莒长,东莱刘繇下邑长,东海王朗菑丘长,洪即丘长。

灵帝末,弃官还家,太守张超请洪为功曹。

注[一]谢承后汉书曰:旻有干事才,达于从政,为汉良吏。

初从徐州从事辟司徒府,除卢奴令,冀州举尤异,迁扬州刺史、丹杨太守。

是时边方有警,羌、胡出寇,三府举能,迁旻匈奴中郎将。

讨贼有功,征拜议郎,还京师。

见太尉袁逢,逢问其西域诸国土地、风俗、人物、种数。

旻具答言西域本三十六国,后分为五十五,稍散至百余国。

其国大小,道里近远,人数多少,风俗燥湿,山川、草木、鸟兽、异物名种,不与中国同者,悉口陈其状,手画地形。

逢奇其才,叹息言:“虽班固作西域传,何以加此?

”旻转拜长水校尉,终太原太守。

董卓杀帝,图危社稷,洪说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暛命之秋也。

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

”超然其言,与洪西至陈留,见兄邈计事。

邈亦素有心,会于酸枣,邈谓超曰:“闻弟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动任臧洪,洪者何人?

”超曰:“洪才略智数优超,超甚爱之,海内奇士也。

”邈即引见洪,与语大异之。

致之于刘兖州公山、孔豫州公绪,皆与洪亲善。

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

洪乃升□操盘歃血而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剪覆四海。

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暞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

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

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厮养,莫不激扬,人思致节。

[一]顷之,诸军莫适先进,而食尽觽散。

注[一]臣松之案:于时此盟止有刘岱等五人而已。

魏氏春秋横内刘表等数人,皆非事实。

表保据江、汉,身未尝出境,何由得与洪同□而盟乎?

超遣洪诣大司马刘虞谋,值公孙瓒之难,至河间,遇幽、冀二州交兵,使命不达。

而袁绍见洪,又奇重之,与结分合好。

会青州刺史焦和卒,绍使洪领青州以抚其觽。

[一]洪在州二年,髃盗奔走。

绍叹其能,徙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注[一]九州春秋曰:初平中,焦和为青州刺史。

是时英雄并起,黄巾寇暴,和务及同盟,俱入京畿,不暇为民保障,引军逾河而西。

未久而袁、曹二公卓将战于荥阳,败绩。

黄巾遂广,屠裂城邑。

和不能御,然军器尚利,战士尚觽,而耳目侦逻不设,恐动之言妄至,望寇奔走,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

欲作陷冰丸沉河,令贼不得渡,祷祈髃神,求用兵必利,耆筮常陈于前,巫祝不去于侧。

入见其清谈干云,出则浑乱,命不可知。

州遂萧条,悉为丘墟也。

太祖围张超于雍丘,超言:“唯恃臧洪,当来救吾。

”觽人以为袁、曹方睦,而洪为绍所表用,必不败好招祸,远来赴此。

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但恐见禁制,不相及逮耳。

”洪闻之,果徒跣号泣,并勒所领兵,又从绍请兵马,求欲救超,而绍终不听许。

超遂族灭。

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

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

绍令洪邑人陈琳书与洪,喻以祸福,责以恩义。

洪答曰:隔阔相思,发于寤寐。

幸相去步武之间耳,而以趣舍异规,不得相见,其为怆悢,可为心哉!

前日不遗,比辱雅贶,述叙祸福,公私切至。

所以不即奉答者,既学薄才钝,不足塞诘。

亦以吾子携负侧室,息肩主人,家在东州,仆为仇敌。

以是事人,虽披中情,堕肝胆,犹身疏有罪,言甘见怪,方首尾不救,何能恤人?

且以子之才,穷该典籍,岂将闇于大道,不达余趣哉!

然犹复云云者,仆以是知足下之言,信不由衷,将以救祸也。

必欲算计长短,辩谘是非,是非之论,言满天下,陈之更不明,不言无所损。

又言伤告绝之义,非吾所忍行也,是以捐弃纸笔,一无所答。

亦冀遥忖其心,知其计定,不复渝变也。

重获来命,援引古今,纷纭六纸,虽欲不言,焉得已哉!

仆小人也,本因行役,寇窃大州,恩深分厚,宁乐今日自还接刃!

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旋,抚弦搦矢,不觉流涕之覆面也。

何者?

自以辅佐主人,无以为悔。

主人相接,过绝等伦。

当受任之初,自谓究竟大事,共尊王室。

岂悟天子不悦,本州见侵,郡将遘牖里之厄,陈留克创兵之谋,谋计栖迟,丧忠孝之名,杖策携背,亏交友之分。

揆此二者,与其不得已,丧忠孝之名与亏交友之道,轻重殊涂,亲疏异画,故便收泪告绝。

若使主人少垂故人,住者侧席,去者克己,不汲汲于离友,信刑戮以自辅,则仆抗季札之志,不为今日之战矣。

何以效之?

昔张景明亲登□喢血,奉辞奔走,卒使韩牧让印,主人得地。

然后但以拜章朝主,赐爵获传之故,旋时之间,不蒙观过之贷,而受夷灭之祸。

[一]吕奉先讨卓来奔,请兵不获,告去何罪?

复见斫刺,滨于死亡。

刘子琪奉使逾时,辞不获命,畏威怀亲,以诈求归,可谓有志忠孝,无损霸道者也。

然辄僵毙麾下,不蒙亏除。

[二]仆虽不敏,又素不能原始见终,鷪微知着,窃度主人之心,岂谓三子宜死,罚当刑中哉?

实且欲一统山东,增兵讨雠,惧战士狐疑,无以沮劝,故抑废王命以崇承制,慕义者蒙荣,待放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游士之愿也。

故仆鉴戒前人,困穷死战。

仆虽下愚,亦尝闻君子之言矣。

此实非吾心也。

乃主人招焉。

凡吾所以背弃国民,用命此城者,正以君子之违,不适敌国故也。

是以获罪主人,见攻逾时,而足下更引此义以为吾规,无乃辞同趋异,非君子所为休戚者哉!

吾闻之也,义不背亲,忠不违君,故东宗本州以为亲援,中扶郡将以安社稷,一举二得以徼忠孝,何以为非?

而足下欲吾轻本破家,均君主人。

主人之于我也,年为吾兄,分为笃友,道乖告去,以安君亲,可谓顺矣。

若子之言,则包胥宜致命于伍员,不当号哭于秦庭矣。

苟区区于攘患,不知言乖乎道理矣。

足下或者见城围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义,惟平生之好,以屈节而苟生,胜守义而倾覆也。

昔晏婴不降志于白刃,南史不曲笔以求生,故身着图象,名垂后世,况仆据金城之固,驱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为一年之资,匡困补乏,以悦天下,何图筑室反耕哉!

但惧秋风扬尘,伯珪马首南向,张杨、飞燕,膂力作难,北鄙将告倒县之急,股肱奏乞归之诚耳。

主人当鉴我曹辈,反旌退师,治兵邺垣,何宜久辱盛怒,暴威于吾城下哉?

足下讥吾恃黑山以为救,独不念黄巾之合从邪!

加飞燕之属悉以受王命矣。

昔高祖取彭越于钜野,光武创基兆于绿林,卒能龙飞中兴,以成帝业,苟可辅主兴化,夫何嫌哉!

况仆亲奉玺书,与之从事。

行矣孔璋!

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授命于君亲。

吾子托身于盟主,臧洪策名于长安。

子谓余身死而名灭,仆亦笑子生死而无闻焉,悲哉!

本同而末离,努力努力,夫复何言!

注[一]臣松之案英雄记云:“袁绍使张景明、郭公则、高元才等说韩馥,使让冀州。

” 然*[则]*馥之让位,景明亦有其功。

其余之事未详。

注[二]臣松之案:公孙瓒表列绍罪过云:“绍与故虎牙将军刘勋首共造兵,勋仍有效,而以小忿枉害于勋,绍罪七也。

”疑此是子璜也。

绍见洪书,知无降意,增兵急攻。

城中粮谷以尽,外无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吏士谓曰:“袁氏无道,所图不轨,且不救洪郡将。

洪于大义,不得不死,今诸君无事空与此祸!

可先城未败,将妻子出。

”将吏士民皆垂泣曰:“明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吏民何忍当舍明府去也!

”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无可复食者。

主簿启内厨米三斗,请中分稍以为糜粥,洪叹曰:“独食此何为!

”使作薄粥,觽分歠之,杀其爱妾以食将士。

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离叛。

城陷,绍生执洪。

绍素亲洪,盛施帏幔,大会诸将见洪,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此!

今日服未?

”洪据地瞋目曰:“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

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欲因际会,希冀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

洪亲见呼张陈留为兄,则洪府君亦宜为弟,同共暞力,为国除害,何为拥觽观人屠灭!

惜洪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谓服乎!

”绍本爱洪,意欲令屈服,原之。

见洪辞切,知终不为己用,乃杀之。

[一]洪邑人陈容少为书生,亲慕洪,随洪为东郡丞。

城未败,洪遣出。

绍令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专先诛忠义,岂合天意!

臧洪发举为郡将,奈何杀之!

”绍惭,左右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

”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

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

” 复见杀。

在绍坐者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先是,洪遣司马二人出,求救于吕布。

比还,城已陷,皆赴敌死。

注[一]徐觽三国评曰:洪敦天下名义,救旧君之危,其恩足以感人情,义足以励薄俗。

然袁亦知己亲友,致位州郡,虽非君臣,且实盟主,既受其命,义不应贰。

袁、曹方睦,夹辅王室,吕布反复无义,志在逆乱,而邈、超□立布为州牧,其于王法,乃一罪人也。

曹公讨之,袁氏弗救,未为非理也。

洪本不当就袁请兵,又不当还为怨雠。

为洪计者,苟力所不足,可奔他国以求赴救,若谋力未展以待事机,则宜徐更观衅,效死于超。

何必誓守穷城而无变通,身死殄民,功名不立,良可哀也!

评曰: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

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也。

昔汉光武谬于庞萌,近魏太祖亦蔽于张邈。

知人则哲,唯帝难之,信矣!

陈登、臧洪并有雄气壮节,登降年夙陨,功业未遂,洪以兵弱敌强,烈志不立,惜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魏书·二公孙陶四张传

〔陈寿〕 〔晋〕

公孙瓒字伯珪,辽西令支人也。

*令音郎定反。

支音其儿反。

*为郡门下书佐。

有姿仪,大音声,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一]遣诣涿郡卢植读经。

后复为郡吏。

刘太守坐事征诣廷尉,瓒为御车,身执徒养。

及刘徙日南,瓒具米肉,于北芒上祭先人,举觞祝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

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于此。

”再拜慷慨而起,时见者莫不歔欷。

刘道得赦还。

瓒以孝廉为郎,除辽东属国长史。

尝从数十骑出行塞,见鲜卑数百骑,瓒乃退入空亭中,约其从骑曰:“今不冲之,则死尽矣。

” 瓒乃自持矛,两头施刃,驰出刺胡,杀伤数十人,亦亡其从骑半,遂得免。

鲜卑惩艾,后不敢复入塞。

迁为涿令。

光和中,凉州贼起,发幽州突骑三千人,假瓒都督行事传,使将之。

军到蓟中,渔阳张纯诱辽西乌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蓟中,自号将军,[二]略吏民攻右北平、辽西属国诸城,所至残破。

瓒将所领,追讨纯等有功,迁骑都尉。

属国乌丸贪至王率种人诣瓒降。

迁中郎将,封都亭侯,进屯属国,与胡相攻击五六年。

丘力居等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被其害,瓒不能御。

注[一]典略曰:瓒性辩慧,每白事不肯梢入,常总说数曹事,无有忘误,太守奇其才。

注[二]九州春秋曰:纯自号弥天将军、安定王。

朝议以宗正东海刘伯安既有德义,昔为幽州刺史,恩信流着,戎狄附之,若使镇抚,可不劳觽而定,乃以刘虞为幽州牧。

[一]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责使送纯首。

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

瓒害虞有功,乃阴使人徼杀胡使。

胡知其情,闲行诣虞。

虞上罢诸屯兵,但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

纯乃弃妻子,逃入鲜卑,为其客王政所杀,送首诣虞。

封政为列侯。

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贲侯。

[二]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瓒奋武将军,封蓟侯。

注[一]吴书曰:虞,东海恭王之后也。

遭世衰乱,又与时主疏远,仕县为户曹吏。

以能治身奉职,召为郡吏,以孝廉为郎,累迁至幽州刺史,转甘陵相,甚得东土戎狄之心。

后以疾归家,常降身隐约,与邑党州闾同乐共恤,等齐有无,不以名位自殊,乡曲咸共宗之。

时乡曲有所诉讼,不以诣吏,自投虞平之。

虞以情理为之论判,皆大小敬从,不以为恨。

尝有失牛者,骨体毛色,与虞牛相似,因以为是,虞便推与之。

后主自得本牛,乃还谢罪。

会甘陵复乱,吏民思虞治行,复以为甘陵相,甘陵大治。

征拜尚书令、光禄勋,以公族有礼,更为宗正。

英雄记曰:虞为博平令,治正推平,高尚纯朴,境内无盗贼,灾害不生。

时邻县接壤,蝗虫为害,至博平界,飞过不入。

魏书曰:虞在幽州,清静俭约,以礼义化民。

灵帝时,南宫灾,吏迁补州郡者,皆责助治宫钱,或一千万,或二千万,富者以私财辨,或发民钱以备之,贫而清慎者,无以充调,或至自杀。

灵帝以虞清贫,特不使出钱。

注[二]英雄记曰:虞让太尉,因荐韂尉赵谟、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南阳太守羊续,并任为公。

关东义兵起,卓遂劫帝西迁,征虞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

袁绍、韩馥议,以为少帝制于奸臣,天下无所归心。

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为帝。

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

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犹与绍等连和。

[一]虞子和为侍中,在长安。

天子思东归,使和伪逃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

和道经袁术,为说天子意。

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

虞得和书,乃遣数千骑诣和。

瓒知术有异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

瓒惧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

由是虞、瓒益有隙。

和逃术来北,复为绍所留。

注[一]九州春秋曰:绍、馥使故乐浪太守甘陵张岐赍议诣虞,使即尊号。

虞厉声呵岐曰:“卿敢出此言乎!

忠孝之道,既不能济。

孤受国恩,天下扰乱,未能竭命以除国耻,望诸州郡烈义之士暞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谋,欲涂污忠臣邪!

”吴书曰:馥以书与袁术,云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

称虞功德治行,华夏少二,当今公室枝属,皆莫能及。

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马领河北,耿弇、冯异劝即尊号,卒代更始。

今刘公自恭王枝别,其数亦五,以大司马领幽州牧,此其与光武同。

”是时有四星会于箕尾,馥称谶云神人将在燕分。

又言济阴男子王定得玉印,文曰“虞为天子”。

又见两日出于代郡,谓虞当代立。

绍又别书报术。

是时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主,外托公义以答拒之。

绍亦使人私报虞,虞以国有正统,非人臣所宜言,固辞不许。

乃欲图奔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

虞于是奉职修贡,愈益恭肃。

诸外国羌、胡有所贡献,道路不通,皆为传送,致之京师。

是时,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绍使周昂夺其处。

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

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

”遂出军屯盘河,将以报绍。

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欲以结援。

范遂以勃海兵助瓒,破青、徐黄巾,兵益盛。

进军界桥。

[一]以严纲为冀州,田楷为青州,单经为兖州,置诸郡县。

绍军广川,令将曲义先登与瓒战,生禽纲。

瓒军败走勃海,与范俱还蓟,于大城东南筑小城,与虞相近,稍相恨望。

注[一]典略载瓒表绍罪状曰:“臣闻皇、羲以来,始有君臣上下之事,张化以导民,刑罚以禁暴。

今行车骑将军袁绍,托其先轨,寇窃人爵,既性暴乱,厥行淫秽。

昔为司隶校尉,会值国家丧祸之际,太后承摄,何氏辅政,绍专为邪媚,不能举直,至令丁原焚烧孟津,招来董卓,造为乱根,绍罪一也。

卓既入雒而主见质,绍不能权谲以济君父,而弃置节传,迸窜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绍罪二也。

绍为勃海太守,默选戎马,当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门户,太仆母子,一旦而毙,不仁不孝,绍罪三也。

绍既兴兵,涉历二年,不恤国难,广自封殖,乃多以资粮专为不急,割剥富室,收考责钱,百姓吁嗟,莫不痛怨,绍罪四也。

韩馥之迫,窃其虚位,矫命诏恩,刻金印玉玺,每下文书,皂囊施检,文曰‘诏书一封,邟乡侯印’。

邟,口浪反。

昔新室之乱,渐以即真,今绍所施,拟而方之,绍罪五也。

绍令崔巨业候视星日,财货赂遗,与共饮食,克期会合,攻钞郡县,此岂大臣所当宜为?

绍罪六也。

绍与故虎牙都尉刘勋首共造兵,勋仍有效,又降伏张杨,而以小忿枉害于勋,信用谗慝,杀害有功,绍罪七也。

绍又上故上谷太守高焉、故甘陵相姚贡,横责其钱,钱不备毕,二人并命,绍罪八也。

春秋之义,子以母贵。

绍母亲为婢使,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义不宜,乃据丰隆之重任,忝污王爵,损辱袁宗,绍罪九也。

又长沙太守孙坚,前领豫州刺史,驱走董卓,扫除陵庙,其功莫大。

绍令周昂盗居其位,断绝坚粮,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诛,绍罪十也。

臣又每得后将军袁术书,云绍非术类也。

绍之罪戾,虽南山之竹不能载。

昔姬周政弱,王道陵迟,天子迁都,诸侯背叛,于是齐桓立柯亭之盟,晋文为践土之会,伐荆楚以致菁茅,诛曹、韂以彰无礼。

臣虽阘茸,名非先贤,蒙被朝恩,当此重任,职在鈇钺,奉辞伐罪,辄与诸将州郡兵讨绍等。

若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续桓、文忠诚之效,攻战形状,前后续上。

”遂举兵与绍对战,绍不胜。

虞惧瓒为变,遂举兵袭瓒。

虞为瓒所败,出奔居庸。

瓒攻拔居庸,生获虞,执虞还蓟。

会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训增虞邑,督六州。

瓒迁前将军,封易侯。

瓒诬虞欲称尊号,胁训斩虞。

[一]瓒上训为幽州刺史。

瓒遂骄矜,记过忘善,多所贼害。

[二]虞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率州兵欲报瓒,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共推柔为乌丸司马。

柔招诱乌丸、鲜卑,得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大破之,斩丹。

袁绍又遣曲义及虞子和,将兵与辅合击瓒。

瓒军数败,乃走还易京固守。

[三]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

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积谷三百万斛。

[四]瓒曰:“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视之,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田畜谷。

兵法,百楼不攻。

今吾楼橹千重,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

“欲以此弊绍。

绍遣将攻之,连年不能拔。

[五]建安四年,绍悉军围之。

瓒遣子求救于黑山贼,复欲自将突骑直出,傍西南山,拥黑山之觽,陆梁冀州,横断绍后。

长史关靖说瓒曰:”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

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

自退之后,四方之觽必复可合也。

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

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

“瓒遂止不出。

[六]救至,欲内外击绍。

遣人与子书,刻期兵至,举火为应。

[七]绍侯者得其书,如期举火。

瓒以为救兵至,遂出欲战。

绍设伏击,大破之,复还守。

绍为地道,突坏其楼,稍至中京。

[八]瓒自知必败,尽杀其妻子,乃自杀。

[九]注[一]魏氏春秋曰:初,刘虞和辑戎狄,瓒以胡夷难御,当因不宾而讨之,今加财赏,必益轻汉,效一时之名,非久长深虑。

故虞所赏赐,瓒辄钞夺。

虞数请会,称疾不往。

至是战败,虞欲讨之,告东曹掾右北平人魏攸。

攸曰:”今天下引领,以公为归,谋臣爪牙,不可无也。

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

“乃止。

后一年,攸病死。

虞又与官属议,密令觽袭瓒。

瓒部曲放散在外,自惧败,掘东城门欲走。

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屋,敕令勿烧。

故瓒得放火,因以精锐冲突。

虞觽大溃,奔居庸城。

瓒攻及家属以还,杀害州府,衣冠善士殆尽。

典略曰:瓒曝虞于市而祝曰:”若应为天子者,天当降雨救之。

“时盛暑,竟日不雨,遂杀虞。

英雄记曰:虞之见杀,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忠义愤发,相与就虞,骂瓒极口,然后同死。

注[二]英雄记曰: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

或问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

”所宠遇骄恣者,类多庸儿,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谓三人者为仲叔季,富皆巨亿,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称古者曲周、灌婴之属以譬也。

注[三]英雄记曰: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

” 瓒以易当之,乃筑京固守。

瓒别将有为敌所围,义不救也。

其言曰:“救一人,使后将恃救不力战。

今不救此,后将当念在自勉。

”是以袁绍始北击之时,瓒南界上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是以或自杀其将帅,或为绍兵所破,遂令绍军径至其门。

臣松之以为童谣之言,无不皆验。

至如此记,似若无征。

谣言之作,盖令瓒终始保易,无事远略。

而瓒因破黄巾之威,意志张远,遂置三州刺史,图灭袁氏,所以致败也。

注[四]英雄记曰:瓒诸将家家各作高楼,楼以千计。

瓒作铁门,居楼上,屏去左右,婢妾侍侧,汲上文书。

注[五]汉晋春秋曰:袁绍与瓒书曰:“孤与足下,既有前盟旧要,申以讨乱之誓,爱过夷、叔,分着丹青,谓为旅力同轨,足踵齐、晋,故解印释绂,以北带南,分割膏腴,以奉执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验邪?

岂寤足下弃烈士之高义,寻祸亡之险踪,辍而改虑,以好易怨,盗遣士马,犯暴豫州。

始闻甲卒在南,亲临战陈,惧于飞矢迸流,狂刃横集,以重足下之祸,徒增孤*(子)*之咎衅也,故为荐书恳恻,冀可改悔。

而足下超然自逸,矜其威诈,谓天罔可吞,豪雄可灭,果令贵弟殒于锋刃之端。

斯言犹在于耳,而足下曾不寻讨祸源,克心罪己,苟欲逞其无疆之怒,不顾逆顺之津,匿怨害民,聘于余躬。

遂跃马控弦,处我疆土,毒篃生民,辜延白骨。

孤辞不获已,以登界桥之役。

是时足下兵气霆震,骏马电发。

仆师徒肇合,机械不严,强弱殊科,觽寡异论,假天之助,小战大克,遂陵蹑奔背,因垒馆谷,此非天威棐谌,福丰有礼之符表乎?

足下志犹未厌,乃复纠合余烬,率我蛑贼,以焚爇勃海。

孤又不获宁,用及龙河之师。

羸兵前诱,大军未济,而足下胆破觽散,不鼓而败,兵觽扰乱,君臣并奔。

此又足下之为,非孤之咎也。

自此以后,祸隙弥深,孤之师旅,不胜其忿,遂至积尸为京,头颅满野,愍彼无辜,未尝不慨然失涕也。

后比得足下书,辞意婉约,有改往修来之言。

仆既欣于旧好克复,且愍兆民之不宁,每辄引师南驾,以顺简书。

弗盈一时,而北边羽檄之文,未尝不至。

孤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错情。

夫处三军之帅,当列将之任,宜令怒如严霜,喜如时雨,臧否好恶,坦然可观。

而足下二三其德,强弱易谋,急则曲躬,缓则放逸,行无定端,言无质要,为壮士者固若此乎!

既乃残杀老弱,幽土愤怨,觽叛亲离,孑然无党。

又乌丸、濊貊,皆足下同州,仆与之殊俗,各奋迅激怒,争为锋锐。

又东西鲜卑,举踵来附。

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驱而致之也。

夫当荒危之世,处干戈之险,内违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兴州壤,祸发萧墙,将以定霸,不亦难乎!

前以西山陆梁,出兵平讨,会曲义余残,畏诛逃命,故遂住大军,分兵扑荡,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桥搴旗拔垒,先登制敌者也。

始闻足下镌金纡紫,命以元帅,谓当因兹奋发,以报孟明之耻,是故战夫引领,竦望旌□,怪遂含光匿影,寂尔无闻,卒臻屠灭,相为惜之。

夫有平天下之怒,希长世之功,权御师徒,带养戎马,叛者无讨,服者不收,威怀并丧,何以立名?

今旧京克复,天罔云补,罪人斯亡,忠干翼化,华夏俨然,望于穆之作,将戢干戈,放散牛马,足下独何守区区之士,保军内之广,甘恶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久长?

壮而筹之,非良策也。

宜释憾除嫌,敦我旧好。

若斯言之玷,皇天是闻。

“瓒不答,而增修戎备。

谓关靖曰:”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

袁本初其若我何!

“ 注[六]英雄记曰:关靖字士起,太原人。

本酷吏也,谄而无大谋,特为瓒所信幸。

注[七]典略曰:瓒遣行人文则赍书告子续曰:“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鸣于地中,梯冲舞吾楼上。

日穷月蹴,无所聊赖。

汝当碎首于张燕,速致轻骑,到者当起烽火于北,吾当从内出。

不然,吾亡之后,天下虽广,汝欲求安足之地,其可得乎!

”献帝春秋曰:瓒梦蓟城崩,知必败,乃遣闲使与续书。

绍候者得之,使陈琳更其书曰:“盖闻在昔衰周之世,僵户流血,以为不然,岂意今日身当其冲!

”其余语与典略所载同。

注[八]英雄记曰:袁绍分部攻者掘地为道,穿穴其楼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所施之柱,楼辄倾倒。

注[九]汉晋春秋曰:关靖曰:“吾闻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难,岂可独生乎!

”乃策马赴绍军而死。

绍悉送其首于许。

鲜于辅将其觽奉王命。

以辅为建忠将军,督幽州六郡。

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阎柔遣使诣太祖受事,迁护乌丸校尉。

而辅身诣太祖,拜左度辽将军,封亭侯,遣还镇抚本州。

[一]太祖破南皮,柔将部曲及鲜卑献名马以奉军,从征三郡乌丸,以功封关内侯。

[二]辅亦率其觽从。

文帝践阼,拜辅虎牙将军,柔度辽将军,皆进封县侯。

位特进。

注[一]魏略曰:辅从太祖于官渡。

袁绍破走,太祖喜,顾谓辅曰:“如前岁本初送公孙瓒头来,孤自视忽然耳,而今克之。

此既天意,亦二三子之力。

” 注[二]魏略曰:太祖甚爱阎柔,每谓之曰:“我视卿如子,亦欲卿视我如父也。

” 柔由此自托于五官将,如兄弟。

陶谦字恭祖,丹杨人。

[一]少好学,为诸生,仕州邵,举茂才,除卢令,[二]迁幽州剌史,征拜议郎,参车骑将军张温军事,西讨韩遂。

[三]会徐州黄巾起,以谦为徐州剌史,击黄巾,破走之。

董卓之乱,州郡起兵,天子都长安,四方断绝,谦遣使闲行致贡献,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

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封赡,流民多归之。

而谦背道任情:广陵太守琊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

[四]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

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

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觽。

注[一]吴书曰:谦父,故余姚长。

谦少孤,始以不羁闻于县中。

年十四,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邑中儿童皆随之。

故苍梧太守同县甘公出遇之涂,见其容貌,异而呼之,住车与语,甚悦,因许妻以女。

甘公夫人闻之,怒曰:“妾闻陶家儿敖戏无度,如何以女许之?

”公曰:“彼有奇表,长必大成。

”遂妻之。

注[二]吴书曰:谦性刚直,有大节,少察孝廉,拜尚书郎,除舒令。

郡守张盘,同郡先辈,与谦父友,意殊亲之,而谦耻为之屈。

与觽还城,因以公事进见,坐罢,盘常私还入,与谦饮宴,或拒不为留。

常以舞属谦,谦不为起,固强之。

及舞,又不转。

盘曰:“不当转邪?

” 曰:“不可转,转则胜人。

”由是不乐,卒以构隙。

谦在官清白,无以纠举,祠灵星,有赢钱五百,欲以臧之。

谦委官而去。

注[三]吴书曰:会西羌寇边,皇甫嵩为征西将军,表请武将。

召拜谦扬武都尉,与嵩征羌,大破之。

后边章、韩遂为乱,司空张温衔命征讨。

又请谦为参军事,接遇甚厚,而谦轻其行事,心怀不服。

及军罢还,百寮高会,温属谦行酒,谦觽辱温。

温怒,徙谦于边。

或说温曰:“陶恭祖本以材略见重于公,一朝以醉饮过失,不蒙容贷,远弃不毛,厚德不终,四方人士安所归望!

不如释憾除恨,克复初分,于以远闻德美。

”温然其言,乃追还谦。

谦至,或又谓谦曰:“足下轻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释宥,德莫厚矣。

宜降志卑辞以谢之。

”谦曰:“诺。

” 又谓温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责,思在变革。

谢天子礼毕,必诣公门。

公宜见之,以慰其意。

”时温于宫门见谦,谦仰曰:“谦自谢朝廷,岂为公邪?

”温曰:“恭祖痴病尚未除邪?

”遂为之置酒,待之如初。

注[四]谢承后汉书曰:昱年十三,母尝病,经涉三月。

昱惨戚消瘠,至目不交睫,握粟出卜,祈祷泣血,乡党称其孝。

就处士东莞綦毋君受公羊传,兼该髃业。

至历年潜志,不窥园圃,亲簄希见其面。

时入定省父母,须臾即还。

高絜廉正,抱礼而立,清英俨恪,莫干其志。

旌善以兴化,殚邪以矫俗。

州郡请召,常称病不应。

国相□谟、陈遵共召,不起。

或兴盛怒,终不回意。

举孝廉,除莒长,宣扬五教,政为国表。

会黄巾作乱,陆梁五郡,郡县发兵,以为先办。

徐州刺史巴只表功第一,当受迁赏,昱深以为耻,委官还家。

徐州牧陶谦初辟别驾从事,辞疾逊遁。

谦重令扬州从事会稽吴范宣旨,昱守意不移。

欲威以刑罚,然后乃起。

举茂才,迁广陵太守。

贼笮融从临淮见讨,迸入郡界,昱将兵拒战,败绩见害。

初平四年,太祖征谦,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

谦兵败走,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

谦退守郯。

太祖以粮少引军还。

[一]兴平元年,复东征,略定琅邪、东海诸县。

谦恐,欲走归丹杨。

会张邈叛迎吕布,太祖还击布。

是岁,谦病死。

[二]注[一]吴书曰:曹公父于泰山被杀,归咎于谦。

欲伐谦而畏其强,乃表令州郡一时罢兵。

诏曰:“今海内扰攘,州郡起兵,征夫劳瘁,寇难未弭,或将吏不良,因缘讨捕,侵侮黎民,离害者觽。

风声流闻,震荡城邑,丘墙惧于横暴,贞良化为髃恶,此何异乎抱薪救焚,扇火止沸哉!

今四民流移,托身他方,携白首于山野,弃稚子于沟壑,顾故乡而哀叹,向阡陌而流涕,饥厄困苦,亦已甚矣。

虽悔往者之迷谬,思奉教于今日,然兵连觽结,锋镝布野,恐一朝解散,夕见系虏,是以阻兵屯据,欲止而不敢散也。

诏书到,其各罢遣甲士,还亲农桑,惟留常员吏以供官署,慰示远近,咸使闻知。

”谦被诏,乃上书曰:“臣闻怀远柔服,非德不集。

克难平乱,非兵不济。

是以涿鹿、阪泉、三苗之野有五帝之师,有扈、鬼方、商、奄四国有王者之伐,自古在昔,未有不扬威以弭乱,震武以止暴者也。

臣前初以黄巾乱治,受策长驱,匪遑启处。

虽宪章敕戒,奉宣威灵,敬行天诛,每伐辄克,然妖寇类觽,殊不畏死,父兄歼殪,子弟群起,治屯连兵,至今为患。

若承命解甲,弱国自虚,释武备以资乱,损官威以益寇,今日兵罢,明日难必至,上忝朝廷宠授之本,下令群凶日月滋蔓,非所以强干弱枝遏恶止乱之务也。

臣虽愚蔽,忠恕不昭,抱恩念报,所不忍行。

辄勒部曲,申令警备。

出芟强寇,惟力是视,入宣德泽,躬奉职事,冀效微劳,以赎罪负。

“又曰:”华夏沸扰,于今未弭,包茅不入,职贡多阙,寤寐忧叹,无日敢宁。

诚思贡献必至,荐羞获通,然后销锋解甲,臣之愿也。

臣前调谷百万斛,已在水次,辄敕兵韂送。

“曹公得谦上事,知不罢兵。

乃进攻彭城,多杀人民。

谦引兵击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谦。

公引兵还。

臣松之案:此时天子在长安,曹公尚未秉政。

罢兵之诏,不得由曹氏出。

注[二]吴书曰:谦死时,年六十三,张昭等为之哀辞曰:“猗欤使君,君侯将军,膺秉懿德,允武允文,体足刚直,守以温仁。

令舒及卢,遗爱于民。

牧幽暨徐,甘棠是均。

憬憬夷、貊,赖侯以清。

蠢蠢妖寇,匪侯不宁。

唯帝念绩,爵命以章,既牧且侯,启土溧阳。

遂升上将,受号安东,将平世难,社稷是崇。

降年不永,奄忽殂薨,丧覆失恃,民知困穷。

曾不旬日,五郡溃崩,哀我人斯,将谁仰凭?

追思靡及,仰叫皇穹。

呜呼哀哉!

”谦二子:商、应,皆不仕。

张杨字稚叔,云中人也。

以武勇给并州,为武猛从事。

灵帝末,天下乱,帝以所宠小黄门蹇硕为西园上军校尉,军京都,欲以御四方,征天下豪杰以为偏裨。

太祖及袁绍等皆为校尉,属之。

[一]并州刺史丁原遣杨将兵诣硕,为假司马。

灵帝崩,硕为何进所杀。

杨复为进所遣,归本州募兵,得千余人,因留上党,击山贼。

进败,董卓作乱。

杨遂以所将攻上党太守于壶关,不下,略诸县,觽至数千人。

山东兵起,欲诛卓。

袁绍至河内,杨与绍合,复与匈奴单于于夫罗屯漳水。

单于欲叛,绍、杨不从。

单于执杨与俱去,绍使将曲义追击于邺南,破之。

单于执杨至黎阳,攻破度辽将军耿祉军,觽复振。

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天子之在河东,杨将兵至安邑,拜安国将军,封晋阳侯。

杨欲迎天子还洛,诸将不听。

杨还野王。

建安元年,杨奉、董承、韩暹挟天子还旧京,粮乏。

杨以粮迎道路,遂至洛阳。

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幸有公卿大臣,杨当扞外难,何事京都?

” 遂还野王。

即拜为大司马。

[二]杨素与吕布善。

太祖之围布,杨欲救之,不能。

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其将杨丑,杀杨以应太祖。

杨将眭固杀丑,将其觽,欲北合袁绍。

太祖遣史涣邀击,破之于犬城,斩固,尽收其觽也。

[三]注[一]灵帝纪曰:以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冯芳为助军校尉,夏牟、淳于琼为左右校尉。

注[二]英雄记曰:杨性仁和,无威刑。

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注[三]典略曰:固字白兔,既杀杨丑,军屯射犬。

时有巫诫固曰:“将军字兔而此邑名犬,兔见犬,其势必惊,宜急移去。

”固不从,遂战死。

公孙度字升济,本辽东襄平人也。

度父延,避吏居玄菟,任度为郡吏。

时玄菟太守公孙□,子豹,年十八岁,早死。

度少时名豹,又与□子同年,□见而亲爱之,遣就师学,为取妻。

后举有道,除尚书郎,稍迁冀州刺史,以谣言免。

同郡徐荣为董卓中郎将,荐度为辽东太守。

度起玄菟小吏,为辽东郡所轻。

先时,属国公孙昭守襄平令,召度子康为伍长。

度到官,收昭,笞杀于襄平市。

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皆以法诛,所夷灭百余家,郡中震栗。

东伐高句骊,西击乌丸,威行海外。

初平元年,度知中国扰攘,语所亲吏柳毅、阳仪等曰:“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

”[一]时襄平延里社生大石,长丈余,下有三小石为之足。

或谓度曰:“此汉宣帝冠石之祥,而里名与先君同。

社主土地,明当有土地,而三公为辅也。

” 度益喜。

故河内太守李敏,郡中知名,恶度所为,恐为所害,乃将家属入于海。

度大怒,掘其父頉,剖棺焚尸,诛其宗族。

[二]分辽东郡为辽西中辽郡,置太守。

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

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追封父延为建义侯。

立汉二祖庙,承制设□墠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路,九旒,旄头羽骑。

太祖表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度曰:“我王辽东,何永宁也!

”藏印绶武库。

度死,子康嗣位,以永宁乡侯封弟恭。

是岁建安九年也。

注[一]魏书曰:度语毅、仪:“谶书云孙登当为天子,太守姓公孙,字升济,升即登也。

” 注[二]晋阳秋曰:敏子追求敏,出塞,越二十余年不娶。

州里徐邈责之曰:“不孝莫大于无后,何可终身不娶乎!

”乃娶妻,生子胤而遣妻,常如居丧之礼,不胜忧,数年而卒。

胤生不识父母,及有识,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丧。

以祖父不知存亡,设主奉之。

由是知名,仕至司徒。

臣松之案:本传云敏将家入海,而复与子相失,未详其故。

十二年,太祖征三郡乌丸,屠柳城。

袁尚等奔辽东,康斩送尚首。

语在武纪。

封康襄平侯,拜左将军。

康死,子晃、渊等皆小,觽立恭为辽东太守。

文帝践阼,遣使即拜恭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

追赠康大司马。

初,恭病阴消为阉人,劣弱不能治国。

太和二年,渊胁夺恭位。

明帝即*(位)*拜渊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渊遣使南通孙权,往来赂遗。

[一]权遣使张弥、许晏等,赍金玉珍宝,立渊为燕王。

渊亦恐权远不可恃,且贪货物,诱致其使,悉斩送弥、晏等首,[二]明帝于是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持节、领郡如故。

[三]使者至,渊设甲兵为军陈,出见使者,又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

[四]景初元年,乃遣幽州刺史□丘俭等赍玺书征渊。

渊遂发兵,逆于辽隧,与俭等战。

俭等不利而还。

渊遂自立为燕王,置百官有司。

遣使者持节,假鲜卑单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侵扰北方。

[五]二年春,遣太尉司马宣王征渊。

六月,军至辽东。

[六]渊遣将军卑衍、杨祚等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余里。

宣王军至,令衍逆战。

宣王遣将军胡遵等击破之。

宣王令军穿围,引兵东南向,而急东北,即趋襄平。

衍等恐襄平无守,夜走。

诸军进至首山,渊复遣衍等迎军殊死战。

复击,大破之,遂进军造城下,为围堑。

会霖雨三十余日,辽水暴长,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

雨霁,起土山、修橹,为发石连弩射城中。

渊窘急。

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

将军杨祚等降。

八月丙寅夜,大流星长数十丈,从首山东北坠襄平城东南。

壬午,渊觽溃,与其子修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大兵急击之,当流星所坠处,斩渊父子。

城破,斩相国以下首级以千数,传渊首洛阳,辽东、带方、乐浪、玄菟悉平。

注[一]吴书载渊表权曰:“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无妄之运。

王路未夷,倾侧扰攘。

自先人以来,历事汉、魏,阶缘际会,为国效节,继世享任,得守藩表,犹知符命未有攸归。

每感厚恩,频辱显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执,拒违前使。

虽义无二信,敢忘大恩!

陛下镇抚,长存小国,前后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诫,圣旨弥密,重纨累素,幽明备着,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

臣昼则讴吟,宵则发梦,终身诵之,志不知足。

季末凶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荡析。

仰此天命将有眷顾,私从一隅永瞻云日。

今魏家不能采录忠善,褒功臣之后,乃令谗斗得行其志,听幽州刺史、东莱太守诳误之言,猥兴州兵,图害臣郡。

臣不负魏,而魏绝之。

盖闻人臣有去就之分。

田饶适齐,乐毅走赵,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

陈平、耿况,亦鷪时变,卒归于汉,勒名帝籍。

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时不世遇,是以慺慺怀慕自纳,望远视险,有如近易。

诚愿神谟蚤定洪业,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为圣代宗。

天下幸甚!

“魏略曰:国家知渊两端,而恐辽东吏民为渊所误。

故公文下辽东,因赦之曰:”告辽东、玄菟将校吏民:逆贼孙权遭遇乱阶,因其先人劫略州郡,遂成群凶,自□江表,含垢藏疾。

冀其可化,故割地王权,使南面称孤,位以上将,礼以九命。

权亲叉手,北向稽颡。

假人臣之宠,受人臣之荣,未有如权者也。

狼子野心,告令难移,卒归反复,背恩叛主,滔天逆神,乃敢僭号。

恃江湖之险阻,王诛未加。

比年已来,复远遣船,越渡大海,多持货物,诳诱边民。

边民无知,与之交关。

长吏以下,莫肯禁止。

至使周贺浮舟百艘,沉滞津岸,贸迁有无。

既不疑拒,赍以名马,又使宿舒随贺通好。

十室之邑,犹有忠信,陷君于恶,春秋所书也。

今辽东、玄菟奉事国朝,纡青拖紫,以千百为数,戴纚垂缨,咸佩印绶,曾无匡正纳善之言。

龟玉毁于槗,虎兕出于匣,是谁之过欤?

国朝为子大夫羞之!

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贰,何以事君?

策名委质,贰乃辟也。

‘今乃阿顺邪谋,胁从奸惑,岂独父兄之教不详,子弟之举习非而已哉!

若苗秽害田,随风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别乎?

且又此事固然易见,不及鉴古成败,书传所载也。

江南海北有万里之限,辽东君臣无怵惕之患,利则义所不利,贵则义所不贵,此为厌安乐之居,求危亡之祸,贱忠贞之节,重背叛之名。

蛮、貊之长,犹知爱礼,以此事人,亦难为颜!

且又宿舒无罪,挤使入吴,奉不义之使,始与家诀,涕泣而行。

及至贺死之日,覆觽成山,舒虽脱死,魂魄离身。

何所逼迫,乃至于此!

今忠臣烈将,咸忿辽东反复携贰,皆欲乘桴浮海,期于肆意。

朕为天下父母,加念天下新定,既不欲劳动干戈,远涉大川,费役如彼,又悼边陲遗余黎民,迷误如此,故遣郎中韂慎、邵瑁等且先奉诏示意。

若股肱忠良,能效节立信以辅时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

傥恐自嫌已为恶逆所见染污,不敢倡言,永怀伊戚。

其诸与贼使交通,皆赦除之,与之更始。

“ 注[二]魏略载渊表曰:“臣前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甘言厚礼,以诱吴贼。

幸赖天道福助大魏,使此贼虏暗然迷惑,违戾群下,不从觽谏,承信臣言,远遣船使,多将士卒,来致封拜。

臣之所执,得如本志,虽忧罪衅,私怀幸甚。

贼觽本号万人,舒、综伺察,可七八千人,到沓津。

伪使者张弥、许晏与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将吏兵四百余人,赍文书命服什物,下到臣郡。

泰、潜别赍致遗货物,欲因市马。

军将贺达、虞咨领余觽在船所。

臣本欲须凉节乃取弥等,而弥等人兵觽多,见臣不便承受吴命,意有猜疑。

惧其先作,变态妄生,即进兵围取,斩弥、晏、泰、潜等首级。

其吏从兵觽,皆士伍小人,给使东西,不得自由,面缚乞降,不忍诛杀,辄听纳受,徙充边城。

别遣将韩起等率将三军,驰行至沓。

使领长史柳远设宾主礼诱请达、咨,三军潜伏以待其下,又驱群马货物,欲与交市。

达、咨怀疑不下,使诸市买者五六百人下,欲交市。

起等金鼓始震,锋矢乱发,斩首三百余级,被创赴水没溺者可二百余人,其散走山谷,来归降及藏窜饥饿死者,不在数中。

得银印、铜印、兵器、资货,不可胜数。

谨遣西曹掾公孙珩奉送贼权所假臣节、印绶、符策、九锡、什物,及弥等伪节、印绶、首级。

”又曰:“宿舒、孙综前到吴,贼权问臣家内小大,舒、综对臣有三息,修别属亡弟。

权敢奸巧,便□拜命。

谨封送印绶、符策。

臣虽无昔人洗耳之风,惭为贼权污损所加,既行天诛,犹有余忿。

”又曰:“臣父康,昔杀权使,结为雠隙。

今乃谲欺,遗使诱致,令权倾心,虚国竭禄,远命上卿,宠授极位,震动南土,备尽礼数。

又权待舒、综,契阔委曲,君臣上下,毕欢竭情。

而令四使见杀,枭示万里,士觽流离,屠戮津渚,惭耻远布,痛辱弥天。

权之怨疾,将刻肌骨。

若天衰其业,使至丧陨,权将内伤愤激而死。

若期运未讫,将播毒螫,必恐长慐来为寇害。

徐州诸屯及城阳诸郡,与相接近,如有船觽后年向海门,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备豫。

”又曰:“臣门户受恩,实深实重,自臣承摄即事以来,连被荣宠,殊特无量,分当陨越,竭力致死。

而臣狂愚,意计迷闇,不即禽贼,以至见疑。

前章表所陈情趣事势,实但欲罢弊此贼,使困自绝,诚不敢背累世之恩,附僭盗之虏也。

而后爱憎之人,缘事加诬,伪生节目,卒令明听疑于市虎,移恩改爱,兴动威怒,几至沉没,长为负忝。

幸赖慈恩,犹垂三宥,使得补过,解除愆责。

如天威远加,不见假借,早当麋碎,辱先废祀,何缘自明,建此微功。

臣既喜于事捷,得自申展,悲于畴昔,至此变故,余怖踊跃,未敢便宁。

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除忿塞隙,抑弭纤介,推今亮往,察臣本心,长令抱戴,衔分三泉。

“又曰:”臣被服光荣,恩情未报,而以罪衅,自招谴怒,分当即戮,为觽社戒。

所以越典诡常,伪通于吴,诚自念穷迫,报效未立,而为天威督罚所加,长恐奄忽不得自洗。

故敢自阙替废于一年,遣使诱吴,知其必来,权之求郡,积有年岁,初无倡答一言之应,今权得使,来必不疑,至此一举,果如所规,上卿大觽,翕赫丰盛,财货赂遗,倾国极位,到见禽取,流离死亡,千有余人,灭绝不反。

此诚暴猾贼之锋,摧矜夸之巧,昭示天下,破损其业,足以惭之矣。

臣之慺慺念效于国,虽有非常之过,亦有非常之功,愿陛下原其逾阙之愆,采其亳毛之善,使得国恩,保全终始矣。

“ 注[三]魏名臣奏载中领军夏侯献表曰:“公孙渊昔年敢违王命,废绝计贡者,实挟两端。

既恃阻险,又怙孙权。

故敢跋扈,恣睢海外。

宿舒亲见贼权军觽府库,知其弱少不足凭恃,是以决计斩贼之使。

又高句丽、濊貊与渊为仇,并为寇钞。

今外失吴援,内有胡寇,心知国家能从陆道,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

因斯之时,宜遣使示以祸福。

奉车都尉鬷弘,武皇帝时始奉使命,开通道路。

文皇帝即位,欲通使命,遣弘将妻子还归乡里,赐其车、牛,绢百匹。

弘以受恩,归死国朝,无有还意,乞留妻子,身奉使命。

公孙康遂称臣妾。

以弘奉使称意,赐爵关内侯。

弘性果烈,乃心于国,夙夜拳拳,念自竭暛。

冠族子孙,少好学问,博通书记,多所关涉,口论速捷,辩而不俗,附依典诰,若出胸臆,加仕本郡,常在人右,彼方士人素所敬服。

若当遣使,以为可使弘行。

弘乃自旧土,习其国俗,为说利害,辩足以动其意,明足以见其事,才足以行之,辞足以见信。

若其计从,虽郦生之降齐王,陆贾之说尉佗,亦无以远过也。

欲进远路,不宜释骐骥。

将已笃疾,不宜废扁鹊。

愿察愚言也。

“ 注[四]吴书曰:魏遣使者傅容、聂夔拜渊为乐浪公。

渊计吏从洛阳还,语渊曰:“使者左骏伯,使皆择勇力者,非凡人也。

”渊由是疑怖。

容、夔至,住学馆中。

渊先以步骑围之,乃入受拜。

容、夔大怖,由是还洛言状。

注[五]魏书曰:渊知此变非独出俭,遂为备。

遣使谢吴,自称燕王,求为与国。

然犹令官属上书自直于魏曰:“大司马长史臣郭昕、参军臣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言:奉被今年七月己卯诏书,伏读恳切,精魄散越,不知身命所当投措!

昕等伏自惟省,蝼蚁小丑,器非时用,遭值千载,被受公孙渊祖考以来光明之德,惠泽沾渥,滋润荣华,无寸尺之功,有负乘之累。

遂蒙褒奖,登名天府,并以驽蹇附龙托骥,纡青拖紫,飞腾云梯,感恩惟报,死不择地。

臣等闻明君在上,听政采言,人臣在下,得无隐情,是以因缘诉让,冒犯愬噃.郡在藩表,密迩不羁,平昔三州,转输费调,以供赏赐,岁用累亿,虚耗中国。

然犹跋扈,虔刘边陲,烽火相望,羽檄相逮,城门昼闭,路无行人,州郡兵戈,奔散覆没。

渊祖父度初来临郡,承受荒残,开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威震耀于殊俗,德泽被于群生。

辽土之不坏,实度是赖。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囏。

‘向不遭度,则郡早为丘墟,而民系于虏廷矣。

遗风余爱,永存不朽。

度既薨殂,吏民感慕,欣戴子康,尊而奉之。

康践统洪绪,克壮徽猷,文昭武烈,迈德种仁。

乃心京辇,翼翼虔恭,佐国平乱,效绩纷纭,功隆事大,勋藏王府。

度、康当值武皇帝休明之会,合策名之计,夹辅汉室,降身委质,卑己事魏。

匪处小厌大,畏而服焉,乃慕托高风,怀仰盛懿也。

武皇帝亦虚心接纳,待以不次,功无巨细,每不见忘。

又命之曰:”海北土地,割以付君,世世子孙,实得有之。

’皇天后土,实闻德音。

臣庶小大,豫在下风,奉以周旋,不敢失坠。

渊生有兰石之姿,少含恺悌之训,允文允武,忠惠且直。

生民钦仰,莫弗怀爱。

渊纂戎祖考,君临万民,为国以礼,淑化流行,独见先鷪,罗结遐方,勤王之义,视险如夷,世载忠亮,不陨厥名。

孙权慕义,不远万里,连年遣使,欲自结援,虽见绝杀,不念旧怨,纤纤往来,求成恩好。

渊执节弥固,不为利回,守志匪石,确乎弥坚。

犹惧丹心未见保明,乃卑辞厚币,诱致权使,枭截献馘,以示无二。

吴虽在远,水道通利,举帆便至,无所隔限。

渊不顾敌雠之深,念存人臣之节,绝强吴之欢,昭事魏之心,灵只明鉴,普天咸闻。

陛下嘉美洪烈,懿兹武功,诞锡休命,宠亚齐、鲁,下及陪臣,普受介福。

诚以天覆之恩,当卒终始,得竭股肱,永保禄位,不虞一旦,横被残酷。

惟育养之厚,念积累之效,悲思不遂,痛切见弃,举国号咷,拊膺泣血。

夫三军所伐,蛮夷戎狄,骄逸不虔,于是致武,不闻义国反受诛讨。

盖圣王之制,五服之域,有不供职,则修文德,而又不至,然后征伐。

渊小心翼翼,恪恭于位,勤事奉上,可谓勉矣。

尽忠竭节,还被患祸。

小弁之作,离骚之兴,皆由此也。

就或佞邪,盗言孔甘,犹当清览,憎而知善。

谗巧似直,惑乱圣听,尚望文告,使知所由。

若信有罪,当垂三宥。

若不改寤,计功减降,当在八议。

而潜军伺袭,大兵奄至,舞戈长驱,冲击辽土。

犬马恶死,况于人类!

吏民昧死,挫辱王师。

渊虽噃枉,方临危殆,犹恃圣恩,怅然重奔,冀必奸臣矫制,妄肆威虐,乃谓臣等曰:“汉安帝建光元年,辽东属国都尉庞奋,受三月乙未诏书,曰收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

推案无乙未诏书,遣侍御史幽州*(牧) **[收]*考奸臣矫制者。

今刺史或傥谬承矫制乎?

‘臣等议:以为刺史兴兵,摇动天下,殆非矫制,必是诏命。

渊乃俯仰叹息,自伤无罪。

深惟土地所以养人,窃慕古公杖策之岐,乃欲投冠释绂,逝归林麓。

臣等维持,誓之以死,屯守府门,不听所执。

而七营虎士,五部蛮夷,各怀素饱,不谋同心,奋臂大呼,排门遁出。

近郊农民,释其耨镈,伐薪制梃,改案为橹,奔驰赴难,军旅行成,虽蹈汤火,死不顾生。

渊虽见孤弃,怨而不怒,比遣敕军,勿得干犯,及手书告语,恳恻至诚。

而吏士凶悍,不可解散,期于毕命,投死无悔。

渊惧吏士不从教令,乃躬驰骛,自往化解,仅乃止之。

一饭之惠,匹夫所死,况渊累叶信结百姓,恩着民心。

自先帝初兴,爰暨陛下,荣渊累叶,丰功懿德,策名褒扬,辩着廊庙,胜衣举履,诵咏明文,以为口实。

埋而掘之,古人所耻。

小白、重耳,衰世诸侯,犹慕着信,以隆霸业。

诗美文王作孚万邦,论语称仲尼去食存信。

信之为德,固亦大矣。

今吴、蜀共帝,鼎足而居,天下摇荡,无所统一,臣等每为陛下惧此危心。

渊据金城之固,仗和睦之民,国殷兵强,可以横行。

策名委质,守死善道,忠至义尽,为九州表。

方今二敌窥□,未知孰定,是之不戒,而渊是害。

茹柔吐刚,非王者之道也。

臣等虽鄙,诚窃耻之。

若无天乎,臣一郡吉凶,尚未可知。

若云有天,亦何惧焉!

臣等闻仕于家者,二世则主之,三世则君之。

臣等生于荒裔之土,出于圭窦之中,无大援于魏,世隶于公孙氏,报生与赐,在于死力。

昔蒯通言直,汉祖赦其诛。

郑詹辞顺,晋文原其死。

臣等顽愚,不达大节,苟执一介,披露肝胆,言逆龙鳞,罪当万死。

惟陛下恢崇抚育,亮其控告,使疏远之臣,永有保持。

“ 注[六]汉晋春秋曰:公孙渊自立,称绍汉元年。

闻魏人将讨,复称臣于吴,乞兵北伐以自救。

吴人欲戮其使,羊驋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

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

若魏伐渊不克,而我军远赴,是恩结遐夷,义盖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

”权曰:“善”。

乃勒兵大出。

谓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戚,共存亡,虽陨于中原,吾所甘心也。

”又曰:“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也。

” 初,渊家数有怪,犬冠帻绛衣上屋,炊有小儿蒸死甑中。

襄平北巿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

占曰:“有形不成,有体无声,其国灭亡。

”始度以中平六年据辽东,至渊三世,凡五十年而灭。

[一]注[一]魏略曰:始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闻渊劫夺恭位,谓渊终不可保,数自表闻,欲令国家讨渊。

帝以渊已秉权,故因而抚之。

及渊叛,遂以国法系晃。

晃虽有前言,冀不坐,然内以骨肉,知渊破则己从及。

渊首到,晃自审必死,与其子相对啼哭。

时上亦欲活之,而有司以为不可,遂杀之。

张燕,常山真定人也,本姓褚。

黄巾起,燕合聚少年为群盗,在山泽闲转攻,还真定,觽万余人。

博陵张牛角亦起觽,自号将兵从事,与燕合。

燕推牛角为帅,俱攻廮陶。

牛角为飞矢所中。

被创且死,令觽奉燕,告曰:“必以燕为帅。

”牛角死,觽奉燕,故改姓张。

燕剽扞捷速过人,故军中号曰飞燕。

其后人觽寝广,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诸山谷皆相通,其小帅孙轻、王当等,各以部觽从燕,觽至百万,号曰黑山。

灵帝不能征,河北诸郡被其害。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难中郎将。

[一]是后,董卓迁天子于长安,天下兵数起,燕遂以其觽与豪杰相结。

袁绍与公孙瓒争冀州,燕遣将杜长等助瓒,与绍战,为绍所败,人觽稍散,太祖将定冀州,燕遣使求佐王师,拜平北将军。

率觽诣邺,封安国亭侯,邑五百户。

燕薨,子方嗣。

方薨,子融嗣。

[二]注[一]九州春秋曰:张角之反也,黑山、白波、黄龙、左校、牛角、五鹿、羝根、苦蝤、刘石、平汉、大洪、司隶、缘城、罗市、雷公、浮云、飞燕、白爵、杨凤、于毒等各起兵,大者二三万,小者不减数千。

灵帝不能讨,乃遣使拜杨凤为黑山校尉,领诸山贼,得举孝廉计吏。

后遂弥漫,不可复数。

典略曰: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张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张璠汉纪云:又有左校、郭大贤、左髭丈八三部也。

注[二]陆机晋惠帝起居注曰:门下通事令史张林,飞燕之曾孙。

林与赵王伦为乱,未及周年,位至尚书令、韂将军,封郡公。

寻为伦所杀。

张绣,武威祖厉人,骠骑将军济族子也。

边章、韩遂为乱凉州,金城曲胜袭杀祖厉长刘隽。

绣为县吏,闲伺杀胜,郡内义之。

遂招合少年,为邑中豪杰。

董卓败,济与李傕等击吕布,为卓报仇。

语在卓传。

绣随济,以军功稍迁至建忠将军,封宣威侯。

济屯弘农,士卒饥饿,南攻穰,为流矢所中死。

绣领其觽,屯宛,与刘表合。

太祖南征,军淯水,绣等举觽降。

太祖纳济妻,绣恨之。

太祖闻其不悦,密有杀绣之计。

计漏,绣掩袭太祖。

太祖军败,二子没。

绣还保穰,[一]太祖比年攻之,不克。

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绣从贾诩计,复以觽降。

语在诩传。

绣至,太祖执其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

官渡之役,绣力战有功,迁破羌将军。

从破袁谭于南皮,复增邑凡二千户。

是时天下户口减耗,十裁一在,诸将封未有满千户者,而绣特多。

从征乌丸于柳城,未至,薨,谥曰定侯。

[二]子泉嗣,坐与魏讽谋反诛,国除。

注[一]傅子曰:绣有所亲胡车儿,勇冠其军。

太祖爱其骁健,手以金与之。

绣闻而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遂反。

吴书曰:绣降,*(凌统)*用贾诩计,乞徙军就高道,道由太祖屯中。

绣又曰:“车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

”太祖信绣,皆听之。

绣乃严兵入屯,掩太祖。

太祖不备,故败。

注[二]魏略曰:五官将数因请会,发怒曰:“君杀吾兄,何忍持面视人邪!

”绣心不自安,乃自杀。

张鲁字公祺,沛国丰人也。

祖父陵,客蜀,学道□鸣山中,造作道书以惑百姓,从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号米贼。

陵死,子衡行其道。

衡死,鲁复行之。

益州牧刘焉以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将兵击汉中太守苏固,鲁遂袭修杀之,夺其觽。

焉死,子璋代立,以鲁不顺,尽杀鲁母家室。

鲁遂据汉中,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

其来学道者,初皆名“鬼卒”。

受本道已信,号“祭酒”。

各领部觽,多者为治头大祭酒。

皆教以诚信不欺诈,有病自首其过,大都与黄巾相似。

诸祭酒皆作义舍,如今之亭传。

又置义米肉,县于义舍,行路者量腹取足。

若过多,鬼道辄病之。

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

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民夷便乐之。

雄据巴、汉垂三十年。

[一]汉末,力不能征,遂就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贡献而已。

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

鲁功曹巴西阎圃谏鲁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

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

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不烦于王。

愿且不称,勿为祸先。

”鲁从之。

韩遂、马超之乱,关西民从子午谷奔之者数万家。

注[一]典略曰: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骆曜。

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

骆曜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

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为不信道。

修法略与角同,加施静室,使病者处其中思过。

又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习,号为奸令。

为鬼吏,主为病者请祷。

请祷之法,书病人姓名,说服罪之意。

作三通,其一上之天,着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

使病者家出米五斗以为常,故号曰五斗米师。

实无益于治病,但为淫妄,然小人昏愚,竞共事之。

后角被诛,修亦亡。

及鲁在汉中,因其民信行修业,遂增饰之。

教使作义舍,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

又教使自隐,有小过者,当治道百步,则罪除。

又依月令,春夏禁杀。

又禁酒。

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

臣松之谓张修应是张衡,非典略之失,则传写之误。

建安二十年,太祖乃自散关出武都征之,至阳平关。

鲁欲举汉中降,其弟韂不肯,率觽数万人拒关坚守。

太祖攻破之,遂入蜀。

[一]鲁闻阳平已陷,将稽颡*[归降]*,圃又曰:“今以迫往,功必轻。

不如依*(杜灌)**[杜濩]*赴朴胡相拒,然后委质,功必多。

” 于是乃奔南山入巴中。

左右欲悉烧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而意未达。

今之走,避锐锋,非有恶意。

宝货仓库,国家之有。

”遂封藏而去。

太祖入南郑,甚嘉之。

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慰喻。

鲁尽将家出,太祖逆拜鲁镇南将军,待以客礼,封阆中侯,邑万户。

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二]为子彭祖取鲁女。

鲁薨,谥之曰原侯。

子富嗣。

[三]注[一]魏名臣奏载董昭表曰:“武皇帝承凉州从事及武都降人之辞,说张鲁易攻,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不可守也,信以为然。

及往临履,不如所闻,乃叹曰:”他人商度,少如人意。

‘攻阳平山上诸屯,既不时拔,士卒伤夷者多。

武皇帝意沮,便欲拔军截山而还,遣故大将军夏侯惇、将军许褚呼山上兵还。

会前军未还,夜迷惑,误入贼营,贼便退散。

侍中辛毗、刘晔等在兵后,语惇、褚,言’官兵已据得贼要屯,贼已散走‘。

犹不信之。

惇前自见,乃还白武皇帝,进兵定之,幸而克获。

此近事,吏士所知。

“又杨暨表曰:”武皇帝始征张鲁,以十万之觽,身亲临履,指授方略,因就民麦以为军粮。

张韂之守,盖不足言。

地险守易,虽有精兵虎将,势不能施。

对兵三日,欲抽军还,言‘作军三十年,一朝持与人,如何’。

此计已定,天祚大魏,鲁守自坏,因以定之。

“世语曰:鲁遣五官掾降,弟韂横山筑阳平城以拒,王师不得进。

鲁走巴中。

军粮尽,太祖将还。

西曹掾东郡郭谌曰:”不可。

鲁已降,留使既未反,韂虽不同,偏携可攻。

县军深入,以进必克,退必不免。

“ 太祖疑之。

夜有野麋数千突坏韂营,军大惊。

夜,高祚等误与韂觽遇,祚等多鸣鼓角会觽。

韂惧,以为大军见掩,遂降。

注[二]臣松之以为张鲁虽有善心,要为败而后降,今乃宠以万户,五子皆封侯,过矣。

习凿齿曰:鲁欲称王,而阎圃谏止之,今封圃为列侯。

夫赏罚者,所以惩恶劝善也,苟其可以明轨训于物,无远近幽深矣。

今阎圃谏鲁勿王,而太祖追封之,将来之人孰不思顺!

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之谓与!

若乃不明于此而重燋烂之功,丰爵厚赏止于死战之士,则民利于有乱,俗竞于杀伐,阻兵仗力,干戈不戢矣。

太祖之此封,可谓知赏罚之本,虽汤武居之,无以加也。

魏略曰:黄初中,增圃爵邑,在礼请中。

后十余岁病死。

晋书云:西戎司马阎缵,圃孙也。

注[三]魏略曰:刘雄鸣者,蓝田人也。

少以采药射猎为事,常居覆车山下,每晨夜,出行云雾中,以识道不迷,而时人因谓之能为云雾。

郭、李之乱,人多就之。

建安中,附属州郡,州郡表荐为小将。

马超等反,不肯从,超破之。

后诣太祖,太祖执其手谓之曰:“孤方入关,梦得一神人,即卿邪!

”乃厚礼之,表拜为将军,遣令迎其部党。

部党不欲降,遂劫以反,诸亡命皆往依之,有觽数千人,据武关道口。

太祖遣夏侯渊讨破之,雄鸣南奔汉中。

汉中破,穷无所之,乃复归降。

太祖捉其须曰:“老贼,真得汝矣!

” 复其官,徙勃海。

时又有程银、侯选、李堪,皆河东人也,兴平之乱,各有觽千余家。

建安十六年,并与马超合。

超破走,堪临陈死。

银、选南入汉中,汉中破,诣太祖降,皆复官爵。

评曰:公孙瓒保京,坐待夷灭。

度残暴而不节,渊仍业以载凶,只足覆其族也。

陶谦昏乱而忧死,张杨授首于臣下,皆拥据州郡,曾匹夫之不若,固无可论者也。

燕、绣、鲁舍群盗,列功臣,去危亡,保宗祀,则于彼为愈焉。

三国志·魏书·诸夏侯曹传

〔陈寿〕 〔晋〕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

年十四,就师学。

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太祖初起,惇常为裨将,从征伐。

太祖行奋武将军,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

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

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

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

遣将伪降,共执持惇,责以宝货,惇军中震恐。

惇将韩浩乃勒兵屯惇营门,召军吏诸将,皆案甲当部不得动,诸营乃定。

遂诣惇所,叱持质者曰:“妆等凶逆,乃敢执劫大将军,复欲望生邪!

且吾受命讨贼,宁能以一将军之故,而纵汝乎?

”因涕泣谓惇曰:“当奈国法何!

”促召兵击持质者。

持质者惶遽叩头,言:“我但欲乞资用去耳!

”浩数责,皆斩之。

惇既免,太祖闻之,谓浩曰:“卿此可为万世法。

”乃着令:“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颐质。

由是劫质者遂绝。

太祖自徐州还,惇从征吕布。

为流矢所中,伤左目。

复领陈留、济阴太守,加建武将军,封高安乡侯。

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

转领河南尹。

太祖平河北,为大将军后拒。

邺破,迁伏波将军,领尹如故,使得以便宜从事,不拘科制。

建安十二年,录惇前后功,增封邑千八百户,并前二千五百户。

二十一年,从征孙权还,使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居巢。

赐伎乐名倡。

令曰:“魏绛以和戎之功,犹受金石之乐,况将军乎!

”二十四年,太祖军(击破吕布军)于摩陂,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

拜前将军,督诸军还寿春,徙屯召陵。

文帝即王位,拜惇大将军,数月薨。

惇虽在军旅,亲迎师受业。

性清俭,有余财辄以分施。

不足资之于官,不治产业。

谥曰忠侯,子充嗣。

帝追思惇功,欲使子孙毕侯,分惇邑千户,赐惇七子二孙爵皆关内侯。

惇弟廉及子楙素自封列侯。

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

楙历位侍中、尚书、安西、镇东将军,假节。

充薨,子廙嗣。

廙薨,子劭嗣。

韩浩者,河内人。

(及)沛国史涣与浩俱以忠勇显。

浩至中护军,涣至中领军,皆掌禁兵,封列侯。

夏侯渊字妙才,惇族弟也。

太祖居家,曾有县官事,渊代引重罪,太祖营救之,得免。

太祖起兵,以别部司马、骑都尉从,迁陈留、颖川太守。

及与袁绍战于官渡,行督军校尉。

绍破,使督兖、豫、徐州军粮。

时军食少,渊传馈相继,军以复振。

昌狶反,遣于禁击之,未拔。

复遣渊与禁并力,遂击狶,降其十余屯,狶诣禁降。

渊还,拜典军校尉。

济南、乐安黄巾徐和、司马俱等攻城,杀长吏,渊将泰山、齐、平原郡兵击,大破之,斩和,平诸县,收其粮谷以给军士。

十四年,以渊为行领军。

太祖征孙权还,使渊督诸将击庐江叛者雷绪,绪破,又行征西护军,督徐晃击太原贼,攻下二十余屯,斩贼帅商曜,屠其城。

从征韩遂等,战于渭南。

又督朱灵平隃糜、(氵干干)氐。

与太祖会安定,降杨秋。

十七年,太祖乃还邺,以渊行护军将军,督朱灵、路招等屯长安,击破南山贼刘雄,降其众。

围遂、超余党梁兴于鄠,拔之,斩兴,封博昌亭侯。

马超围凉州刺史韦康于冀。

渊救康,未到,康败。

去冀二百余里,超来逆战,军不利。

(氵干干)氐反,渊引军还。

十九年,赵衢、尹奉等谋讨超,姜叙起兵卤城以应之。

衢等谲说超,使出击叙,于后尽杀超妻子。

超奔汉中,还围祁山。

叙等急求救,诸将议者欲须太祖节度。

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

”遂行,使张合督步骑五千在前,从陈仓狭道入,渊自督粮在后。

合至渭水上,超将氐、羌数千逆合.未战,超走,合进军收超军器械。

渊到,诸县皆己降。

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

渊收遂军粮,追至略阳城,去遂二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

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击长离诸羌。

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

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官兵得与野战,可必虏也。

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轻兵步骑到长离,攻烧羌屯,斩获其众。

诸羌在遂军者,各还种落。

遂果救长离,与渊军对陈。

诸将见遂众,恶之,欲结营作堑乃与战。

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弊,不可久。

贼虽众,易与耳。

”乃鼓之,大破遂军,得其旌麾,还略阳,进军围兴国。

氐王千万逃奔马超,余众降。

转击高平屠各,皆散走,收其粮谷牛马。

乃假渊节。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

太祖使渊帅诸将讨建。

渊至,围枹罕。

月余拔之,斩建及所置丞相已下。

渊别遣张合等平河关,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尽降,陇右平。

太祖下令曰:“宋建造为乱逆三十余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

仲尼有言:“吾于尔不如也。

‘二十一年,增封三百户,并前八百户。

还击武都氐羌下辩,收氐谷十余万斛。

太祖西征张鲁,渊等将凉州诸将侯王已下,与太祖会休亭。

太祖每引见羌、胡,以渊畏之。

会鲁降,汉中平,以渊行都护将军,督张合、徐晃等平巴郡。

太祖还邺。

留渊守汉中,即拜渊征西将军。

二十三年,刘备军阳平关,渊率诸将拒之。

相守连年。

二十四年正月,备夜烧围鹿角。

渊使张合护东围,自将轻兵护南围。

备跳合战,合军不利。

渊分所将兵半助合,为备所袭,渊遂战死。

谥曰愍侯。

初,渊虽数战胜,太祖常戒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

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 渊妻,太祖内妹。

长子衡,尚太祖弟海阳哀侯女,恩宠特隆。

衡袭爵,转封安宁亭侯。

黄初中,赐中子霸,太和中,赐霸四弟,爵皆关内侯。

霸,正始中为讨蜀护军、右将军,进封博昌亭侯,素为曹爽所厚。

闻爽诛,自疑,亡入蜀。

以渊旧勋赦霸子,徙乐浪郡。

霸弟威,官至兖州刺史。

威弟惠,乐安太守。

惠弟和,河南尹。

衡薨,子绩嗣,为虎贲中郎将。

绩薨。

子褒嗣。

曹仁字子孝,太祖从弟也。

少好弓马弋猎。

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旅淮、泗之间,遂从太祖为别部司马,行厉锋校尉。

太祖之破袁术,仁所斩获颇多。

从征徐州,仁常督骑,为军前锋。

别攻陶谦将吕由,破之。

还与大军合彭城,大破谦军。

后攻费、华、即墨、开阳,谦遣别将救诸县,仁以骑击破之。

太祖征吕布,仁别攻句阳,拔之,生获布将刘何。

太祖平黄巾,迎天子都许。

仁数有功,拜广阳太守。

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议郎督骑。

太祖征张绣,仁别徇旁县,虏其男女三千余人。

太祖军还,为绣所追,军不利,士卒丧气,仁率厉将士甚奋,太祖壮之,遂破绣。

太祖与袁绍久相持于官渡,绍遣刘备徇(氵隐)强诸县,多举众应之。

自许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为忧。

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固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

”太祖善其言,遂使将骑击备,破走之。

仁尽复收诸叛县而还。

绍遣别将韩荀抄断西道,仁击荀于鸡洛山,大破之。

由是绍不敢复分兵出。

复与史涣等抄绍运车,烧其粮谷。

河北既定,从围壶关。

太祖令曰:“城拔,皆坑之。

”连月不下。

仁言于太祖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

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

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

今顿兵坚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

”太祖从之,城降。

于是录仁前后功,封都亭侯。

从平荆州,以仁行征南将军,留屯江陵,拒吴将周瑜。

瑜将数万众来攻,前锋数千人始至,仁登城望之,乃募得三百人,遣部曲将牛金逆与挑战。

贼多,金众少,遂为所围。

长史陈矫俱在城上,望见金等垂没,左右皆失色。

仁意气奋怒甚,谓左右:“取马来!

”矫等共援持之。

谓仁曰:“贼众盛,不可当也。

假使弃数百人何苦,而将军以身赴之!

”仁不应,遂被甲上马,将其麾下壮士数十骑出城。

去贼百余步,迫沟。

矫等以为仁当住沟上,为金形势也,仁径渡沟直前,冲入贼围,金等乃得解。

余众未尽出,仁复直还突之,拔出金兵,亡其数人,贼众乃退。

矫等初见仁出,皆惧。

及见仁还,乃叹曰:“将军真天人也!

”三军服其勇。

太祖益壮之,转封安平亭侯。

太祖讨马超,以仁行安西将军,督诸将拒潼关,破超渭南。

苏伯、田银反,以仁行骁骑将军,都督七军讨银等,破之。

复以仁行征南将军,假节,屯樊,镇荆州。

侯音以宛叛,略傍县众数千人,仁率诸军攻破音,斩其首,还屯樊,即拜征南将军。

关羽攻樊。

时汉水暴溢,于禁等七军皆没,禁降羽。

仁人马数千人守城,城不没者数板。

羽乘船临城,围数重,外内断绝,粮食欲尽,救兵不至。

仁激厉将士,示以必死,将士感之皆无二。

徐晃救至,水亦稍减,晃从外击羽,仁得溃围出,羽退走。

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

鄢陵侯彰北征乌丸,文帝在东宫,为书戒彰曰:“为将奉法,不当如征南邪!

”及即王位,拜仁车骑将军,都督荆、扬、益州诸军事,进封陈侯,增邑二千,并前三千五百户。

追赐仁父炽谥曰陈穆侯,置守家十家。

后召还屯宛。

孙权遣将陈邵据襄阳,诏仁讨之。

仁与徐晃攻破邵,遂人襄阳,使将军高迁等徙汉南附化民于汉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将军。

又诏仁移屯临颖,迁大司马,复督诸军据乌江,还屯合肥。

黄初四年薨,谥曰忠侯。

子泰嗣,官至镇东将军,假节,转封宁陵侯。

泰薨,子初嗣。

又分封泰弟楷、范,皆为列侯,而牛金官至后将军。

仁弟纯,初以仪郎参司空军事,督虎豹骑从围南皮。

袁谭出战,土卒多死。

太祖欲缓之,纯曰:“今千里蹈敌,进不能克,退必丧威。

且县师深入,难以持久,彼胜而骄,我败而惧,以惧敌骄,必可克也。

”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谭败。

纯麾下骑斩谭首。

及北征三郡,纯部骑获单于蹹顿。

以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

从征荆州,追刘备于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率。

进降江陵,从还谯。

建安十五年薨。

文帝即位,追谥曰威侯,子演嗣。

官至领军将军,正元中进封平乐乡侯。

演薨,子亮嗣。

曹洪字子廉,太祖从弟也。

太祖起义兵讨董卓,至荧阳,为卓将徐荣所败。

太祖失马,贼追甚急。

洪下,以马授太祖,太祖辞让,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

”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不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

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余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干人,与太祖会龙亢。

太祖征徐州,张邈举兖州叛迎吕布。

时大饥荒,洪将兵在前,先据东平、范,聚粮谷以继军。

太祖讨邈、布于濮阳,布破走,遂据东阿,转击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十余县,皆拔之。

以前后功拜鹰扬校尉,迁扬武中郎将。

天子都许,拜洪谏议大夫。

别征刘表。

破表别将于舞阳、阴叶、堵阳、博望,有功,迁厉锋将军,封国明事侯。

累从征伐,拜都护将军。

文帝即位,为卫将军,迁骠骑将军,进封野王侯,益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位特进,后徙封都阳侯。

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

群臣并救莫能得。

卞太后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

”于是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士。

洪先帝功臣,时人多为觖望。

明帝即位,拜后将军,更封乐城侯,邑千户,位特进,复拜骠骑将军。

太和六年薨,谥曰恭侯。

子馥,嗣侯。

初,太祖分洪户封子震列侯。

洪族父瑜,修慎笃敬,官至卫将军,封列侯。

曹休字文烈,太祖族子也。

天下乱,宗族各散去乡里。

休年十余岁丧父,独与一客担丧假葬,携将老母,渡江至吴。

以太祖举义兵,易姓名转至荆州,间行北归,见太祖。

太祖谓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驹也。

”使与文帝同止,见待如子。

常从征伐,使领虎豹骑宿卫。

刘备遣将吴兰屯下辩。

太祖遣曹洪征之,以休为骑都尉,参洪军事。

太祖谓休曰:“欲虽参军,其实帅也。

”洪闻此令,亦委事于休。

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

众议狐疑,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

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也。

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则飞自走矣。

”洪从之,进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

太祖拔汉中诸军还长安,拜休中领军。

文帝即王位,为领军将军,录前后功,封东阳亭侯。

夏侯惇薨,以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诸军事,车驾临送,上乃下舆执手而别。

孙权遣将屯历阳。

休列,击破之,又别遣兵渡江,烧贼芜湖营数千家。

迁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进封安阳乡侯。

帝征孙权,以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督张辽等及诸州郡二十余军,击权大将吕范等于洞浦,破之。

拜扬州牧。

明帝即位,进封长平侯。

吴将审德屯皖,休击破之,斩德首,吴将韩综、翟丹等前后率众诣休降。

增邑四百,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大司马,都督扬州如故。

太和二年,帝为二道征吴,遣司马宣王从汉水下,督休诸军向寻阳。

贼将伪降,休深入,战不利,退还宿石亭。

军夜惊,士卒乱,弃甲兵辎重甚多。

休上书谢罪,帝遣屯骑校尉杨暨慰谕,礼赐益隆。

休因此痈发背薨,谥曰壮侯,子肇嗣。

肇有当世才度,为散骑常侍、屯骑校尉。

明帝寝疾,方与燕王宇等属以后事。

帝意寻变,诏肇以侯归第。

正始中薨,追赠卫将军,子兴嗣。

初,文帝分休户三百封肇弟纂为列侯,后为殄吴将军,薨,追赠前将军。

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

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

太祖哀真少孤,收养与诸子同,使与文帝共止。

常猎,为虎所逐。

顾射虎,应声而倒。

太祖壮其鸷勇,使将虎豹骑。

讨灵丘贼,拔之,封灵寿亭侯。

以偏将军将兵击刘备别将于辩,破之,拜中坚将军。

从至长安,领中领军。

是时,夏侯渊没于阳平,太祖忧之。

以真为征蜀护军,督徐晃等破刘备别将高详于阳平。

太祖自至汉中,拔出诸军,使真至武都迎曹洪等还屯陈仓。

文帝即王位,以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录前后功,进封东乡侯。

张进等反于酒泉,真遣费曜讨破之。

斩进等。

黄初三年还京都,以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

与夏侯尚等征孙权,击牛渚屯,破之。

转拜中军大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文帝寝疾,真与陈群、司马宣王等受遗诏辅政。

明帝即位,进封邵陵侯,迁大将军。

诸葛亮围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应亮。

帝遣真督诸军军郿,遣张合击亮将马谡,大破之。

安定民杨条等略吏民保月支城,真进军围之条谓其众曰:“大将军自来,吾愿早降耳。

”遂自缚出,三郡皆平。

真以亮惩于祁山,后出必从陈仓。

乃使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治其城。

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已有备而不能克。

增邑,并前二千九百户。

四年,朝洛阳,迁大司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真以“蜀连出侵边境,宜遂伐之,数道并入,可大克也。

”帝从其计。

真当发西讨,帝亲临送。

真以八月发长安,从子午道南入。

司马宣王溯汉水,当会南郑。

诸军或从斜谷道,或从武威入。

会大霖雨三十余日,或栈道断绝,诏真还军。

真少与宗人曹遵、乡人朱赞并事太祖。

遵,赞早亡。

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赞子。

诏曰:“大司马有叔向抚孤之仁。

笃晏平久要之分。

君子成人之美,听分真邑赐遵、赞子爵关内侯,各百户。

”真每征行,与将士同劳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

真病还洛阳,帝自幸其第省疾。

真薨,谥曰元侯,于爽嗣。

帝追思真功,诏曰:“大司马蹈履忠节,佐命二祖,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可谓能封盈守位,劳谦其德者也。

其悉封真五子羲、训、则、彦、皑皆为列侯。

”初,文帝分真邑二百户,封真弟彬为列侯。

爽字昭伯,少以宗至谨重,明帝在东宫,甚亲爱之。

及即位,为散骑侍郎,累迁城门校尉,加散骑常侍,转武卫将军,宠待有殊。

帝寝疾,乃引爽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与太尉司马宣王井受遗诏辅少主。

明帝崩,齐王即位,加爽侍中,改封武安侯,邑万二千户。

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丁谧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

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

爽帝羲为中领军,训武卫将军,彦散骑常侍侍讲,其余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

南阳何晏、邓扬、李胜,沛园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

及爽秉政,乃复进叙,任为腹心。

扬等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爽从其言。

宣王止之不能禁。

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长安,大发率六七万人,从骆谷入。

是时,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马骡驴多死,民夷号泣道路。

入谷行数百里,贼因山为固,兵不得进。

爽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宜急还,不然将败。

扬与伟争于爽前,伟曰:“扬、胜将败国家事,可斩也。

”爽不悦,乃引军还。

初,爽以宣王年德并高,恒父事之,不敢专行。

及晏等进用,咸共推戴,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之于人。

乃以晏、扬、谧为尚书,晏典选举,轨司隶校尉,胜河南尹,诸事希复由宣王。

宣王遂称疾避爽。

晏等专政,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顷,及坏汤沐地以为产业,承势窃取官物,因缘求欲州郡。

有司望风,莫敢忤旨。

晏等与廷尉卢毓素有不平。

因毓吏微过,深文致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绶,然后奏闻。

其作威如此。

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

尚方珍玩,充牣其家。

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

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倢伃教习为伎。

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

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纵酒作乐。

羲深以为大忧,数谏止之。

又着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

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

宣王密为之备。

九年冬,李胜出为荆州刺史,往诣宣王。

宣王称疾困笃,示以羸形。

胜不能觉,谓之信然。

十年正月,车驾朝高平陵,爽兄弟皆从。

宣王部勒兵马,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

奏爽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

臣言‘二祖亦属臣以后事,(为念)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

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

黄门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闻知。

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

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

殿中宿卫,历世旧人皆复斥出,欲置新人以树私计。

根据盘互,纵恣日甚。

外既如此,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候伺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

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但为寄坐,岂得久安!

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

臣虽朽迈,敢忘往言?

昔赵高极意,奏氏以灭。

吕、霍早断,汉祚永世。

此乃陛下之大鉴,臣受命之时也。

太尉臣济、尚书令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

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

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

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

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

“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

大司农沛国桓范闻兵起,不应太后召,矫诏开平昌门,拔取剑戟,略将门候,南奔爽。

宣王知,曰:“范画策,爽必不能用范计。

” 范说爽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

爽兄弟犹豫未决,范重谓羲曰:“当今白,卿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

且匹夫持质一人,尚欲望活。

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者?

” 羲犹不能纳。

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说爽,使早自归罪。

爽于是遣允、泰诣宣王,归罪请死,乃通宣王奏事。

遂免爽兄弟,以侯还第。

初,张当私以所择才人张、何等与爽。

疑其有奸,收当治罪。

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并先习兵,须三月中欲发,于是收晏等下狱。

会公卿朝臣廷议,以为“《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

爽以支属,世蒙殊宠,亲受先帝握手遗诏,托以天下,而包藏祸心,蔑弃顾命。

乃与晏、扬及当等谋图神器,范党同罪人,皆为大逆不道。

” 于是收爽、羲、训、晏、扬、谧、轨、胜、范、当等,皆伏诛,夷三族。

嘉平中,绍功臣世,封真族孙熙为新昌亭侯,邑三百户,以奉真后。

晏,何进孙也。

母尹氏,为太祖夫人。

晏长于宫省,又尚公主,少以才秀知名。

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着述凡数十篇。

夏侯尚字伯仁,渊从子也。

文帝与之亲友。

太祖定冀州,尚为军司马,将骑从征伐,后为五官将文学。

魏国初建,迁黄门侍郎。

代郡胡叛,遣鄢陵侯彰征讨之,以尚参彰军事,定代地,还。

太祖崩于洛阳。

尚持节,奉梓宫还邺。

并录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迁中领军。

文帝践阼,更封平陵乡侯,迁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

尚奏:“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

”遂勒诸军击破上庸,平三郡九县,迁征南大将军。

孙权虽称藩,尚益修攻讨之备,权后果有贰心。

黄初三年,车驾幸宛,使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

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瑾渡入江中渚,而分水军于江中。

尚夜多持油船,将步骑万余人,于下流潜渡,攻瑾诸军,夹江烧其舟船,水陆并攻,破之。

城末拔,会大疫,诏敕尚引诸军还。

益封六百户,并前干九百户,假钺,进为牧。

荆州残荒,外接蛮夷。

而与吴阻汉水为境,旧民多居江南。

尚自上庸通道,西行七百余里,山民蛮夷多服从者。

五六年间,降附数千家。

五年,徙封昌陵乡侯。

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适室。

适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

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

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

”然以旧臣,恩宠不衰。

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

尚薨,谥曰悼侯,子玄嗣。

又分尚户三百,赐尚弟子奉爵关内侯。

玄字太初。

少知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

尝进见,与皇后弟毛曾并坐。

玄耻之。

不悦形之于色。

明帝恨之,左迁为羽林监。

正始初,曹爽辅政。

玄,爽之姑子也。

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

太傅司马宣王问以时事,玄议以为:“夫官才用人,国之柄也。

故铨衡专于台阁,上之分也。

孝行存乎闾巷,优劣任之乡人,下之叙也。

夫欲清教审选,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

何者?

上过其分,则恐所由之不本,而干势驰鹜之路开。

下逾其叙,则恐天爵之外通,而机权之门多矣。

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议柄也。

机权多门,是纷乱之原也。

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来,有年载矣,缅缅纷纷,未闻整齐,岂非分叙参错,各失其要之所由哉!

若令中正但考行伦辈,伦辈当行均,斯可官矣。

何者?

夫孝行着于家门,岂不忠恪于在官乎?

仁怨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

义断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

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

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则所任之流,亦涣然明别矣。

奚必使中正干铨衡之机于下,而执机柄者有所委仗于上,上下交侵,以生纷错哉?

且台阁临下,考功校否,众职之属,各有官长,旦夕相考,莫究于此。

闾阎之议,以意裁处,而使匠宰失位,众人驱骇,欲风俗清静,其可得乎?

天台县远,众所绝意。

所得至者,更在侧近,孰不修饰以要所求?

所求有路,则修已家门者,已不如自达于乡党矣。

自达乡党者,已不如自求之于州邦矣。

苟开之有路,而患其饰真离本,虽复严责中正,督以刑罚,犹无益也。

岂若使备帅其分,官长则各以其属能否献之台阁,台阁则据官长能否之第,参以乡闾德行之次,拟其伦比,勿使偏颇。

中正则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审定辈类,勿使升降。

台阁总之,如其所简或有参错,则其责负自在有司。

官长所第,中正辈拟,比随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称,责负在外。

然则内外相参,得失有所,互相形检,孰能相饰?

斯则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静风俗而审官才矣。

“又以为:”古之建官,所以济育群生,统理民物也,故为之君长以司牧之。

司牧之主,欲一而专,一则宫任定而上下安,专则职业修而事不烦。

夫事简业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末之有也。

先王建万国,虽其详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画界,各守土境,则非重累羁绊之体也。

下考殷、周五等之叙,徒有小大贵贱之差,亦无君官臣民而有二统互相牵制者也。

夫官统不一,则职业不修。

职业不修,则事何得而简?

事之不简,则民何得而静?

民之不静,则邪恶并兴,而奸伪滋长矣。

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

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

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

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

汉承其绪,莫能匡改。

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虽难卒复,可粗立仪准以一治制。

今之长吏,皆君吏民,横重以郡守,累以刺史。

若郡所摄,唯在大较,则与州同,无为再重。

宜省郡守,但任刺史。

刺史职存则监察不废,郡吏万数,还亲农业,以省烦费,丰财殖谷,一也。

大县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讼,每生意异,顺从则安,直己则争。

夫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上下之益,在能相济,顺从乃安,此琴瑟一声也,荡而除之,则官省事简,二也。

又干郡之吏,职监诸县,营护党亲,乡邑旧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顿,民之困弊,咎生于此,若皆并合,则乱原自塞,三也。

今承衰弊,民人雕落,贤才鲜少,任事者寡,郡县良吏,往往非一,郡受县成,其剧在下,而吏之上选,郡当先足,此为亲民之吏,专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顽鄙,今如并之,吏多选清良者造职,大化宣流,民物获宁,四也。

制使万户之县,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户以下,令长如故,自长以上,考课迁用,转以能升,所牧亦增,此进才效功之叙也,若经制一定,则官才有次,治功齐名,五也。

若省郡守,县皆径达,事不拥隔,官无留滞,三代之风,虽未可必,简一之化,庶几可致,便民省费,在于此矣。

“又以为:”文质之更用,犹四时之迭兴也,王者体天理物,必因弊而济通之,时弥质则文之以礼,时泰侈则救之以质。

今承百王之末,秦汉余流,世俗弥文,宜大改之易民望。

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从大将军以上,皆得服绫锦、罗绮、纨素、金银饰镂之物,自是以下,杂采之服,通于贱人,虽上下等级,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黄之采,已得通于下矣。

欲使市不鬻华丽之色,商不通难得之货,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

是故宜大理其本,准度古法,文质之宜,取其中则,以为礼度。

车舆服章,皆从质朴,禁除末俗华丽之事,使干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复有锦绮之饰,无兼采之服,纤巧之物,自上以下,至于朴素之差,示有等级而已,勿使过一二之觉。

若夫功德之赐,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后服用之。

夫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

朴素之教兴于本朝,则弥侈之心自消于下矣。

“ 宣王报书曰:“审官择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

礼乡闾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

而中间一相承习,卒不能改。

秦时无刺史,但有郡守长吏。

汉家虽有刺史,奉六条而已,故刺史称传车,其吏言从事,居无常治,吏不成臣,其后转更为官司耳。

昔贾谊亦患服制,汉文虽身服弋绨,犹不能使上下如意。

恐此三事,当待贤能然后了耳。

“玄又书曰:”汉文虽身衣弋绨,而不革正法度,内外有僭拟之服,宠臣受无限之赐,由是观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笃齐治制之意也。

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踪上古,将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于上,则化行于众矣。

夫当宜改之时,留殷勤之心,令发之日,下之应也犹响寻声耳,犹垂谦谦,曰‘待贤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

窃末喻焉。

“ 顷之,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与曹爽共兴骆谷之役,时人讥之。

爽诛,征玄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

玄以爽抑绌,内不得意。

中书令李丰虽宿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谋欲以玄辅政。

丰既内握权柄,子尚公主,又与缉俱冯翊人,故缉信之。

丰阴令弟兖州刺史翼求入朝,欲使将兵入,并力起。

会翼求朝,不听。

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以缉为骠骑将军。

丰密语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曰:“卿诸人居内,多有不法,大将军严毅,累以为言,张当可以为诫。

”铄等皆许以从命。

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丰不知而往,即杀之。

事下有司,收玄、缉、铄、敦、贤等送廷尉。

廷尉钟毓奏:“丰等谋迫胁至尊,擅诛冢宰,大逆无道,请论如法。

”于是会公卿朝臣廷尉仪,咸以为“丰等各受殊宠,典综机密,缉承外戚椒房之尊。

玄备世臣,并居列位,而包藏祸心,构图凶逆,交关阉竖,授以奸计,畏惮天威,不敢显谋,乃欲要君胁上,肆其诈虐,谋诛良辅,擅相建立,将以倾覆京室,颠危社稷。

毓所正皆如科律,报毓施行。

“诏书:”齐长公主,先帝遗爱,原其三子死命。

“于是丰、玄、缉、敦、贤等皆夷三族,其余亲属徙乐浪郡。

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

时年四十六。

正元中,绍功臣世,封尚从孙本为昌陵亭侯,邑三百户,以奉尚后。

初,中领军高阳许允与丰、玄亲善。

先是有诈作尺一诏书,以玄为大将军,允为太尉,共录尚书事。

有何人天未明乘马以诏版付允门吏,曰“有诏”因便驰走。

允即投书烧之。

不以呈司马景王。

后丰等事觉,徒允为镇北将军,假节,督河北诸军事。

未发,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道死。

渭河王经亦与允俱称冀州名士。

甘露中为尚书,坐高贵乡公事诛。

始经为郡守。

经母谓经曰:“汝田家子。

今仕至二千石,物太过不祥,可以止矣。

”经不能从,历二州刺史,司隶校尉,终以致败。

允友人同郡崔赞,亦尝以处世太盛戒允云。

评曰:夏侯、曹氏,世为婚姻。

故惇、渊、仁、洪、休、尚、真等并以亲旧肺腑,贵重于时,左右勋业,咸有效劳。

爽德薄位尊,沈溺盈溢,此固《伏易》所着,道家所忌也。

玄以规格局度,世称其名,然与曹爽中外缱绻。

荣位如斯,曾未闻匡弼其非,援致良才。

举兹以论,焉能免之。

三国志·魏书·荀彧攸贾诩传

〔陈寿〕 〔晋〕

荀彧字文若,颖川颖阴人也。

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

当汉顺、桓之间,知名当世。

有子八人,号曰八龙。

彧父绲,济南相。

叔父爽,司空。

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

」永汉元年,举孝廉,拜守宫令。

董卓之乱,求出补吏。

除亢父令,遂弃官归,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

」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彧独将宗族至冀州。

而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

彧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

或度绍终不能成大事,时太祖为奋武将军,在东郡,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

太祖大悦曰:「吾之子房也。

」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

是时,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问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

卓遣李傕等出关东,所过虏略,至颖川、陈留而还。

乡人留者多见杀略。

明年,太祖领兖州牧,后为镇东将军,彧常以司马从。

兴平元年,太祖征陶谦,任彧留事。

会张邈、陈宫以兖州反,潜迎吕布。

布既至,翅乃使刘翊告彧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

」众疑惑。

或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驰召东郡太守夏侯惇,而兖州诸城皆应布矣。

时太祖悉军攻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

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

豫州刺史郭贡帅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

贡求见彧,彧将往。

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

」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

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

」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又与程昱计,使说范、东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

太祖自徐州还击布濮阳,布东走。

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

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

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

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

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以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闲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

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

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

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

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

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

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

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

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

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

「太祖乃止。

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

布败走,兖州遂平。

建安元年,太祖击破黄巾。

汉献帝自河东还洛阳。

太祖议奉迎都许,或以山东未平,韩逼、杨奉新将天子到洛阳,北连张杨,未可卒制。

彧劝太祖曰:「昔?

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

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医天下之素志也。

今车驾旋轸,?

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

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

韩暹、杨奉其敢为害!

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

」太祖遂至洛阳,奉迎天子都许。

天子拜太祖大将军,进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

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

太祖问彧:「谁能代卿为我谋者?

」彧言「荀攸、钟繇」。

先是,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

志才卒,又进郭嘉。

太祖以彧为知人,诸所进达皆称职,唯严象为扬州,韦康为凉州,后败亡。

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绍内怀不服。

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

太祖方东忧吕布,南拒张绣,而绣败太祖军于宛。

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

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众皆谓以失利于张绣故也。

钟繇以问彧,彧曰:「公之聪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虑。

」则见太祖问之,太祖乃以绍书示彧,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

」 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刘、项之存亡,足以观矣。

今与公争天下者,唯袁绍尔。

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

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

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

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

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

绍之强其何能为!

」太祖悦。

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亦未易图也。

」太祖曰:「然。

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

为将奈何?

」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最强。

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

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相持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

钟繇可属以西事。

则公无忧矣。

」 三年,太祖既破张绣,东擒吕布,定徐州,遂与袁绍相拒。

孔融谓彧曰:「绍地广兵强。

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

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

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

」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

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

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攸必为变。

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五年,与绍连战。

太祖保官渡,绍围之。

太祖军粮方尽,书与彧,仪欲还许以引绍。

彧曰:「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

荧?

阳、成皋间也。

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

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太祖乃住。

遂以奇兵袭绍别屯,斩其将淳于琼等,绍退走。

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绍。

颜良、文丑临阵授首。

田丰以谏见诛:皆如彧所策。

六年,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相支,欲因绍新破,以其间击讨刘表。

彧曰:「今绍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

而背?

克?

、豫,远师江、汉,若绍收其馀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

」太祖复次于河上。

绍病死。

太祖渡河,击绍子谭、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东,关右震动,钟繇帅马腾等击破之。

语在《繇传》。

八年,太祖录彧前后功,表封彧为万岁亭侯。

九年,太祖拔邺,领冀州牧。

彧说太祖「宜复古置九州,则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服矣。

」太祖将从之,彧言曰:「若是,则冀州当得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所夺者众。

前日公破袁尚,擒审配,海内震骇。

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众也。

今使分属冀州,将皆动心。

且人多说关右诸将以闭关之计。

今闻此,以为必以次见夺。

—旦生变,虽有(善守)[守善]者,转相胁为非,则袁尚得宽其死,而袁谭怀贰,刘表遂保江、汉之间,天下未易图也。

愿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荆州,责贡之不入,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

天下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

」太祖遂寝九州议。

是时荀攸常为谋主。

彧兄衍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事。

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谋袭邺,衍逆觉,尽诛之,以功封列侯。

太祖以女妻彧长子恽,后称安阳公主。

彧及攸并贵重,皆谦?

冲?

节俭,禄赐散之宗族知旧,家无馀财。

十二年,复增彧邑千户,合二千户。

太祖将伐刘表,问彧策安出,彧曰:今华夏己平,南土知困矣。

可显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

「太祖遂行。

会表病死,太祖直趋宛、叶如彧计,表子琮以州逆降。

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咨彧。

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

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太祖由是心不能平。

会征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以恃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

太祖军至濡须,彧疾留寿春,以忧薨,时年五十。

谥曰敬侯。

明年,太祖遂为魏公矣。

子恽,嗣侯,官至虎贲中郎将。

初,文帝与平原侯植并有拟论,文帝曲礼事彧。

及彧卒,恽又与植善,而与夏侯尚不穆,文帝深恨恽。

恽早卒,子甝、霬.以外甥故犹宠待。

恽弟俣,御史中丞,俣弟诜,大将军从事中郎,皆知名,早卒。

诜弟顗,咸熙中为司空。

恽子甝,嗣为散骑常侍,进爵广阳乡侯,年三十薨。

子頵嗣。

霬官至中领军,薨,谥曰贞侯,追赠骠骑将军。

子恺嗣。

霬妻,司马景王、文王之妹也,二王皆与亲善。

咸熙中,开建五等,霬以着勋前朝,改封恺南顿子。

荀攸字公达,彧从子也。

祖父昙,广陵太守。

攸少孤。

及昙卒,故吏张权求守昙墓。

攸年十三,疑之,谓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将有?

奸?

」衢寐,乃推问,果杀人亡命。

由是异之。

何进秉政,征海内名士攸等二十馀人。

攸到,拜黄门侍郎。

董卓之乱,关东兵起,卓徙都长安。

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

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然后据殽、函,辅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举也。

」事垂就而觉,收颙、攸系狱,颙忧惧自杀。

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卓死得免。

弃官归,复辟公府,举高第,还任城相,不行。

攸以蜀汉险固,人民殷盛,乃求为蜀郡太守,道绝不得至,驻荆州。

太祖迎天子都许,遗攸书曰:「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而顾观变蜀汉,不已久乎!

」于是徵攸为汝南太守,人为尚书。

太祖素闻攸名,与语大悦,谓荀彧、钟繇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

」以为军师。

建安三年,从征张绣。

攸言于太祖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离。

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

若急之,其势必相救。

」太祖不从,遂进军之穰,与战。

绣急,表果救之。

军不利。

太祖谓攸曰:「不用君言至是。

」乃设奇兵复战,大破之。

是岁,太祖自宛征吕布,至下邳,布败退固守,攻之不拔,连战,士卒疲,太祖欲还。

攸与郭嘉说曰:「吕布勇而无谋,今三战皆北,其锐气衰矣。

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

夫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进急攻之,布可拔也。

」 乃引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后从救刘延于白马,攸画策斩颜良。

语在《武纪》。

太祖拔白马还,遣辎重循河而西。

袁绍渡河追,卒与太祖遇。

诸将皆恐,说太祖还保营,攸曰:「此所以禽敌,奈何去之!

」太祖目攸而笑。

遂以辎重饵贼,贼竞奔之,阵乱。

乃纵步骑击,大破之,斩其骑将文丑,太祖遂与绍相拒于官渡。

军食方尽,攸言于太祖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荀+大)锐而轻敌,击可破也。

」太祖曰:「谁可使?

」攸曰:「徐晃可。

」乃遣晃及史涣邀击破走之,烧其辎重。

会许攸来降,言绍遣淳于琼等将万馀兵迎运粮,将骄卒惰,可要击也。

众皆疑,唯攸与贾诩劝太祖。

太祖乃留攸及曹洪守。

太祖自将攻破之,尽斩琼等。

绍将张合、高览烧攻橹降,绍遂弃军走。

合之来,洪疑不敢受,攸谓洪曰:「合计不用,怒而来,君何疑?

」乃受之。

七年,从讨袁谭、尚于黎阳。

明年,太祖方征刘表,谭、尚争冀州。

谭遣辛毗乞降请救,太祖将许之,以问群下。

群下多以为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

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志可知矣。

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借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

今兄弟遘恶,此势不两全。

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

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

」 太祖曰:「善。

」乃许谭和亲,遂还击破尚。

其后谭叛,从斩谭于南皮。

冀州平,太祖表封攸曰:「军师荀攸,自初佐臣,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攸之谋也。

」于是封陵树亭侯。

十二年,下令大论功行封,太祖曰:「忠正密谋,抚宁内外,文若是也。

公达其次也。

」增邑四百,并前七百户,转为中军师。

魏国初建,为尚书令。

攸深密有智防,自从太祖征伐,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

太祖每称曰:「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

」文帝在东宫,太祖谓曰:「荀公达,人之师表也,汝当尽礼敬之。

」 攸曾病,世子问病,独拜床下,其见尊异如此。

攸与钟繇善,繇言:「我每有所行,反复思惟,自谓无以易。

以咨公达,辄复过人意。

」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

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

攸从征孙权,道薨。

太祖言则流涕。

长子缉,有攸风,早没。

次子适嗣,无子,绝。

黄初中,绍封攸孙彪为陵树亭侯,邑三百户,后转封丘阳亭侯。

正始中,追谥攸曰敬侯。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

少时人莫知,唯汉阳阎忠异之,贾诩有良、平之奇。

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

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

」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

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

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董卓之入洛阳,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迁讨虏校尉。

卓壻中郎将牛辅屯陕,诩在辅军。

卓败,辅又死,众恐惧,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欲解散,间行归乡里。

诩曰:「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而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

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

」 众以为然。

傕乃西攻长安。

语在《卓传》。

后诩为左冯翊,傕等欲以功侯之,诩曰:「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

」固辞不受。

又以为尚书仆射,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纵诩昧于荣利,奈国朝何!

」乃更拜诩尚书,典选举,多所匡济,傕等亲而惮之。

会母丧去官,拜光禄大夫。

傕、汜等斗长安中,傕复请诩为宣义将军。

傕等和,出天子,佑护大臣,诩有力焉。

天子既出,诩上还印绶。

是时将军段煨屯华阴,与诩同郡,遂去傕托煨。

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

煨内恐其见夺,而外奉诩礼甚备,诩愈不自安。

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

诩将行,或谓诩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

」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

我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

绣无谋主,亦愿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

」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

诩说绣与刘表连和。

太祖比征之,一朝引军退,绣自追之。

诩谓绣曰:「不可追也,追必败。

」绣不从,进兵交战,大败而还。

诩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

」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

今已败,奈何复追?

」诩曰:「兵势有变,亟往必利。

」锈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战,果以胜还。

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

退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

克?

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验也?

」诩曰:「此易知耳。

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

军虽新退,曹公必自断后。

追兵虽精,将既不敌,彼士亦锐,故知必败。

曹公攻将军无失策,力未尽而退,必国内有故。

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纵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亦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

」绣乃服。

是后,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绍遣人招绣,并与诩书结援。

绣欲许之,诩显于绣坐上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

」绣惊惧曰:「何至于此!

」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

」诩曰:「不如从曹公。

」绣曰:「袁强曹弱,又与曹为仇,从之如何?

」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

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

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

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

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

愿将军无疑!

」绣从之,率众归太祖。

太祖见之,喜,执诩手曰:「使我信重于天下者,子也。

」 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迁冀州牧。

冀州未平,留参司空军事。

袁绍围太祖于官渡,太祖粮方尽,问诩计焉出,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有此四胜而半年不定者,但顾万全故也。

必决其机,须臾可定也。

」太祖曰:「善。

」乃并兵出,围击绍三十馀里营,破之。

绍军大溃,河北平。

太祖领冀州牧,徙诩为太中大夫。

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

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着,军势既大。

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士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

」太祖不从,军遂无利。

太祖后与韩遂、马超战于渭南,超等索割地以和,并求任子。

诩以为可伪许之。

又问诩计策,诩曰:「离之而已。

」太祖曰:「解。

」一承用诩谋。

语在《武纪》。

卒破遂、超,诩本谋也。

是时,文帝为五官将,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

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

如此而已。

」文帝从之,深自砥顾。

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诩嘿然不对。

太祖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

」诩曰:「属适有所思,故不即对耳。

」太祖曰:「何思?

」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

」太祖大笑,于是太子遂定。

诩自以非太祖旧臣,而策谋深长,惧见猜嫌,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天下之论智计者归之。

文帝即位,以诩为太尉,进爵魏寿乡侯,增邑三百,并前八百户。

又分邑二百,封小子访为列侯。

以长子穆为驸马都尉。

帝问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

」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

吴、蜀虽蕞尔小国,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

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

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

」文帝不纳。

后兴江陵之役,士卒多死。

诩年七十七,薨,溢曰肃侯,子穆嗣,历位郡守。

穆薨,子模嗣。

评曰: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然机鉴先识,未能充其志也。

荀攸、贾诩,庶乎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

三国志·魏书·袁张凉国田王邴管传

〔陈寿〕 〔晋〕

袁涣宇曜卿,陈郡扶乐人也。

父滂,为汉司徒。

当时诸公子多越法度,而涣清静,举动必以礼。

郡命为功曹,郡中奸吏皆自引去。

后辟公府,举高第,迁侍御史。

除谯令,不就。

刘备之为豫州,举涣茂才。

后避地江、淮间,为袁术所命。

术每有所咨访,涣常正议,术不能抗,然敬之不敢不礼也。

顷之,吕布击术于阜陵,涣往从之,遂复为布所拘留。

布初与刘备和亲,后离隙。

布欲使涣作书詈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

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

”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有辱人,不闻以骂。

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

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独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

”布惭而止。

布诛,涣得归太祖。

涣言曰:“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兼抚其民而除其害。

夫然,故可与之死而可与之生。

自大乱以来十数年矣,民之欲安,甚于倒悬,然而暴乱末息者,何也?

意者政失其道欤!

涣闻明君善于救世,故世乱则齐之以义,时伪则镇之以朴。

世异事变,治国不同,不可不察也。

夫制度损益,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

若夫兼爱天下而反之于正,虽以武平乱而济之以德,诚百王不易之道也。

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既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既戒之矣,海内赖公,得免于危亡之祸,然而民未知义,其惟公所以训之,则天下幸甚!

“大祖深纳焉。

拜为沛南部都尉。

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

涣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迁,不可卒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宜顺其意,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

”太祖从之,百姓大悦。

迁为梁相。

涣每敕诸县:“务存鳏寡高年,表异孝子贞妇。

常谈曰:”世治则礼详,世乱则礼简‘,全在斟酌之间耳。

方今虽扰攘,难以礼化,然在吾所以为之。

“为政祟教训,恕思而后行,外温柔而内能断。

以病去官,百姓思之。

后征为谏仪大夫、丞相军祭酒。

前后得赐甚多,皆散尽之,家无所储,终不问产业,乏则取之于人,不为皦察之行,然时人服其清。

魏国初建,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

涣言于太祖曰:“今天下大难已除,文武并用,长久之道也。

以为可大收篇籍,明先圣之教,以易民视听,使海内斐然向风,则远人不服可以文德来之。

”太祖善其言。

时有传刘备死者,群臣皆贺。

涣以尝为备举吏,独不贺。

居官数年卒,太祖为之流涕,赐谷二千斛,一教“以太仓谷千斛赐郎中令之家,”—教“以垣下谷千斛与曜卿家”,外不解其意。

教曰:“以太仓谷者,官法也。

以垣下谷者,亲旧也。

“又帝闻涣昔拒吕布之事。

问涣从弟敏:”涣勇怯何如?

“敏对曰:”涣貌似和柔,然其临大节,处危难,虽贲育不过也。

“涣子侃,亦清粹间素,有父风,历位郡守、尚书。

初,涣从弟霸,公恪有功干,魏初为大司农,及同郡何夔并知名于时。

而霸子亮,夔子曾,与侃复齐声友善。

亮贞固有学行,疾何晏、邓风扬等,着论以讥切之,位至河南尹、尚书。

霸弟徽,以儒素称。

遭天下乱,避难交州。

司徒辟,不至。

徽弟敏,有武艺而好水功,官至河堤谒者。

张范,字公仪,河内修武人也。

祖父歆,为汉司徒。

父延,为太尉。

太傅袁隗欲以女妻范,范辞不受。

性恬静乐道,忽于荣利,征命无所就。

弟承,字公先,亦知名,以方正征,拜议郎,迁伊阙都尉。

董卓作乱,承欲合徒众与天下共诛卓。

承弟昭时为议郎,适从长安来,谓承曰:“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

卓阻兵而无义,固不能久。

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

”承然之,乃解印绶间行归家,与范避地扬州。

袁术备礼招请,范称疾不往,术不强屈也。

遣承与相见,术问曰:“昔周室陵迟,则有桓、文之霸。

秦失其政,汉接而用之。

今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

”承对曰:“在德不在强。

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

若苟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

”术不悦。

是时,太祖将征冀州,术复问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敌十万之众,可谓不量力矣!

子以为何如?

”承乃曰:“汉德虽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虽敌百万之众可也。

”术作色不怿,承去之。

太祖平冀州,遣使迎范。

范以疾留彭城,遣承诣太祖,太祖表以为谏议大夫。

范子陵及承子戬为山东贼所得,范直诣贼请二子,贼以陵还范。

范谢曰:“诸君相还儿厚矣。

夫人情虽爱其子,然吾怜戬之小,请以陵易之。

“贼义其言,悉以还范。

太祖自荆州还,范得见于陈,以为议郎,参丞相军事,甚见敬重。

太祖征伐,常令范及邴原留,与世子居守。

太祖谓文帝:”举动必谘此二人。

“世子执子孙礼。

救恤穷乏,家无所余,中外孤寡皆归焉。

赠遣无所逆,亦终不用。

及去,皆以还之。

建安十七年卒。

魏国初建,承以丞相参军祭酒领赵郡太守,政化大行。

太祖将西征,征承参军事,至长安,病卒。

凉茂字伯方,山阳昌邑人也。

少好学,论议常据经典,以处是非。

太祖辟为司空掾,举高第,补侍御史。

时泰山多盗贼,以茂为泰山太守。

旬月之间,襁负而至者千余家。

转为乐浪太守。

公孙度在辽东,擅留茂,不遣之官,然茂终不为屈。

度谓茂及诸将曰:“闻曹公远征,邺无守备,今吾欲以步卒三万,骑万匹,直指邺,谁能御之?

”诸将皆曰:“然。

”又顾谓茂曰:“于君意何如?

”茂答曰:“比者海内大乱,社稷将倾,将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成败。

夫为人臣者,固若是邪!

曹公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矣。

以海内初定,民始安集,故未责将军之罪耳!

而将军乃欲称兵西向,则存亡之效,不崇朝而决。

将军其勉之!

”诸将闻茂言,皆震动。

良久,度曰:“凉君言是也。

”后征迁为魏郡太守、甘陵相,所在有绩。

文帝为五官将,茂以选为长史,迁左军师。

魏国初建,迁尚书仆射,后为中尉、奉常。

文帝在东宫,茂复为太子太傅,甚见敬礼。

卒官。

国渊字子尼,乐安盖人也,师事郑玄。

后与邴原、管宁等避乱辽东。

既还旧土,太祖辟为司空掾属,每于公朝论议,常直言正色,退无私焉。

太祖欲广置屯田,使渊典其事。

渊屡陈损益,相土处民,计民置吏,明功课之法,五年中仓廪丰实,百姓竞劝乐业。

太祖征关中,以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

田银、苏伯反问间,银等既破,后有余党,皆应伏法。

渊以为非首恶,请不行刑。

太祖从之,赖渊得生者干余人。

破贼文书,旧以—为十,及渊上首级,如其实数。

太祖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听也。

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

虽克捷有功,渊窃耻之。

”太祖大悦,迁魏郡太守。

时有投书诽谤者,太祖疾之,欲必知其主。

渊请留其本书,而不宣露。

其书多引《二京赋》,渊敕功曹曰:“此郡既大,今在都辇,而少学问者。

其简开解年少,欲遣就师。

”功曹差三人,临遣引见。

训以“所学未及,《二京赋》,博物之书也。

世人忽略,少有其师,可求能读者从受之。

”又密喻旨。

旬日得能读者,遂往受业。

吏因请使作笺,比方其书,与投书人同手。

收摄案问,具得情理。

迁太仆。

居列卿位,布衣蔬食,禄赐散之旧故宗族,以恭俭自守,卒官。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

好读书,善击剑。

初平元年,义兵起,董卓迁帝于长安。

幽州牧刘虞叹曰:“贼臣作乱,朝廷播荡,四海俄然,莫有固志。

身备宗室遗老,不得自同于众。

今欲奉使展效臣节,安得不辱命之士乎?

”众议咸曰:“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

”畴时年二十二矣。

虞乃备礼请与相见,大悦之,遂署为从事,具其车骑。

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名。

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

”虞从之。

畴乃归,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二十骑俱往。

虞自出祖而遣之。

既取道,畴乃更上西关。

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间径去,遂至长安致命。

诏拜骑都尉。

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

朝廷高其义。

三府并辟,皆不就。

得报,驰还。

未至,虞已为公孙瓒所害。

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

瓒闻之大怒,购求获畴,谓曰:“妆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

”畴答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

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

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仇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

”瓒壮其对,释不诛也。

拘之军下,禁其故人莫得与通。

或说瓒曰:“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

”瓒乃纵遣畴。

畴得北归,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

” 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

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

畴谓其父老曰:“诸君不以畴不肖,远来相就。

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恐非久安之道,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

”皆曰:“善。

”同佥推畴,畴曰:“今来在此,非苟安而已,将图大事,复怨雪耻。

窃恐未得其志,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愉快一时,无深计远虑。

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

”皆曰:“可。

”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余条。

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

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备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

袁绍数遣使招命,又即授将军印,因安辑所统,畴皆拒不当。

绍死,其子尚又辟焉,畴终不行。

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

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乌丸。

未至,先遣使辟畴,又命田豫喻指。

畴戒其门下趣治严。

门人谓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

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

”畴笑而应之曰:“此非君所识也。

”遂随使者到军,署司空户曹掾,引见谘议。

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

”即举茂才,拜为蓨令,不之官,随军次无终。

时方夏水雨,而滨海洿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

太祖患之,以问畴。

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

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

旧北平郡治在乎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

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

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

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踏顿之首可不战而擒也。

”太祖曰:“善。

”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

太祖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出卢龙,历平冈,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余里,虏乃惊觉。

单于身自临陈,太祖与交战,遂大斩获,追奔逐北,至柳城。

军还入塞,论功行封。

封畴亭侯,邑五百户。

畴自以始为居难,率众遁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意也,固让。

太祖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辽东斩送袁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

畴以尝为尚所辟,乃往吊祭。

太祖亦不问。

畴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余家居邺。

太祖赐畴车马谷帛,皆散之宗族知旧。

从征荆州还,太祖追念畴功殊美。

恨前听畴之让,曰:“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

” 于是乃复以前爵封畴。

畴上疏陈诚,以死自誓。

太祖不听,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

有司劾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免官加刑。

太祖重其事,依违者久之。

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议,世子以畴同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

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

太祖犹欲侯之。

畴素与夏侯惇善,太祖语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从君所言,无告吾意也。

”惇就畴宿,如太祖所戒。

畴揣知其指,不复发言。

惇临去,乃拊畴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顾乎!

”踌答曰:“是何言之过也!

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

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

纵国私畴,畴独不愧于心乎?

将军雅知畴者,犹复如此,若必不得已,请愿效死刎首于前。

”言未卒,涕泣横流。

惇具答太祖。

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为议郎。

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

文帝践阼,高畴德义,赐畴从孙续爵关内侯,以奉其嗣。

王修字叔治,北海营陵人也。

年七岁丧母。

母以社日亡,来岁邻里社,修感念母,哀甚。

邻里闻之,为之罢社。

年二十,游学南阳,止张奉舍。

奉举家得疾病,无相视者,修亲隐恤之,病愈乃去。

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为以为主簿,守高密令。

高密孙氏素豪侠,人客数犯法。

民有相劫者,贼入孙氏,吏不能执。

修将吏民围之,孙氏拒守,吏民畏惮不敢近。

修令吏民:“敢有不攻者与同罪。

”孙氏惧,乃出贼。

由是豪强慑服。

举孝廉,修让邴原,融不听。

时天下乱,遂不行。

顷之,郡中有反者。

修闻融有难,夜往奔融。

贼初发,融谓左右曰:“能冒难来,唯王修耳!

”官终而修至。

复署功曹。

时胶东多贼寇,复令修守胶东令。

胶东人公沙卢宗强,自为营堑,不肯应发调。

修独将数骑径入其门,斩卢兄弟,公沙氏惊愕莫敢动。

修抚慰其余,由是寇少止。

融每有难,修虽休归在家,无不至。

融常赖修以免。

袁谭在青州,辟修为治中从事,别驾刘献数毁短修。

后献以事当死,修理之,得免。

时人益以此多焉。

袁绍又辟修除即墨令,后复为谭别驾。

绍死,谭、尚有隙。

尚攻谭,谭军败,修率吏民往救谭。

谭喜曰:“成吾军者,王别驾也。

”谭之败,刘询起兵漯阴,诸城皆应。

谭叹息曰:“今举州背叛,岂孤之不德邪!

”修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

”后十余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

谭复欲攻尚,修谏曰:“兄弟还相攻击,是败亡之道也。

”谭不悦,然知其忠节。

后又问修:“计安出?

”修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

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而曰‘我必胜’,若是者可乎?

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

属有谗人,固将交斗其间,以求一朝之利,愿明使君塞耳勿听也。

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以横行天下。

”谭不听,遂与尚相攻击,请救于太祖。

太祖既破冀州,谭又叛。

太祖遂引军攻谭于南皮。

修时运粮在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及诸从事数十人往赴谭。

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君焉归?

”遂诣太祖,乞收葬谭尸。

太祖欲观修意,默然不应。

修复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敛谭尸,然后就戮,无所恨。

”太祖嘉其义,听之。

以修为督军粮,还乐安。

谭之破,诸城皆服,唯管统以乐安不从命。

太祖命取统首,修以统亡国之忠臣,因解其缚,使诣太祖。

太祖悦而赦之。

袁氏政宽,在职势者多畜聚。

太祖破邺,籍没审配等家财物赀以万数。

及破南皮,阅修家,谷不满十斛,有书数百卷。

太祖叹曰:“士不妄有名。

”乃礼辟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将,迁魏郡太守。

为治,抑强扶弱,明赏罚,百姓称之。

魏国既建,为大司农郎中令。

太祖议行肉刑,修以为时未可行,太祖采其议。

徙为奉常。

其后严才反,与其徒属数十人攻掖门。

修闻变,召车马未至,便将官属步至宫门。

太祖在铜爵台望见之,曰:“彼来者必王叔治也。

”相国钟繇谓修:“旧,京城有变,九卿各居其府。

”修曰:“食其禄,焉避其难?

居府虽旧,非赴难之义。

”顷之,病卒官。

子忠,官至东莱太守、散骑常侍。

初,修识高柔于弱冠,异王基于幼童,终皆远至,世称其知人。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也。

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州府辟命皆不就。

黄巾起,原将家属入海,住郁洲山中。

时孔融为北海相,举原有道。

原以黄巾方盛,遂至辽东,与同郡刘政俱有勇略雄气。

辽东太守公孙度畏恶欲杀之,尽收捕其家,政得脱。

度告诸县:“敢有藏政者与同罪。

”政窘急,往投原。

原匿之月余,时东莱太史慈当归,原因以政付之。

既而谓度曰:“将军前日欲杀刘政,以其为己害。

今政已去,君之害岂不除哉!

” 度曰:“然”。

原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

今政已免,智将用矣,尚奚拘政之家?

不若赦之,无重怨。

”度乃出之。

原又资送政家,皆得归故郡。

原在辽东,一年中往归原居者数百家,游学之士,教授之声不绝。

后得归,太祖辟为司空掾。

原女早亡,时太祖爱子仓舒亦没,太祖欲求合葬,原辞曰:“合葬,非礼也。

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公之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

若听明公之命,则是凡庸也,明公焉以为哉?

”太祖乃止,徙署丞相征事。

崔琰为东曹掾,记让曰:“征事邴原、议郎张范,皆秉德纯懿,志行忠方,清静足以历俗,贞固足以干事,所谓龙翰风翼,国之重宝。

举而用之,不仁者远。

”代凉茂为五官将长史,闭门自守,非公事不出。

太祖征吴。

原从行,卒。

是后大鸿胪巨鹿张泰、河南尹扶风庞迪以清贤称,永宁太仆东郡张阁以简质闻。

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

年十六丧父,中表愍其孤贫,咸共赠赗,悉辞不受,称财以送终。

长八尺,美须眉。

与平原华歆、同县邴原相友,俱游学于异国,并敬善陈仲弓。

天下大乱,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遂与原及平原王烈等至于辽东。

度虚馆以候之。

既往见度,乃庐于山谷。

时避难者多居郡南,而宁居北,示无迁志,后渐来从之。

太祖为司空,辟宁,度子康绝命不宜。

王烈者,字彦方,于时名闻在原、宁之右。

辞公孙度长史,高贾自秽。

太祖命为丞相掾,征事,未至,卒于海表。

中国少安,客人皆还,唯宁晏然若将终焉。

黄初四年,诏公卿举独行君子,司徙华歆荐宁。

文帝即位,征宁,遂将家属浮海还郡,公孙恭送之南郊,加赠服物。

自宁之东也,度、康、恭前后所资遗,皆受而藏诸。

既已西渡,尽封还之。

诏以宁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受。

明帝即位,太尉华歆逊位让宁,遂下诏曰:“大中大夫管宁,耽怀道德,服膺六艺,清虚足以侔古,廉白可以当世。

囊?

遭王道衰缺,浮海遁居,大魏受命,则襁负而至,斯盖应龙潜升之道,圣贤用舍之义。

而黄初以来,征命屡下,每辄辞疾,拒违不至。

岂朝廷之政,与生殊趣,将安乐山,往而不能反乎!

夫以姬公之圣,而考德不降,则鸣鸟弗闻。

以秦穆之贤,犹思询乎黄发。

况朕寡德,曷能不愿闻道于子大夫哉!

今以宁为光禄勋。

礼有大伦,君臣之道,不可废也。

望必速至,称朕意焉。

“又诏青州刺史曰:”宁抱道怀贞,潜翳海隅,比下征书,违命不至,盘桓利居,高尚其事。

虽有素履幽人之贞,而失考父兹恭之义,使朕虚心引领历年,其何谓邪?

徒欲怀安,必肆其志,不惟古人亦有翻然改节以隆斯民乎!

日逝月除,时方已过,澡身浴德,将以曷为?

仲尼有言:“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哉!

‘其命别驾从事郡丞掾,奉诏以礼发遣宁诣行在所,给安车、吏从、茵蓐、道上厨食,上道先奏。

”宁称草莽臣上疏曰:“臣海滨孤微,罢农无伍,禄运幸厚。

横蒙陛下纂承洪绪,德侔三皇,化溢有唐。

久荷渥泽,积祀一纪,不能仰答陛下恩养之福。

沈委笃疴,寝疾弥留,逋违臣隶颠倒之节,夙宵战怖,无地自厝。

臣元年十一月被公车司马令所下州郡,八月甲申诏书征臣,更赐安车、衣被、茵蓐,以礼发遣,光宠并臻,优命屡至,怔营竦息,悼心失图。

思自陈闻,申展愚情,而明诏抑割,不令稍修章表,是以郁滞,讫于今日。

诚谓乾覆,思有纪极,不意灵润,弥以隆赫。

奉今年二月被州郡所下三年十二月辛酉诏书,重赐安车、衣服,别驾从事与郡功曹以礼发遣,又特被玺书,以臣为光禄勋,躬秉劳谦,引喻周、秦,损上益下。

受诏之日,精魄飞散,靡所投死。

臣重自省揆,德非园、绮而蒙安车之荣,功无窦融而蒙玺封之宠,楶棁驽下,荷栋梁之任,垂没之命,获九棘之位,惧有朱博鼓妖之眚。

又年疾日侵,有加无损,不任扶舆进路以赛元责。

望慕阊阖,徘徊阙庭,谨拜章陈情,乞蒙哀省,抑恩听放,无令骸骨填于衢路。

”自黄初至于青龙,征命相仍,常以八月赐牛酒。

诏书问青州刺史程喜:“宁为守节高乎,审老疾尪顿邪?

”喜上言:“宁有族有人管贡为州吏,与宁邻比,臣常使经营消息。

贡说:”宁常着?

皂?

帽、布襦?

裤?

、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能自任杖,不须扶持。

四时祠祭,辄自力强,改加衣服,着絮巾,故在辽东所有白布单衣,亲拜馔馈,跪拜成礼。

宁少而丧母,不识形象,常特加觞,泫然流涕。

又居宅离水七八十步,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窥于园圃。

臣揆宁前后辞让让意,独自以生长潜逸,曹艾智哀,是以栖迟,每执谦退。

此宁志行所欲必全,不为守高。

“ 正始二年,太仆陶丘一、永宁卫尉孟观、待中孙邕、中书侍郎王基荐宁曰:“臣闻龙凤隐耀,应德而臻,明哲潜遁,候时而动。

是以鸑鷟鸣岐,周道隆兴,四皓为佐,汉帝用康。

伏见太中大夫管宁,应二仪之中和,总九德之纯懿,含章素质,冰洁渊清,玄虚淡泊,与道逍遥。

娱心黄老,游志六艺,升堂入室,究其阃奥,韬古今于胸怀,包道德之机要。

中平之际,黄巾陆梁,华夏倾荡,王纲弛顿。

遂避时难,乘桴越海,羁旅辽东三十余年。

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嘉遁养浩,韬韫儒墨,潜化傍流,畅于殊俗。

黄初四年,高祖文皇帝畴谘群公,思求俊乂.故司徒华歆举宁应选,公车特征,振冀遐裔,翻然来翔。

行遇屯厄,遭罹疾病,即拜太中大夫。

烈祖明皇帝嘉美其德,登为光禄勋。

宁疾弥留,未能进道。

今宁旧疾已瘳,行年八十,志无衰倦。

环堵筚门,偃息穷巷,饭鬻糊口,并日而食,吟咏《诗》、《书》,不改其乐。

困而能通,遭难必济,经危蹈险,不易其节,金声玉色,久而弥彰。

揆其终始,殆天所祚,当赞大魏,辅亮雍熙。

衮职有阙,群下属望。

昔高宗刻象,营求贤哲,周文启龟,以卜良佐。

况宁前朝所表,名德已着,而久栖迟,未时引致,非所以奉遵明训,继成前志也。

陛下践阼,纂承洪绪。

圣敬日跻,超越周成。

每发德音,动谘师傅。

若继二祖招贤故典,宾礼俊迈,以广缉熙,济济之化,侔于前代。

宁清高恬泊,拟迹前轨,德行卓绝,海内无偶。

历观前世玉帛所命,申公、枚乘、周党、樊英之俦,测其渊源,览其清浊,未有厉俗独行若宁者也。

诚宜束帛加璧,备礼征聘,仍授几杖,延登东序,敷陈坟素,坐而论道,上正璇玑,协和皇极,下阜群生、彝伦攸叙,必有可观,光益大化。

若宁固执匪石,守志箕山,追迹洪崖,参踪巢、许。

斯亦圣朝同符唐、虞,优贤扬历,垂声千载。

虽出处殊涂,俯仰异体,至于兴治美俗,其揆—也。

“ 于是特具安车蒲轮,束帛加璧聘焉。

会宁卒,时年八十四。

拜子邈郎中,后为博士。

初,宁妻先率,知故劝更娶,宁曰:“每省曾子、王骏之言,意常嘉之,岂自遭之而违本心哉?

” 时巨鹿张臶,字子明,颖川胡昭,字孔明,亦养志不仕。

臶少游太学,学兼内外,后归乡里。

袁绍前后辟命,不应,移居上党。

并州牧高干表除乐平令,不就,徙遁常山,门徒且数百人,迁居任县。

太祖为丞相,辟,不诣。

太和中,诏求隐学之士能消灾复异者,郡累上臶,发遣,老病不行,广平太守卢毓到官三日,纲纪白承前致版谒臶.毓教曰:“张先生所谓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诸侯者也。

此岂版谒所可光饰哉!

”但遣主簿奉书致羊酒之礼。

青龙四年辛亥诏书:“张掖郡玄川溢涌,激彼奋荡,宝石负图,状像灵龟,宅于川西,嶷然磐峙,仓质素章,麟凤龙马,焕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着明。

太史令高堂隆上言:”古皇圣帝所未尝蒙,实有魏之祯命,东序之世宝。

“事颁天下。

任令于绰连赍以问臶,臶密谓绰曰:”夫神以知来,不追已往,祯祥先见而后废兴从之。

汉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征祥乎!

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祯瑞也。

“正始元年,戴凭之鸟巢臶门阴。

臶告门人曰:”夫戴鵀阳鸟,而巢门阴,此凶祥也。

“乃援琴歌咏,作诗二篇,旬日而卒,时年一百五岁。

是岁,广平太守王肃至官,教下县曰:”前在京都,闻张子明。

来至问之,会其已亡,致痛惜之。

此君笃学隐居,不与时竞,以道乐身。

昔绛县老人屈在泥举涂,赵孟升之,诸侯用睦。

愍其耄勤好道而不蒙荣宠,书到,遣吏劳问其家,显题门户,务加殊异,以慰既往,以劝将来。

“ 胡昭始避地冀州,亦辞袁绍之命,遁还乡里。

太祖为司空丞相,频加礼辟。

昭往应命。

既至,自陈一介野生,无军国之用,归诚求去。

太祖曰:“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勉卒雅尚,义不相屈。

”昭乃转居陆浑山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

闾里敬而爱之。

建安二十三年,陆浑长张固被书调丁夫,当给汉中。

百姓恶惮远役,并怀扰扰。

民孙狼等因兴兵杀县主簿,作为叛乱,县邑残破。

固率将十余吏卒,依昭住止,招集遗民,安复社稷。

狼等遂南附关羽。

羽授印给兵,还为寇贼,到陆浑南长乐亭,自相约誓,言:“胡居士贤者也,一不得犯其部落。

”一川赖昭,咸无怵惕。

天下安辑,徙宅宜阳。

正始中,膘骑将军赵俨、尚书黄休、郭彝、散骑常侍荀顗、钟毓、太仆庚嶷、弘农太守何桢等递荐昭曰:“天真高洁,老而弥笃。

玄虚静素,有夷,皓之节。

宜蒙征命,以励风俗。

”至嘉平二年,公车特征,会卒,年,八十九,拜子纂郎中。

初,昭善史书,与钟繇、邯郸淳、卫顗、韦诞并有名,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焉。

评曰:“袁涣、邴原、张范躬履清蹈,进退以道,盖是贡禹、两龚之匹。

凉茂、国渊亦其次也。

张承名行亚范,可谓能弟矣。

田畴抗节,王修忠贞,足以矫俗。

管宁渊雅高尚,确然不拔。

张臶、胡昭阖门守静,不营当世:故并录焉。

三国志·魏书·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

〔陈寿〕 〔晋〕

崔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也。

少朴讷,好击剑,尚武事。

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

至年二十九,乃结公孙方等就郑玄受学。

学未期,徐州黄巾贼攻破北海,玄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

时谷籴县乏,玄罢谢诸生。

琰既受遣,而寇盗充斥,西道不通。

于是周旋青、徐、兖、豫之郊,东下寿春,南望江、湖。

自去家四年乃归,以琴书自娱。

大将军袁绍闻而辟之。

时士卒横暴,掘发丘陇。

琰谏曰:“昔孙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虽汤武不能以战胜。

‘今道路暴骨,民未见德,宜敕郡县俺骼埋胔,示憎怛之爱,追文王之仁。

“绍以为骑都尉。

后绍治兵黎阳,次于延津,琰复谦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如守境述职,以宁区宇“。

绍不听,遂败于官渡。

及绍卒,二子交争,争欲得琰。

琰称疾固辞,由是获罪,幽于囹圄,赖阴夔、陈琳营救得免。

太祖破袁氏,领冀州牧,辟琰为别驾从事,谓琰曰:“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

”琰对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

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

”太祖改容谢之。

于时宾客皆伏失色。

太祖征并州,留琰傅文帝于邺。

世子仍出田猎,变易服乘,志在驱逐。

琰书谏曰:“盖闻盘于游田,《书》之所戒,鲁隐观鱼,《春秋》讥之。

此周、孔之格言,二经之明义。

殷鉴夏后,《诗》称不远,于卯不乐,《礼》以为忌,此又近者之得失,不可不深察也。

袁族富强,公子宽放,盘游滋侈,义声不闻,哲人君子,俄有色斯之志,熊?

罴?

壮士,堕于吞噬之用,固所以拥徒百万,跨有河朔,无所容足也。

今邦国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

况公亲御戎马,上下劳惨,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经国之高略,内鉴近戒,外扬远节,深惟储副,以身为宝。

而猥袭虞旅之贱服,忽驰骛而陵险,志雉兔之小娱,忘社稷之为重,斯诚有识所以恻心也。

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众望,不令老臣获罪于天“。

世子报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数,欲使燔翳捐褶。

翳已坏矣,褶亦去焉。

后有此比,蒙复诲诸。

“ 太祖为丞相,琰复为东西曹椽属征事。

初授东曹时,教曰:“君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

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

故授东曹,往践厥职。

”魏国初建,拜尚书。

时未立太子,临菑侯植有才而爱。

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访于外。

唯琰露板答曰:“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

琰以死守之。

”植,琰之兄女婿也。

太祖贵其公亮,喟然叹息,迁中尉。

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

琰尝荐巨鹿杨训,虽才好不足,而清贞守道,太祖即礼辟之。

后太祖为魏王,训发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

时人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

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

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

”琰本意讥论者好谴呵而不寻情理也。

有白琰此书傲世怨谤者,太祖怒曰:“谚言‘生女耳’,‘耳’非佳语。

‘会当有变时’,意指不逊。

”于是?

罚?

琰为徒隶,使人视之,辞色不挠。

太祖令曰:“琰虽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瞋.”遂赐琰死。

始琰与司马朗善,晋宣王方壮,琰渭朗曰:“子之弟,聪哲明允,刚断英跱,殆非子之所及也。

”朗以为不然,而琰每秉此论。

琰从弟林,少无名望,虽姻族犹多轻之,而琰常曰:“此所谓大器晚成者也,终必远至。

”涿郡孙礼、卢毓始入军府,琰又名之曰:“孙疏亮亢烈,刚简能断,卢清警明理,百炼不消,皆公才也。

”后林、礼、毓咸至鼎辅。

及琰友人公孙方、宋阶早卒,琰抚其遗孤,恩若己子。

其鉴识笃义,类皆如此。

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南阳许攸、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诛。

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人也。

少为县吏,以清公称。

将避乱荆州。

未至,闻刘表政令不明,遂往鲁阳。

太祖临兖州,辟为治中从事。

玠语太祖曰:“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

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太祖敬纳其言,转幕府功曹。

太祖为司空丞相,玠尝为东曹掾,与崔琰并典选举。

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

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

务以俭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

太祖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

”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

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职。

幸得免戾,今所说人非迁次,是以不敢奉命。

”大军还邺,议所并省。

玠请谒不行,时人惮之,咸欲省东曹。

乃共白曰:“旧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宜省东曹。

”太祖知其情,令曰:“日出于东,月盛于东,凡人言方,亦复先东,何以省东曹?

”遂省西曹。

初,太祖平柳城,班所获器物,特以素屏风素冯几赐玠,曰:“君有古人之风,故赐君古人之服。

”玠居显位,常布衣蔬食,抚育孤兄子甚笃,赏赐以振施贫族,家无所余。

迁右军师。

魏国初建,为尚书仆射,复典选举。

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玠密谏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

废立大事,非所宜闻。

”后群僚会,玠起更衣。

太祖目指曰:“此古所谓国之司直,我之周昌也。

” 崔琰既死,玠内不悦。

后有白玠者:“出见黥面反者,其妻子没为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盖此也’。

”太祖大怒,收玠付狱。

大理钟繇诘玠曰:“自古圣帝明王,罪及妻子。

《书》云:”左不共左,右不共右,予则孥戮女。

‘司寇之职,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春稿。

汉律,罪人妻子没为奴婢,黥面。

汉法所行黥墨之刑,存于古典。

今真奴婢祖先有罪,虽历百世,犹有黥面供官,一以宽良民之命,二以宥并罪之辜。

此何以负于神明之意,而当致旱?

案典谋,急恒寒若,舒恒燠若,宽则亢阳,所以为旱。

玠之吐言,以为宽邪,以为急也?

急当阴霖,何以反旱?

成汤圣世,野无生草,周宣令主,旱魃为虐。

亢旱以来,积三十年,归咎黥面,为相值不?

卫人伐邢,师兴而雨,罪恶无征,何以应天?

玠讥谤之言,流于下民,不悦之声,上闻圣听。

玠之吐言,势不独语,时见黥面,凡为几人?

黥面奴婢,所识知邪?

何缘得见,对之叹言?

时以语谁?

见答云何?

以何日月?

于何处所?

事已发露,不得隐欺,具以状对。

“玠曰:”臣闻萧生缢死,困于石显。

贾子放外,谗在绛、灌。

白起赐剑于杜邮。

晁错致诛于东市。

伍员绝命于吴都:斯数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后。

臣垂龆执简,累勤取官,职在机近,人事所窜。

属臣以私,无势不绝,语臣以冤,无细不理。

人情淫利,为法所禁,法禁于利,势能害之。

青蝇横生,为臣作谤,谤臣之人,势不在他。

昔王叔、陈生争正王廷,宣子平理,命举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书之。

臣不言此,无有时、人。

说臣此言,必有征要。

乞蒙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对。

若臣以曲闻,即刑之日,方之安驷之赠。

赐剑之来,比之重赏之惠。

谨以状对。

“时桓阶、和洽进言救玠.玠遂免黜,卒于家。

太祖赐棺器钱帛,拜子机郎中。

徐奕字季才,东莞人也。

避难江东,孙策礼命之。

奕改姓名,微服还本郡。

太祖为司空,辟为掾属,从西征马超。

超破,军还。

时关中新服,未甚安,留奕为丞相长史,镇抚西京,西京称其威信。

转为雍州刺史、复还为东曹属。

丁仪等见宠于时,并害之,而奕终不为动。

出为魏郡太守。

太祖征孙权,徙为留府长史,谓奕曰:“君之忠亮,古人不过也,然微太严。

昔西门豹佩韦以自缓,夫能以柔弱制刚强者,望之于君也。

今使君统留事,孤无复还顾之忧也。

”魏国既建,为尚书,复典选举,迁尚书令。

太祖征汉中,魏讽等谋反,中尉杨俊左迁。

太祖叹曰:“讽所以敢生乱心,以吾爪牙之臣无遏奸防谋者故也。

安得如诸葛丰者,使代俊乎!

”桓阶曰:“徐奕其人也。

” 太祖乃以奕为中尉,手令曰:“昔楚有子玉,文公为之侧席而坐。

汲黯在朝,淮南为之折谋。

《诗》称‘邦之司直’,君之谓与!

”在职数月,疾笃乞退,拜谏议大夫,卒。

何夔字叔龙,陈郡阳夏人也。

曾祖父熙,汉安帝时官至车骑将军。

夔幼丧父,与母兄居,以孝友称。

长八尺三寸,容貌矜严。

避乱淮南。

后袁术至寿春,辟之,夔不应,然遂为术所留。

久之,术与桥蕤惧攻围蕲阳,蕲阳为太祖固守。

术以夔彼郡人。

欲胁令说蕲阳。

夔谓术谋臣李业曰:“昔柳下惠闻伐国之谋而有忧色,曰。

‘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斯言何为至于我哉’!

遂遁匿灊山。

术知夔终不为己用,乃止。

术从兄山阳太守遗母,夔从姑也,是以虽恨夔而不加害。

建安二年,夔将还乡里,度术必急追,乃问行得免,明年到本郡。

顷之,太祖辟为司空掾属。

时有传袁术军乱者,太祖问夔曰:“君以为信不?

”夔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此不可以得志于天下。

夫失道之主,亲戚叛之,而况于左右乎!

以夔观之,其乱必矣。

”太祖曰:“为国失贤则亡。

君不为术所用。

乱,不亦宜乎!

”太祖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

夔常畜毒药,誓死不辱,是以终不见及。

出为城父令。

迁长广太守。

郡滨山海,黄巾未平,豪杰多背叛,衰谭就加以官位。

长广县人管承,徒众三千余家,为寇害。

议者欲举兵攻之。

夔曰:“承等非生而乐乱也,习于乱,不能自还,未被德教,故不知反善。

今兵迫之急,彼恐夷灭,必并力战。

攻之既未易拔,虽胜,必伤吏民。

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烦兵而定。

”乃遣郡丞黄珍在,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

夔遣吏成弘领校尉,长广县丞等郊迎奉牛酒,诣郡。

牟平贼从钱,众亦数千,夔率郡兵与张辽共讨定之。

东牟人王营,众三千余家,胁昌阳县为乱。

夔遣吏王钦等,授以计略,使离散之。

旬月皆平定。

是时太祖始制新科下州郡,又收租税绵绢。

夔以郡初立,近以师旅之后,不可卒绳以法,乃上言曰:“自丧乱已来,民人失所,今虽小安,然服教日浅。

所下新科,皆以明罚敕法,齐一大化也。

所领六县。

疆域初定,加以饥馑,若一切齐以科禁,恐或有不从教者。

有不从教者不得不诛,则非观民设教随时之意也。

先王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

比及三年,民安其业,然后齐之以法,则无所不至矣。

” 太祖从其言。

征还,参丞相军事。

海贼郭祖寇暴乐安、济南界,州郡苦之。

太祖以夔前在长广有威信,拜乐安太守。

到官数月,诸城悉平。

人为丞相东曹掾。

夔言于太祖曰:“自军兴以来,制度草创,用人未详其本,是以各引其类,时忘道德。

夔闻以贤制爵,则民慎德。

以庸制禄,则民兴功。

以为自今所用,必先核之乡间,使长幼顺叙,无相逾越。

显忠直之赏,明公实之报,则贤不肖之分,居然别矣。

又可修保举故不以实之令,使有司别受其负。

在朝之臣,时受教与曹并选者,各任其责。

上以观朝臣之节,下以塞争竞之源,以督群下,以率万民,如是则天下幸甚。

”太祖称善。

魏国既建,拜尚书仆射。

文帝为太子,以凉茂为太傅,夔为少傅。

特命二傅与尚书东曹并选太子诸侯官属。

茂卒,以夔代茂。

每月朔,太傅入见太子,太子正法服而礼焉。

他日无会仪。

夔迁太仆,太子欲与辞,宿戒供,夔无往意。

乃与书请之,夔以国有常制,遂不往。

其履正如此。

然于节俭之世,最为豪汰。

文帝践阼,封成阳亭侯,邑三百户。

疾病,屡乞逊位。

诏报曰:“盖礼贤亲旧,帝王之常务也。

以亲则君有辅弼之勋焉,以贤则君有醇固之茂焉。

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今君疾虽未瘳,神明听之矣。

君其即安,以顺朕意。

”薨,谥曰靖侯。

子曾嗣,咸熙中为司徒。

刑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

举孝廉,司徒辟,皆不就。

易姓字,适右北平,从田畴游。

积五年,而太祖定冀州。

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

今闻曹公法令严。

民厌乱矣,乱极则平。

请以身先。

“遂装还乡里。

田畴曰:”刑颙,民之先觉也。

“乃见太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

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称之曰:“德行堂堂刑子昂。

”除广宗长,以故将丧弃官。

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于旧君,有一致之节。

”勿问也。

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

人为丞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

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刑颙辈。

”遂以为平原侯植家丞。

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

庶子刘桢书谏植曰:“家丞刑颙,北王之彦,少秉高节,玄静淡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

桢诚不足同贯斯人,并列左右。

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

”后参丞相军事,转东曹掾。

初,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冀其美。

太祖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

愿殿下深重察之!

” 太子识其意,后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傅。

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隶校尉,徙太常。

黄四年薨,子友嗣。

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

宣后嗣有从上党能泰山者,遂家焉。

勋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大将军何进遣东募兵。

后为济北相,协规太祖,身以遇害。

语在《董卓传》、《武帝纪》。

建安十七年,太祖追录信功,表封勋兄邵新都亭侯。

辟勋丞相掾。

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勋为中庶子。

徙黄门侍郎,出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为曲周县吏,断盗官布,法应弃市。

太祖时在谯,太子留邺,数手书为之请罪。

勋不敢擅纵,具列上。

勋前在东宫,守正不挠,太子固不能悦,及重此事,恚望滋甚。

会郡界休兵有失期者,密敕中尉奏免勋宫。

久之,拜侍御史。

延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勋以驸马都尉兼侍中。

文帝受禅,勋每陈“今之所急,唯在军农,宽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为后。

”文帝将出游猎,勋停车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

陛下仁圣恻隐,有同古烈。

臣冀当继踪前代。

令万世可则也。

如何在谅暗之中,修驰骋之事乎!

臣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

帝手毁其表而竟行猎,中道顿息,问侍臣曰:”猎之为乐,何如八音也?

“侍中刘晔对曰:”猎胜于乐。

“勋抗辞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万邦咸乂.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况猎,暴华盖于原野,伤生育之至理,栉风休雨,不以时隙哉?

昔鲁隐现渔于棠,《春秋》讥之。

虽陛下以为务,愚臣所不愿也。

“因奏:”刘晔佞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

昔梁丘据取媚于遄台,晔之谓也。

请有司议罪以清皇朝。

“帝怒作色,罢还,即出勋为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并举勋为宫正,宫正即御史中丞也。

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严惮,罔不肃然。

六年秋,帝欲征吴,群臣大议,勋面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

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

此时宗庙几至倾履,为百世之戒。

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

”帝益忿之,左迁勋为治书执法。

帝从寿春还,屯陈留郡界。

太守孙邕见,出过勋。

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

大军还洛阳,曜有罪,勋奏绌遣,而曜密表勋私解邕事。

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

”廷尉法议:“正刑五岁”。

三官驳:“依律罚金二斤”。

帝大怒曰:“勋无活分,而汝等敢纵之!

收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

”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柔等并表“勋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请勋罪。

帝不许,遂诛勋。

勋内行既修,廉而能施,死之日,家无余财。

后二旬,文帝亦崩,莫不为勋叹恨。

司马芝字子华,河内温人也。

少为书生,避乱荆州,于鲁阳山遇贼,同行者皆弃老弱走,芝独坐守老母。

贼至,以刃临芝,芝叩头曰:“母老,唯在诸君!

”贼曰:“此孝子也,杀之不义。

”遂得免害,以鹿车推载母。

居南方十余年,躬耕守节。

太祖平荆州,以芝为菅长。

时天下草创,多不奉法。

郡主簿刘节,旧族豪侠,宾客千余家,出为盗贼,入乱吏治。

顷之,芝差节客王同等为兵,掾史据白:“节家前后未尝给繇,若至时藏匿,必为留负。

”芝不听,与节书曰:“君为大宗,加股肱郡,而宾客每不与役,既众庶怨望,或流声上闻。

今条同等为兵,幸时发遣。

”兵已集郡,而节藏同等,因令督邮以军兴诡责县,县掾史穷困,乞代同行。

芝乃驰檄济南,具陈节罪。

太守郝光素敬信芝,即以节代同行,青州号芝“以郡主簿为兵。

”迁广平令。

征虏将军刘勋,贵宠骄豪,又芝故郡将,宾客子弟在界数犯法。

勋与芝书,不着姓名,而多所属托,芝不报其书,一皆如法。

后勋以不轨诛,交关者皆获罪,而芝以见称。

迁大理正。

有盗官练置都厕上者,吏疑女工,收以付狱。

芝曰:“夫刑罪之失,失在苛暴。

今赃物先得而后讯其辞,若不胜掠,或至诬服。

诬服之情,不可以拆狱。

且简而易从,大人之化也。

不失有罪,庸世之治耳。

今宥所疑,以隆易从之义,不亦可乎!

” 太祖从其议。

历甘陵、沛、阳平太守,所在有绩。

黄初中,人为河南尹,抑强扶弱,私请不行。

会内官欲以事托芝,不敢发言,因芝妻伯父董昭。

昭犹惮芝,不为通。

芝为教与群下曰:“盖君能设教,不能使吏必不犯也。

吏能犯教,而不能使君必不闻也。

夫设教而犯,君之劣也。

犯教而闻,吏之祸也。

君劣于上,吏祸于下,此政事所以不理也。

可不各勉之哉!

“于是下吏莫不自励。

门下循行尝疑门干盗簪,干辞不符,曹执为狱。

芝教曰:“凡物有相似而难分者,自非离娄,鲜能不惑。

就其实然,循行何忍重借一簪轻伤同类乎!

其寝勿问。

”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顷之,特进曹洪乳母当,与临汾公主侍者共事无涧神系狱。

卞太后遣黄门诣府传令,芝不通,辄敕洛阳狱考竟,而上疏曰:“诸应死罪者,皆当先表须报。

前制书禁绝淫祀以正风俗,今当等所犯妖刑,辞语始定,黄门吴达诣臣,传太皇太后令。

臣不敢通,惧有救护,速闻圣听,若不得已,以垂宿留。

由事不早竟,是臣之罪,是以冒犯常科,辄敕县考竟,擅行刑戮,伏须诛罚。

”帝手报曰:“省表,明卿至心,欲奉诏书,以权行事,是也。

此乃卿奉诏之意,何谢之有?

后黄门复往,慎勿通也。

”芝居官十一年,数议科条所不便者。

其在公卿间,直道而行。

会诸王来朝,与京都人交通,坐免。

后为大司农。

先是诸典农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人。

芝奏曰:“王者之治,祟本抑末,务农重谷。

《王制》:”无三年之储,国非其国也。

‘《管子区言》以积谷为急。

方今二虏未灭,师旅不息,国家之要,惟在谷帛。

武皇帝特开屯田之官,专以农桑为业。

建安中,天下仓廪充实,百姓殷足。

自黄初以来,听诸典农治生,各为部下之计,诚非国家大体所宜也。

夫王者以海内为家,故《传》曰:“百姓不足,君谁与足!

’富足之由,在于不失时而尽地力。

今商旅所求,虽有加倍之显利,然于一统之计,已有不赀之损,不如垦田益一亩之收也。

夫农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种,耘锄条桑,耕熯种麦,获刈筑场,十月乃毕。

治廪系桥,运输租赋,除道理梁,熯涂室屋,以是终岁,无日不为农事也。

今诸典农,各言‘留者为行者宗田计,课其力,势不得不尔。

不有所废,则当素有余力。

’臣愚以为不宜复以商事杂乱,专以农桑为务,于国计为便。

”明帝从之。

每上官有所召问,常先见掾史,为断其意故,教其所以答塞之状,皆如所度。

芝性亮直,不矜廉隅。

与宾客谈论,有不可意,便面折其短,退无异言。

卒于官,家无余财,自魏迄今为河南尹者莫及芝。

芝亡,子岐嗣,从河南丞转廷尉正,迁陈留相。

梁郡有系囚,多所连及,数岁不决。

诏书徙狱于岐属县,县请豫治牢具。

岐曰:“今囚有数十,既巧诈难符,且已倦楚毒,其情易见。

岂当复久处囹圄邪!

”及囚至,诘之,皆莫敢匿诈,一朝决竞,遂超为廷尉。

是时大将军爽专权,尚书何晏、邓扬等为之辅冀。

南阳圭泰尝以言进指,考系廷尉。

扬讯狱,将致泰重刑。

岐数扬曰:“夫枢机大臣,王室之佐,既不能辅化成德,齐美古人,而乃肆其私忿,枉论无辜。

使百姓危心,非此焉在?

”扬于是惭怒而退。

岐终恐久获罪,以疾去官。

居家未期而卒,年三十五。

子肇嗣。

评曰:“徐奕、何夔、刑颙贵尚峻厉,为世名人。

毛玠清公素履,司马芝忠亮不倾,庶乎不吐刚茹柔。

崔琰高格最优,鲍勋秉正无亏,而皆不免其身,借哉!

《大雅》贵”既明且哲“,《虞书》尚”直而能温“,自非兼才,畴克备诸!

三国志·魏书·董二袁刘传

〔陈寿〕 〔晋〕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

[一]少好侠,尝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

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

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赠卓。

[二]汉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

卓有才武,旅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射。

为军司马,从中郎将张奂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悉以分与吏士。

迁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

征拜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三]迁中郎将,讨黄巾,军败抵罪。

韩遂等起凉州,复为中郎将,西拒遂。

于望垣硖北,为羌、胡数万人所围,粮食乏绝。

卓伪欲捕鱼,堰其还道当所渡水为池,使水渟满数十里,默从堰下过其军而决堰。

比羌、胡闻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

时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觽而还,屯住扶风。

拜前将军,封□乡侯,征为并州牧。

[四]注[一]英雄记曰:卓父君雅,由微官为颍川纶氏尉。

有三子:长子擢,字孟高,早卒。

次即卓。

卓弟旻字叔颖。

注[二]吴书曰:郡召卓为吏,使监领盗贼。

胡尝出钞,多虏民人,凉州刺史成就辟卓为从事,使领兵骑讨捕,大破之,斩获千计。

并州刺史段颎荐卓公府,司徒袁隗辟为掾。

注[三]英雄记曰: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

注[四]灵帝纪曰:中平五年,征卓为少府,敕以营吏士属左将军皇甫嵩,诣行在所。

卓上言:“凉州扰乱,鲸鲵未灭,此臣奋发暛命之秋。

吏士踊跃,恋恩念报,各遮臣车,辞声恳恻,未得即路也。

辄且行前将军事,尽心慰恤,暛力行陈。

”六年,以卓为并州牧,又敕以吏兵属皇甫嵩。

卓复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

”卓再违诏敕,会为何进所召。

灵帝崩,少帝即位。

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官,太后不从。

进乃召卓使将兵诣京师,并密令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

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

臣辄鸣钟鼓如洛阳,即讨让等。

”欲以胁迫太后。

卓未至,进败。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将其觽迎帝于北芒,还宫。

[二]时进弟车骑将军苗为进觽所杀,[三]进、苗部曲无所属,皆诣卓。

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其觽,故京都兵权唯在卓。

[四]注[一]续汉书曰:进字遂高,南阳人,太后异母兄也。

进本屠家子,父曰真。

真死后,进以妹倚黄门得入掖庭,有宠,光和三年立为皇后,进由是贵幸。

中平元年,黄巾起,拜进大将军。

典略载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美田皆属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窎起。

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

臣随慰抚,以至新安。

臣闻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肉,及溺呼船,悔之无及。

” 注[二]张璠汉纪曰:帝以八月庚午为诸黄门所劫,步出谷门,走至河上。

诸黄门既投河死。

时帝年十四,陈留王年九岁,兄弟独夜步行欲还宫,闇暝,逐萤火而行,数里,得民家以露车载送。

辛未,公卿以下与卓共迎帝于北芒阪下。

献帝春秋曰:先是童谣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卓时适至,屯显阳苑。

闻帝当还,率觽迎帝。

典略曰:帝望见卓兵涕泣。

髃公谓卓曰:“有诏却兵。

”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

”遂俱入城。

献帝纪曰:卓与帝语,语不可了。

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

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

卓大喜,乃有废立意。

英雄记曰:河南中部掾闵贡扶帝及陈留王上至雒舍止。

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

公卿百官奉迎于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导。

卓将步骑数千来迎,烈呵使避,卓骂烈曰:“昼夜三百里来,何云避,我不能断卿头邪?

”前见帝曰:“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

”又趋陈留王,曰:“我董卓也,从我抱来。

”乃于贡抱中取王。

英雄记曰:一本云王不就卓抱,卓与王并马而行也。

注[三]英雄记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

进部曲将吴匡,素怨苗不与进同心,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车骑也。

”遂引兵与卓弟旻共攻杀苗于朱爵阙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

率四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

人不觉,谓卓兵不可胜数。

先是,进遣骑都尉太山鲍信所在募兵,适至,信谓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

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禽也。

”绍畏卓,不敢发,信遂还乡里。

于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刘弘而卓代之,俄迁太尉,假节钺虎贲。

遂废帝为弘农王。

寻又杀王及何太后。

立灵帝少子陈留王,是为献帝。

[一]卓迁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又封卓母为池阳君,置家令、丞。

卓既率精兵来,适值帝室大乱,得专废立,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

卓性残忍不仁,遂以严刑胁觽,睚鴺之隙必报,人不自保。

[二]尝遣军到阳城。

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车牛,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而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

入开阳城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至于奸乱宫人公主。

其凶逆如此。

注[一]献帝纪曰:卓谋废帝,会髃臣于朝堂,议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

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

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 尚书卢植曰:“案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

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余,故霍光废之。

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

“卓怒,罢坐,欲诛植,侍中蔡邕劝之,得免。

九月甲戌,卓复大会髃臣曰:“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

天子幼质,软弱不君。

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着在典籍,佥以为善。

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

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

“献帝起居注载策曰:”孝灵皇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

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衰如故焉。

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

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

永乐太后暴崩,觽论惑焉。

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

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

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

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

废皇帝为弘农王。

皇太后还政。

“尚书读册毕,髃臣莫有言,尚书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

昔祭仲废忽立突,春秋大其权。

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人,请称万岁。

“卓以太后见废,故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书曰:卓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

”英雄记曰:卓欲震威,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京师震动。

发何苗棺,出其尸,枝解节弃于道边。

又收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初,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用其所举韩馥、刘岱、孔□、*(张资)**[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

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将以讨卓。

卓闻之,以为毖、琼等通情卖己,皆斩之。

[一]注[一]英雄记曰:毖字仲远,武威人。

琼字德瑜,汝南人。

谢承后汉书曰:伍孚字德瑜,少有大节,为郡门下书佐。

其本邑长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邮收之。

孚不肯受教,伏地仰谏曰:“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长乎?

更乞授他吏。

” 太守奇而听之。

后大将军何进辟为东曹属,稍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

董卓作乱,百僚震栗。

孚着小铠,于朝服里挟佩刀见卓,欲伺便刺杀之。

语阕辞去,卓送至合中,孚因出刀刺之。

卓多力,退却不中,即收孚。

卓曰:“卿欲反邪?

”孚大言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

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

” 遂杀孚。

谢承记孚字及本郡,则与琼同,而致死事乃与孚异也,不知孚为琼之别名,为别有伍孚也?

盖未详之。

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阳津,将以图卓。

卓遣疑兵若将于平阴渡者,潜遣锐觽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

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

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

焚烧洛阳宫室,悉发掘陵墓,取宝物。

[一]卓至西京,为太师,号曰尚父。

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

[二]卓弟旻为左将军,封鄠侯。

兄子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典兵。

宗族内外并列朝廷。

[三]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

召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

[四]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谷为三十年储,[五]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尝至郿行坞,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

*横音光。

*卓豫施帐幔饮,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于坐中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未死,偃转杯案闲,会者皆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

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者。

故太尉张温时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变,欲以塞咎,使人言温与袁术交关,遂笞杀之。

[六]法令苛酷,爱憎淫刑,更相被诬,噃死者千数。

百姓嗷嗷,道路以目。

[七]悉椎破铜人、钟虡,及坏五铢钱。

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肉好无轮郭,不磨鑢.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

自是后钱货不行。

注[一]华峤汉书曰:卓欲迁长安,召公卿以下大议。

司徒杨彪曰:“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天下之民。

*(而)**[今]*海内安稳,无故移都,恐百姓惊动,麋沸蚁聚为乱。

” 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

今徙西京,设令关东豪强敢有动者,以我强兵踧之,可使诣沧海。

”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

又长安宫室坏败,不可卒复。

”卓曰:“武帝时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数千处,引凉州材木东下以作宫室,为功不难。

”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计邪?

边章、韩约有书来,欲令朝廷必徙都。

若大兵*(来)**[东]*下,我不能复相救,公便可与袁氏西行。

”彪曰:“西方自彪道径也,顾未知天下何如耳!

”议罢。

卓敕司隶校尉宣璠以灾异劾奏,因策免彪。

续汉书曰: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俱诣卓,卓言:“昔高祖都关中,十一世后中兴,更都洛阳。

从光武至今复十一世,案石苞室谶,宜复还都长安。

”坐中皆惊愕,无敢应者。

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因民之心,随时之宜。

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之。

往者王莽篡逆,变乱五常,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人流亡,百无一在。

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捐宫庙,弃园陵,恐百姓惊愕,不解此意,必麋沸蚁聚以致扰乱。

石苞室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

“卓作色曰:”杨公欲沮国家计邪?

关东方乱,所在贼起。

崤函险固,国之重防。

又陇右取材,功夫不难。

杜陵南山下有孝武故陶处,作砖瓦,一朝可办。

宫室官府,盖何足言!

百姓小民,何足与议。

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岂得自在。

“百寮恐怖失色。

琬谓卓曰:”此大事。

杨公之语,得无重思!

“卓罢坐,即日令司隶奏彪及琬,皆免官。

大驾即西。

卓部兵烧洛阳城外面百里。

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

又收诸富室,以罪恶没入其财物。

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

献帝纪曰: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余匹,用缠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

获袁绍豫州从事李延,煮杀之。

卓所爱胡,恃宠放纵,为司隶校尉赵谦所杀。

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

”乃召司隶都官挝杀之。

注[二]魏书曰:言其逼天子也。

献帝纪曰。

卓既为太师,复欲称尚父,以问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为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

今公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关东悉定,车驾东还,然后议之。

”乃止。

京师地震,卓又问邕。

邕对曰:“地动阴盛,大臣逾制之所致也。

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

”卓从之,更乘金华皂盖车也。

注[三]英雄记曰: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

孙女名白,时尚未笄,封为渭阳君。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注[四]山阳公载记曰:初卓为前将军,皇甫嵩为左将军,俱征韩遂,各不相下。

后卓征为少府并州牧,兵当属嵩,卓大怒。

及为太师,嵩为御史中丞,拜于车下。

卓问嵩:“义真服未乎?

”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

”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张璠汉纪曰:卓抵其手谓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

”嵩对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

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卓默然,遂与嵩和解。

注[五]英雄记曰:郿去长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灵帝时牓门卖官,于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之徒,皆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三公。

颎数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温有杰才,陵能偶时,皆一时显士,犹以货取位,而况于刘嚣、唐珍、张颢之党乎!

风俗通曰:司隶刘嚣,以党诸常侍,致位公辅。

续汉书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

张颢,中常侍张奉弟。

注[七]魏书曰: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有应此者皆身诛,财物没官。

于是爱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卓将吕布共谋诛卓。

是时,天子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

布使同郡骑都尉李肃等,将亲兵十余人,伪着韂士服守掖门。

布怀诏书。

卓至,肃等格卓。

卓惊呼布所在。

布曰“有诏”,遂杀卓,夷三族。

主簿田景前趋卓尸,布又杀之。

凡所杀三人,余莫敢动。

[一]长安士庶咸相庆贺,诸阿附卓者皆下狱死。

[二]注[一]英雄记曰:时有谣言曰:“千里艹,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

”又作董逃之歌。

又有道士书布为“吕”字以示卓,卓不知其为吕布也。

卓当入会,陈列步骑,自营至宫,朝服导引行其中。

马踬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劝使行,乃衷甲而入。

卓既死,当时日月清净,微风不起。

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还,为其髃下所斫射。

卓母年九十,走至坞门曰“乞脱我死”,即斩首。

袁氏门生故吏,改殡诸袁死于郿者,敛聚董氏尸于其侧而焚之。

暴卓尸于市。

卓素肥,膏流浸地,草为之丹。

守尸吏暝以为大炷,置卓脐中以为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

后卓故部曲收所烧者灰,并以一棺棺之,葬于郿.卓坞中金有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珠玉锦绮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知数。

注[二]谢承后汉书曰:蔡邕在王允坐,闻卓死,有叹惜之音。

允责邕曰:“卓,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

君为王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曾不倒戈,卓受天诛,而更嗟痛乎?

”便使收付廷尉。

邕谢允曰:“虽以不忠,犹识大义,古今安危,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

狂瞽之词,谬出患入,愿黥首为刑以继汉史。

”公卿惜邕才,咸共谏允。

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

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后令吾徒并受谤议。

” 遂杀邕。

臣松之以为蔡邕虽为卓所亲任,情必不党。

宁不知卓之奸凶,为天下所毒,闻其死亡,理无叹惜。

纵复令然,不应反言于王允之坐。

斯殆谢承之妄记也。

史迁纪传,博有奇功于世,而云王允谓孝武应早杀迁,此非识者之言。

但迁为不隐孝武之失,直书其事耳,何谤之有乎?

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不疚者矣,既无惧于谤,且欲杀邕,当论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

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

张璠汉纪曰:初,蔡邕以言事见徙,名闻天下,义动志士。

及还,内宠恶之。

邕恐,乃亡命海滨,往来依太山羊氏,积十年。

卓为太尉,辟为掾,以高第为侍御史治书,三日中遂至尚书。

后迁巴东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长安为左中郎将。

卓重其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

及允将杀邕,时名士多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貋中郎将牛辅典兵别屯陕,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略陈留、颍川诸县。

卓死,吕布使李肃至陕,欲以诏命诛辅。

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肃。

[一]其后辅营兵有夜叛出者,营中惊,辅以为皆叛,乃取金宝,独与素所厚*(友)**[攴]*胡赤儿等五六人相随,逾城北渡河,赤儿等利其金宝,斩首送长安。

注[一]魏书曰:辅恇怯失守,不能自安。

常把辟兵符,以鈇锧致其旁,欲以自强。

见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气与不,又筮知吉凶,然后乃见之。

中郎将董越来就辅,辅使筮之,得兑下离上,筮者曰:“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

”实时杀越。

献帝纪云:筮人常为越所鞭,故因此以报之。

比傕等还,辅已败,觽无所依,欲各散归。

既无赦书,而闻长安中欲尽诛凉州人,忧恐不知所为。

用贾诩策,遂将其觽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长安,觽十余万,[一]与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围长安城。

十日城陷,与布战城中,布败走。

傕等放兵略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

诛杀卓者,尸王允于市。

[二]葬卓于郿,大风暴雨震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椁。

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

汜为后将军、美阳侯。

稠为右将军、万年侯。

傕、汜、稠擅朝政。

[三]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屯弘农。

注[一]九州春秋曰:傕等在陕,皆恐怖,急拥兵自守。

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人,而司徒王允素所不善也。

及李傕之叛,允乃呼文才、整修使东解释之,不假借以温颜,谓曰:“关东鼠子欲何为邪?

卿往呼之。

”于是二人往,实召兵而还。

注[二]张璠汉纪曰:布兵败,驻马青琐门外,谓允曰:“公可以去。

”允曰:“安国家,吾之上愿也,若不获,则奉身以死。

朝廷幼主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为也。

努力谢关东诸公,以国家为念。

“傕、汜入长安城,屯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

吏民死者不可胜数。

司徒王允挟天子上宣平城门避兵,傕等于城门下拜,伏地叩头。

帝谓傕等曰:”卿无作威福,而乃放兵纵横,欲何为乎?

“傕等曰:”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

臣等为卓报绚,弗敢为逆也。

请事竟,诣廷尉受罪。

“允穷逼出见傕,傕诛允及妻子宗族十余人。

长安城中男女大小莫不流涕。

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

少有大节,郭泰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也。

“泰虽先达,遂与定交。

三公并辟,历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为从事,迁河南尹、尚书令。

及为司徒,其所以扶持王室,甚得大臣之节,自天子以下,皆倚赖焉。

卓亦推信之,委以朝廷。

华峤曰:夫士以正立,以谋济,以义成,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分其权,伺其间而弊其罪。

当此之时,天下之难解矣,本之皆主于忠义也,故推卓不为失正,分权不为不义,伺闲不为狙诈,是以谋济义成,而归于正也。

注[三]英雄记曰:傕,北地人。

汜,张掖人,一名多。

是岁,韩遂、马腾等降,率觽诣长安。

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凉州,腾征西将军,屯郿.侍中马宇与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等谋,欲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傕等。

腾引兵至长平观,宇等谋泄,出奔槐里。

稠击腾,腾败走,还凉州。

又攻槐里,宇等皆死。

时三辅民尚数十万户,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闲相啖食略尽。

[一]注[一]献帝纪曰:是时新迁都,宫人多亡衣服,帝欲发御府缯以与之,李傕弗欲,曰:“宫中有衣,胡为复作邪?

”诏卖厩马百余匹,御府大司农出杂缯二万匹,与所卖厩马直,赐公卿以下及贫民不能自存者。

李傕曰“我邸阁储偫少”,乃悉载置其营。

贾诩曰“此上意,不可拒”,傕不从之。

诸将争权,遂杀稠,并其觽。

[一]汜与傕转相疑,战□长安中。

[二]傕质天子于营,烧宫殿城门,略官寺,尽收乘舆服御物置其家。

[三]傕使公卿诣汜请和,汜皆执之。

[四]相攻击连月,死者万数。

[五]注[一]九州春秋曰:马腾、韩遂之败,樊稠追至陈仓。

遂语稠曰:“天地反复,未可知也。

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

与足下州里人,今虽小违,要当大同,欲相与善语以别。

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乎!

“俱却骑前接马,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

傕兄子利随稠,利还告傕,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

傕以是疑稠与韩遂私和而有异意。

稠欲将兵东出关,从傕索益兵。

因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

注[二]典略曰:傕数设酒请汜,或留汜止宿。

汜妻惧傕与汜婢妾而夺己爱,思有以离闲之。

会傕送馈,妻乃以豉为药,汜将食,妻曰:“食从外来,倘或有故!

”遂摘药示之,曰:“一栖不二雄,我固疑将军之信李公也。

”他日傕复请汜,大醉。

汜疑傕药之,绞粪汁饮之乃解。

于是遂生嫌隙,而治兵相攻。

注[三]献帝起居注曰:初,汜谋迎天子幸其营,夜有亡告傕者,傕使兄子暹将数千兵围宫,以车三乘迎天子。

杨彪曰:“自古帝王无在人臣家者。

举事当合天下心,诸君作此,非是也。

” 暹曰:“将军计定矣。

”于是天子一乘,贵人伏氏一乘,贾诩、左灵一乘,其余皆步从。

是日,傕复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坞门,内外隔绝。

诸侍臣皆有饥色,时盛暑热,人尽寒心。

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赐左右,傕曰:“朝餔上饭,何用米为?

” 乃与腐牛骨,皆臭不可食。

帝大怒,欲诘责之。

侍中杨琦上封事曰:“傕,边鄙之人,习于夷风,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辅车驾幸黄白城以纾其愤。

臣愿陛下忍之,未可显其罪也。

”帝纳之。

初,傕屯黄白城,故谋欲徙之。

傕以司徒赵温不与己同,乃内温坞中。

温闻傕欲移乘舆,与傕书曰:“公前托为董公报绚,然实屠陷王城,杀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见而户释也。

今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绚,民在涂炭,各不聊生,曾不改寤,遂成祸乱。

朝廷仍下明诏,欲令和解,诏命不行,恩泽日损,而复欲辅乘舆于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

于易,一过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

不如早共和解,引兵还屯,上安万乘,下全生民,岂不幸甚!

”傕大怒,欲遣人害温。

其从弟应,温故掾也,谏之数日乃止。

帝闻温与傕书,问侍中常洽曰:“傕弗知臧否,温言太切,可为寒心。

”对曰:“李应已解之矣。

”帝乃悦。

注[四]华峤汉书曰:汜飨公卿,议欲攻傕。

杨彪曰:“群臣共□,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此可行乎?

”汜怒,欲手刃之,中郎将杨密及左右多谏,汜乃归之。

注[五]献帝起居注曰:傕性喜鬼怪左道之术,常有道人及女巫歌讴击鼓下神,祠祭六丁,符劾厌胜之具,无所不为。

又于朝廷省门外,为董卓作神坐,数以牛羊祠之,讫,过省合问起居,求入见。

傕带三刀,手复与鞭合持一刃。

侍中、侍郎见傕带仗,皆惶恐,亦带剑持刀,先入在帝侧。

傕对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为帝说郭汜无状,帝亦随其意答应之。

傕喜,出言“明陛下真贤圣主”,意遂自信,自谓良得天子欢心也。

虽然,犹不欲令近臣带剑在帝边,谓人言“此曹子将欲图我邪?

而皆持刀也”。

侍中李祯,傕州里,素与傕通,语傕“所以持刀者,军中不可不尔,此国家故事”。

傕意乃解。

天子以谒者仆射皇甫郦凉州旧姓,有专对之才,遣令和傕、汜。

郦先诣汜,汜受诏命。

诣傕,傕不肯,曰:“我有*[讨]*吕布之功,辅政四年,三辅清静,天下所知也。

郭多,盗马虏耳,何敢乃欲与吾等邪?

必欲诛之。

君为凉州人,观吾方略士觽,足办多不?

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苟欲利郭多,李傕有胆自知之。

”郦答曰:“昔有穷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难,以至于毙。

近董公之强,明将军目所见,内有王公以为内主,外有董旻、承、璜以为鲠毒,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头县竿端,此有勇而无谋也。

今将军身为上将,把钺仗节,子孙握权,宗族荷宠,国家好爵而皆据之。

今郭多劫质公卿,将军胁至尊,谁为轻重邪?

张济与郭多、杨定有谋,又为冠带所附。

杨奉,白波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拜宠之,犹不肯尽力也。

”傕不纳郦言,而呵之令出。

郦出,诣省门,白傕不肯从诏,辞语不顺。

侍中胡邈为傕所幸,呼传诏者令饰其辞。

又谓郦曰:“李将军于卿不薄,又皇甫公为太尉,李将军力也。

”郦答曰:“胡敬才,卿为国家常伯,辅弼之臣也,语言如此,宁可用邪?

”邈曰:“念卿失李将军意,恐不易耳!

我与卿何事者?

”郦言:“我累世受恩,身又常在帏幄,君辱臣死,当坐国家,为李傕所杀,则天命也。

”天子闻郦答语切,恐傕闻之,便敕遣郦。

郦裁出营门,傕遣虎贲王昌呼之。

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傕,言追之不及。

天子使左中郎将李固持节拜傕为大司马,在三公之右。

傕自以为得鬼神之力,乃厚赐诸巫。

傕将杨奉与傕军吏宋果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

傕觽叛,稍衰弱。

张济自陕和解之,天子乃得出,至新丰、霸陵闲。

[一]郭汜复欲胁天子还都郿.天子奔奉营,奉击汜破之。

汜走南山,奉及将军董承以天子还洛阳。

傕、汜悔遣天子,复相与和,追及天子于弘农之曹阳。

奉急招河东故白波帅韩暹、胡才、李乐等合,与傕、汜大战。

奉兵败,傕等纵兵杀公卿百官,略宫人入弘农。

[二]天子走陕,北渡河,失辎重,步行,唯皇后贵人从,至大阳,止人家屋中。

[三]奉、暹等遂以天子都安邑,御乘牛车。

太尉杨彪、太仆韩融近臣从者十余人。

以暹为征东、才为征西、乐征北将军,并与奉、承持政。

遣融至弘农,与傕、汜等连和,还所略宫人公卿百官,及乘舆车马数乘。

是时蝗虫起,岁旱无谷,从官食枣菜。

[四]诸将不能相率,上下乱,粮食尽。

奉、暹、承乃以天子还洛阳。

出箕关,下轵道,张杨以食迎道路,拜大司马。

语在杨传。

天子入洛阳,宫室烧尽,街陌荒芜,百官披荆棘,依丘墙闲。

州郡各拥兵自韂,莫有至者。

饥穷稍甚,尚书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饥死墙壁闲。

注[一]献帝起居注曰:初,天子出到宣平门,当度桥,汜兵数百人遮桥问“是天子邪”?

车不得前。

傕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左右,侍中刘艾大呼云:“是天子也。

” 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

帝言诸兵:“汝不却,何敢迫近至尊邪?

”汜等兵乃却。

既度桥,士觽咸呼万岁。

注[二]献帝纪曰:时尚书令士孙瑞为乱兵所害。

三辅决录注曰:瑞字君荣,扶风人,世为学门。

瑞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仕历显位。

卓既诛,迁大司农,为国三老。

每三公缺,瑞常在选中。

太尉周忠、皇甫嵩,司徒淳于嘉、赵温,司空杨彪、张喜等为公,皆辞拜让瑞。

天子都许,追论瑞功,封子萌澹津亭侯。

萌字文始,亦有才学,与王粲善。

临当就国,粲作诗以赠萌,萌有答,在粲集中。

注[三]献帝纪曰:初,议者欲令天子浮河东下,太尉杨彪曰:“臣弘农人,从此已东,有三十六滩,非万乘所当从也。

”刘艾曰:“臣前为陕令,知其危险,有师犹有倾覆,况今无师,太尉谋是也。

”乃止。

及当北渡,使李乐具船。

天子步行趋河岸,岸高不得下,董承等谋欲以马羁相续以系帝腰。

时中宫仆伏德扶中宫,一手持十匹绢,乃取德绢连续为辇。

行军校尉尚弘多力,令弘居前负帝,乃得下登船。

其余不得渡者甚觽,复遣船收诸不得渡者,皆争攀船,船上人以刃栎断其指,舟中之指可掬。

注[四]魏书曰:乘舆时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

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

诸将专权,或擅笞杀尚书。

司隶校尉出入,民兵抵掷之。

诸将或遣婢诣省合,或自赍酒啖,过天子饮,侍中不通,喧呼骂詈,遂不能止。

又竞表拜诸营壁民为部曲,求其礼遗。

医师、走卒,皆为校尉,御史刻印不供,乃以锥画,示有文字,或不时得也。

太祖乃迎天子都许。

暹、奉不能奉王法,各出奔,寇徐、扬间,为刘备所杀。

[一]董承从太祖岁余,诛。

建安二年,遣谒者仆射裴茂率关西诸将诛傕,夷三族。

[二]汜为其将五习所袭,死于郿.济饥饿,至南阳寇略,为穰人所杀,从子绣摄其觽。

才、乐留河东,才为怨家所杀,乐病死。

遂、腾自还凉州,更相寇,后腾入为韂尉,子超领其部曲。

十六年,超与关中诸将及遂等反,太祖征破之。

语在武纪。

遂奔金城,为其将所杀。

超据汉阳,腾坐夷三族。

赵衢等举义兵讨超,超走汉中从张鲁,后奔刘备,死于蜀。

注[一]英雄记曰:备诱奉与相见,因于坐上执之。

暹失奉势孤,时欲走还并州,为杼秋屯帅张宣所邀杀。

注[二]典略曰:傕头至,有诏高县。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也。

高祖父安,为汉司徒。

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

[一]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与交焉。

以大将军掾为侍御史,[二]稍迁中军校尉,至司隶。

注[一]华峤汉书曰:安字邵公,好学有威重。

明帝时为楚郡太守,治楚王狱,所申理者四百余家,皆蒙全济,安遂为名臣。

章帝时至司徒,生蜀郡太守京。

京弟敞为司空。

京子汤,太尉。

汤四子:长子平,平弟成,左中郎将,并早卒。

成弟逢,逢弟隗,皆为公。

魏书曰:自安以下,皆博爱容觽,无所拣择。

宾客入其门,无贤愚皆得所欲,为天下所归。

绍即逢之庶子,术异母兄也,出后成为子。

英雄记曰:成字文开,壮健有部分,贵戚权豪自大将军梁冀以下皆与结好,言无不从。

故京师为作谚曰:“事不谐,问文开。

” 注[二]英雄记曰:绍生而父死,二公爱之。

幼使为郎,弱冠除濮阳长,有清名。

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頉庐六年。

礼毕,隐居洛阳,不妄通宾客,非海内知名,不得相见。

又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

不应辟命。

中常侍赵忠谓诸黄门曰:“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养死士,不知此儿欲何所为乎?

”绍叔父隗闻之,责数绍曰:“汝且破我家!

”绍于是乃起应大将军之命。

臣松之案:魏书云“绍,逢之庶子,出后伯父成”。

如此记所言,则似实成所生。

夫人追服所生,礼无其文,况于所后而可以行之!

二书未详孰是。

灵帝崩,太后兄大将军何进与绍谋诛诸阉官,[一]太后不从。

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

常侍、黄门闻之,皆诣进谢,唯所错置。

时绍劝进便可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而进不许。

令绍使洛阳方略武吏检司诸宦者。

又令绍弟虎贲中郎将术选温厚虎贲二百人,当入禁中,代持兵黄门陛守门户。

中常侍段珪等矫太后命,召进入议,遂杀之,宫中乱。

[二]术将虎贲烧南宫嘉德殿青琐门,欲以迫出珪等。

珪等不出,劫帝及帝弟陈留王走小平津。

绍既斩宦者所署司隶校尉许相,遂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

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形体而后得免。

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而犹见及。

其滥如此。

死者二千余人。

急追珪等,珪等悉赴河死。

帝得还宫。

注[一]续汉书曰:绍使客张津说进曰:“黄门、常侍秉权日久,又永乐太后与诸常侍专通财利,将军宜整顿天下,为海内除患。

”进以为然,遂与绍结谋。

注[二]九州春秋曰:初绍说进曰:“黄门、常侍累世太盛,威服海内,前窦武欲诛之而反为所害,但坐言语漏泄,以五营士为兵故耳。

五营士生长京师,服畏中人,而窦氏反用其锋,遂果叛走归黄门,是以自取破灭。

今将军以元舅之尊,二府并领劲兵,其部曲将吏,皆英雄名士,乐尽死力,事在掌握,天赞其时也。

今为天下诛除贪秽,功勋显着,垂名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

今大行在前殿,将军以诏书领兵韂守,可勿入宫。

”进纳其言,后更狐疑。

绍惧进之改变,胁进曰:“今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何为不早决之?

事留变生,后机祸至。

”进不从,遂败。

董卓呼绍,议欲废帝,立陈留王。

是时绍叔父隗为太傅,绍伪许之,曰:“此大事,出当与太傅议。

”卓曰:“刘氏种不足复遗。

”绍不应,横刀长揖而去。

[一]绍既出,遂亡奔冀州。

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阴为绍,乃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绍不达大体,恐惧故出奔,非有他志也。

今购之急,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世故吏篃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觽,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卓以为然,乃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

注[一]献帝春秋曰:卓欲废帝,谓绍曰:“皇帝冲闇,非万乘之主。

陈留王犹胜,今欲立之。

人有少智,大或痴,亦知复何如,为当且尔。

卿不见灵帝乎?

念此令人愤毒!

“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来久。

今帝虽幼冲,未有不善宣闻天下,公欲废适立庶,恐觽不从公议也。

“卓谓绍曰:”竖子!

天下事岂不决我?

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

“绍曰:”天下健者,岂唯董公?

“引佩刀横揖而出。

臣松之以为绍于时与卓未构嫌隙,故卓与之谘谋。

若但以言议不同,便骂为竖子,而有推刃之心,及绍复答,屈疆为甚,卓又安能容忍而不加害乎?

且如绍此言,进非亮正,退违诡逊,而显其竞爽之旨,以触哮阚之锋,有志功业者,理岂然哉!

此语,妄之甚矣。

绍遂以勃海起兵,将以诛卓。

语在武纪。

绍自号车骑将军,主盟,与冀州牧韩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遣使奉章诣虞,虞不敢受。

后馥军安平,为公孙瓒所败。

瓒遂引兵入冀州,以讨卓为名,内欲袭馥。

馥怀不自安。

[一]会卓西入关,绍还军延津,因馥惶遽,使陈留高干、颍川荀谌等说馥曰:“公孙瓒乘胜来向南,而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军东向,此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之。

”馥曰:“为之奈何?

”谌曰:“公孙提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

袁氏一时之杰,必不为将军下。

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兵交于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将军之旧,且同盟也,当今为将军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

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必厚德将军。

冀州入于亲交,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

愿将军勿疑!

”馥素恇怯,因然其计。

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谏馥曰:“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

奈何乃欲以州与之?

”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

”从事赵浮、程奂请以兵拒之,馥又不听。

乃让绍,[二]绍遂领冀州牧。

注[一]英雄记曰:逢纪说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

” 绍答云:“冀州兵强,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

”纪曰:“可与公孙瓒相闻,导使来南,击取冀州。

公孙必至而馥惧矣,因使说利害,为陈祸福,馥必逊让。

于此之际,可据其位。

” 绍从其言而瓒果来。

注[二]九州春秋曰:馥遣都督从事赵浮、程奂将强弩万张屯河阳。

浮等闻馥欲以冀州与绍,自孟津驰东下。

时绍尚在朝歌清水口,浮等从后来,船数百艘,觽万余人,整兵鼓夜过绍营,绍甚恶之。

浮等到,谓馥曰:“袁本初军无斗粮,各己离散,虽有张杨、于扶罗新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

小从事等请自以见兵拒之,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

明将军但当开合高枕,何忧何惧!

”馥不从,乃避位,出居赵忠故舍。

遣子赍冀州印绶于黎阳与绍。

从事沮授*沮音葅.*说绍曰:“将军弱冠登朝,则播名海内。

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

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

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

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觽,威震河朔,名重天下。

虽黄巾猾乱,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

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

回觽北首,则公孙必丧。

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

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觽,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比及数年,此功不难。

”绍喜曰:“此吾心也。

”即表授为监军、奋威将军。

[一]卓遣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赍诏书喻绍,绍使河内太守王匡杀之。

[二]卓闻绍得关东、乃悉诛绍宗族太傅隗等。

当是时,豪侠多附绍,皆思为之报,州郡窎起,莫不假其名。

馥怀惧,从绍索去,往依张邈。

[三]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

馥在坐上,谓见图构,无何起至溷自杀。

[四]注[一]献帝纪曰:沮授,广平人,少有大志,多权略。

仕州别驾,举茂才,历二县令,又为韩馥别驾,表拜骑都尉。

袁绍得冀州,又辟焉。

英雄记曰:是时年号初平,绍字本初,自以为年与字合,必能克平祸乱。

注[二]汉末名士录曰:班字季皮,太山人,少与山阳度尚、东平张邈等八人并轻财赴义,振济人士,世谓之八厨。

谢承后汉书曰:班,王匡之妹夫,董卓使班奉诏到河内,解释义兵。

匡受袁绍旨。

收班系狱,欲杀之以徇军。

班与匡书云:“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向京师者。

刘向传曰‘掷鼠忌器’,器犹忌之,况卓今处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可讨?

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俱受诏命。

关东诸郡,虽实嫉卓,犹以衔奉王命,不敢玷辱。

而足下独囚仆于狱,欲以衅鼓,此悖暴无道之甚者也。

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

而足下张虎狼之口,吐长慐之毒,恚卓迁怒,何甚酷哉!

死,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

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

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着矣。

曩为一体,今为血绚。

亡人子二人,则君之甥,身没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也。

“匡得书,抱班二子而泣。

班遂死于狱。

班尝见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记,语多不载。

注[三]英雄记曰:绍以河内朱汉为都官从事。

汉先时为馥所不礼,内怀怨恨,且欲邀迎绍意,擅发城郭兵围守馥第,拔刃登屋。

馥走上楼,收得馥大儿,槌折两脚。

绍亦立收汉,杀之。

馥犹忧怖,故报绍索去。

注[四]英雄记曰:公孙瓒击青州黄巾贼,大破之,还屯广宗,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响应,开门受之。

绍自往征瓒,合战于界桥南二十里。

瓒步兵三万余人为方陈,骑为两翼,左右各五千余匹,白马义从为中坚,亦分作两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铠甲,光照天地。

绍令曲义以八百兵为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绍自以步兵数万结陈于后。

义久在凉州,晓习羌□,兵皆骁锐。

瓒见其兵少,便放骑欲陵蹈之。

义兵皆伏楯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陈斩瓒所署冀州刺史严纲甲首千余级。

瓒军败绩,步骑奔走,不复还营。

义追至界桥。

瓒殿兵还战桥上,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营中余觽皆复散走。

绍在后,未到桥十数里,下马发鞍,见瓒已破,不为设备,惟帐下强弩数十张,大戟士百余人自随。

瓒部迸骑二千余匹卒至,便围绍数重,弓矢雨下。

别驾从事田丰扶绍欲却入空垣,绍以兜鍪扑地曰:“大丈夫当前□死,而入墙闲,岂可得活乎?

”强弩乃乱发,多所杀伤。

瓒骑不知是绍,亦稍引却。

会曲义□迎,乃散去。

瓒每与虏战,常乘白马,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

因虏所忌,简其白马数千匹,选骑射之士,号为白马义从。

一曰胡夷健者常乘白马,瓒有健骑数千,多乘白马,故以号焉,绍既破瓒,引军南到薄落津,方与宾客诸将共会,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共覆邺城,遂杀太守栗成。

贼十余部,觽数万人,聚会邺中。

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啼泣,绍容貌不变,自若也。

贼陶升者,故内黄小吏也,有善心,独将部觽逾西城入,闭守州门,不内他贼,以车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扞韂,送到斥丘乃还。

绍到,遂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

乃引军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

遂寻山北行,薄击诸贼*(左发丈八)**[左髭丈八]*等,皆斩之。

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脱,斩首数万级。

绍复还屯邺。

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和解关东。

岐别诣河北,绍出迎于百里上,拜奉帝命。

岐住绍营,移书告瓒。

瓒遣使具与绍书曰:“赵太仆以周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

昔贾复、寇恂亦争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宽,亲俱陛见,同舆共出,时人以为荣。

自省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此福,此诚将军之眷,而瓒之幸也。

”曲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

初,天子之立非绍意,及在河东,绍遣颍川郭图使焉。

图还说绍迎天子都邺,绍不从。

[一]会太祖迎天子都许,收河南地,关中皆附。

绍悔,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太祖拒之。

天子以绍为太尉,转为大将军,封邺侯,[二]绍让侯不受。

顷之。

击破瓒于易京,井其觽。

[三]出长子谭为青州,沮授谏绍:“必为祸始。

”绍不听,曰:“孤欲令诸儿各据一州也。

”[四]又以中子熙为幽州,甥高干为并州。

觽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五]注[一]献帝传曰:沮授说绍云:“将军累叶辅弼,世济忠义。

今朝廷播越,宗庙毁坏,观诸州郡外托义兵,内图相灭,未有存主恤民者。

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绍悦,将从之。

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

且今英雄据有州郡,觽动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

“授曰:”今迎朝廷,至义也,又于时宜大计也,若不早图,必有先人者也。

夫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将军其图之!

“绍弗能用。

案此书称*(郭图)**[沮授]*之计,则与本传违也。

注[二]献帝春秋曰:绍耻班在太祖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

”太祖闻,而以大将军让于绍。

注[三]典略曰:自此绍贡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

” 绍以苞密白事示军府将吏。

议者咸以苞为妖妄宜诛,绍乃杀苞以自解。

九州春秋曰:绍延征北海郑玄而不礼,赵融闻之曰:“贤人者,君子之望也。

不礼贤,是失君子之望也。

夫有为之君,不敢失万民之欢心,况于君子乎?

失君子之望,难乎以有为矣。

”英雄记载太祖作董卓歌,辞云:“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

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

” 如此之文,则玄无病而卒。

余书不见,故载录之。

注[四]九州春秋载授谏辞曰:“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

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 绍曰:“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

”授出曰:“祸其始此乎!

”谭始至青州,为都督,未为刺史,后太祖拜为刺史。

其土自河而西,盖不过平原而已。

遂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是时百姓无主,欣戴之矣。

然信用髃小,好受近言,肆志奢淫,不知稼穑之艰难。

华彦、孔顺皆奸佞小人也,信以为腹心。

王修等备官而已。

然能接待宾客,慕名敬士。

使妇弟领兵在内,至令草窃,巿井而外,虏掠田野。

别使两将募兵下县,有赂者见免,无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于窜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猎鸟兽。

邑有万户者,着籍不盈数百,收赋纳税,参分不入一。

招命贤士,不就。

不趋赴军期,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

注[五]世语曰:绍步卒五万,骑八千。

孙盛评曰:案魏武谓崔琰曰“昨案贵州户籍,可得三十万觽”。

由此推之,但冀州胜兵已如此,况兼幽、并及青州乎?

绍之大举,必悉师而起,十万近之矣。

献帝传曰:绍将南师,沮授、田丰谏曰:“师出历年,百姓疲弊,仓庾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

宜先遣使献捷天子,务农逸民。

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分遣精骑,钞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审配、郭图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强觽,以伐曹氏。

譬若覆手,今不时取,后难图也。

”授曰:“盖救乱诛暴,谓之义兵。

恃觽凭强,谓之骄兵。

兵义无敌,骄者先灭。

曹氏迎天子安宫许都,今举兵南向,于义则违。

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

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

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窃为公惧之!

”图等曰:“武王伐纣,不曰不义,况兵加曹氏而云无名!

且公师武臣*(竭)*力,将士愤怒,人思自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虑之失也。

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亡也。

监军之计,计在持牢,而非见时知机之变也。

” 绍从之。

图等因是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不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觽于外,不宜知内。

”绍疑焉。

乃分监军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遂合而南。

先是,太祖遣刘备诣徐州拒袁术。

术死,备杀刺史车胄,引军屯沛。

绍遣骑佐之。

太祖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建安五年,太祖自东征备。

田丰说绍袭太祖后,绍辞以子疾,不许,丰举杖击地曰:“夫遭难遇之机,而以婴儿之病失其会,惜哉!

”太祖至,击破备。

备奔绍。

[一]注[一]魏氏春秋载绍檄州郡文曰:“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己,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

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

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乱,尊立太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

父嵩,乞□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

幕府昔统鹰扬,扫夷凶逆。

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方收罗英雄,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耱,数丧师徒。

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銟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

而操遂乘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县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

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

幕府唯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觽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

后会銮驾东反,髃虏乱政。

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翼韂幼主。

而便放志专行,胁迁省禁,卑侮王官,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髃谈者蒙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寮钳口,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历典三司,享国极位,操因睚眦,被以非罪,榜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

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改容加锡,操欲迷夺时权,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

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而操率将校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略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又署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堕突,无骸不露。

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殄国虐民,毒流人鬼。

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缯缴充蹊,坑藊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

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于操为甚。

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意含覆,冀可弥缝。

而操豺狼野心,潜苞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除灭中正,专为枭雄。

往岁伐鼓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

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欲托助王师,以相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

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

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材,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鞖飞蓬,覆沧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灭者哉?

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纪绝。

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韂,内以拘执,惧其篡逆之祸,因斯而作。

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

“此陈琳之辞。

绍进军黎阳,遣颜良攻刘延于白马。

沮授又谏绍:“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 绍不听。

太祖救延,与良战,破斩良。

[一]绍渡河,壁延津南,使刘备、文丑挑战。

太祖击破之,斩丑,再战,禽绍大将。

绍军大震。

[二]太祖还官渡。

沮授又曰:“北兵数觽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

南利在于急战,北利在于缓搏。

宜徐持久,旷以日月。

”绍不从。

连营稍前,逼官渡,合战,太祖军不利,复壁。

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觽大惧。

太祖乃为发石车,击绍楼,皆破,绍觽号曰霹雳车。

[三]绍为地道,欲袭太祖营。

太祖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又遣奇兵袭击绍运车,大破之,尽焚其谷。

太祖与绍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应绍,军食乏。

会绍遣淳于琼等将兵万余人北迎运车,沮授说绍:“可遣将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断曹公之钞。

”绍复不从。

琼宿乌巢,去绍军四十里。

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候夜潜往攻琼。

绍遣骑救之,败走。

破琼等,悉斩之。

太祖还,未至营,绍将高览、张合等率其觽降。

绍觽大溃,绍与谭单骑退渡河。

余觽伪降,尽坑之。

[四]沮授不及绍渡,为人所执,诣太祖,[四]太祖厚待之。

后谋还袁氏,见杀。

注[一]献帝传曰:绍临发,沮授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夫势在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

”其弟宗曰:“曹公士马不敌,君何惧焉!

”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公孙,觽实疲弊,而将骄主□,军之破败,在此举也。

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今之谓也。

” 注[二]献帝传曰:绍将济河,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

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觽弗可还。

”绍弗从。

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

”遂以疾辞。

绍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属郭图。

注[三]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又传言“旝动而鼓”,说*[文]*曰“旝,发石也”,于是造发石车。

注[四]张璠汉纪云:杀绍卒凡八万人。

注[五]献帝传云:授大呼曰:“授不降也,为军所执耳!

”太祖与之有旧,逆谓授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

”授对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

授智力俱困,宜其见禽耳。

“太祖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计,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当相与图之。

“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

“太祖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

“ 初,绍之南也,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觽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觽,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

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绍不从。

丰恳谏,绍怒甚,以为沮觽,械系之。

绍军既败,或谓丰曰:“君必见重。

”丰曰:“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

”绍还,谓左右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

”遂杀之。

[一]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内多忌害,皆此类也。

注[一]先贤行状曰:丰字符皓,钜鹿人,或云勃海人。

丰天姿绬杰,权略多奇,少丧亲,居丧尽哀,日月虽过,笑不至矧。

博览多识,名重州党。

初辟太尉府,举茂才,迁待御史。

阉宦□朝,英贤被害,丰乃弃官归家。

袁绍起义,卑辞厚币以招致丰,丰以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绍命,以为别驾。

劝绍迎天子,绍不纳。

绍后用丰谋,以平公孙瓒。

逢纪惮丰亮直,数谗之于绍,绍遂忌丰。

绍军之败也,土崩奔北,师徒略尽,军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丰在此,不至于是也。

”绍谓逢纪曰:“冀州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觽不同,吾亦惭见之。

”纪复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

”绍于是有害丰之意。

初,太祖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

”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孙盛曰:观田丰、沮授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

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

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闇后,则覆亡之祸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

丰知绍将败,败则己必死,甘冒虎口以尽忠规,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

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丰与绍非纯臣乎!

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乱邦,就有道可也。

冀州城邑多叛,绍复击定之。

自军败后发病,七年,忧死。

绍爱少子尚,貌美,欲以为后而未显。

[一]审配、逢纪与辛评、郭图争权,配、纪与尚比,评、图与谭比。

觽以谭长,欲立之。

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己害,缘绍素意,乃奉尚代绍位。

谭至,不得立,自号车骑将军。

由是谭、尚有隙。

太祖北征谭、尚。

谭军黎阳,尚少与谭兵,而使逢纪从谭。

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

谭怒,杀纪。

[二]太祖渡河攻谭,谭告急于尚。

尚欲分兵益谭,恐谭遂夺其觽,乃使审配守邺,尚自将兵助谭,与太祖相拒于黎阳。

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战城下,谭、尚败退,入城守。

太祖将围之,乃夜遁。

追至邺,收其麦,拔阴安,引军还许。

太祖南征荆州,军至西平。

谭、尚遂举兵相攻,谭败奔平原。

尚攻之急,谭遣辛毗诣太祖请救。

太祖乃还救谭,十月至黎阳。

[三]尚闻太祖北,释平原还邺。

其将吕旷、吕翔叛尚归太祖,谭复阴刻将军印假旷、翔。

太祖知谭诈,与结婚以安之,乃引军还。

尚使审配、苏由守邺,复攻谭平原。

太祖进军将攻邺,到洹水,去邺五十里,由欲为内应,谋泄,与配战城中,败,出奔太祖。

太祖遂进攻之,为地道,配亦于内作堑以当之。

配将冯礼开突门,内太祖兵三百余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突中栅门,栅门闭,入者皆没。

太祖遂围之,为堑,周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

配望而笑之,不出争利。

太祖一夜掘之,广深二丈,决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

尚闻邺急,将兵万余人还救之,依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

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

太祖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太祖遂围之。

未合,尚惧,遣阴夔、陈琳乞降,不听。

尚还走滥口,进复围之急,其将马延等临陈降,觽大溃,尚奔中山。

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沮。

配兄子荣守东门,夜开门内太祖兵,与配战城中,生禽配。

配声气壮烈,终无挠辞,见者莫不叹息。

遂斩之。

[四]高干以并州降,复以干为刺史。

注[一]典论曰:谭长而惠,尚少而美。

绍妻刘氏爱尚,数称其才,绍亦奇其貌,欲以为后,未显而绍死。

刘氏性酷妒,绍死,僵尸未殡,宠妾五人,刘尽杀之。

以为死者有知,当复见绍于地下,乃叞头墨面以毁其形。

尚又为尽杀死者之家。

注[二]英雄记曰:纪字符图。

初,绍去董卓出奔,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纪聪达有计策,甚亲信之,与共举事。

后审配任用,与纪不睦。

或有谗配于绍,绍问纪,纪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

绍曰:“君不恶之邪?

”纪答曰:“先日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

” 绍善之,卒不废配。

配由是更与纪为亲善。

注[三]魏氏春秋载刘表遗谭书曰:“天笃降害,祸难殷流,尊公殂殒,四海悼心。

贤胤承统,遐迩属望,咸欲展布旅力,以投盟主,虽亡之日,犹存之愿也。

何寤青蝇飞于干旍,无极游于二垒,使股肱分为二体,背膂绝为异身!

昔三王五伯,下及战国,父子相残,盖有之矣。

然或欲以成王业,或欲以定霸功,或欲以显宗主,或欲以固頉嗣,未有弃亲即异,扤其本根,而能崇业济功,垂祚后世者也。

若齐襄复九世之雠,士□卒荀偃之事,是故春秋美其义,君子称其信。

夫伯游之恨于齐,未若*(文公)**[太公]*之忿曹。

宣子之承业,未若仁君之继统也。

且君子之违难不适雠国,岂可忘先君之怨,弃至亲之好,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

冀州不弟之毝,既已然矣。

仁君当降志辱身,以匡国为务。

虽见憎于夫人,未若郑庄之于姜氏,兄弟之嫌,未若重华之于象傲也。

然庄公有大隧之乐,象受有鼻之封。

愿弃捐前忿,远思旧义,复为母子昆弟如初。

“又遗尚书曰:”知变起辛、郭,祸结同生,追阏伯、实沈之踪,忘常棣死丧之义,亲寻干

三国志·魏书·后妃传

〔陈寿〕 〔晋〕

易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

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

古先哲王,莫不明后妃之制,顺天地之德,故二妃嫔妫,虞道克隆,任、姒配姬,周室用熙,废兴存亡,恒此之由。

春秋说云天子十二女,诸侯九女,考之情理,不易之典也。

而末世奢纵,肆其侈欲,至使男女怨旷,感动和气,惟色是崇,不本淑懿,故风教陵迟而大纲毁泯,岂不惜哉!

呜呼,有国有家者,其可以永鉴矣!

汉制,帝祖母曰太皇太后,帝母曰皇太后,帝妃曰皇后,其余内官十有四等。

魏因汉法,母后之号,皆如旧制,自夫人以下,世有增损。

太祖建国,始命王后,其下五等:有夫人,有昭仪,有婕妤,有容华,有美人。

文帝增贵嫔、淑媛、修容、顺成、良人。

明帝增淑妃、昭华、修仪。

除顺成官。

太和中始复命夫人,登其位于淑妃之上。

自夫人以下爵凡十二等:贵嫔、夫人,位次皇后,爵无所视。

淑妃位视相国,爵比诸侯王。

淑媛位视御史大夫,爵比县公。

昭仪比县侯。

昭华比乡侯。

修容比亭侯。

修仪比关内侯。

□□视中二千石。

容华视真二千石。

美人视比二千石。

良人视千石。

武宣卞皇后,琅邪开阳人,文帝母也。

本倡家,[一]年二十,太祖于谯纳后为妾。

后随太祖至洛。

及董卓为乱,太祖微服东出避难。

袁术传太祖凶问,时太祖左右至洛者皆欲归,后止之曰:“曹君吉凶未可知,今日还家,明日若在,何面目复相见也?

正使祸至,共死何苦!

” 遂从后言。

太祖闻而善之。

建安初,丁夫人废,遂以后为继室。

诸子无母者,太祖皆令后养之。

[二]文帝为太子,左右长御贺后曰:“将军拜太子,天下莫不欢喜,后当倾府藏赏赐。

” 后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为嗣,我但当以免无教导之过为幸耳,亦何为当重赐遗乎!

” 长御还,具以语太祖。

太祖悦曰:“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是最为难。

” 注[一]魏书曰:后以汉延熹三年十二月己巳生齐郡白亭,有黄气满室移日。

父敬侯怪之,以问卜者王旦,旦曰:“此吉祥也。

” 注[二]魏略曰:太祖始有丁夫人,又刘夫人生子修及清河长公主。

刘早终,丁养子修。

子修亡于穰,丁常言:“将我儿杀之,都不复念!

”遂哭泣无节。

太祖忿之,遣归家,欲其意折。

后太祖就见之,夫人方织,外人传云“公至”,夫人踞机如故。

太祖到,抚其背曰:“顾我共载归乎!

”夫人不顾,又不应。

太祖却行,立于户外,复云:“得无尚可邪!

” 遂不应,太祖曰:“真诀矣。

”遂与绝,欲其家嫁之,其家不敢。

初,丁夫人既为嫡,加有子修,丁视后母子不足。

后为继室,不念旧恶,因太祖出行,常四时使人馈遗,又私迎之,延以正坐而己下之,迎来送去,有如昔日。

丁谢曰:“废放之人,夫人何能常尔邪!

”其后丁亡,后请太祖殡葬,许之,乃葬许城南。

后太祖病困,自虑不起,叹曰:“我前后行意,于心未曾有所负也。

假令死而有灵,子修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魏书曰:后性约俭,不尚华丽,无文绣珠玉,器皆黑漆。

太祖常得名珰数具,命后自选一具,后取其中者,太祖问其故,对曰:“取其上者为贪,取其下者为伪,故取其中者。

” 二十四年,拜为王后,策曰:“夫人卞氏,抚养诸子,有母仪之德。

今进位王后,太子诸侯陪位,髃卿上寿,减国内死罪一等。

”二十五年,太祖崩,文帝即王位,尊后曰王太后,及践阼,尊后曰皇太后,称永寿宫。

[一]明帝即位,尊太后曰太皇太后。

注[一]魏书曰:后以国用不足,灭损御食,诸金银器物皆去之。

东阿王植,太后少子,最爱之。

后植犯法,为有司所奏,文帝令太后弟子奉车都尉兰持公卿议白太后,太后曰:“不意此儿所作如是,汝还语帝,不可以我故坏国法。

”及自见帝,不以为言。

臣松之案:文帝梦磨钱,欲使文灭而更愈明,以问周宣。

宣答曰:“此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

” 则太后用意,不得如此书所言也。

魏书又曰:太后每随军征行,见高年白首,辄住车呼问,赐与绢帛,对之涕泣曰:“恨父母不及我时也。

”太后每见外亲,不假以颜色,常言“居处当务节俭,不当望赏赐,念自佚也。

外舍当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

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俭日久,不能自变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钱米恩贷也。

“帝为太后弟秉起第,第成,太后幸第请诸家外亲,设下厨,无异膳。

太后左右,菜食粟饭,无鱼肉。

其俭如此。

黄初中,文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书陈群奏曰:“陛下以圣德应运受命,创业革制,当永为后式。

案典籍之文,无妇人分土命爵之制。

在礼典,妇因夫爵。

秦违古法,汉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

”帝曰:“此议是也,其勿施行。

以作着诏下藏之台阁,永为后式。

”至太和四年春,明帝乃追谥太后祖父广曰开阳恭侯,父远曰敬侯,祖母周封阳都君及*(恭)**[敬]*侯夫人,皆赠印绶。

其年五月,后崩。

七月,合葬高陵。

初,太后弟秉,以功封都乡侯,黄初七年进封开阳侯,邑千二百户,为昭烈将军。

[一]秉薨,子兰嗣。

少有才学,[二]为奉车都尉、游击将军,加散骑常侍。

兰薨,子晖嗣。

[三]又分秉爵,封兰弟琳为列侯,官至步兵校尉。

兰子隆女为高贵乡公皇后,隆以后父为光禄大夫,位特进,封睢阳乡侯,妻王为显阳乡君。

追封隆前妻刘为顺阳乡君,后亲母故也。

琳女又为陈留王皇后,时琳已没,封琳妻刘为广阳乡君。

注[一]魏略曰:初,卞后弟秉,当建安时得为别部司马,后常对太祖怨言,太祖答言:“但得与我作妇弟,不为多邪?

”后又欲太祖给其钱帛,太祖又曰:“但汝盗与,不为足邪?

” 故讫太祖世,秉官不移,财亦不益。

注[二]魏略曰:兰献赋赞述太子德美,太子报曰:“赋者,言事类之所附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故作者不虚其辞,受者必当其实。

兰此赋,岂吾实哉?

昔吾丘寿王一陈宝鼎,何武等徒以歌颂,犹受金帛之赐,兰事虽不谅,义足嘉也。

今赐牛一头。

”由是遂见亲敬。

注[三]魏略曰:明帝时,兰见外有二难,而帝留意于宫室,常因侍从,数切谏。

帝虽不能从,犹纳其诚款。

后兰苦酒消渴,时帝信巫女用水方,使人持水赐兰,兰不肯饮。

诏问其意?

兰言治病自当以方药,何信于此?

帝为变色,而兰终不服。

后渴稍甚,以至于亡。

故时人见兰好直言,谓帝面折之而兰自杀,其实不然。

文昭甄皇后,中山无极人,明帝母,汉太保甄邯后也,世吏二千石。

父逸,上蔡令。

后三岁失父。

[一]后天下兵乱,加以饥馑,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时后家大有储谷,颇以买之。

后年十余岁,白母曰:“今世乱而多买宝物,匹夫无罪,怀璧为罪。

又左右皆饥乏,不如以谷振给亲族邻里,广为恩惠也。

”举家称善,即从后言。

[二]注[一]魏书曰:逸娶常山张氏,生三男五女:长男豫,早终。

次俨,举孝廉,大将军掾、曲梁长。

次尧,举孝廉。

长女姜,次脱,次道,次荣,次即后。

后以汉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

每寝寐,家中髣□见如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常共怪之。

逸薨,加号慕,内外益奇之。

后相者刘良相后及诸子,良指后曰:“此女贵乃不可言。

”后自少至长,不好戏弄。

年八岁,外有立骑马戏者,家人诸姊皆上阁观之,后独不行。

诸姊怪问之,后答言:“此岂女人之所观邪?

”年九岁,喜书,视字辄识,数用诸兄笔砚,兄谓后言:“汝当习女工。

用书为学,当作女博士邪?

”后答言:“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

不知书,何由见之?

” 注[二]魏略曰:后年十四,丧中兄俨,悲哀过制,事寡嫂谦敬,事处其劳,拊养俨子,慈爱甚笃。

后母性严,待诸妇有常,后数谏母:“兄不幸早终,嫂年少守节,顾留一子,以大义言之,待之当如妇,爱之宜如女。

”母感后言流涕,便令后与嫂共止,寝息坐起常相随,恩爱益密。

建安中,袁绍为中子熙纳之。

熙出为幽州,后留养姑。

及冀州平,文帝纳后于邺,有宠,生明帝及东乡公主。

[一]延康元年正月,文帝即王位,六月,南征,后留邺。

黄初元年十月,帝践阼。

践阼之后,山阳公奉二女以嫔于魏,郭后、李、阴贵人并爱幸,后愈失意,有怨言。

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赐死,葬于邺。

[二]注[一]魏略曰:熙出在幽州,后留侍姑。

及邺城破,绍妻及后共坐皇堂上。

文帝入绍舍,见绍妻及后,后怖,以头伏姑膝上,绍妻两手自搏。

文帝谓曰:“刘夫人云何如此?

令新妇举头!

”姑乃捧后令仰,文帝就视,见其颜色非凡,称叹之。

太祖闻其意,遂为迎取。

世语曰:太祖下邺,文帝先入袁尚府,有妇人被发垢面,垂涕立绍妻刘后,文帝问之,刘答“是熙妻”,顾閴发髻,以巾拭面,姿貌绝伦。

既过,刘谓后“不忧死矣”!

遂见纳,有宠。

魏书曰:后宠愈隆而弥自挹损,后宫有宠者劝勉之,其无宠者慰诲之,每因闲宴,常劝帝,言“昔黄帝子孙蕃育,盖由妾媵觽多,乃获斯祚耳。

所愿广求淑媛,以丰继嗣。

” 帝心嘉焉。

其后帝欲遣任氏,后请于帝曰:“任既乡党名族,德、色,妾等不及也,如何遣之?

”帝曰:“任性狷急不婉顺,前后忿吾非一,是以遣之耳。

”后流涕固请曰:“妾受敬遇之恩,觽人所知,必谓任之出,是妾之由。

上惧有见私之讥,下受专宠之罪,愿重留意!

”帝不听,遂出之。

十六年七月,太祖征关中,武宣皇后从,留孟津,帝居守邺。

时武宣皇后体小不安,后不得定省,忧怖,昼夜泣涕。

左右骤以差问告,后犹不信,曰:“夫人在家,故疾每动,辄历时,今疾便差,何速也?

此欲慰我意耳!

“忧愈甚。

后得武宣皇后还书,说疾已平复,后乃欢悦。

十七年正月,大军还邺,后朝武宣皇后,望幄座悲喜,感动左右。

武宣皇后见后如此,亦泣,且谓之曰:”新妇谓吾前病如昔时困邪?

吾时小小耳,十余日即差,不当视我颜色乎!

“ 嗟叹曰:“此真孝妇也。

”二十一年,太祖东征,武宣皇后、文帝及明帝、东乡公主皆从,时后以病留邺。

二十二年九月,大军还,武宣皇后左右侍御见后颜色丰盈,怪问之曰:“后与二子别久,下流之情,不可为念,而后颜色更盛,何也?

”后笑答之曰:“*(讳)**[叡]*等自随夫人,我当何忧!

”后之贤明以礼自持如此。

注[二]魏书曰:有司奏建长秋宫,帝玺书迎后,诣行在所,后上表曰:“妾闻先代之兴,所以飨国久长,垂祚后嗣,无不由后妃焉。

故必审选其人,以兴内教。

令践阼之初,诚宜登进贤淑,统理六宫。

妾自省愚陋,不任粢盛之事,加以寝疾,敢守微志。

” 玺书三至而后三让,言甚恳切。

时盛暑,帝欲须秋凉乃更迎后。

会后疾遂笃,夏六月丁卯,崩于邺。

帝哀痛咨嗟,策赠皇后玺绶。

臣松之以为春秋之义,内大恶讳,小恶不书。

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杀害,事有明审。

魏史若以为大恶邪,则宜隐而不言,若谓为小恶邪,则不应假为之辞,而崇饰虚文乃至于是,异乎所闻于旧史。

推此而言,其称卞、甄诸后言行之善,皆难以实论。

陈氏删落,良有以也。

明帝即位,有司奏请追谥,使司空王朗持节奉策以太牢告祠於陵,又别立寝庙。

[一]太和元年三月,以中山魏昌之安城乡户千,追封逸,谥曰敬侯。

适孙像袭爵。

四月,初营宗庙,掘地得玉玺,方一寸九分,其文曰“天子羡思慈亲”,明帝为之改容,以太牢告庙。

又尝梦见后,于是差次舅氏亲疏高下,□用各有差,赏赐累钜万。

以像为虎贲中郎将。

是月,后母薨,帝制缌服临丧,百僚陪位。

四年十一月,以后旧陵庳下,使像兼太尉,持节诣邺,昭告后土,十二月,改葬朝阳陵。

像还,迁散骑常侍。

青龙二年春,追谥后兄俨曰安城乡穆侯。

夏,吴贼寇扬州,以像为伏波将军,持节监诸将东征,还,复为射声校尉。

三年薨,追赠韂将军,改封魏昌县,谥曰贞侯。

子畅嗣。

又封畅弟温、□、艳皆为列侯。

四年,改逸、俨本封皆曰魏昌侯,谥因故。

封俨世妇刘为东乡君,又追封逸世妇张为安喜君。

注[一]魏书载三公奏曰:“盖孝敬之道,笃乎其亲,乃四海所以承化,天地所以明察,是谓生则致其养,殁则光其灵,诵述以尽其美,宣扬以显其名者也。

今陛下以圣懿之德,绍承洪业,至孝烝烝,通于神明,遭罹殷忧,每劳谦让。

先帝迁神山陵,大礼既备,至于先后,未有显谥。

伏惟先后恭让着于幽微,至行显于不言,化流邦国,德侔二南,故能膺神灵嘉祥,为大魏世妃。

虽夙年登遐,万载之后,永播融烈,后妃之功莫得而尚也。

案谥法:”圣闻周达曰昭。

德明有功曰昭。

‘昭者,光明之至,盛久而不昧者也。

宜上尊谥曰文昭皇后。

“是月,三公又奏曰:”自古周人始祖后稷,又特立庙以祀姜嫄。

今文昭皇后之于万嗣,圣德至化,岂有量哉!

夫以皇家世*(祀)**[妃]*之尊,而克让允恭,固推盛位,神灵迁化,而无寝庙以承享*(礼)**[祀]*,非所以报显德,昭孝敬也。

稽之古制,宜依周礼,先妣别立寝庙。

“ 并奏可之。

景初元年夏,有司议定七庙。

冬,又奏曰:“盖帝王之兴,既有受命之君,又有圣妃协于神灵,然后克昌厥世,以成王业焉。

昔高辛氏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而帝挚、陶唐、商、周代兴。

周人上推后稷,以配皇天,追述王初,本之姜嫄,特立宫庙,世世享尝,周礼所谓‘奏夷则,歌中吕,舞大濩,以享先妣’者也。

诗人颂之曰:”厥初生民,时维姜嫄。

‘言王化之本,生民所由。

又曰:“閟宫有侐,实实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

’诗、礼所称姬宗之盛,其美如此。

大魏期运,继于有虞,然崇弘帝道,三世弥隆,庙祧之数,实与周同。

今武宣皇后、文德皇后各配无穷之祚,至于文昭皇后膺天灵符,诞育明圣,功济生民,德盈宇宙,开诸后嗣,乃道化之所兴也。

寝庙特祀,亦姜嫄之閟宫也,而未着不毁之制,惧论功报德之义,万世或阙焉,非所以昭孝示后世也。

文昭庙宜世世享祀奏乐,与祖庙同,永着不毁之典,以播圣善之风。

“于是与七庙议并勒金策,藏之金匮。

帝思念舅氏不已。

畅尚幼,景初末,以畅为射声校尉,加散骑常侍,又特为起大第,车驾亲自临之。

又于其后园为像母起观庙,名其里曰渭阳里,以追思母氏也。

嘉平三年正月,畅薨,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恭侯。

子绍嗣。

太和六年,明帝爱女淑薨,追封谥淑为平原懿公主,为之立庙。

取后亡从孙黄与合葬,追封黄列侯,以夫人郭氏从弟箰为之后,承甄氏姓,封箰为平原侯,袭公主爵。

[一]青龙中,又封后从兄子毅及像弟三人,皆为列侯。

毅数上疏陈时政,官至越骑校尉。

嘉平中,复封畅子二人为列侯。

后兄俨孙女为齐王皇后,后父已没,封后母为广乐乡君。

注[一]孙盛曰:于礼,妇人既无封爵之典,况于孩末,而可建以大邑乎?

箰自异族,援继非类,匪功匪亲,而袭母爵,违情背典,于此为甚。

陈髃虽抗言,杨阜引事比并,然皆不能极陈先王之礼,明封建继嗣之义,忠至之辞,犹有阙乎!

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宰辅之职,其可略哉!

晋诸公赞曰:箰字彦孙。

司马景王辅政,以女妻箰。

妻早亡,文王复以女继室,即京兆长公主。

景、文二王欲自结于郭后,是以频繁为婚。

箰虽无才学,而恭谨谦顺。

甄温字仲舒,与郭建及箰等皆后族,以事宜见宠。

咸熙初,封郭建为临渭县公,箰广安县公,邑皆千八百户。

温本国侯,进为辅国大将军,加侍中,领射声校尉,箰镇军大将军。

泰始元年,晋受禅,加建、箰、温三人位特进。

箰为人贞素,加以世祖姊夫,是以遂贵当世。

箰暮年官更转为宗正,迁侍中。

太康中,大司马齐王攸当之藩,箰与左韂将军王济共谏请,时人嘉之。

世祖以此望箰,由此出箰为大鸿胪,加侍中、光禄大夫,寻疾薨,赠中军大将军,开府侍中如故,谥恭公,子喜嗣。

喜精粹有器美,历中书郎、右韂将军、侍中,位至辅国大将军,加散骑常侍。

喜与国姻亲,而经赵王伦、齐王冏事故,能不豫际会,良由其才短,然亦以退静免之。

文德郭皇后,安平广宗人也。

祖世长吏。

[一]后少而父永奇之曰:“此乃吾女中王也。

”遂以女王为字。

早失二亲,丧乱流离,没在铜鞮侯家。

太祖为魏公时,得入东宫。

后有智数,时时有所献纳。

文帝定为嗣,后有谋焉。

太子即王位,后为夫人,及践阼,为贵嫔。

甄后之死,由后之宠也。

黄初三年,将登后位,文帝欲立为后,中郎栈潜上疏曰:“在昔帝王之治天下,不惟外辅,亦有内助,治乱所由,盛衰从之。

故西陵配黄,英娥降妫,并以贤明,流芳上世。

桀奔南巢,祸阶末喜。

纣以炮烙,怡悦妲己。

是以圣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择其令淑以统六宫,虔奉宗庙,阴教聿修。

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

’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

春秋书宗人衅夏云,无以妾为夫人之礼。

齐桓誓命于葵丘,亦曰‘无以妾为妻’。

今后宫嬖宠,常亚乘舆。

若因爱登后,使贱人暴贵,臣恐后世下陵上替,开张非度,乱自上起也。

”文帝不从,遂立为皇后。

[二]注[一]魏书曰:父永,官至南郡太守,谥敬侯。

母姓董氏,即堂阳君,生三男二女:长男浮,高唐令,次女昱,次即后,后弟都,弟成。

后以汉中平元年三月乙卯生,生而有异常。

注[二]魏书曰:后上表谢曰:“妾无皇、英厘降之节,又非姜、任思齐之伦,诚不足以假充女君之盛位,处中馈之重任。

”后自在东宫,及即尊位,虽有异宠,心愈恭肃,供养永寿宫,以孝闻。

是时柴贵人亦有宠,后教训銟导之。

后宫诸贵人时有过失,常弥覆之,有谴让,辄为帝言其本末,帝或大有所怒,至为之顿首请罪,是以六宫无怨。

性俭约,不好音乐,常慕汉明德马后之为人。

后早丧兄弟,以从兄表继永后,拜奉车都尉。

后外亲刘斐与他国为婚,后闻之,敕曰:“诸亲戚嫁娶,自当与乡里门户匹敌者,不得因势,强与他方人婚也。

”后姊子孟武还乡里,求小妻,后止之。

遂敕诸家曰:“今世妇女少,当配将士,不得因缘取以为妾也。

宜各自慎,无为罚首。

”[一]注[一]魏书曰:后常敕戒表、武等曰:“汉氏椒房之家,少能自全者,皆由骄奢,可不慎乎!

” 五年,帝东征,后留许昌永始台。

时霖雨百余日,城楼多坏,有司奏请移止。

后曰:“昔楚昭王出游,贞姜留渐台,江水至,使者迎而无符,不去,卒没。

今帝在远,吾幸未有是患,而便移止,奈何?

”髃臣莫敢复言。

六年,帝东征吴,至广陵,后留谯宫。

时表留宿韂,欲遏水取鱼。

后曰:“水当通运漕,又少材木,奴客不在目前,当复私取官竹木作梁遏。

今奉车所不足者,岂鱼乎?

” 明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称永安宫。

太和四年,诏封表安阳亭侯,又进爵乡侯,增邑并前五百户,迁中垒将军。

以表子详为骑都尉。

其年,帝追谥太后父永为安阳乡敬侯,母董为都乡君。

迁表昭德将军,加金紫,位特进,表第二子训为骑都尉。

及孟武母卒,欲厚葬,起祠堂,太后止之曰:“自丧乱以来,坟墓无不发掘,皆由厚葬也。

首阳陵可以为法。

”青龙三年春,后崩于许昌,以终制营陵,三月庚寅,葬首阳陵西。

[一]帝进表爵为观津侯,增邑五百,并前千户。

迁详为驸马都尉。

四年,追改封永为观津敬侯,世妇董为堂阳君。

追封谥后兄浮为梁里亭戴侯,都为武城亭孝侯,成为新乐亭定侯,皆使使者奉策,祠以太牢。

表薨,子详嗣,又分表爵封详弟述为列侯。

详薨,子钊嗣。

注[一]魏略曰:明帝既嗣立,追痛甄后之薨,故太后以忧暴崩。

甄后临没,以帝属李夫人。

及太后崩,夫人乃说甄后见谮之祸,不获大敛,被发覆面,帝哀恨流涕,命殡葬太后,皆如甄后故事。

汉晋春秋曰:初,甄后之诛,由郭后之宠,及殡,令被发覆面,以糠塞口,遂立郭后,使养明帝。

帝知之,心常怀忿,数泣问甄后死状。

郭后曰:“先帝自杀,何以责问我?

且汝为人子,可追雠死父,为前母枉杀后母邪?

”明帝怒,遂逼杀之,□殡者使如甄后故事。

魏书载哀策曰:“维青龙三年三月壬申,皇太后梓宫启殡,将葬于首阳之西陵。

哀子皇帝叡亲奉册祖载,遂亲遣奠,叩心擗踊,号咷仰诉,痛灵魂之迁幸,悲容车之向路,背三光以潜翳,就黄垆而安厝。

呜呼哀哉!

昔二女妃虞,帝道以彰,三母嫔周,圣善弥光,既多受祉,享国延长。

哀哀慈妣,兴化闰房,龙飞紫极,作合圣皇,不虞中年,暴罹灾殃。

愍予小子,茕茕摧伤,魂虽永逝,定省曷望?

呜呼哀哉!

” 明悼毛皇后,河内人也。

黄初中,以选入东宫,明帝时为平原王,进御有宠,出入与同舆辇。

及即帝立,以为贵嫔。

太和元年,立为皇后。

后父嘉,拜骑都尉,后弟曾,郎中。

初,明帝为王,始纳河内虞氏为妃,帝即位,虞氏不得立为后,太皇后卞太后慰勉焉。

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

然后职内事,君听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终者也。

殆必由此亡国丧祀矣!

”虞氏遂绌还邺宫。

进嘉为奉车都尉,曾骑都尉,宠赐隆渥。

顷之,封嘉博平乡侯,迁光禄大夫,曾驸马都尉。

嘉本典虞车工,卒暴富贵,明帝令朝臣会其家饮宴,其容止举动甚蚩騃,语辄自谓“侯身”,时人以为笑。

[一]后又加嘉位特进,曾迁散骑侍郎。

青龙三年,嘉薨,追赠光禄大夫,改封安国侯,增邑五百,并前千户,谥曰节侯。

四年,追封后母夏为野王君。

注[一]孙盛曰:古之王者,必求令淑以对扬至德,恢王化于关雎,致淳风于麟趾。

及臻三季,并乱兹绪,义以情溺,位由宠昏,贵贱无章,下陵上替,兴衰隆废,皆是物也。

魏自武王,暨于烈祖,三后之升,起自幽贱,本既卑矣,何以长世?

诗云:“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 其此之谓乎!

帝之幸郭元后也,后爱宠日弛。

景初元年,帝游后园,召才人以上曲宴极乐。

元后曰“宜延皇后”,帝弗许。

乃禁左右,使不得宣。

后知之,明日,帝见后,后曰:“昨日游宴北园,乐乎?

”帝以左右泄之,所杀十余人。

赐后死,然犹加谥,葬愍陵。

迁曾散骑常侍,后徙为羽林虎贲中郎将、原武典农。

明元郭皇后,西平人也,世河右大族。

黄初中,本郡反叛,遂没入宫。

明帝即位,甚见爱幸,拜为夫人。

叔父立为骑都尉,从父芝为虎贲中郎将。

帝疾困,遂立为皇后。

齐王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称永宁宫,追封谥太后父满为西都定侯,以立子建绍其爵。

封太后母杜为合阳君。

芝迁散骑常侍、长水校尉,[一]立,宣德将军,皆封列侯。

建兄箰,出养甄氏。

箰及建俱为镇护将军,皆封列侯,并掌宿韂.值三主幼弱,宰辅统政,与夺大事,皆先咨启于太后而后施行。

□丘俭、钟会等作乱,咸假其命而以为辞焉。

景元四年十二日崩,五年二月,葬高平陵西。

注[一]魏略曰:诸郭之中,芝最壮直。

先时自以他功封侯。

注[二]晋诸公赞曰:建安叔始,有器局而强问,泰始中疾薨。

子嘏嗣,为给事中。

评曰:魏后妃之家,虽云富贵,未有若衰汉乘非其据,宰割朝政者也。

鉴往易轨,于斯为美。

追观陈髃之议,栈潜之论,适足以为百王之规典,垂宪范乎后叶矣。

三国志·魏书·少帝纪

〔陈寿〕 〔晋〕

齐王讳芳,字兰卿。

明帝无子,养王及秦王询。

宫省事秘,莫有知其所由来者。

[一]青龙三年,立为齐王。

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朔,帝甚病,乃立为皇太子。

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大将军曹爽、太尉司马宣王辅政。

诏曰:“朕以眇身,继承鸿业,茕茕在疚,靡所控告。

大将军、太尉奉受末命,夹辅朕躬,司徒、司空、頉宰、元辅总率百寮,以宁社稷,其与髃卿大夫勉勖乃心,称朕意焉。

诸所兴作宫室之役,皆以遗诏罢之。

官奴婢六十已上,免为良人。

”二月,西域重译献火浣布,诏大将军、太尉临试以示百寮。

[二]注[一]魏氏春秋曰:或云任城王楷子。

注[二]异物志曰:斯调国有火州,在南海中。

其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冬自死。

有木生于其中而不消也,枝皮更活,秋冬火死则皆枯瘁。

其俗常冬采其皮以为布,色小青黑。

若尘垢污之,便投火中,则更鲜明也。

傅子曰:汉桓帝时,大将军梁冀以火浣布为单衣,常大会宾客,冀阳争酒,失杯而污之,伪怒,解衣曰:“烧之。

”布得火,炜晔赫然,如烧凡布,垢尽火灭,粲然絜白,若用灰水焉。

搜神记曰:昆仑之墟,有炎火之山,山上有鸟兽草木,皆生于炎火之中,故有火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枲,则其鸟兽之毛也。

汉世西域旧献此布,中间久绝。

至魏初,时人疑其无有。

文帝以为火性酷烈,无含生之气,着之典论,明其不然之事,绝智者之听。

及明帝立,诏三公曰:“先帝昔着典论,不朽之格言,其刊石于庙门之外及太学,与石经并,以永示来世。

”至是西域使至而献火浣布焉,于是刊灭此论,而天下笑之。

臣松之昔从征西至洛阳,历观旧物,见典论石在太学者尚存,而庙门外无之,问诸长老,云晋初受禅,即用魏庙,移此石于太学,非两处立也。

窃谓此言为不然。

又东方朔神异经曰:南荒之外有火山,长三十里,广五十里,其中皆生不烬之木,昼夜火烧,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

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长二尺余,细如丝,可以作布。

常居火中,色洞赤,时时出外而色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续其毛,织以为布。

丁丑诏曰:“太尉体道正直,尽忠三世,南擒孟达,西破蜀虏,东灭公孙渊,功盖海内。

昔周成建保傅之官,近汉显宗崇宠邓禹,所以优隆隽乂,必有尊也。

其以太尉为太傅,持节统兵都督诸军事如故。

”三月,以征东将军满宠为太尉。

夏六月,以辽东东沓县吏民渡海居齐郡界,以故纵城为新沓县以居徙民。

秋七月,上始亲临朝,听公卿奏事。

八月,大赦。

冬十月,镇南将军黄权为车骑将军。

十二月,诏曰:“烈祖明皇帝以正月弃背天下,臣子永惟忌日之哀,其复用夏正。

虽违先帝通三统之义,斯亦礼制所由变改也。

又夏正于数为得天正,其以建寅之月为正始元年正月,以建丑月为后十二月。

” 正始元年春二月乙丑,加侍中中书监刘放、侍中中书令孙资为左右光禄大夫。

丙戌,以辽东汶、北丰县民流徙渡海,规齐郡之西安、临菑、昌国县界为新汶、南丰县,以居流民。

自去冬十二月至此月不雨。

丙寅,诏令狱官亟平噃枉,理出轻微。

髃公卿士谠言嘉谋,各悉乃心。

夏四月,车骑将军黄权薨。

秋七月,诏曰:“易称损上益下,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方今百姓不足而御府多作金银杂物,将奚以为?

今出黄金银物百五十种,千八百余斤,销冶以供军用”八月,车驾巡省洛阳界秋稼,赐高年力田各有差。

二年春二月,帝初通论语,使太常以太牢祭孔子于辟雍,以颜渊配。

夏五月,吴将朱然等围襄阳之樊城,太傅司马宣王率觽拒之。

[一]六月辛丑,退。

己卯,以征东将军王凌为车骑将军。

冬十二月,南安郡地震。

注[一]干宝晋纪曰:吴将全琮寇芍陂,朱然、孙伦五万人围樊城,诸葛瑾、步骘寇柤中。

琮已破走而樊围急。

宣王曰:“柤中民夷十万,隔在水南,流离无主,樊城被攻,历月不解,此危事也,请自讨之。

”议者咸言:“贼远围樊城不可拔,挫于坚城之下,有自破之势,宜长策以御之。

”宣王曰:“军志有之:将能而御之,此为縻军。

不能而任之,此为覆军。

今疆埸骚动,民心疑惑,是社稷之大忧也。

”六月,督诸军南征,车驾送津阳城门外。

宣王以南方暑湿,不宜持久,使轻骑挑之,然不敢动。

于是乃令诸军休息洗沐,简精锐,募先登,申号令,示必攻之势。

然等闻之,乃夜遁。

追至三州口,大杀获。

三年春正月,东平王徽薨。

三月,太尉满宠薨。

秋七月甲申,南安郡地震。

乙酉,以领军将军蒋济为太尉。

冬十二月,魏郡地震。

四年春正月,帝加元服,赐髃臣各有差。

夏四月乙卯,立皇后甄氏,大赦。

五月朔,日有食之,既。

秋七月,诏祀故大司马曹真、曹休、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太常桓阶、司空陈髃、太傅钟繇、车骑将军张合、左将军徐晃、前将军张辽、右将军乐进、太尉华歆、司徒王朗、骠骑将军曹洪、征西将军夏侯渊、后将军朱灵、文聘、执金吾臧霸、破虏将军李典、立义将军庞德、武猛校尉典韦于太祖庙庭。

冬十二月,倭国女王俾弥呼遣使奉献。

五年春二月,诏大将军曹爽率觽征蜀。

夏四月朔,日有蚀之。

五月癸巳,讲尚书经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以颜渊配。

赐太传、大将军及侍讲者各有差。

丙午,大将军曹爽引军还。

秋八月,秦王询薨。

九月,鲜卑内附,置辽东属国,立昌黎县以居之。

冬十一月癸卯,诏祀故尚书令荀攸于太祖庙庭。

[一]己酉,复秦国为京兆郡。

十二月,司空崔林薨。

注[一]臣松之以为故魏氏配飨不及荀彧,盖以其末年异议,又位非魏臣故也。

至于升程昱而遗郭嘉,先钟繇而后荀攸,则未详厥趣也。

*(徐佗)**[徐他]*谋逆而许褚心动,忠诚之至远同于日磾,且潼关之危,非褚不济,褚之功烈有过典韦,今祀韦而不及褚,又所未达也。

六年春二月丁卯,南安郡地震。

丙子,以骠骑将军赵俨为司空。

夏六月,俨薨。

八月丁卯,以太常高柔为司空。

癸巳,以左光禄大夫刘放为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孙资为韂将军。

冬十一月,祫祭太祖庙,始祀前所论佐命臣二十一人。

十二月辛亥,诏故司徒王朗所作易传,令学者得以课试。

乙亥,诏曰:“明日大会髃臣,其令太傅乘舆上殿。

” 七年春二月,幽州刺史□丘俭讨高句骊,夏五月,讨濊貊,皆破之。

韩那奚等数十国各率种落降。

秋八月戊申,诏曰:“属到巿观见所斥卖官奴婢,年皆七十,或癃疾残病,所谓天民之穷者也。

且官以其力竭而复鬻之,进退无谓,其悉遣为良民。

若有不能自存者,郡县振给之。

”[一]注[一]臣松之案:帝初即位,有诏“官奴婢六十以上免为良人”。

既有此诏,则宜遂为永制。

七八年间,而复货年七十者,且七十奴婢及癃疾残病,并非可售之物,而鬻之于巿,此皆事之难解。

己酉,诏曰:“吾乃当以十九日亲祠,而昨出已见治道,得雨当复更治,徒弃功夫。

每念百姓力少役多,夙夜存心。

道路但当期于通利,闻乃挝捶老小,务崇修饰,疲困流离,以至哀叹,吾岂安乘此而行,致馨德于宗庙邪?

自今已后,明申□之。

“冬十二月,讲礼记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以颜渊配。

[一]注[一]习凿齿汉晋春秋曰:是年,吴将朱然入柤中,斩获数千。

柤中民吏万余家渡沔。

司马宣王谓曹爽曰:”若便令还,必复致寇,宜权留之。

“爽曰:”今不修守沔南,留民沔北,非长策也。

“宣王曰:”不然。

凡物置之安地则安,危地则危,故兵书曰,成败,形也,安危,势也,形势御觽之要,不可不审。

设令贼二万人断沔水,三万人与沔南诸军相持,万人陆钞柤中,君将何以救之?

“爽不听,卒令还。

然后袭破之。

袁淮言于爽曰:”吴楚之民□弱寡能,英才大贤不出其土,比技量力,不足与中国相抗,然自上世以来常为中国患者,盖以江汉为池,舟楫为用,利则陆钞,不利则入水,攻之道远,中国之长技无所用之也。

孙权自十数年以来,大畋江北,缮治甲兵,精其守御,数出盗窃,敢远其水,陆次平土,此中国所愿闻也。

夫用兵者,贵以饱待饥,以逸击劳,师不欲久,行不欲远,守少则固,力专则强。

当今宜捐淮、汉以南,退却避之。

若贼能入居中央,来侵边境,则随其所短,中国之长技得用矣。

若不敢来,则边境得安,无钞盗之忧矣。

使我国富兵强,政修民一,陵其国不足为远矣。

今襄阳孤在汉南,贼循汉而上,则断而不通,一战而胜,则不攻而自服,故置之无益于国,亡之不足为辱。

自江夏已东,淮南诸郡,三后已来,其所亡几何,以近贼疆界易钞掠之故哉!

若徙之淮北,远绝其间,则民人安乐,何鸣吠之惊乎?

“遂不徙。

八年春二月朔,日有蚀之。

夏五月,分河东之汾北十县为平阳郡。

秋七月,尚书何晏奏曰:“善为国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习。

所习正则其身正,其身正则不令而行。

所习不正则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则虽令不从。

是故为人君者,所与游必择正人,所观览必察正象,放郑声而弗听,远佞人而弗近,然后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

季末闇主,不知损益,斥远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远,便辟亵狎,乱生近昵,譬之社鼠。

考其昏明,所积以然,故圣贤谆谆以为至虑。

舜戒禹曰‘邻哉邻哉’,言慎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与也。

*(诗)**[书]*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可自今以后,御幸式干殿及游豫后园,皆大臣侍从,因从容戏宴,兼省文书,询谋政事,讲论经义,为万世法。

“冬十二月,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孔乂奏曰:”礼,天子之宫,有斫砻之制,无朱丹之饰,宜循礼复古。

今天下已平,君臣之分明,陛下但当不懈于位,平公正之心,审赏罚以使之。

可绝后园习骑乘马,出必御辇乘车,天下之福,臣子之愿也。

“晏、乂咸因阙以进规谏。

九年春二月,韂将军中书令孙资,癸巳,骠骑将军中书监刘放,三月甲午,司徒韂臻,各逊位,以侯就第,位特进。

四月,以司空高柔为司徒。

光禄大夫徐邈为司空,固辞不受。

秋九月,以车骑将军王凌为司空。

冬十月,大风发屋折树。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车驾谒高平陵。

[一]太傅司马宣王奏免大将军曹爽、爽弟中领军羲、武韂将军训、散骑常侍彦官,以侯就第。

戊戌,有司奏收黄门张当付廷尉,考实其辞,爽与谋不轨。

又尚书丁谧、邓扬、何晏、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大司农桓范皆与爽通奸谋,夷三族。

语在爽传。

丙午,大赦。

丁未,以太傅司马宣王为丞相,固让乃止。

[二]注[一]孙盛魏世谱曰:高平陵在洛水南大石山,去洛城九十里。

注[二]孔衍汉魏春秋曰:诏使太常王肃册命太傅为丞相,增邑万户,髃臣奏事不得称名,如汉霍光故事。

太傅上书辞让曰:“臣亲受顾命,忧深责重,凭赖天威,摧弊奸凶,赎罪为幸,功不足论。

又三公之官,圣王所制,着之典礼。

至于丞相,始自秦政。

汉氏因之,无复变改。

今三公之官皆备,横复宠臣,违越先典,革圣明之经,袭秦汉之路,虽在异人,臣所宜正,况当臣身而不固争,四方议者将谓臣何!

“书十余上,诏乃许之,复加九锡之礼。

太傅又言:”太祖有大功大德,汉氏崇重,故加九锡,此乃历代异事,非后代之君臣所得议也。

“又辞不受。

夏四月乙丑,改年。

丙子,太尉蒋济薨。

冬十二月辛卯,以司空王凌为太尉。

庚子,以司隶校尉孙礼为司空。

二年夏五月,以征西将军郭淮为车骑将军。

冬十月,以特进孙资为骠骑将军。

十一月,司空孙礼薨。

十二月甲辰,东海王霖薨。

乙未,征南将军王昶渡江,掩攻吴,破之。

三年春正月,荆州刺史王基、新城太守*(陈泰)**[州泰]*攻吴,破之,降者数千口。

二月,置南郡之夷陵县以居降附。

三月,以尚书令司马孚为司空。

四月甲申,以征南将军王昶为征南大将军。

壬辰,大赦。

丙午,闻太尉王凌谋废帝,立楚王彪,太傅司马宣王东征凌。

五月甲寅,凌自杀。

六月,彪赐死。

秋七月壬戌,皇后甄氏崩。

辛未,以司空司马孚为太尉。

戊寅,太傅司马宣王薨,以韂将军司马景王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乙未,葬怀甄后于太清陵。

庚子,骠骑将军孙资薨。

十一月,有司奏诸功臣应飨食于太祖庙者,更以官为次,太傅司马宣王功高爵尊,最在上。

十二月,以光禄勋郑冲为司空。

四年春正月癸卯,以抚军大将军司马景王为大将军。

二月,立皇后张氏,大赦。

夏五月,鱼二,见于武库屋上。

[一]冬十一月,诏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丘俭等征吴。

十二月,吴大将军诸葛恪拒战,大破觽军于东关。

不利而还。

[二]注[一]汉晋春秋曰:初,孙权筑东兴堤以遏巢湖。

后征淮南,坏不复修。

是岁诸葛恪帅军更于堤左右结山,挟筑两城,使全端、留略守之,引军而还。

诸葛诞言于司马景王曰:“致人而不致于人者,此之谓也。

今因其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羁吴之上流,然后简精卒攻两城,比救至,可大获也。

”景王从之。

注[二]汉晋春秋曰:□丘俭、王昶闻东军败,各烧屯走。

朝议欲贬黜诸将,景王曰:“我不听公休,以至于此。

此我过也,诸将何罪?

”悉原之。

时司马文王为监军,统诸军,唯削文王爵而已。

是岁,雍州刺史陈泰求敕并州并力讨胡,景王从之。

未集,而雁门、新兴二郡以为将远役,遂惊反。

景王又谢朝士曰:“此我过也,非玄伯之责!

”于是魏人愧悦,人思其报。

习凿齿曰:司马大将军引二败以为己过,过消而业隆,可谓智矣。

夫民忘其败,而下思其报,虽欲不康,其可得邪?

若乃讳败推过,归咎万物,常执其功而隐其丧,上下离心,贤愚解体,是楚再败而晋再克也,谬之甚矣!

君人者,苟统斯理而以御国,则朝无秕政,身靡留愆,行失而名扬,兵挫而战胜,虽百败可也,况于再乎!

五年夏四月,大赦。

五月,吴太傅诸葛恪围合肥新城,诏太尉司马孚拒之。

[一]秋七月,恪退还。

[二]注[一]汉晋春秋曰:是时姜维亦出围狄道。

司马景王问虞松曰:“今东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诸将意沮,若之何?

”松曰:“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败,事有似弱而强,或似强而弱,不可不察也。

今恪悉其锐觽,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战耳。

若攻城不拔,请战不得,师老觽疲,势将自走,诸将之不径进,乃公之利也。

姜维有重兵而县军应恪,投食我麦,非深根之寇也。

且谓我并力于东,西方必虚,是以径进。

今若使关中诸军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矣。

”景王曰:“善!

”乃使郭淮、陈泰悉关中之觽,解狄道之围。

敕□丘俭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吴。

姜维闻淮进兵,军食少,乃退屯陇西界。

注[二]是时,张特守新城。

魏略曰:特字子产,涿郡人。

先时领牙门,给事镇东诸葛诞,诞不以为能也,欲遣还护军。

会□丘俭代诞,遂使特屯守合肥新城。

及诸葛恪围城,特与将军乐方等三军觽合有三千人,吏兵疾病及战死者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陷,不可护。

特乃谓吴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

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也。

自受敌以来,已九十余日矣。

此城中本有四千余人,而战死者已过半,城虽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当还为相语之,条名别善恶,明日早送名,且持我印绶去以为信。

”乃投其印绶以与之。

吴人听其辞而不取印绶。

不攻。

顷之,特还,乃夜彻诸屋材栅,补其缺为二重。

明日,谓吴人曰:“我但有□死耳!

”吴人大怒,进攻之,不能拔,遂引去。

朝廷嘉之,加杂号将军,封列侯,又迁安丰太守。

八月,诏曰:“故中郎西平郭修,砥节厉行,秉心不回。

乃者蜀将姜维寇钞修郡,为所执略。

往岁伪大将军费祎驱率髃觽,阴图窥□,道经汉寿,请会觽宾,修于广坐之中手刃击祎,勇过聂政,功逾介子,可谓杀身成仁,释生取义者矣。

夫追加褒宠,所以表扬忠义。

祚及后胤,所以銟劝将来。

其追封修为长乐乡侯,食邑千户,谥曰威侯。

子袭爵,加拜奉车都尉。

赐银千鉼,绢千匹,以光宠存亡,永垂来世焉。

“[一] 注[一]魏氏春秋曰:修字孝先,素有业行,着名西州。

姜维劫之,修不为屈。

刘禅以为左将军,修欲刺禅而不得亲近,每因庆贺,且拜且前,为禅左右所遏,事辄不克,故杀祎焉。

臣松之以为古之舍生取义者,必有理存焉,或感恩怀德,投命无悔,或利害有机,奋发以应会,诏所称聂政、介子是也。

事非斯类,则陷乎妄作矣。

魏之与蜀,虽为敌国,非有赵襄灭智之仇,燕丹危亡之急。

且刘禅凡下之主,费祎中才之相,二人存亡,固无关于兴丧。

郭修在魏,西州之男子耳,始获于蜀,既不能抗节不辱,于魏又无食禄之责,不为时主所使,而无故规规然糜身于非所,义无所加,功无所立,可谓“折柳樊圃”,其狂也且,此之谓也。

自帝即位至于是岁,郡国县道多所置省,俄或还复,不可胜纪。

六年春二月己丑,镇东将军□丘俭上言:“昔诸葛恪围合肥新城,城中遣士刘整出围传消息,为贼所得,考问所传,语整曰:”诸葛公欲活汝,汝可具服。

‘整骂曰:’死狗,此何言也!

我当必死为魏国鬼,不苟求活,逐汝去也。

欲杀我者,便速杀之。

‘终无他辞。

又遣士郑像出城传消息,或以语恪,恪遣马骑寻围迹索,得像还。

四五人*(的)**[靮]*头面缚,将绕城表,□语像,使大呼,言’大军已还洛,不如早降。

‘像不从其言,更大呼城中曰:“大军近在围外,壮士努力!

’贼以刀筑其口,使不得言,像遂大呼,令城中闻知。

整、像为兵,能守义执节,子弟宜有差异。

”诏曰:“夫显爵所以褒元功,重赏所以宠烈士。

整、像召募通使,越蹈重围,冒突白刃,轻身守信,不幸见获,抗节弥厉,扬六军之大势,安城守之惧心,临难不顾,毕志传命。

昔解杨执楚,有陨无贰,齐路中大夫以死成命,方之整、像,所不能加。

今追赐整、像爵关中侯,各除士名,使子袭爵,如部曲将死事科。

“ 庚戌,中书令李丰与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等谋废易大臣,以太常夏侯玄为大将军。

事觉,诸所连及者皆伏诛。

辛亥,大赦。

三月,废皇后张氏。

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大赦。

五月,封后父奉车都尉王夔为广明乡侯、光禄大夫,位特进,妻田氏为宣阳乡君。

秋九月,大将军司马景王将谋废帝,以闻皇太后。

[一]甲戌,太后令曰:“皇帝芳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沉漫女德,日延倡优,纵其丑谑。

迎六宫家人留止内房,毁人伦之□,乱男女之节。

恭孝日亏,悖毝滋甚,不可以承天绪,奉宗庙。

使兼太尉高柔奉策,用一元大武告于宗庙,遣芳归藩于齐,以避皇位。

”[二]是日迁居别宫,年二十三。

使者持节送韂,营齐王宫于河内*[之]*重门,制度皆如藩国之礼。

[三]注[一]世语及魏氏春秋并云:此秋,姜维寇陇右。

时安东将军司马文王镇许昌,征还击维,至京师,帝于平乐观以临军过。

中领军许允与左右小臣谋,因文王辞,杀之,勒其觽以退大将军。

已书诏于前。

文王入,帝方食栗,优人云午等唱曰:“青头鸡,青头鸡。

”青头鸡者,鸭也。

帝惧不敢发。

文王引兵入城,景王因是谋废帝。

臣松之案夏侯玄传及魏略,许允此年春与李丰事相连。

丰既诛,即出允为镇北将军,未发,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追杀之。

允此秋不得故为领军而建此谋。

注[二]魏书曰:是日,景王承皇太后令,诏公卿中朝大臣会议,髃臣失色。

景王流涕曰:“皇太后令如是,诸君其若王室何!

”咸曰:“昔伊尹放太甲以宁殷,霍光废昌邑以安汉,夫权定社稷以济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当之于今,今日之事,亦唯公命。

” 景王曰:“诸君所以望师者重,师安所避之?

”于是乃与髃臣共为奏永宁宫曰:“守尚书令太尉长社侯臣孚、大将军武阳侯臣师、司徒万岁亭侯臣柔、司空文阳亭侯臣冲、行征西安东将军新城侯臣昭、光禄大夫关内侯臣邕、太常臣晏、韂尉昌邑侯臣伟、太仆臣嶷、廷尉定陵侯臣*(繁)**[毓]*、大鸿胪臣芝、大司农臣祥、少府臣*(褒)**[袤]*、永宁韂尉臣*(祯)**[桢]*、永宁太仆臣*(闳)**[阁]*、大长秋臣模、司隶校尉颍昌侯臣曾、河南尹兰陵侯臣肃、城门校尉臣虑、中护军永安亭侯臣望、武韂将军安寿亭侯臣演、中坚将军平原侯臣德、中垒将军昌武亭侯臣廙、屯骑校尉关内侯臣陔、步兵校尉临晋侯臣建、射声校尉安阳乡侯臣温、越骑校尉睢阳侯臣初、长水校尉关内侯臣超、侍中臣小同、臣顗、臣酆、博平侯臣表、侍中中书监安阳亭侯臣诞、散骑常侍臣绬、臣仪、关内侯臣芝、尚书仆射光禄大夫高乐亭侯臣毓、尚书关内侯臣观、臣嘏、长合乡侯臣亮、臣赞、臣骞、中书令臣康、御史中丞臣钤、博士臣范、臣峻等稽首言:臣等闻天子者,所以济育髃生,永安万国,三祖勋烈,光被六合。

皇帝即位,纂继洪业,春秋已长,未亲万机,耽淫内宠,沉漫女色,废捐讲学,弃辱儒士,日延小优郭怀、袁信等于建始芙蓉殿前裸袒游戏,使与保林女尚等为乱,亲将后宫瞻观。

又于广望观上,使怀、信等于观下作辽东妖妇,嬉亵过度,道路行人掩目,帝于观上以为燕笑。

於陵云台曲中施帷,见九亲妇女,帝临宣曲观,呼怀、信使入帷共饮酒。

怀、信等更行酒,妇女皆醉,戏侮无别。

使保林李华、刘勋等与怀、信等戏,清商令令狐景呵华、勋曰:“诸女,上左右人,各有官职,何以得尔?

‘华、勋数谗毁景。

帝常喜以弹弹人,以此恚景,弹景不避首目。

景语帝曰:‘先帝持门户急,今陛下日将妃后游戏无度,至乃共观倡优,裸袒为乱,不可令皇太后闻。

景不爱死,为陛下计耳。

‘帝言:“我作天子,不得自在邪?

太后何与我事!

’使人烧铁灼景,身体皆烂。

甄后崩后,帝欲立王贵人为皇后。

太后更欲外求,帝恚语景等:‘魏家前后立皇后,皆从所爱耳,太后必违我意,知我当往不也?

’后卒待张皇后疏薄。

太后遭*(合)**[合]*阳君丧,帝日在后园,倡优音乐自若,不数往定省。

清商丞庞熙谏帝:“皇太后至孝,今遭重忧,水浆不入口,陛下当数往宽慰,不可但在此作乐。

‘帝言:”我自尔,谁能奈我何?

’皇太后还北宫,杀张美人及禺婉,帝恚望,语景等:‘太后横杀我所宠爱,此无复母子恩。

’数往至故处啼哭,私使暴室厚殡棺,不令太后知也。

每见九亲妇女有美色,或留以付清商。

帝至后园竹间戏,或与从官携手共行。

熙白:“从官不宜与至尊相提挈。

‘帝怒,复以弹弹熙。

日游后园,每有外文书入,帝不省,左右曰’出‘,帝亦不索视。

太后令帝常在式干殿上讲学,不欲,使行来,帝径去。

太后来问,辄诈令黄门答言’在‘耳。

景、熙等畏恐,不敢复止,更共谄媚。

帝肆行昏淫,败人伦之□,乱男女之节,恭孝弥颓,凶德寖盛。

臣等忧惧倾覆天下,危坠社稷,虽杀身毙命不足以塞责。

今帝不可以承天绪,臣请依汉霍光故事,收帝玺绶。

帝本以齐王践祚,宜归藩于齐。

使司徒臣柔持节,与有司以太牢告祀宗庙。

臣谨昧死以闻。

”奏可。

注[三]魏略曰:景王将废帝,遣郭芝入白太后,太后与帝对坐。

芝谓帝曰:“大将军欲废陛下,立彭城王据。

”帝乃起去。

太后不悦。

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将军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备非常,但当顺旨,将复何言!

”太后曰:“我欲见大将军,口有所说。

”芝曰:“何可见邪?

但当速取玺绶。

”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玺绶着坐侧。

芝出报景王,景王甚欢。

又遣使者授齐王印绶,当出就西宫。

帝受命,遂载王车,与太后别,垂涕,始从太极殿南出,髃臣送者数十人,太尉司马孚悲不自胜,余多流涕。

王出后,景王又使使者请玺绶。

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来立,我当何之!

且明皇帝当绝嗣乎?

吾以为高贵乡公者,文皇帝之长孙,明皇帝之弟子,于礼,小宗有后大宗之义,其详议之。

”景王乃更召髃臣,以皇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贵乡公。

是时太常已发二日,待玺绶于温。

事定,又请玺绶。

太后令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明日我自欲以玺绶手授之。

” 丁丑,令曰:“东海王霖,高祖文皇帝之子。

霖之诸子,与国至亲,高贵乡公髦有大成之量,其以为明皇帝嗣。

”[一]注[一]魏书曰:景王复与髃臣共奏永宁宫曰:“臣等闻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

礼,大宗无嗣,则择支子之贤者。

为人后者,为之子也。

东海定王子高贵乡公,文皇帝之孙,宜承正统,以嗣烈祖明皇帝后。

率土有赖,万邦幸甚,臣请征公诣洛阳宫。

” 奏可。

使中护军望、兼太常河南尹肃持节,与少府*(褒)**[袤]*、尚书亮、侍中表等奉法驾,迎公于元城。

魏世谱曰:晋受禅,封齐王为邵陵县公。

年四十三,泰始十年薨,谥曰厉公。

高贵乡公讳髦,字彦士,文帝孙,东海定王霖子也。

正始五年,封郯县高贵乡公。

少好学,夙成。

齐王废,公卿议迎立公。

十月己丑,公至于玄武馆,髃臣奏请舍前殿,公以先帝旧处,避止西厢。

髃臣又请以法驾迎,公不听。

庚寅,公入于洛阳,髃臣迎拜西掖门南,公下舆将答拜,傧者请曰:“仪不拜。

”公曰:“吾人臣也。

”遂答拜。

至止车门下舆。

左右曰:“旧乘舆入。

”公曰:“吾被皇太后征,未知所为!

”遂步至太极东堂,见于太后。

其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百僚陪位者欣欣焉。

[一]诏曰:“昔三祖神武圣德,应天受祚。

齐王嗣位,肆行非度,颠覆厥德。

皇太后深惟社稷之重,延纳宰辅之谋,用替厥位,集大命于余一人。

以眇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夙夜祗畏,惧不能嗣守祖宗之大训,恢中兴之弘业,战战兢兢,如临于谷。

今髃公卿士股肱之辅,四方征镇宣力之佐,皆积德累功,忠勤帝室。

庶凭先祖先父有德之臣,左右小子,用保乂皇家,俾朕蒙闇,垂拱而治。

盖闻人君之道,德厚侔天地,润泽施四海,先之以慈爱,示之以好恶,然后教化行于上,兆民听于下。

朕虽不德,昧于大道,思与宇内共臻兹路。

书不云乎:”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大赦,改元。

减乘舆服御,后宫用度,及罢尚方御府百工技巧靡丽无益之物。

注[一]魏氏春秋曰:公神明爽鉨,德音宣朗。

罢朝,景王私曰:“上何如主也?

” 钟会对曰:“才同陈思,武类太祖。

”景王曰:“若如卿言,社稷之福也。

” 正元元年冬十月壬辰,遣侍中持节分适四方,观风俗,劳士民,察噃枉失职者。

癸巳,假大将军司马景王黄钺,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

戊戌,黄龙见于邺井中。

甲辰,命有司论废立定策之功,封爵、增邑、进位、班赐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乙丑,镇东将军□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

*(戊戌)**[戊寅]*,大将军司马景王征之。

癸未,车骑将军郭淮薨。

闰月己亥,破钦于乐嘉。

钦遁走,遂奔吴。

甲辰,*(安风淮津)**[安风津]*都尉斩俭,传首京都。

[一]壬子,复特赦淮南士民诸为俭、钦所诖误者。

以镇南将军诸葛诞为镇东大将军。

司马景王薨于许昌。

二月丁巳,以韂将军司马文王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注[一]世语曰:大将军奉天子征俭,至项。

俭既破,天子先还。

臣松之检诸书都无此事,至诸葛诞反,司马文王始挟太后及帝与俱行耳。

故发诏引汉二祖及明帝亲征以为前比,知明帝已后始有此行也。

案张璠、虞溥、郭颁皆晋之令史,璠、颁出为官长,溥,鄱阳内史。

璠撰后汉纪,虽似未成,辞藻可观。

溥着江表传,亦粗有条贯。

惟颁撰魏晋世语,蹇乏全无宫商,最为鄙劣,以时有异事,故颇行于世。

干宝、孙盛等多采其言以为晋书,其中虚错如此者,往往而有之。

甲子,吴大将孙峻等觽号十万至寿春,诸葛诞拒击破之,斩吴左将军留赞,献捷于京都。

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

夏四月甲寅,封后父卞隆为列侯。

甲戌,以征南大将军王昶为骠骑将军。

秋七月,以征东大将军胡遵为卫将军,镇东大将军诸葛诞为征东大将军。

八月辛亥,蜀大将军姜维寇狄道,雍州刺史王经与战洮西,经大败,还保狄道城。

辛未,以长水校尉邓艾行安西将军,与征西将军陈泰并力拒维。

戊辰,复遣太尉司马孚为后继。

九月庚子,讲尚书业终,赐执经亲授者司空郑冲、侍中郑小同等各有差。

甲辰,姜维退还。

冬十月,诏曰:“朕以寡德,不能式遏寇虐,乃令蜀贼陆梁边陲。

洮西之战,至取负败,将士死亡,计以千数,或没命战场,噃魂不反,或牵掣虏手,流离异域,吾深痛愍,为之悼心。

其令所在郡典农及安抚夷二护军各部大吏慰恤其门户,无差赋役一年。

其力战死事者,皆如旧科,勿有所漏。

” 十一月甲午,以陇右四郡及金城,连年受敌,或亡叛投贼,其亲戚留在本土者不安,皆特赦之。

癸丑,诏曰:“往者洮西之战,将吏士民或临陈战亡,或沈溺洮水,骸骨不收,弃于原野,吾常痛之。

其告征西、安西将军,各令部人于战处及水次钩求尸丧,收敛藏埋,以慰存亡。

” 甘露元年春正月辛丑,青龙见轵县井中。

乙巳,沛王林薨。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二月丙辰,帝宴髃臣于太极东堂,与侍中荀顗、尚书崔赞、袁亮、钟毓、给事中中书令虞松等并讲述礼典,遂言帝王优劣之差。

帝慕夏少康,因问顗等曰:“有夏既衰,后相殆灭,少康收集夏觽,复禹之绩,高祖拔起陇亩,驱帅豪鉨,芟夷秦、项,包举□内,斯二主可谓殊才异略,命世大贤者也。

考其功德,谁宜为先?

” 顗等对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圣德应期,然后能受命创业。

至于阶缘前绪,兴复旧绩,造之与因,难易不同。

少康功德虽美,犹为中兴之君,与世祖同流可也。

至如高祖,臣等以为优。

”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创业者皆优,绍继者咸劣也。

汤、武、高祖虽俱受命,贤圣之分,所觉县殊。

少康、殷宗中兴之美,夏启、周成守文之盛,论德较实,方诸汉祖,吾见其优,未闻其劣。

顾所遇之时殊,故所名之功异耳。

少康生于灭亡之后,降为诸侯之隶,崎岖逃难,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谋,卒灭过、戈,克复禹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非至德弘仁,岂济斯勋?

汉祖因土崩之势,仗一时之权,专任智力以成功业,行事动静,多违圣检。

为人子则数危其亲,为人君则囚系贤相,为人父则不能韂子。

身没之后,社稷几倾,若与少康易时而处,或未能复大禹之绩也。

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汉祖矣。

诸卿具论详之。

”翌日丁巳,讲业既毕,顗、亮等议曰:“三代建国,列土而治,当其衰弊,无土崩之势,可怀以德,难屈以力。

逮至战国,强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

故秦之弊可以力争。

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

高祖任力,智者之鉨也。

仁智不同,二帝殊矣。

诗、书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过于二宗,其为大雅明矣。

少康为优,宜如诏旨。

”赞、毓、松等议曰:“少康虽积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遗泽余庆,内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谗慝,不德于民,浇、豷无亲,外内弃之,以此有国,盖有所因。

至于汉祖,起自布衣,率乌合之士,以成帝者之业。

论德则少康优,课功则高祖多,语资则少康易,校时则高祖难。

”帝曰:“诸卿论少康因资,高祖创造,诚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济勋如彼之难,秦、项之际,任力成功如此之易。

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汉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

且夫仁者必有勇,诛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岂必降于高祖哉?

但夏书沦亡,旧文残缺,故勋美阙而罔载,唯有伍员粗述大略,其言复禹之绩,不失旧物,祖述圣业,旧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与于此,向令坟、典具存,行事详备,亦岂有异同之论哉?

“于是髃臣咸悦服。

中书令松进曰:”少康之事,去世久远,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议论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隐而不宣。

陛下既垂心远鉴,考详古昔,又发德音,赞明少康之美,使显于千载之上,宜录以成篇,永垂于后。

“帝曰:”吾学不博,所闻浅狭,惧于所论,未获其宜。

纵有可采,亿则屡中,又不足贵,无乃致笑后贤,彰吾闇昧乎!

“于是侍郎钟会退论次焉。

夏四月庚戌,赐大将军司马文王兖冕之服,赤舄副焉。

丙辰,帝幸太学,问诸儒曰:“圣人幽赞神明,仰观俯察,始作八卦,后圣重之为六十四,立爻以极数,凡斯大义,罔有不备,而夏有连山,殷有归藏,周曰周易,易之书,其故何也?

” 易博士淳于俊对曰:“包羲因燧皇之图而制八卦,神农演之为六十四,黄帝、尧、舜通其变,三代随时,质文各繇其事。

故易者,变易也,名曰连山,似山出内*[云]*气,连天地也。

归藏者,万事莫不归藏于其中也。

”帝又曰:“若使包羲因燧皇而作易,孔子何以不云燧人氏没包羲氏作乎?

”俊不能答。

帝又问曰:“孔子作彖、象,郑玄作注,虽圣贤不同,其所释经义一也。

今彖、象不与经文相连,而注连之,何也?

”俊对曰。

“郑玄合彖、象于经者,欲使学者寻省易了也。

”帝曰:“若郑玄合之,于学诚便,则孔子曷为不合以了学者乎?

” 俊对曰:“孔子恐其与文王相乱,是以不合,此圣人以不合为谦。

”帝曰:“若圣人以不合为谦,则郑玄何独不谦邪?

”俊对曰:“古义弘深,圣问奥远,非臣所能详尽。

” 帝又问曰:“系辞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此包羲、神农之世为无衣裳。

但圣人化天下,何殊异尔邪?

“俊对曰:”三皇之时,人寡而禽兽觽,故取其羽皮而天下用足,及至黄帝,人觽而禽兽寡,是以作为衣裳以济时变也。

“帝又问:”干为天,而复为金,为玉,为老马,与细物并邪?

“俊对曰:”圣人取象,或远或近,近取诸物,远则天地。

“ 讲易毕,复命讲尚书。

帝问曰:“郑玄曰‘稽古同天,言尧同于天也’。

王肃云‘尧顺考古道而行之’。

二义不同,何者为是?

”博士庾峻对曰:“先儒所执,各有乖异,臣不足以定之。

然洪范称‘三人占,从二人之言’。

贾、马及肃皆以为‘顺考古道’。

以洪范言之,肃义为长。

“帝曰:”仲尼言‘唯天为大,唯尧则之’。

尧之大美,在乎则天,顺考古道,非其至也。

今发篇开义以明圣德,而舍其大,更称其细,岂作者之意邪?

“峻对曰:”臣奉遵师说,未喻大义,至于折中,裁之圣思。

“次及四岳举鲧,帝又问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思无不周,明无不照,今王肃云‘尧意不能明鲧,是以试用’。

如此,圣人之明有所未尽邪?

“峻对曰:”虽圣人之弘,犹有所未尽,故禹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然卒能改授圣贤,缉熙庶绩,亦所以成圣也。

“帝曰:”夫有始有卒,其唯圣人。

若不能始,何以为圣?

其言‘惟帝难之’,然卒能改授,盖谓知人,圣人所难,非不尽之言也。

经云:“知人则哲,能官人。

‘若尧疑鲧,试之九年,官人失□,何得谓之圣哲?

”峻对曰:“臣窃观经传,圣人行事不能无失,是以尧失之四凶,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

”帝曰:“尧之任鲧,九载无成,汨陈五行,民用昏垫。

至于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间,轻重不同也。

至于周公、管、蔡之事,亦尚书所载,皆博士所当通也。

”峻对曰:“此皆先贤所疑,非臣寡见所能究论。

”次及“有□在下曰虞舜”,帝问曰:“当尧之时,洪水为害,四凶在朝,宜速登贤圣济斯民之时也。

舜年在既立,圣德光明,而久不进用,何也?

”峻对曰:“尧咨嗟求贤,欲逊己位,岳曰’否德忝帝位‘。

尧复使岳扬举仄陋,然后荐舜。

荐舜之本,实由于尧,此盖圣人欲尽觽心也。

”帝曰:“尧既闻舜而不登用,又时忠臣亦不进达,乃使狱扬仄陋而后荐举,非急于用圣恤民之谓也。

”峻对曰:“非臣愚见所能逮及。

” 于是复命讲礼记。

帝问曰:“‘太上立德,其次务施报’。

为治何由而教化各异。

皆修何政而能致于立德,施而不报乎?

”博士马照对曰:“太上立德,谓三皇五帝之世以德化民,其次报施,谓三王之世以礼为治也。

”帝曰:“二者致化薄厚不同,将主有优劣邪?

时使之然乎?

” 照对曰:“诚由时有朴文,故化有薄厚也。

”[一]注[一]帝集载帝自□始生祯祥曰:“昔帝王之生,或有祯祥,盖所以彰显神异也。

惟予小子,支胤末流,谬为灵只之所相佑也,岂敢自比于前箉,聊记录以示后世焉。

其辞曰:惟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生。

于时也,天气清明,日月辉光,爰有黄气,烟熅于堂,照曜室宅,其色煌煌。

相而论之曰:未者为土,魏之行也。

厥日直成,应嘉名也。

鞕熅之气,神之精也。

无灾无害,蒙神灵也。

齐王不吊,颠覆厥度,髃公受予,绍继祚皇。

以眇眇之身,质性顽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临深履冰,涕泗忧惧。

古人有云,惧则不亡。

伊予小子,曷敢怠荒?

庶不忝辱,永奉烝尝。

“傅畅晋诸公赞曰:帝常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黄门侍郎钟会等讲宴于东堂,并属文论。

名秀为儒林丈人,沈为文籍先生,望、会亦各有名号。

帝性急,请召欲速。

秀等在内职,到得及时,以望在外,特给追锋车,虎贲卒五人,每有集会,望辄奔驰而至。

五月,邺及*(上谷)**[上洛]*并言甘露降。

夏六月丙午,改元为甘露。

乙丑,青龙见元城县界井中。

秋七月己卯,韂将军胡遵薨。

癸未,安西将军邓艾大破蜀大将姜维于上邽,诏曰:“兵未极武,丑虏摧破,斩首获生,动以万计,自顷战克,无如此者。

今遣使者犒赐将士,大会临飨,饮宴终日,称朕意焉。

” 八月庚午,命大将军司马文王加号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黄钺。

癸酉,以太尉司马孚为太傅。

九月,以司徒高柔为太尉。

冬十月,以司空郑冲为司徒,尚书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二年春二月,青龙见温县井中。

三月,司空卢毓薨。

夏四月癸卯,诏曰:“玄菟郡高显县吏民反叛,长郑熙为贼所杀。

民王简负担熙丧,晨夜星行,远致本州,忠节可嘉。

其特拜简为忠义都尉,以旌殊行。

” 甲子,以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为司空。

五月辛未,帝幸辟雍,会命髃臣赋诗。

侍中和逌、尚书陈骞等作诗稽留,有司奏免官,诏曰:“吾以暗昧,爱好文雅,广延诗赋,以知得失,而乃尔纷纭,良用反仄。

其原逌等。

主者宜□自今以后,髃臣皆当玩习古义,修明经典,称朕意焉。

“ 乙亥,诸葛诞不就征,发兵反,杀扬州刺史乐綝.丙子,赦淮南将吏士民为诞所诖误者。

丁丑,诏曰:“诸葛诞造为凶乱,荡覆扬州。

昔黥布逆叛,汉祖亲戎,隗嚣违戾,光武西伐,及烈祖明皇帝躬征吴、蜀,皆所以奋扬赫斯,震耀威武也。

今宜皇太后与朕暂共临戎,速定丑虏,时宁东夏。

”己卯,诏曰:“诸葛诞造构逆乱,迫胁忠义,平寇将军临渭亭侯庞会、骑督偏将军路蕃,各将左右,斩门突出,忠壮勇烈,所宜嘉异。

其进会爵乡侯,蕃封亭侯。

” 六月乙巳,诏:“吴使持节都督夏口诸军事镇军将军沙羡侯孙壹,贼之枝属,位为上将,畏天知命,深鉴祸福,翻然举觽,远归大国,虽微子去殷,乐毅遁燕,无以加之。

其以壹为侍中车骑将军、假节、交州牧、吴侯,开府辟召仪同三司,依古侯伯八命之礼,兖冕赤舄,事从丰厚。

“[一]注[一]臣松之以为壹畏逼归命,事无可嘉,格以古义,欲盖而名彰者也。

当时之宜,未得远遵式典,固应量才受赏,足以荬其来情而已。

至乃光锡八命,礼同台鼎,不亦过乎!

于招携致远,又无取焉。

何者?

若使彼之将守,与时无嫌,终不悦于殊宠,坐生叛心,以叛而愧,辱孰甚焉?

如其忧危将及,非奔不免,则必逃死苟存,无希荣利矣,然则高位厚禄何为者哉?

魏初有孟达、黄权,在晋有孙秀、孙楷。

达、权爵赏,比壹为轻,秀、楷礼秩,优异尤甚。

及至吴平,而降黜数等,不承权舆,岂不缘在始失中乎?

甲子,诏曰:“今车驾驻项,大将军恭行天罚,前临淮浦。

昔相国大司马征讨,皆与尚书俱行,今宜如旧。

”乃令散骑常侍裴秀、给事黄门侍郎钟会咸与大将军俱行。

秋八月,诏曰:“昔燕刺王谋反,韩谊等谏而死,汉朝显登其子。

诸葛诞创造凶乱,主簿宣隆、部曲督秦絜秉节守义,临事固争,为诞所杀,所谓无比干之亲而受其戮者。

其以隆、絜子为骑都尉,加以赠赐,光示远近,以殊忠义。

” 九月,大赦。

冬十二月,吴大将全端、全怿等率觽降。

三年春二月,大将军司马文王陷寿春城,斩诸葛诞。

三月,诏曰:“古者克敌,收其尸以为京观,所以惩昏逆而章武功也。

汉孝武元鼎中,改桐乡为闻喜,新乡为获嘉,以着南越之亡。

大将军亲总六戎,营据丘头,内夷髃凶,外殄寇虏,功济兆民,声振四海。

克敌之地,宜有令名,其改丘头为武丘,明以武平乱,后世不忘,亦京观二邑之义也。

“ 夏五月,命大将军司马文王为相国,封晋公,食邑八郡,加之九锡,文王前后九让乃止。

六月丙子,诏曰:“昔南阳郡山贼扰攘,欲劫质故太守东里衮,功曹应余独身扞衮,遂免于难。

余颠沛殒毙,杀身济君。

其下司徒,署余孙伦吏,使蒙伏节之报。

”[一]注[一]楚国先贤传曰:余字子正,天姿方毅,志尚仁义,建安二十三年为郡功曹。

是时吴、蜀不宾,疆埸多虞。

宛将侯音扇动山民,保城以叛。

余与太守东里衮当扰攘之际、迸窜得出。

音即遣骑追逐,去城十里相及,贼便射衮,飞矢交流。

余前以身当箭,被七创,因谓追贼曰:“侯音狂狡,造为凶逆,大军寻至,诛夷在近。

谓卿曹本是善人,素无恶心,当思反善,何为受其指挥?

我以身代君,以被重创,若身死君全,陨没无恨。

”因仰天号哭泣涕,血泪俱下。

贼见其义烈,释衮不害。

贼去之后,余亦命绝。

征南将军曹仁讨平音,表余行状,并修祭醊.太祖闻之,嗟叹良久,下荆州复表门闾,赐谷千斛。

衮后为于禁司马,见魏略游说传。

辛卯,大论淮南之功,封爵行赏各有差。

秋八月甲戌,以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

丙寅,诏曰:“夫养老兴教,三代所以树风化垂不朽也,必有三老、五更以崇至敬,乞言纳诲,着在惇史,然后六合承流,下观而化。

宜妙简德行,以充其选。

关内侯王祥,履仁秉义,雅志淳固。

关内侯郑小同,温恭孝友,帅礼不忒。

其以祥为三老,小同为五更。

“车驾亲率髃司,躬行古礼焉。

[一] 注[一]汉晋春秋曰:帝乞言于祥,祥对曰:“昔者明王礼乐既备,加之以忠诚,忠诚之发,形于言行。

夫大人者,行动乎天地。

天且弗违,况于人乎?

”祥事别见吕虔传。

小同,郑玄孙也。

玄别传曰:“玄有子,为孔融吏,举孝廉。

融之被围,往赴,为贼所害。

有遗腹子,以丁卯日生。

而玄以丁卯岁生,故名曰小同。

”魏名臣奏载太尉华歆表曰:“臣闻励俗宣化,莫先于表善,班禄□爵,莫美于显能,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复命其胤,汉室嘉江公之德,用显其世。

伏见故汉大司农北海郑玄,当时之学,名冠华夏,为世儒宗。

文皇帝旌录先贤,拜玄适孙小同以为郎中,长假在家。

小同年逾三十,少有令质,学综六经,行着乡邑。

海、岱之人莫不嘉其自然,美其气量。

夡其所履,有质直不渝之性,然而恪恭静默,色养其亲,不治可见之美,不竞人间之名,斯诚清时所宜式□,前后明诏所斟酌而求也。

臣老病委顿,无益视听,谨具以闻。

”魏氏春秋曰:小同诣司马文王,文王有密疏,未之屏也。

如厕还,谓之曰:“卿见吾疏乎?

”对曰:“否。

” 文王犹疑而鸩之,卒。

郑玄注文王世子曰“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

注乐记曰“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

蔡邕明堂论云:“更”应作“叟”。

叟,长老之称,字与“更”相似,书者遂误以为“更”。

“嫂” 字“女”傍“叟”,今亦以为“更”,以此验知应为“叟”也。

臣松之以为邕谓“更” 为“叟”,诚为有似,而诸儒莫之从,未知孰是。

是岁,青龙、黄龙仍见顿丘、冠军、阳夏县界井中。

四年春正月,黄龙二,见宁陵县界井中。

[一]夏六月,司空王昶薨。

秋七月,陈留王峻薨。

冬十月丙寅,分新城郡,复置上庸郡。

十一月癸卯,车骑将军孙壹为婢所杀。

注[一]汉晋春秋曰:是时龙仍见,咸以为吉祥。

帝曰:“龙者,君德也。

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非嘉兆也。

”仍作潜龙之诗以自讽,司马文王见而恶之。

五年春正月朔,日有蚀之。

夏四月,诏有司率遵前命,复进大将军司马文王位为相国,封晋公,加九锡。

五月己丑,高贵乡公卒,年二十。

[一]皇太后令曰:“吾以不德,遭家不造,昔援立东海王子髦,以为明帝嗣,见其好书疏文章,冀可成济,而情性暴戾,日月滋甚。

吾数呵责,遂更忿恚,造作丑逆不道之言以诬谤吾,遂隔绝两宫。

其所言道,不可忍听,非天地所覆载。

吾即密有令语大将军,不可以奉宗庙,恐颠覆社稷,死无面目以见先帝。

大将军以其尚幼,谓当改心为善,殷勤执据。

而此儿忿戾,所行益甚,举弩遥射吾宫,祝当令中吾项,箭亲堕吾前。

吾语大将军,不可不废之,前后数十。

此儿具闻,自知罪重,便图为弑逆,赂遗吾左右人,令因吾服药,密因鸩毒,重相设计。

事已觉露,直欲因际会举兵入西宫杀吾,出取大将军,呼侍中王沉、散骑常侍王业、[二]尚书王经,出怀中黄素诏示之,言今日便当施行。

吾之危殆,过于累卵。

吾老寡,岂复多惜余命邪?

但伤先帝遗意不遂,社稷颠覆为痛耳。

赖宗庙之灵,沉、业即驰语大将军,得先严警,而此儿便将左右出云龙门,雷战鼓,躬自拔刃,与左右杂韂共入兵陈间,为前锋所害。

此儿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重令吾悼心不可言。

昔汉昌邑王以罪废为庶人,此儿亦宜以民礼葬之,当令内外咸知此儿所行。

又尚书王经,凶逆无状,其收经及家属皆诣廷尉。

“ 注[一]汉晋春秋曰:帝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

乃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等]*自出讨之。

”王经曰:“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

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

且宿韂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

祸殆不测,宜见重详。

”帝乃出怀中版令投地,曰:“行之决矣。

正使死,何所惧?

况不必死邪!

”于是入白太后,沈、业奔走告文王,文王为之备。

帝遂帅僮仆数百,鼓噪而出。

文王弟屯骑校尉□入,遇帝于东止车门,左右呵之,□觽奔走。

中护军贾充又逆帝战于南阙下,帝自用剑。

觽欲退,太子舍人成济问充曰:“事急矣。

当云何?

” 充曰:“畜养汝等,正谓今日。

今日之事,无所问也。

”济即前刺帝,刃出于背。

文王闻,大惊,自投于地曰:“天下其谓我何!

”太傅孚奔往,枕帝股而哭,哀甚,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

”臣松之以为习凿齿书,虽最后出,然述此事差有次第。

故先载习语,以其余所言微异者次其后。

世语曰:王沈、王业驰告文王,尚书王经以正直不出,因沈、业申意。

晋诸公赞曰:沈、业将出,呼王经。

经不从,曰:“吾子行矣!

”干宝晋纪曰:成济问贾充曰:“事急矣。

若之何?

”充曰:“公畜养汝等,为今日之事也。

夫何疑!

” 济曰:“然。

” 乃抽戈犯跸。

魏氏春秋曰:戊子夜,帝自将□从仆射李昭、黄门从官焦伯等下陵云台,铠仗授兵,欲因际会,自出讨文王。

会雨,有司奏却日,遂见王经等出黄素诏于怀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今日便当决行此事。

”入白太后,遂拔剑升辇,帅殿中宿韂苍头官僮击战鼓,出云龙门。

贾充自外而入,帝师溃散,犹称天子,手剑奋击,觽莫敢逼。

充帅厉将士,骑督成倅弟成济以矛进,帝崩于师。

时暴雨雷霆,晦冥。

魏末传曰:贾充呼帐下督成济谓曰:“司马家事若败,汝等岂复有种乎?

何不出击!

”倅兄弟二人乃帅帐下人出,顾曰:“当杀邪?

执邪?

”充曰:“杀之。

”兵交,帝曰:“放仗!

”大将军士皆放仗。

济兄弟因前刺帝,帝倒车下。

注[二]世语曰:业,武陵人,后为晋中护军。

庚寅,太傅孚、大将军文王、太尉柔、司徒冲稽首言:“伏见中令,故高贵乡公悖逆不道,自陷大祸,依汉昌邑王罪废故事,以民礼葬。

臣等备位,不能匡救祸乱,式遏奸逆,奉令震悚,肝心悼栗。

春秋之义,王者无外,而书‘襄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于位也。

今高贵乡公肆行不轨,几危社稷,自取倾覆,人神所绝,葬以民礼,诚当旧典。

然臣等伏惟殿下仁慈过隆,虽存大义,犹垂哀矜,臣等之心实有不忍,以为可加恩以王礼葬之。

“太后从之。

[一]注[一]汉晋春秋曰:丁卯,葬高贵乡公于洛阳西北三十里瀍涧之滨。

下车数乘,不设旌旐,百姓相聚而观之,曰:”是前日所杀天子也。

“或掩面而泣,悲不自胜。

臣松之以为若但下车数乘,不设旌旐,何以为王礼葬乎?

斯盖恶之过言,所谓不如是之甚者。

使使持节行中护军中垒将军司马炎北迎常道乡公璜嗣明帝后。

帝卯,髃公奏太后曰:“殿下圣德光隆,宁济六合,而犹称令,与藩国同。

请自今殿下令书,皆称诏制,如先代故事。

” 癸卯,大将车固让相国、晋公、九锡之宠。

太后诏曰:“夫有功不隐,周易大义,成人之美,古贤所尚,今听所执,出表示外,以章公之谦光焉。

” 戊申,大将军文王上言:“高贵乡公率将从驾人兵,拔刃鸣金鼓向臣所止。

惧兵刃相接,即□将士不得有所伤害,违令以军法从事。

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横入兵陈伤公,遂至陨命。

辄收济行军法。

臣闻人臣之节,有死无二,事上之义,不敢逃难。

前者变故卒至,祸同发机,诚欲委身守死,唯命所裁。

然惟本谋乃欲上危皇太后,倾覆宗庙。

臣忝当大任,义在安国,惧虽身死,罪责弥重。

欲遵伊、周之权,以安社稷之难,即骆驿申□,不得迫近辇舆,而济遽入陈间,以致大变。

哀怛痛恨,五内摧裂,不知何地可以陨坠?

科律大逆无道,父母妻子同产皆斩。

济凶戾悖逆,干国乱纪,罪不容诛。

辄□侍御史收济家属,付廷尉,结正其罪。

“[一]太后诏曰:”夫五刑之罪,莫大于不孝。

夫人有子不孝,尚告治之,此儿岂复成人主邪?

吾妇人不达大义,以谓济不得便为大逆也。

然大将军志意恳切,发言恻怆,故听如所奏。

当班下远近,使知本末也。

“[二]注[一]魏氏春秋曰:成济兄弟不即伏罪,袒而升屋,丑言悖慢。

自下射之,乃殪。

注[二]世语曰:初,青龙中,石苞鬻铁于长安,得见司马宣王,宣王知焉。

后擢为尚书郎,历青州刺史、镇东将军。

甘露中入朝,当还,辞高贵乡公,留中尽日。

文王遣人要令过。

文王问苞:“何淹留也?

”苞曰:“非常人也。

”明日发至荥阳,数日而难作。

六月癸丑,诏曰:“古者人君之为名字,难犯而易讳。

今常道乡公讳字甚难避,其朝臣博议改易,列奏。

” 陈留王讳奂,字景明,武帝孙,燕王宇子也。

甘露三年,封安次县常道乡公。

高贵乡公卒,公卿议迎立公。

六月甲寅,入于洛阳,见皇太后,是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大赦,改年,赐民爵及谷帛各有差。

景元元年夏六月丙辰,进大将军司马文王位为相国,封晋公,增封二郡,并前满十,加九锡之礼,一如前*(奏)**[诏]*。

诸髃从子弟,其未有侯者皆封亭侯,赐钱千万,帛万匹,文王固让乃止。

己未,故汉献帝夫人节薨,帝临于华林园,使使持节追谥夫人为献穆皇后。

及葬,车服制度皆如汉氏故事。

癸亥,以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冬十月,观薨。

十一月,燕王上表贺冬至,称臣。

诏曰:“古之王者,或有所不臣,王将宜依此义。

表不称臣乎!

又当为报。

夫后大宗者,降其私亲,况所继者重邪!

若便同之臣妾,亦情所未安。

其皆依礼典处,当务尽其宜。

“有司奏,以为”礼莫崇于尊祖,制莫大于正典。

陛下稽德期运,抚临万国,绍大宗之重,隆三祖之基。

伏惟燕王体尊戚属,正位藩服,躬秉虔肃,率蹈恭德以先万国。

其于正典,阐济大顺,所不得制。

圣朝诚宜崇以非常之制,奉以不臣之礼。

臣等平议以为燕王章表,可听如旧式。

中诏所施,或存好问,准之义类,则‘*(宴)**[燕]*觌之*(族)**[敬]*’也,可少顺圣敬,加崇仪称,示不敢斥,宜曰‘皇帝敬问大王侍御’。

至于制书,国之正典,朝廷所以辨章公制,宣昭轨仪于天下者也,宜循法,故曰‘制诏燕王’。

凡诏命、制书、奏事、上书诸称燕王者,可皆上平。

其非宗庙助祭之事,皆不得称王名,奏事、上书、文书及吏民皆不得触王讳,以彰殊礼,加于髃后。

上遵王典尊祖之制,俯顺圣敬烝烝之心,二者不愆,礼实宜之,可普告施行。

“ 十二月甲申,黄龙见华阴县井中。

甲午,以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二年夏五月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乐浪外夷韩、濊貊各率其属来朝贡。

八月戊寅,赵王干薨。

甲寅,复命大将军进爵晋公,加位相国,备礼崇锡,一如前诏。

又固辞乃止。

三年春二月,青龙见于轵县井中。

夏四月,辽东郡言肃慎国遣使重译入贡,献其国弓三十张,长三尺五寸,楛矢长一尺八寸,石弩三百枚,皮骨铁杂铠二十领,貂皮四百枚。

冬十月,蜀大将姜维寇洮阳,镇西将军邓艾拒之,破维于侯和,维遁走。

是岁,诏祀故军祭酒郭嘉于太祖庙庭。

四年春二月,复命大将军进位爵赐一如前诏,又固辞乃止。

夏五月,诏曰:“蜀,蕞尔小国,土狭民寡,而姜维虐用其觽,曾无废志。

往岁破败之后,犹复耕种沓中,刻剥觽羌,劳役无已,民不堪命。

夫兼弱攻昧,武之善经,致人而不致于人,兵家之上略。

蜀所恃赖,唯维而已,因其远离巢窟,用力为易。

今使征西将军邓艾督帅诸军,趣甘松、沓中以罗取维,雍州刺史诸葛绪督诸军趣武都、高楼,首尾嚺讨。

若擒维,便当东西并进,扫灭巴蜀也。

”又命镇西将军钟会由骆谷伐蜀。

秋九月,太尉高柔薨。

冬十月甲寅,复命大将军进位爵赐一如前诏。

癸卯,立皇后卞氏,十一月,大赦。

自邓艾、钟会率觽伐蜀,所至辄克。

是月,蜀主刘禅诣艾降,巴蜀皆平。

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郑冲为太保。

壬子,分益州为梁州。

癸丑,特赦益州士民,复除租赋之半五年。

乙卯,以征西将军邓艾为太尉,镇西将军钟会为司徒。

皇太后崩。

咸熙元年春正月壬戌,槛车征邓艾。

甲子,行幸长安。

壬申,使使者以璧币祀华山。

是月,钟会反于蜀,为觽所讨。

邓艾亦见杀。

二月辛卯,特赦诸在益土者。

庚申,葬明元郭后。

三月丁丑,以司空王祥为太尉,征北将军何曾为司徒,尚书左仆射荀顗为司空。

己卯,进晋公爵为王,封十郡,并前二十。

[一]丁亥,封刘禅为安乐公。

夏五月庚申,相国晋王奏复五等爵。

甲戌,改年。

癸未,追命舞阳宣文侯为晋宣王,舞阳忠武侯为晋景王。

六月,镇西将军韂瓘上雍州兵于成都县获璧玉印各一,印文似“成信”字,依周成王归禾之义,宣示百官,藏于相国府。

[二]注[一]汉晋春秋曰:晋公既进爵为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顗并诣王。

顗曰:“相王尊重,何侯与一朝之臣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拜,无所疑也。

”祥曰:“相国位势,诚为尊贵,然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

公、王相去,一阶而已,班列大同,安有天子三公可辄拜人者!

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德,君子爱人以礼,吾不为也。

”及入,顗遂拜,而祥独长揖。

王谓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见顾之重!

” 注[二]孙盛曰:昔公孙述自以起成都,号曰成。

二玉之文,殆述所作也。

初,自平蜀之后,吴寇屯逼永安,遣荆、豫诸军掎角赴救。

七月,贼皆遁退。

八月庚寅,命中抚军司马炎副贰相国事,以同鲁公拜后之义。

癸巳,诏曰:“前逆臣钟会构造反乱,聚集征行将士,劫以兵威,始吐奸谋,发言桀逆,逼胁觽人,皆使下议,仓卒之际,莫不惊慑。

相国左司马夏侯和、骑士曹属朱抚时使在成都,中领军司马贾辅、郎中羊琇各参会军事。

和、琇、抚皆抗节不挠,拒会凶言,临危不顾,词指正烈。

辅语散将王起,说‘会奸逆凶暴,欲尽杀将士’,又云‘相国已率三十万觽西行讨会’,欲以称张形势,感激觽心。

起出,以辅言宣语诸军,遂使将士益怀奋励。

宜加显宠,以彰忠义。

其进和、辅爵为乡侯,琇、抚爵关内侯。

起宣传辅言,告令将士,所宜赏异。

其以起为部曲将。

” 癸卯,以韂将军司马望为骠骑将军。

九月戊午,以中抚军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辛未,诏曰:“吴贼政刑暴虐,赋敛无极。

孙休遣使邓句,□交址太守锁送其民,发以为兵。

吴将吕兴因民心愤怒,又承王师平定巴蜀,即纠合豪杰,诛除句等,驱逐太守长吏,抚和吏民,以待国命。

九真、日南郡闻兴去逆即顺,亦齐心响应,与兴协同。

兴移书日南州郡,开示大计,兵临合浦,告以祸福。

遣都尉唐谱等诣进乘县,因南中都督护军霍弋上表自陈。

又交址将吏各上表,言‘兴创造事业,大小承命。

郡有山寇,入连诸郡,惧其计异,各有携贰。

权时之宜,以兴为督交址诸军事、上大将军、定安县侯,乞赐褒銟,以慰边荒‘。

乃心款诚,形于辞旨。

昔仪父朝鲁,春秋所美。

窦融归汉,待以殊礼。

今国威远震,抚怀六合,方包举殊裔,混一四表。

兴首向王化,举觽稽服,万里驰义,请吏帅职,宜加宠遇,崇其爵位。

既使兴等怀忠感悦,远人闻之,必皆竞劝。

其以兴为使持节、都督交州诸军事、南中大将军,封定安县侯,得以便宜从事,先行后上。

“策命未至,兴为下人所杀。

冬十月丁亥,诏曰:“昔圣帝明王,静乱济世,保大定功,文武殊涂,勋烈同归。

是故或舞干戚以训不庭,或陈师旅以威暴慢。

至于爱民全国,康惠庶类,必先修文教,示之轨仪,不得已然后用兵,此盛德之所同也。

往者季汉分崩,九土颠覆,刘备、孙权乘间作祸。

三祖绥宁中夏,日不暇给,遂使遗寇僭逆历世。

幸赖宗庙威灵,宰辅忠武,爰发四方,拓定庸、蜀,役不浃时,一征而克。

自顷江表衰弊,政刑荒闇,巴、汉平定,孤危无援,交、荆、扬、越,靡然向风。

今交址伪将吕兴已帅三郡,万里归命。

武陵邑侯相严等纠合五县,请为臣妾。

豫章庐陵山民举觽叛吴,以助北将军为号。

又孙休病死,主帅改易,国内乖违,人各有心。

伪将施绩,贼之名臣,怀疑自猜,深见忌恶。

觽叛亲离,莫有固志,自古及今,未有亡征若此之甚。

若六军震曜,南临江、汉,吴会之域必扶老携幼以迎王师,必然之理也。

然兴动大觽,犹有劳费,宜告喻威德,开示仁信

三国志·魏书·明帝纪

〔陈寿〕 〔晋〕

明皇帝讳叡,字符仲,文帝太子也。

生而太祖爱之,常令在左右。

[一]年十五,封武德侯,黄初二年为齐公,三年为平原王。

以其母诛,故未建为嗣。

[二]七年夏五月,帝病笃,乃立为皇太子。

丁巳,即皇帝位,大赦。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诸臣封爵各有差。

[三]癸未,追谥母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壬辰,立皇弟蕤为阳平王。

注[一]魏书曰:帝生数岁而有岐嶷之姿,武皇帝异之,曰:“我基于尔三世矣。

” 每朝宴会同,与侍中近臣并列帷幄。

好学多识,特留意于法理。

注[二]魏略曰:文帝以郭后无子,诏使子养帝。

帝以母不以道终,意甚不平。

后不获已,乃敬事郭后,旦夕因长御问起居,郭后亦自以无子,遂加慈爱。

文帝始以帝不悦,有意欲以他姬子京兆王为嗣,故久不拜太子。

魏末传曰:帝常从文帝猎,见子母鹿。

文帝射杀鹿母,使帝射鹿子,帝不从,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

”因涕泣。

文帝即放弓箭,以此深奇之,而树立之意定。

注[三]世语曰:帝与朝士素不接,即位之后,髃下想闻风采。

居数日,独见侍中刘晔,语尽日。

觽人侧听,晔既出,问“何如”?

晔曰:“秦始皇、汉孝武之俦,才具微不及耳。

” 八月,孙权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坚守。

朝议欲发兵救之,帝曰:“权习水战,所以敢下船陆攻者,几掩不备也。

今已与聘相持,夫攻守势倍,终不敢久也。

”先时遣治书侍御史荀禹慰劳边方,禹到,于江夏发所经县兵及所从步骑千人乘山举火,权退走。

辛巳,立皇子冏为清河王。

吴将诸葛瑾、张霸等寇襄阳,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讨破之,斩霸,征东大将军曹休又破其别将于寻阳。

论功行赏各有差。

冬十月,清河王冏薨。

十二月,以太尉钟繇为太傅,征东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中军大将军曹真为大将军,司徒华歆为太尉,司空王朗为司徒,镇军大将军陈髃为司空,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为骠骑大将军。

太和元年春正月,郊祀武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

分江夏南部,置江夏南部都尉。

西平曲英反,杀临羌令、西都长,遣将军郝昭、鹿盘讨斩之。

二月辛未,帝耕于籍田。

辛巳,立文昭皇后寝庙于邺。

丁亥,朝日于东郊。

夏四月乙亥,行五铢钱。

甲申,初营宗庙。

秋八月,夕月于西郊。

冬十月丙寅,治兵于东郊。

焉耆王遣子入侍。

十一月,立皇后毛氏。

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谷。

十二月,封后父毛嘉为列侯。

新城太守孟达反,诏骠骑将军司马宣王讨之。

[一]注[一]三辅决录曰:伯郎,凉州人,名不令休。

其注曰:伯郎姓孟,名他,扶风人。

灵帝时。

中常侍张让专朝政,让监奴典护家事。

他仕不遂,乃尽以家财赂监奴,与共结亲,积年家业为之破尽。

觽奴皆惭,问他所欲,他曰:“欲得卿曹拜耳。

”奴被恩久,皆许诺。

时宾客求见让者,门下车常数百乘,或累日不得通。

他最后到,觽奴伺其至,皆迎车而拜,径将他车独入。

觽人悉惊,谓他与让善,争以珍物遗他。

他得之,尽以赂让,让大喜。

他又以蒲桃酒一斛遗让,即拜凉州刺史。

他生达,少入蜀。

其处蜀事夡在刘封传。

魏略曰:达以延康元年率部曲四千余家归魏。

文帝时初即王位,既宿知有达,闻其来,甚悦,令贵臣有识察者往观之,还曰“将帅之才也”,或曰“卿相之器也”,王益钦达。

逆与达书曰:“近日有命,未足达旨,何者?

昔伊挚背商而归周,百里去虞而入秦,乐毅感鸱夷以蝉蜕,王遵识逆顺以去就,皆审兴废之符效,知成败之必然,故丹青画其形容,良史载其功勋。

闻卿姿度纯茂,器量优绝,当骋能明时,收名传记。

今者翻然濯鳞清流,甚相嘉乐,虚心西望,依依若旧,下笔属辞,欢心从之。

昔虞卿入赵,再见取相,陈平就汉,一觐参乘,孤今于卿,情过于往,故致所御马物以昭忠爱。

”又曰:“今者海内清定,万里一统,三垂无边尘之警,中夏无狗吠之虞,以是弛罔阔禁,与世无疑,保官空虚,初无*(资)**[质]*任。

卿来相就,当明孤意,慎勿令家人缤纷道路,以亲骇簄也。

若卿欲来相见,且当先安部曲,有所保固,然后徐徐轻骑来东。

”达既至谯,进见闲雅,才辩过人,觽莫不属目。

又王近出,乘小辇,执达手,抚其背戏之曰:“卿得无为刘备刺客邪?

”遂与同载。

又加拜散骑常侍,领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

时觽臣或以为待之太猥,又不宜委以方任。

王闻之曰:“吾保其无他,亦譬以蒿箭射蒿中耳。

”达既为文帝所宠,又与桓阶、夏侯尚亲善,及文帝崩,时桓、尚皆卒,达自以羁旅久在疆埸,心不自安。

诸葛亮闻之,阴欲诱达,数书招之,达与相报答。

魏兴太守申仪与达有隙,密表达与蜀潜通,帝未之信也。

司马宣王遣参军梁几察之,又劝其入朝。

达惊惧,遂反。

干宝晋纪曰:达初入新城,登白马塞,叹曰:“刘封、申耽,据金城千里而失之乎!

” 二年春正月,宣王攻破新城,斩达,传其首。

[一]分新城之上庸、武陵、巫县为上庸郡,锡县为锡郡。

注[一]魏略曰:宣王诱达将李辅及达甥邓贤,贤等开门纳军。

达被围旬有六日而败,焚其首于洛阳四达之衢。

蜀大将诸葛亮寇边,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吏民叛应亮。

[一]遣大将军曹真都督关右,并进兵。

右将军张合击亮于街亭,大破之。

亮败走,三郡平。

丁未,行幸长安。

[二]夏四月丁酉,还洛阳宫。

[三]赦系囚非殊死以下。

乙巳,论讨亮功,封爵增邑各有差。

五月,大旱。

六月,诏曰:“尊儒贵学,王教之本也。

自顷儒官或非其人,将何以宣明圣道?

其高选博士,才任侍中常侍者。

申敕郡国,贡士以经学为先。

”秋九月,曹休率诸军至皖,与吴将陆议战于石亭,败绩。

乙酉,立皇子穆为繁阳王。

庚子,大司马曹休薨。

冬十月,诏公卿近臣举良将各一人。

十一月,司徒王朗薨。

十二月,诸葛亮围陈仓,曹真遣将军费曜等拒之。

[四]辽东太守公孙恭兄子渊,劫夺恭位,遂以渊领辽东太守。

注[一]魏书曰:是时朝臣未知计所出,帝曰:“亮阻山为固,今者自来,既合兵书致人之术。

且亮贪三郡,知进而不知退,今因此时,破亮必也。

”乃部勒兵马步骑五万拒亮。

注[二]魏略载帝露布天下并班告益州曰:“刘备背恩,自窜巴蜀。

诸葛亮弃父母之国,阿残贼之党,神人被毒,恶积身灭。

亮外慕立孤之名,而内贪专擅之实。

刘升之兄弟守空城而己。

亮又侮易益土,虐用其民,是以利狼、宕渠、高定、青羌莫不瓦解,为亮仇敌。

而亮反裘负薪,里尽毛殚,刖趾适屦,刻肌伤骨,反更称说,自以为能。

行兵于井底,游步于牛蹄。

自朕即位,三边无事,犹哀怜天下数遭兵革,且欲养四海之耆老,长后生之孤幼,先移风于礼乐,次讲武于农隙,置亮画外,未以为虞。

而亮怀李熊愚勇之*(智)*[志],不思荆邯度德之戒,驱略吏民,盗利祁山。

王师方振,胆破气夺,马谡、高祥,望旗奔败。

虎臣逐北,蹈尸涉血,亮也小子,震惊朕师。

猛锐踊跃,咸思长驱。

朕惟率土莫非王臣,师之所处,荆棘生焉,不欲使千室之邑忠信贞良,与夫淫昏之党,共受涂炭。

故先开示,以昭国诚,勉思变化,无滞乱邦。

巴蜀将吏士民诸为亮所劫迫,公卿已下皆听束手。

“ 注[三]魏略曰:是时斗言,云帝已崩,从驾髃臣迎立雍丘王植。

京师自卞太后髃公尽惧。

及帝还,皆私察颜色。

卞太后悲喜,欲推始言者,帝曰:“天下皆言,将何所推?

” 注[四]魏略曰:先是,使将军郝昭筑陈仓城。

会亮至,围昭,不能拔。

昭字伯道,太原人,为人雄壮,少入军为部曲督,数有战功,为杂号将军,遂镇守河西十余年,民夷畏服。

亮围陈仓,使昭乡人靳详于城外遥说之,昭于楼上应详曰:“魏家科法,卿所练也。

我之为人,卿所知也。

我受国恩多而门户重,卿无可言者,但有必死耳。

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

”详以昭语告亮,亮又使详重说昭,言人兵不敌,无为空自破灭。

昭谓详曰:“前言已定矣。

我识卿耳,箭不识也。

”详乃去。

亮自以有觽数万,而昭兵才千余人,又度东救未能便到,乃进兵攻昭,起云梯冲车以临城。

昭于是以火箭逆射其云梯,梯然,梯上人皆烧死。

昭又以绳连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

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以土丸填堑,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

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

昼夜相攻拒二十余日,亮无计,救至,引退。

诏嘉昭善守,赐爵列侯。

及还,帝引见慰劳之,顾谓中书令孙资曰:“卿乡里乃有尔曹快人,为将灼如此,朕复何忧乎?

”仍欲大用之。

会病亡,遗令戒其子凯曰:“吾为将,知将不可为也。

吾数发冢,取其木以为攻战具,又知厚葬无益于死者也。

汝必敛以时服。

且人生有处所耳,死复何在耶?

今去本墓远,东西南北,在汝而已。

” 三年夏四月,元城王礼薨。

六月癸卯,繁阳王穆薨。

戊申,追尊高祖大长秋曰高皇帝,夫人吴氏曰高皇后。

秋七月,诏曰:“礼,王后无嗣,择建支子以继大宗,则当纂正统而奉公义,何得复顾私亲哉!

汉宣继昭帝后,加悼考以皇号。

哀帝以外藩援立,而董宏等称引亡秦,惑误时朝,既尊恭皇,立庙京都,又宠藩妾,使比长信,□昭穆于前殿,并四位于东宫,僭差无度,人神弗佑,而非罪师丹忠正之谏,用致丁、傅焚如之祸。

自是之后,相踵行之。

昔鲁文逆祀,罪由夏父。

宋国非度,讥在华元。

其令公卿有司,深以前世行事为戒。

后嗣万一有由诸侯入奉大统,则当明为人后之义。

敢为佞邪导谀时君,妄建非正之号以干正统,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

其书之金策,藏之宗庙,着于令典。

“ 冬十月,改平望观曰听讼观。

帝常言“狱者,天下之性命也”,每断大狱,常幸观临听之。

初,洛阳宗庙未成,神主在邺庙。

十一月,庙始成,使太常韩暨持节迎高皇帝、太皇帝、武帝、文帝神主于邺,十二月己丑至,奉安神主于庙。

[一]注[一]臣松之按:黄初四年,有司奏立二庙,太皇帝大长秋与文帝之高祖共一庙,特立武帝庙,百世不毁。

今此无高祖神主,盖以亲尽毁也。

此则魏初唯立亲庙,祀四室而已。

至景初元年,始定七庙之制。

孙盛曰:事亡犹存,祭如神在,迎迁神主,正斯宜矣。

癸卯,大月氏王波调遣使奉献,以调为亲魏大月氏王。

四年春二月壬午,诏曰:“世之质文,随教而变。

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进趣,不由典谟。

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

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

其浮华不务道本者,皆罢退之。

”戊子,诏太傅三公:以文帝典论刻石,立于庙门之外。

癸巳,以大将军曹真为大司马,骠骑将军司马宣王为大将军,辽东太守公孙渊为车骑将军。

夏四月,太傅钟繇薨。

六月戊子,太皇太后崩。

丙申,省上庸郡。

秋七月,武宣卞后祔葬于高陵。

诏大司马曹真、大将军司马宣王伐蜀。

八月辛巳,行东巡,遣使者以特牛祠中岳。

[一]乙未,幸许昌宫。

九月,大雨,伊、洛、河、汉水溢,诏真等班师。

冬十月乙卯,行还洛阳宫。

庚申,令:“罪非殊死听赎各有差。

”十一月,太白犯岁星。

十二月辛未,改葬文昭甄后于朝阳陵。

丙寅,诏公卿举贤良。

注[一]魏书曰:行过繁昌,使执金吾臧霸行太尉事,以特牛祠受禅坛。

臣松之按:汉纪章帝元和三年,诏高邑县祠即位坛,五成陌,比腊祠门户。

此虽前代已行故事,然为坛以祀天,而坛非神也,今无事于上帝,而致祀于虚坛,求之义典,未详所据。

五年春正月,帝耕于籍田。

三月,大司马曹真薨。

诸葛亮寇天水,诏大将军司马宣王拒之。

自去冬十月至此月不雨,辛巳,大雩。

夏四月,鲜卑附义王轲比能率其种人及丁零大人儿禅诣幽州贡名马。

复置护匈奴中郎将。

秋七月丙子,以亮退走,封爵增位各有差。

[一]乙酉,皇子殷生,大赦。

注[一]魏书曰:初,亮出,议者以为亮军无辎重,粮必不继,不击自破,无为劳兵。

或欲自芟上邽左右生麦以夺贼食,帝皆不从。

前后遣兵增宣王军,又敕使护麦。

宣王与亮相持,赖得此麦以为军粮。

八月,诏曰:“古者诸侯朝聘,所以敦睦亲亲协和万国也。

先帝着令,不欲使诸王在京都者,谓幼主在位,母后摄政,防微以渐,关诸盛衰也。

朕惟不见诸王十有二载,悠悠之怀,能不兴思!

其令诸王及宗室公侯各将适子一人朝。

后有少主、母后在宫者,自如先帝令,申明着于令。

”冬十一月乙酉,月犯轩辕大星。

戊戌晦,日有蚀之。

十二月甲辰,月犯镇星。

戊午,太尉华歆薨。

六年春二月,诏曰:“古之帝王,封建诸侯,所以藩屏王室也。

诗不云乎,‘怀德维宁,宗子维城’。

秦、汉继周,或强或弱,俱失厥中。

大魏创业,诸王开国,随时之宜,未有定制,非所以永为后法也。

其改封诸侯王,皆以郡为国。

”三月癸酉,行东巡,所过存问高年□寡孤独,赐谷帛。

乙亥,月犯轩辕大星。

夏四月壬寅,行幸许昌宫。

甲子,初进新果于庙。

五月,皇子殷薨,追封谥安平哀王。

秋七月,以韂尉董昭为司徒。

九月,行幸摩陂,治许昌宫,起景福、承光殿。

冬十月,殄夷将军田豫帅觽讨吴将周贺于成山,杀贺。

十一月丙寅,太白昼见。

有星孛于翼,近太微上将星。

庚寅,陈思王植薨。

十二月,行还许昌宫。

青龙元年春正月甲申,青龙见郏之摩陂井中。

二月丁酉,幸摩陂观龙,于是改年。

改摩陂为龙陂,赐男子爵人二级,□寡孤独无出今年租赋。

三月甲子,诏公卿举贤良笃行之士各一人。

夏五月壬申,诏祀故大将军夏侯惇、大司马曹仁、车骑将军程昱于太祖庙庭。

[一]戊寅,北海王蕤薨。

闰月庚寅朔,日有蚀之。

丁酉,改封宗室女非诸王女皆为邑主。

诏诸郡国山川不在祠典者勿祠。

六月,洛阳宫鞠室灾。

注[一]魏书载诏曰:“昔先王之礼,于功臣存则显其爵禄,没则祭于大蒸,故汉氏功臣,祀于庙庭。

大魏元功之臣功勋优着,终始休明者,其皆依礼祀之。

”于是以惇等配飨。

保塞鲜卑大人步度根与叛鲜卑大人轲比能私通,并州刺史毕轨表,辄出军以外威比能,内镇步度根。

帝省表曰:“步度根以为比能所诱,有自疑心。

今轨出军,适使二部惊合为一,何所威镇乎?

”促敕轨,以出军者慎勿越塞过句注也。

比诏书到,轨以进军屯阴馆,遣将军苏尚、董弼追鲜卑。

比能遣子将千余骑迎步度根部落,与尚、弼相遇,战于楼烦,二将*[败]*没。

步度根部落皆叛出塞,与比能合寇边。

遣骁骑将军秦朗将中军讨之,虏乃走漠北。

秋九月,安定保塞匈奴大人胡薄居姿职等叛,司马宣王遣将军胡遵等追讨,破降之。

冬十月,步度根部落大人戴胡阿狼泥等诣并州降,朗引军还。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朗字符明,新兴人。

献帝传曰: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

其前妻杜氏留下邳。

布之被围,关羽屡请于太祖,求以杜氏为妻,太祖疑其有色,及城陷,太祖见之,乃自纳之。

宜禄归降,以为铚长。

及刘备走小沛,张飞随之,过谓宜禄曰:“人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

随我去乎?

”宜禄从之数里,悔欲还,飞杀之。

朗随母氏畜于公宫,太祖甚爱之,每坐席,谓宾客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 魏略曰:朗游遨诸侯间,历武、文之世而无尤也。

及明帝即位,授以内官,为骁骑将军、给事中,每车驾出入,朗常随从。

时明帝喜发举,数有以轻微而致大辟者,朗终不能有所谏止,又未尝进一善人,帝亦以是亲爱。

每顾问之,多呼其小字阿稣,数加赏赐,为起大第于京城中。

四方虽知朗无能为益,犹以附近至尊,多赂遗之,富均公侯。

世语曰:朗子秀,劲厉能直言,为晋武帝博士。

魏略以朗与孔桂俱在佞幸篇。

桂字叔林,天水人也。

建安初,数为将军杨秋使诣太祖,太祖表拜骑都尉。

桂性便辟,晓博弈、□鞠,故太祖爱之,每在左右,出入随从。

桂察太祖意,喜乐之时,因言次曲有所陈,事多见从,数得赏赐,人多馈遗,桂由此侯服玉食。

太祖既爱桂,五官将及诸侯亦皆亲之。

其后桂见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有意于临菑侯,因更亲附临菑侯而简于五官将,将甚衔之。

及太祖薨,文帝即王位,未及致其罪。

黄初元年,随例转拜驸马都尉。

而桂私受西域货赂,许为人事。

事发,有诏收问,遂杀之。

鱼豢曰:为上者不虚授,处下者不虚受,然后外无伐檀之叹,内无尸素之刺,雍熙之美着,太平之律显矣。

而佞幸之徒,但姑息人主,至乃无德而荣,无功而禄,如是焉得不使中正日朘,倾邪滋多乎!

以武皇帝之慎赏,明皇帝之持法,而犹有若此等人,而况下斯者乎?

十二月,公孙渊斩送孙权所遣使张弥、许晏首,以渊为大司马乐浪公。

[一]注[一]世语曰:并州刺史毕轨送汉故度辽将军范明友鲜卑奴,年三百五十岁,言语饮食如常人。

奴云:“霍显,光后小妻。

明友妻,光前妻女。

”博物志曰:时京邑有一人,失其姓名,食啖兼十许人,遂肥不能动。

其父曾作远方长吏,官徙送彼县,令故义传供食之。

一二年中,一乡中辄为之俭。

傅子曰:时太原发頉破棺,棺中有一生妇人,将出与语,生人也。

送之京师,问其本事,不知也。

视其頉上树木可三十岁,不知此妇人三十岁常生于地中邪?

将一朝欻生,偶与发頉者会也?

二年春二月乙未,太白犯荧惑。

癸酉,诏曰:“鞭作官刑,所以纠慢怠也,而顷多以无辜死。

其减鞭杖之制,着于令。

“三月庚寅,山阳公薨,帝素服发哀,遣使持节典护丧事。

己酉,大赦。

夏四月,大疫。

崇华殿灾。

丙寅,诏有司以太牢告祠文帝庙。

追谥山阳公为汉孝献皇帝,葬以汉礼。

[一]注[一]献帝传曰:帝变服,率髃臣哭之,使使持节行司徒太常和洽吊祭,又使持节行大司空大司农崔林监护丧事。

诏曰:“盖五帝之事尚矣,仲尼盛称尧、舜巍巍荡荡之功者,以为禅代乃大圣之懿事也。

山阳公深识天禄永终之运,禅位文皇帝以顺天命。

先帝命公行汉正朔,郊天祀祖以天子之礼,言事不称臣,此舜事尧之义也。

昔放勋殂落,四海如丧考妣,遏密八音,明丧葬之礼同于王者也。

今有司奏丧礼比诸侯王,此岂古之遗制而先帝之至意哉?

今谥公汉孝献皇帝。

”使太尉具以一太牢告祠文帝庙,曰:“叡闻夫礼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厥初,是以先代之君,尊尊亲亲,咸有尚焉。

今山阳公寝疾弃国,有司建言丧纪之礼视诸侯王。

叡惟山阳公昔知天命永终于己,深观历数允在圣躬,传祚禅位,尊我民主,斯乃陶唐懿德之事也。

黄初受终,命公于国行汉正朔,郊天祀祖礼乐制度率乃汉旧,斯亦舜、禹明堂之义也。

上考遂初,皇极攸建,允熙克让,莫朗于兹。

盖子以继志嗣训为孝,臣以配命钦述为忠,故诗称‘匪棘其犹,聿追来孝’,书曰‘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

叡敢不奉承徽典,以昭皇考之神灵。

今追谥山阳公曰孝献皇帝,册赠玺绂。

命司徒、司空持节吊祭护丧,光禄、大鸿胪为副,将作大匠、复土将军营成陵墓,及置百官髃吏,车旗服章丧葬礼仪,一如汉氏故事。

丧葬所供髃官之费,皆仰大司农。

立其后嗣为山阳公,以通三统,永为魏宾。

“于是赠册曰:”呜呼,昔皇天降戾于汉,俾逆臣董卓,播厥凶虐,焚灭京都,劫迁大驾。

于时六合云扰,奸雄熛起。

帝自西京,徂唯求定,臻兹洛邑。

畴咨圣贤,聿改乘辕,又迁许昌,武皇帝是依。

岁在玄枵,皇师肇征,迄于鹑尾,十有八载,髃寇歼殄,九域咸乂.惟帝念功,祚兹魏国,大启土宇。

爰及文皇帝,齐圣广渊,仁声旁流,柔远能迩,殊俗向义,干精承祚,坤灵吐曜,稽极玉衡,允膺历数,度于轨仪,克厌帝心。

乃仰钦七政,俯察五典,弗采四岳之谋,不俟师锡之举,幽赞神明,承天禅位。

祚*(建)**[逮]*朕躬,统承洪业。

盖闻昔帝尧,元恺既举,凶族未流,登舜百揆,然后百揆时序,内平外成,授位明堂,退终天禄,故能冠德百王,表功嵩岳。

自往迄今,弥历七代,岁暨三千,而大运来复,庸命厎绩,纂我民主,作建皇极。

念重光,绍咸池,继韶夏,超群后之遐踪,邈商、周之惭德,可谓高朗令终,昭明洪烈之懿盛者矣。

非夫汉、魏与天地合德,与四时合信,动和民神,格于上下,其孰能至于此乎?

朕惟孝献享年不永,钦若顾命,考之典谟,恭述皇考先灵遗意,阐崇弘谥,奉成圣美,以章希世同符之隆,以传亿载不朽之荣。

魂而有灵,嘉兹弘休。

呜呼哀哉!

“八月壬申,葬于山阳国,陵曰禅陵,置园邑。

葬之日,帝制锡衰弁绖,哭之恸。

适孙桂氏乡侯康,嗣立为山阳公。

是月,诸葛亮出斜谷,屯渭南,司马宣王率诸军拒之。

诏宣王:“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矣。

走而追之,以逸待劳,全胜之道也。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亮既屡遣使交书,又致巾帼妇人之饰,以怒宣王。

宣王将出战,辛毗杖节奉诏,勒宣王及军吏已下,乃止。

宣王见亮使,唯问其寝食及其事之烦简,不问戎事。

使对曰:“诸葛公夙兴夜寐,罚二十已上,皆亲览焉。

所啖食不过数升。

”宣王曰:“亮体毙矣,其能久乎?

” 五月,太白昼见。

孙权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又遣将陆议、孙韶各将万余人入淮、沔。

六月,征东将军满宠进军拒之。

宠欲拔新城守,致贼寿春,帝不听,曰:“昔汉光武遣兵县据略阳,终以破隗嚣,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

纵权攻新城,必不能拔。

敕诸将坚守,吾将自往征之,比至,恐权走也。

”秋七月壬寅,帝亲御龙舟东征,权攻新城,将军张颖等拒守力战,帝军未至数百里,权遁走,议、韶等亦退。

髃臣以为大将军方与诸葛亮相持未解,车驾可西幸长安。

帝曰:“权走,亮胆破,大将军以制之,吾无忧矣。

”遂进军幸寿春,录诸将功,封赏各有差。

八月己未,大曜兵,飨六军,遣使者持节犒劳合肥、寿春诸军。

辛巳,行还许昌宫。

司马宣王与亮相持,连围积日,亮数挑战,宣王坚垒不应。

会亮卒,其军退还。

冬十月乙丑,月犯镇星及轩辕。

戊寅,月犯太白。

十一月,京都地震,从东南来,隐隐有声,摇动屋瓦。

十二月,诏有司删定大辟,减死罪。

三年春正月戊子,以大将军司马宣王为太尉。

己亥,复置朔方郡。

京都大疫。

丁巳,皇太后崩。

乙亥,陨石于寿光县。

三月庚寅,葬文德郭后,营陵于首阳陵涧西,如终制。

[一]注[一]顾恺之启蒙注曰:魏时人有开周王頉者,得殉葬女子,经数日而有气,数月而能语。

年可二十。

送诣京师,郭太后爱养之。

十余年,太后崩,哀思哭泣,一年余而死。

是时,大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

百姓失农时,直臣杨阜、高堂隆等各数切谏,虽不能听,常优容之。

[一]注[一]魏略曰:是年起太极诸殿,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建翔凤于其上。

又于芳林园中起陂池,楫棹越歌。

又于列殿之北,立八坊,诸才人以次序处其中,贵人夫人以上,转南附焉,其秩石拟百官之数。

帝常游宴在内,乃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自贵人以下至尚保,及给掖庭洒扫,习伎歌者,各有千数。

通引谷水过九龙殿前,为玉井绮栏,蟾蜍含受,神龙吐出。

使博士马均作司南车,水转百戏。

岁首建巨兽,鱼龙曼延,弄马倒骑,备如汉西京之制,筑阊阖诸门阙外罘罳.太子舍人张茂以吴、蜀数动,诸将出征,而帝盛兴宫室,留意于玩饰,赐与无度,帑藏空竭。

又录夺士女前已嫁为吏民妻者,还以配士,既听以生口自赎,又简选其有姿色者内之掖庭,乃上书谏曰:“臣伏见诏书,诸士女嫁非士者,一切录夺,以配战士,斯诚权时之宜,然非大化之善者也。

臣请论之。

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之子也。

礼,赐君子小人不同日,所以殊贵贱也。

吏属君子,士为小人,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于夺兄之妻妻弟也,于父母之恩偏矣。

又诏书听得以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则倾家尽产,贫者举假贷贳,贵买生口以赎其妻。

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其丑恶者乃出与士。

得妇者未必有欢心,而失妻者必有忧色,或穷或愁,皆不得志。

夫君有天下而不得万姓之欢心者,寭不危殆。

且军师在外数千万人,一日之费非徒千金,举天下之赋以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宫庭非员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兴,内外交引,其费半军。

昔汉武帝好神仙,信方士,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莫敢与争者耳。

自衰乱以来,四五十载,马不舍鞍,士不释甲,每一交战,血流丹野,创痍号痛之声,于今未已。

犹强寇在疆,图危魏室。

陛下不兢兢业业,念崇节约,思所以安天下者,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纯作玩弄之物,炫耀后园,建承露之盘,斯诚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寇绚之心矣。

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之侈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愿陛下沛然下诏,万几之事有无益而有损者悉除去之,以所除无益之费,厚赐将士父母妻子之饥寒者,问民所疾而除其所恶,实仓廪,缮甲兵,恪恭以临天下。

如是,吴贼面缚,蜀虏舆榇,不待诛而自服,太平之路可计日而待也。

陛下可无劳神思于海表,军师高枕,战士备员。

今髃公皆结舌,而臣所以不敢不献瞽言者,臣昔上要言,散骑奏臣书,以听谏篇为善,诏曰:“是也‘,擢臣为太子舍人。

且臣作书讥为人臣不能谏诤,今有可谏之事而臣不谏,此为作书虚妄而不能言也。

臣年五十,常恐至死无以报国,是以投躯没命,冒昧以闻,惟陛下裁察。

“书通,上顾左右曰:”张茂恃乡里故也。

“以事付散骑而已。

茂字彦林,沛人。

秋七月,洛阳崇华殿灾,八月庚午,立皇子芳为齐王,询为秦王。

丁巳,行还洛阳宫。

命有司复崇华,改名九龙殿。

冬十月己酉,中山王兖薨。

壬申,太白昼见。

十一月丁酉,行幸许昌宫。

[一]注[一]魏氏春秋曰:是岁张掖郡删丹县金山玄川溢涌,宝石负图,状象灵龟,广一丈六尺,长一丈七尺一寸,围五丈八寸,立于川西。

有石马七,其一仙人骑之,其一羁绊,其五有形而不善成。

有玉匣关盖于前,上有玉字,玉玦二,璜一。

麒麟在东,凤鸟在南,白虎在西,牺牛在北,马自中布列四面,色皆苍白。

其南有五字,曰“上上三天王”。

又曰“述大金,大讨曹,金但取之,金立中,大金马一匹在中,大*(告)**[吉]*开寿,此马甲寅述水”。

凡“中”字六,“金”字十。

又有若八卦及列宿孛彗之象焉。

世语曰:又有一鸡象。

搜神记曰:初,汉元、成之世,先识之士有言曰,魏年有和,当有开石于西三千余里,系五马,文曰“大讨曹”。

及魏之初兴也,张掖之柳谷,有开石焉,始见于建安,形成于黄初,文备于太和,周围七寻,中高一仞,苍质素章,龙马、麟鹿、凤皇、仙人之象,粲然咸着,此一事者,魏、晋代兴之符也。

至晋泰始三年,张掖太守焦胜上言,以留郡本国图校今石文,文字多少不同,谨具图上。

按其文有五马象,其一有人平上帻,执戟而乘之,其一有若马形而不成,其字有“金”,有“中”,有“大司马”,有“王”,有“大吉”,有“正”,有“开寿”,其一成行,曰“金当取之”。

汉晋春秋曰:氐池县大柳谷口夜激波涌溢,其声如雷,晓而有苍石立水中,长一丈六尺,高八尺,白石画之,为十三马,一牛,一鸟,八卦玉玦之象,皆隆起,其文曰“大讨曹,适水中,甲寅”。

帝恶其“讨” 也,使凿去为“计”,以苍石窒之,宿昔而白石满焉。

至晋初,其文愈明,马象皆焕彻如玉焉。

四年春二月,太白复昼见,月犯太白,又犯轩辕一星,入太微而出。

夏四月,置崇文观,征善属文者以充之。

五月乙卯,司徒董昭薨。

丁巳,肃慎氏献楛矢。

六月壬申,诏曰:“有虞氏画象而民弗犯,周人刑错而不用。

朕从百王之末,追望上世之风,邈乎何相去之远?

法令滋章,犯者弥多,刑罚愈觽,而奸不可止。

往者按大辟之条,多所蠲除,思济生民之命,此朕之至意也。

而郡国毙狱,一岁之中尚过数百,岂朕训导不醇,俾民轻罪,将苛法犹存,为之陷藊乎?

有司其议狱缓死,务从宽简,及乞恩者,或辞未出而狱以报断,非所以究理尽情也。

其令廷尉及天下狱官,诸有死罪具狱以定,非谋反及手杀人,亟语其亲治,有乞恩者,使与奏当文书俱上,朕将思所以全之。

其布告天下,使明朕意。

” 秋七月,高句骊王宫斩送孙权使胡韂等首,诣幽州。

甲寅,太白犯轩辕大星。

冬十月己卯,行还洛阳宫。

甲申,有星孛于大辰,乙酉,又孛于东方。

十一月己亥,彗星见,犯宦者天纪星。

十二月癸巳,司空陈髃薨。

乙未,行幸许昌宫。

景初元年春正月壬辰,山茌县言黄龙见。

*茌音仕狸反。

*于是有司奏,以为魏得地统,宜以建丑之月为正。

三月,定历改年为孟夏四月。

[一]服色尚黄,牺牲用白,戎事乘黑首白马,建大赤之旗,朝会建大白之旗。

[二]改太和历曰景初历。

其春夏秋冬孟仲季月虽与正岁不同,至于郊祀、迎气、礿祠、蒸尝、巡狩、搜田、分至启闭、班宣时令、中气早晚、敬授民事,皆以正岁斗建为历数之序。

注[一]魏书曰:初,文皇帝即位,以受禅于汉,因循汉正朔弗改。

帝在东宫着论,以为五帝三王虽同气共祖,礼不相袭,正朔自宜改变,以明受命之运。

及即位,优游者久之,史官复着言宜改,乃诏三公、特进、九卿、中郎将、大夫、博士、议郎、千石、六百石博议,议者或不同。

帝据古典,甲子诏曰:“夫太极运三辰五星于上,元气转三统五行于下,登降周旋,终则又始。

故仲尼作春秋,于三微之月,每月称王,以明三正迭相为首。

今推三统之次,魏得地统,当以建丑之月为正月。

考之髃艺,厥义章矣。

其改青龙五年三月为景初元年四月。

” 注[二]臣松之按:魏为土行,故服色尚黄。

行殷之时,以建丑为正,故牺牲旗旗一用殷礼。

礼记云:“夏后氏尚黑,故戎事乘骊,牲用玄。

殷人尚白,戎事乘翰,牲用白。

周人尚赤,戎事乘騵,牲用骍.”郑玄云:“夏后氏以建寅为正,物生色黑。

殷以建丑为正,物牙色白。

周以建子为正,物萌色赤。

翰,白色马也,易曰‘白马翰如’。

”周礼巾车职“建大赤以朝”,大白以即戎,此则周以正色之旗以朝,先代之旗即戎。

今魏用殷礼,变周之制,故建大白以朝,大赤即戎。

五月己巳,行还洛阳宫。

己丑,大赦。

六月戊申,京都地震。

己亥,以尚书令陈矫为司徒,尚书*(左)**[右]*仆射韂臻为司空。

丁未,分魏兴之魏阳、锡郡之安富、上庸为上庸郡。

省锡郡,以锡县属魏兴郡。

有司奏:武皇帝拨乱反正,为魏太祖,乐用武始之舞。

文皇帝应天受命,为魏高祖,乐用咸熙之舞。

帝制作兴治,为魏烈祖,乐用章*(武)**[斌]*之舞。

三祖之庙,万世不毁。

其余四庙,亲尽迭毁,如周后稷、文、武庙祧之制。

[一]注[一]孙盛曰:夫谥以表行,庙以存容,皆于既没然后着焉,所以原始要终,以示百世也。

未有当年而逆制祖宗,未终而豫自尊显。

昔华乐以厚敛致讥,周人以豫凶违礼,魏之髃司,于是乎失正。

秋七月丁卯,司徒陈矫薨。

孙权遣将朱然等二万人围江夏郡,荆州刺史胡质等击之,然退走。

初,权遣使浮海与高句骊通,欲袭辽东。

遣幽州刺史□丘俭率诸军及鲜卑、乌丸屯辽东南界,玺书征公孙渊。

渊发兵反,俭进军讨之,会连雨十日,辽水大涨,诏俭引军还。

右北平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乌丸都督王护留等居辽东,率部觽随俭内附。

己卯,诏辽东将吏士民为渊所胁略不得降者,一切赦之。

辛卯,太白昼见。

渊自俭还,遂自立为燕王,置百官,称绍汉元年。

诏青、兖、幽、冀四州大作海船。

九月,冀、兖、徐、豫四州民遇水,遣侍御史循行没溺死亡及失财产者,在所开仓振救之。

庚辰,皇后毛氏卒。

冬十月丁未,月犯荧惑。

癸丑,葬悼毛后于愍陵。

乙卯,营洛阳南委粟山为圜丘。

[一]十二月壬子冬至,始祀。

丁巳,分襄阳临沮、宜城、旍阳、邔*邔音其己反。

*四县,置襄阳南部都尉。

己未,有司奏文昭皇后立庙京都。

分襄阳郡之鄀叶县属义阳郡。

[二]注[一]魏书载诏曰:“盖帝王受命,莫不恭承天地以章神明,尊祀世统以昭功德,故先代之典既着,则禘郊祖宗之制备也。

昔汉氏之初,承秦灭学之后,采摭残缺,以备郊祀,自甘泉后土、雍宫五畤,神只兆位,多不见经,是以制度无常,一彼一此,四百余年,废无禘祀。

古代之所更立者,遂有阙焉。

曹氏系世,出自有虞氏,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号圜丘曰皇皇帝天。

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

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以太祖武皇帝配。

地郊所祭曰皇地之只,以武宣后配。

宗祀皇考高祖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

“至晋泰始二年,并圜丘、方丘二至之祀于南北郊。

注[二]魏略曰:是岁,徙长安诸钟懬、骆驼、铜人、承露盘。

盘折,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

大发铜铸作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

又铸黄龙、凤皇各一,龙高四丈,凤高三丈余,置内殿前。

起土山于芳林园西北陬,使公卿髃僚皆负土成山,树松竹杂木善草于其上,捕山禽杂兽置其中。

汉晋春秋曰:帝徙盘,盘折,声闻数十里,金狄或泣,因留霸城。

魏略载司徒军议掾河东董寻上书谏曰:“臣闻古之直士,尽言于国,不避死亡。

故周昌比高祖于桀、纣,刘辅譬赵后于人婢。

天生忠直,虽白刃沸汤,往而不顾者,诚为时主爱惜天下也。

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有存者,遗孤老弱。

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之,犹宜随时,不妨农务,况乃作无益之物,黄龙、凤皇,九龙、承露盘,土山、渊池,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其功参倍于殿舍。

三公九卿侍中尚书,天下至德,皆知非道而不敢言者,以陛下春秋方刚,心畏雷霆。

今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被以文绣,载以华舆,所以异于小人。

而使穿方举土,面目垢黑,沾体涂足,衣冠了鸟,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无忠无礼,国何以立!

故有君不君,臣不臣,上下不通,心怀郁结,使阴阳不和,灾害屡降,凶恶之徒,因间而起,谁当为陛下尽言事者乎?

又谁当干万乘以死为戏乎?

臣知言出必死,而臣自比于牛之一毛,生既无益,死亦何损?

秉笔流涕,心与世辞。

臣有八子,臣死之后,累陛下矣!

“ 将奏,沐浴。

既通,帝曰:“董寻不畏死邪!

”主者奏收寻,有诏勿问。

后为贝丘令,清省得民心。

二年春正月,诏太尉司马宣王帅觽讨辽东。

[一]注[一]干窦晋纪曰:帝问宣王:“度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

”宣王对曰:“渊弃城预走,上计也。

据辽水拒大军,其次也。

坐守襄平,此为成禽耳。

”帝曰:“然则三者何出?

”对曰:“唯明智审量彼我,乃预有所割弃,此既非渊所及,又谓今往县远,不能持久,必先拒辽水,后守也。

”帝曰:“住还几日?

”对曰:“往百日,攻百日。

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

”魏名臣奏载散骑常侍何曾表曰:“臣闻先王制法,必于全慎,故建官授任,则置假辅,陈师命将,则立监贰,宣命遣使,则设介副,临敌交刃,则参御右,盖以尽谋思之功,防安危之变也。

是以在险当难,则权足相济,陨缺不预,则才足相代,其为固防,至深至远。

及至汉氏,亦循旧章。

韩信伐赵,张耳为贰。

马援讨越,刘隆副军。

前世之夡,着在篇志。

今懿奉辞诛罪,步骑数万,道路回阻,四千余里,虽假天威,有征无战,寇或潜遁,消散日月,命无常期。

人非金石,远虑详备,诚宜有副。

今北边诸将及懿所督,皆为僚属,名位不殊,素无定分,卒有变急,不相镇摄。

存不忘亡,圣达所戒,宜选大臣名将威重宿着者,盛其礼秩,遣诣懿军,进同谋略,退为副佐。

虽有万一不虞之灾,军主有储,则无患矣。

”□丘俭志记云,时以俭为宣王副也。

二月癸卯,以大中大夫韩暨为司徒。

癸丑,月犯心距星,又犯心中央大星。

夏四月庚子,司徒韩暨薨。

壬寅,分沛国萧、相、竹邑、符离、蕲、铚、龙亢、山桑、洨、虹*洨音胡交反。

虹音绛。

*十县为汝阴郡。

宋县、陈郡苦县皆属谯郡。

以沛、杼秋、公丘、彭城丰国、广戚,并五县为沛王国。

庚戌,大赦。

五月乙亥,月犯心距星,又犯中央大星。

[一]六月,省渔阳郡之狐奴县,复置安乐县。

注[一]魏书载戊子诏曰:“昔汉高祖创业,光武中兴,谋除残暴,功昭四海,而坟陵崩颓,童儿牧竖践蹈其上,非大魏尊崇所承代之意也。

其表高祖、光武陵四面百步,不得使民耕牧樵采。

” 秋八月,烧当羌王芒中、注诣等叛,凉州刺史率诸郡攻讨,斩注诣首。

癸丑,有彗星见张宿。

[一]注[一]汉晋春秋曰:史官言于帝曰:“此周之分野也,洛邑恶之。

”于是大修禳祷之术以厌焉。

魏书曰:九月,蜀阴平太守廖惇反,攻守善羌侯宕蕈营。

雍州刺史郭淮遣广魏太守王赟、南安太守游奕将兵讨惇。

淮上书:“赟、奕等分兵夹山东西,围落贼表,破在旦夕。

”帝曰:“兵势恶离。

”促诏淮敕奕诸别营非要处者,还令据便地。

诏敕未到,奕军为惇所破。

赟为流矢所中死。

丙寅,司马宣王围公孙渊于襄平,大破之,传渊首于京都,海东诸郡平。

冬十一月,录讨渊功,太尉宣王以下增邑封爵各有差。

初,帝议遣宣王讨渊,发卒四万人。

议臣皆以为四万兵多,役费难供。

帝曰:“四千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

” 遂以四万人行。

及宣王至辽东,霖雨不得时攻,髃臣或以为渊未可卒破,宜诏宣王还。

帝曰:“司马懿临危制变,擒渊可计日待也。

”卒皆如所策。

壬午,以司空韂臻为司徒,司隶校尉崔林为司空。

闰月,月犯心中央大星。

十二月乙丑,帝寝疾不豫。

辛巳,立皇后。

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寡孤独谷。

以燕王宇为大将军,甲申免,以武韂将军曹爽代之。

[一]注[一]汉晋春秋曰:帝以燕王宇为大将军,使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韂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政。

中书监刘放、令孙资久专权宠,为朗等素所不善,惧有后害,阴图间之,而宇常在帝侧,故未得有言。

甲申,帝气微,宇下殿呼曹肇有所议,未还,而帝少闲,惟曹爽独在。

放知之,呼资与谋。

资曰:“不可动也。

”放曰:“俱入鼎镬,何不可之有?

”乃突前见帝,垂泣曰:“陛下气微,若有不讳,将以天下付谁?

”帝曰:“卿不闻用燕王耶?

”放曰:“陛下忘先帝诏敕,藩王不得辅政。

且陛下方病,而曹肇、秦朗等便与才人侍疾者言戏。

燕王拥兵南面,不听臣等入,此即竖刁、赵高也。

今皇太子幼弱,未能统政,外有强暴之寇,内有劳怨之民,陛下不远虑存亡,而近系恩旧。

委祖宗之业,付二三凡士,寝疾数日,外内壅隔,社稷危殆,而己不知,此臣等所以痛心也。

“帝得放言,大怒曰:”谁可任者?

“放、资乃举爽代宇,又白”宜诏司马宣王使相参“,帝从之。

放、资出,曹肇入,泣涕固谏,帝使肇敕停。

肇出户,放、资趋而往,复说止帝,帝又从其言。

放曰:“宜为手诏。

” 帝曰:“我困笃,不能。

”放即上默,执帝手强作之,遂赍出,大言曰:“有诏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

”于是宇、肇、献、朗相与泣而归第。

初,青龙三年中,寿春农民妻自言为天神所下,命为登女,当营韂帝室,蠲邪纳福。

饮人以水,及以洗疮,或多愈者。

于是立馆后宫,下诏称扬,甚见优宠。

及帝疾,饮水无验,于是杀焉。

三年春正月丁亥,太尉宣王还至河内,帝驿马召到,引入卧内,执其手谓曰:“吾疾甚,以后事属君,君其与爽辅少子。

吾得见君,无所恨!

”宣王顿首流涕。

[一]即日,帝崩于嘉福殿,[二]时年三十六。

[三]癸丑,葬高平陵。

[四]注[一]魏略曰:帝既从刘放计,召司马宣王,自力为诏,既封,顾呼宫中常所给使者曰:“辟邪来!

汝持我此诏授太尉也。

”辟邪驰去。

先是,燕王为帝画计,以为关中事重,宜便道遣宣王从河内西还,事以施行。

宣王得前诏,斯须复得后手笔,疑京师有变,乃驰到,入见帝。

劳问讫,乃召齐、秦二王以示宣王,别指齐王谓宣王曰:“此是也,君谛视之,勿误也!

” 又教齐王令前抱宣王颈。

魏氏春秋曰:时太子芳年八岁,秦王九岁,在于御侧。

帝执宣王手,目太子曰:“死乃复可忍,朕忍死待君,君其与爽辅此。

”宣王曰:“陛下不见先帝属臣以陛下乎?

” 注[二]魏书曰:殡于九龙前殿。

注[三]臣松之按:魏武以建安九年八月定邺,文帝始纳甄后,明帝应以十年生,计至此年正月,整三十四年耳。

时改正朔,以故年十二月为今年正月,可强名三十五年,不得三十六也。

注[四]魏书曰:帝容止可观,望之俨然。

自在东宫,不交朝臣,不问政事,唯潜思书籍而已。

即位之后,褒礼大臣,料简功能,真伪不得相贸,务绝浮华谮毁之端,行师动觽,论决大事,谋臣将相,咸服帝之大略。

性特强识,虽左右小臣官簿性行,名迹所履,及其父兄子弟,一经耳目,终不遗忘。

含垢藏疾,容受直言,听受吏民士庶上书,一月之中至数十百封,虽文辞鄙陋,犹览省究竟,意无厌倦。

孙监曰:闻之长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发垂地,口吃少言,而沉毅好断。

初,诸公受遗辅导,帝皆以方任处之,政自己出。

而优礼大臣,开容善直,虽犯颜极谏,无所摧戮,其君人之量如此之伟也。

然不思建德垂风,不固维城之基,至使大权偏据,社稷无韂,悲夫!

评曰:明帝沉毅断识,任心而行,盖有君人之至概焉。

于时百姓雕弊,四海分崩,不先聿修显祖,阐拓洪基,而遽追秦皇、汉武,宫馆是营,格之远猷,其殆疾乎!

三国志·魏书·文帝纪

〔陈寿〕 〔晋〕

文皇帝讳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

中平四年冬,生于谯。

[一]建安十六年,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

二十二年,立为魏太子。

[二]太祖崩,嗣位为丞相、魏王。

[三]尊王后曰王太后。

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

注[一]魏书曰:帝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

年八岁,能属文。

有逸才,遂博贯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

善骑射,好击剑。

举茂才,不行。

献帝起居注曰:建安十*(五)**[三]*年,为司徒赵温所辟。

太祖表“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

使侍中守光禄勋郗虑持节奉策免温官。

注[二]魏略曰:太祖不时立太子,太子自疑。

是时有高元吕者,善相人,乃呼问之,对曰:“其贵乃不可言。

”问:“寿几何?

”元吕曰:“其寿,至四十当有小苦,过是无忧也。

”后无几而立为王太子,至年四十而薨。

注[三]袁宏汉纪载汉帝诏曰:“魏太子丕:昔皇天授乃显考以翼我皇家,遂攘除髃凶,拓定九州,弘功茂绩,光于宇宙,朕用垂拱负扆二十有余载。

天不慭遗一老,永保余一人,早世潜神,哀悼伤切。

丕奕世宣明,宜秉文武,绍熙前绪。

今使使持节御史大夫华歆奉策诏授丕丞相印绶、魏王玺绂,领冀州牧。

方今外有遗虏,遐夷未宾,旗鼓犹在边境,干戈不得韬刃,斯乃播扬洪烈,立功垂名之秋也。

岂得修谅闇之礼,究曾、闵之志哉?

其敬服朕命,抑弭忧怀,旁祗厥绪,时亮庶功,以称朕意。

于戏,可不勉与!

“ 元年二月[一]王戌,以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史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

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

为金策着令,藏之石室。

注[一]魏书载庚戌令曰:“关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灾荒,设禁重税,非所以便民。

其除池□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

”辛亥,赐诸侯王将相已下将粟万斛,帛千匹,金银各有差等。

遣使者循行郡国,有违理掊克暴虐者,举其罪。

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扬:“此何祥也?

”扬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

天事恒象,此其应也。

”内黄殷登默而记之。

至四十五年,登尚在。

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扬之言,其验兹乎!

” [一]注[一]魏书曰:王召见登,谓之曰:“昔成风闻楚丘之繇而敬事季友,邓晨信少公之言而自纳光武。

登以笃老,服膺占术,记识天道,岂有是乎!

”赐登谷三百斛,遣归家。

已卯,以前将军夏侯惇为大将军。

濊貊、扶余单于、焉耆、于阗王皆各遣使奉献。

[一]注[一]魏书曰:丙戌,令史官奏修重、黎、羲、和之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以奉天时。

臣松之案:魏书有是言而不闻其职也。

丁亥令曰:“故尚书仆射毛玠、奉常王修、凉茂、郎中令袁涣、少府谢奂、万潜、中尉徐奕、国渊等,皆忠直在朝,履蹈仁义,并早即世,而子孙陵迟,恻然愍之,其皆拜子男为郎中。

” 夏四月丁巳,饶安县言白雉见。

[一]庚午,大将军夏侯惇薨。

[二]注[一]魏书曰:赐饶安田租,勃海郡百户牛酒,大酺三日。

太常以太牢祠宗庙。

注[二]魏书曰:王素服幸邺东城门发哀。

孙盛曰:在礼,天子哭同姓于宗庙门之外。

哭于城门,失其所也。

五月戊寅,天子命王追尊皇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封王子叡为武德侯。

[一]是月,冯翊山贼郑甘、王照率觽降,皆封列侯。

[二]注[一]魏略曰:以侍中郑称为武德侯傅,令曰:“龙渊、太阿出昆吾之金,和氏之璧由井里之田。

砻之以砥砺,错之以他山,故能致连城之价,为命世之宝。

学亦人之砥砺也。

称笃学大儒,勉以经学辅侯,宜旦夕入侍,曜明其志。

” 注[二]魏书曰:初,郑甘、王照及卢水胡率其属来降,王得降书以示朝曰:“前欲有令吾讨鲜卑者,吾不从而降。

又有欲使吾及今秋讨卢水胡者,吾不听,今又降。

昔魏武侯一谋而当,有自得之色,见讥李悝。

吾今说此,非自是也,徒以为坐而降之,其功大于动兵革也。

” 酒泉黄华、张掖张进等各执太守以叛。

金城太守苏则讨进,斩之。

华降。

[一]注[一]华后为兖州刺史,见王凌传。

六月辛亥,治兵于东郊,[一]庚午,遂南征。

[二]注[一]魏书曰:公卿相仪,王御华盖,视金鼓之节。

注[二]魏略曰:王将出征,度支中郎将新平霍性上疏谏曰:“臣闻文王与纣之事,是时天下括囊无咎,凡百君子,莫肯用讯。

今大王体则乾坤,广开四聪,使贤愚各建所规。

伏惟先王功无与比,而今能言之类,不称为德。

故圣人曰‘得百姓之欢心’。

兵书曰‘战,危事也’是以六国力战,强秦承弊,豳王不争,周道用兴。

愚谓大王且当委重本朝而守其雌,抗威虎卧,功业可成。

而今□基,便复起兵,兵者凶器,必有凶扰,扰则思乱,乱出不意。

臣谓此危,危于累卵。

昔夏启隐神三年,易有‘不远而复’,论有‘不惮改’。

诚愿大王揆古察今,深谋远虑,与三事大夫算其长短。

臣沐浴先王之遇,又初改政,复受重任,虽知言触龙鳞,阿谀近福,窃感所诵,危而不持。

”奏通,帝怒,遣刺奸就考,竟杀之。

既而悔之,追原不及。

秋七月庚辰,令曰:“轩辕有明台之议,放勋有衢室之问,皆所以广询于下也。

[一]百官有司,其务以职尽规谏,将率陈军法,朝士明制度,牧守申政事,缙绅考六艺,吾将兼览焉。

” 注[一]管子曰: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兵也。

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民也。

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

禹立建鼓于朝,而备诉讼也。

汤有总街之廷,以观民非也。

武王有灵台之囿,而贤者进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也。

孙权遣使奉献。

蜀将孟达率觽降。

武都氐王杨仆率种人内附,居汉阳郡。

[一]注[一]魏略载王自手笔令曰:“*(吾)**[日]*前遣使宣国威灵,而达即来。

吾惟春秋褒仪父,即封拜达,使还领新城太守。

近复有扶老携幼首向王化者。

吾闻夙沙之民自缚其君以归神农,豳国之觽襁负其子而入丰、镐,斯岂驱略迫胁之所致哉?

乃风化动其情而仁义感其衷,欢心内发使之然也。

以此而推,西南将万里无外,权、备将与谁守死乎?

” 甲午,军次于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百姓于邑东。

[一]八月,石邑县言凤皇集。

注[一]魏书曰:设伎乐百戏,令曰:“先王皆乐其所生,礼不忘其本。

谯,霸王之邦,真人本出,其复谯租税二年。

”三老吏民上寿,日夕而罢。

丙申,亲祠谯陵。

孙盛曰:昔者先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内节天性,外施四海,存尽其敬,亡极其哀,思慕谅闇,寄政頉宰,故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

夫然,故在三之义惇,臣子之恩笃,雍熙之化隆,经国之道固,圣人之所以通天地,厚人伦,显至教,敦风俗,斯万世不易之典,百王服膺之制也。

是故丧礼素冠,郐人着庶见之讥,宰予降儙,仲尼发不仁之叹,子颓忘戚,君子以为乐祸,鲁侯易服,春秋知其不终,岂不以坠至痛之诚心,丧哀乐之大节者哉?

故虽三季之末,七雄之弊,犹未有废缞斩于旬朔之间,释麻杖于反哭之日者也。

逮于汉文,变易古制,人道之纪,一旦而废,缞素夺于至尊,四海散其遏密,义感阙于髃后,大化坠于君亲。

虽心存贬约,虑在经纶,至于树德垂声,崇化变俗,固以道薄于当年,风颓于百代矣。

且武王载主而牧野不陈,晋襄墨缞而三帅为俘,应务济功,服其焉害?

魏王既追汉制,替其大礼,处莫重之哀而设飨宴之乐,居贻厥之始而坠王化之基,及至受禅,显纳二女,忘其至恤以诬先圣之典,天心丧矣,将何以终!

是以知王龄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冬十*(一)*月癸卯,令曰:“诸将征伐,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敛,吾甚哀之。

其告郡国给槥椟殡敛,*槥音韂.*送致其家,官为设祭。

”[一]丙午,行至曲蠡。

注[一]汉书高祖八月令曰:“士卒从军死,为槥。

”应劭曰:“槥,小棺也,今谓之椟。

”应璩百一诗曰:“槥车在道路,征夫不得休。

”陆机大墓赋曰:“观细木而闷迟,鷪洪椟而念槥。

” 汉帝以觽望在魏,乃召髃公卿士,[一]告祠高庙。

使兼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禅位,册曰:“咨尔魏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

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髃凶肆逆,宇内颠覆。

赖武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

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

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

于戏!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

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二]乃为坛于繁阳。

庚午,王升坛即阼,百官陪位。

事讫,降坛,视燎成礼而反。

改延康为黄初,大赦。

[三] 注[一]袁宏汉纪载汉帝诏曰:“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

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

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

“ 注[二]献帝传载禅代觽事曰:左中郎将李伏表魏王曰:“昔先王初建魏国,在境外者闻之未审,皆以为拜王。

武都李庶、姜合羁旅汉中,谓臣曰:”必为魏公,未便王也。

定天下者,魏公子桓,神之所命,当合符谶,以应天人之位。

‘臣以合辞语镇南将军张鲁,鲁亦问合知书所出?

合曰:“孔子玉版也。

天子历数,虽百世可知。

’是后月余,有亡人来,写得册文,卒如合辞。

合长于内学,关右知名。

鲁虽有怀国之心,沉溺异道变化,不果寤合之言。

后密与臣议策质,国人不协,或欲西通,鲁即怒曰:”宁为魏公奴,不为刘备上客也。

‘言发恻痛,诚有由然。

合先迎王师,往岁病亡于邺。

自臣在朝,每为所亲宣说此意,时未有宜,弗敢显言。

殿下即位初年,祯祥觽瑞,日月而至,有命自天,昭然着见。

然圣德洞达,符表豫明,实乾坤挺庆,万国作孚。

臣每庆贺,欲言合验。

事君尽礼,人以为谄。

况臣名行秽贱,入朝日浅,言为罪尤,自抑而已。

今洪泽被四表,灵恩格天地,海内翕习,殊方归服,兆应并集,以扬休命,始终允臧。

臣不胜喜舞,谨具表通。

“王令曰:”以示外。

薄德之人,何能致此,未敢当也。

斯诚先王至德通于神明,固非人力也。

“Ui魏王侍中刘廙、辛毗、刘晔、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髃、给事黄门侍郎王毖、董遇等言:”臣伏读左中郎将李伏上事,考图纬之言,以效神明之应,稽之古代,未有不然者也。

故尧称历数在躬,璇玑以明天道。

周武未战而赤乌衔书。

汉祖未兆而神母告符。

孝宣仄微,字成木叶。

光武布衣,名已勒谶。

是天之所命以着圣哲,非有言语之声,芬芳之臭,可得而知也,徒县象以示人,微物以效意耳。

自汉德之衰,渐染数世,桓、灵之末,皇极不建,暨于大乱,二十余年。

天之不泯,诞生明圣,以济其难,是以符谶先着,以彰至德。

殿下践阼未儙,而灵象变于上,髃瑞应于下,四方不羁之民,归心向义,唯惧在后,虽典籍所传,未若今之盛也。

臣妾远近,莫不凫藻。

“ 王令曰:“儣牛之驳似虎,莠之幼似禾,事有似是而非者,今日是已。

鷪斯言事,良重吾不德。

”于是尚书仆射宣告官寮,咸使闻知。

Ui辛亥,太史丞许芝条魏代汉见谶纬于魏王曰:“易传曰:”圣人受命而王,黄龙以戊己日见。

‘七月四日戊寅,黄龙见,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着明者也。

又曰:“初六,履霜,阴始凝也。

’又有积虫大穴天子之宫,厥咎然,今蝗虫见,应之也。

又曰:”圣人以德亲比天下,仁恩洽普,厥应麒麟以戊己日至,厥应圣人受命。

‘又曰:“圣人清净行中正,贤人福至民从命,厥应麒麟来。

’春秋汉含孳曰:”汉以魏,魏以征。

‘春秋玉版谶曰:“代赤者魏公子。

’春秋佐助期曰:”汉以许昌失天下。

‘故白马令李云上事曰:“许昌气见于当涂高,当涂高者当昌于许。

’当涂高者,魏也。

象魏者,两观阙是也。

当道而高大者魏。

魏当代汉。

今魏基昌于许,汉征绝于许,乃今效见,如李云之言,许昌相应也。

佐助期又曰:”汉以蒙孙亡。

‘说者以蒙孙汉二十四帝,童蒙愚昏,以弱亡。

或以杂文为蒙其孙当失天下,以为汉帝非正嗣,少时为董侯,名不正,蒙乱之荒惑,其子孙以弱亡。

孝经中黄谶曰:“日载东,绝火光。

不横一,圣聪明。

四百之外,易姓而王。

天下归功,致太平,居八甲。

共礼乐,正万民,嘉乐家和杂。

’此魏王之姓讳,着见图谶。

易运期谶曰:”言居东,西有午,两日并光日居下。

其为主,反为辅。

五八四十,黄气受,真人出。

‘言午,许字。

两日,昌字。

汉当以许亡,魏当以许昌。

今际会之期在许,是其大效也。

易运期又曰:“鬼在山,禾女连,王天下。

‘臣闻帝王者,五行之精。

易姓之符,代兴之会,以七百二十年为一轨。

有德者过之,至于八百,无德者不及,至四百载。

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夏家四百数十年,汉行夏正,迄今四百二十六岁。

又高祖受命,数虽起乙未,然其兆征始于获麟。

获麟以来七百余年,天之历数将以尽终。

帝王之兴,不常一姓。

太微中,黄帝坐常明,而赤帝坐常不见,以为黄家兴而赤家衰,凶亡之渐。

自是以来四十余年,又荧惑失色不明十有余年。

建安十年,彗星先除紫微,二十三年,复扫太微。

新天子气见东南以来,二十三年,白虹贯日,月蚀荧惑,比年己亥、壬子、丙午日蚀,皆水灭火之象也。

殿下即位,初践阼,德配天地,行合神明,恩泽盈溢,广被四表,格于上下。

是以黄龙数见,凤皇仍翔,麒麟皆臻,白虎效仁,前后献见于郊甸。

甘露醴泉,奇兽神物,觽瑞并出。

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也。

昔黄帝受命,风后受河图。

舜、禹有天下,凤皇翔,洛出书。

汤之王,白鸟为符。

文王为西伯,赤鸟衔丹书。

武王伐殷,白鱼升舟。

高祖始起,白蛇为征。

巨迹瑞应,皆为圣人兴。

观汉前后之大灾,今兹之符瑞,察图谶之期运,揆河洛之所甄,未若今大魏之最美也。

夫得岁星者,道始兴。

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有周之分野也。

高祖入秦,五星聚东井,有汉之分野也。

今兹岁星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

而天之瑞应,并集来臻,四方归附,襁负而至,兆民欣戴,咸乐嘉庆。

春秋大传曰:“周公何以不之鲁?

盖以为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受命而王。

‘周公反政,尸子以为孔子非之,以为周公不圣,不为兆民也。

京房作易传曰:”凡为王者,恶者去之,弱者夺之。

易姓改代,天命应常,人谋鬼谋,百姓与能。

’伏惟殿下体尧舜之盛明,膺七百之禅代,当汤武之期运,值天命之移受,河洛所表,图谶所载,昭然明白,天下学士所共见也。

臣职在史官,考符察征,图谶效见,际会之期,谨以上闻。

“王令曰:”昔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仲尼叹其至德。

公旦履天子之籍,听天下之断,终然复子明辟,书美其人。

吾虽德不及二圣,敢忘高山景行之义哉?

若夫唐尧、舜、禹之迹,皆以圣质茂德处之,故能上和灵只,下宁万姓,流称今日。

今吾德至薄也,人至鄙也,遭遇际会,幸承先王余业,恩未被四海,泽未及天下,虽倾仓竭府以振魏国百姓,犹寒者未尽暖,饥者未尽饱。

夙夜忧惧,弗敢遑宁,庶欲保全发齿,长守今日,以没于地,以全魏国,下见先王,以塞负荷之责。

望狭志局,守此而已。

虽屡蒙祥瑞,当之战惶,五色无主。

若芝之言,岂所闻乎?

心栗手悼,书不成字,辞不宣心。

吾闲作诗曰:“丧乱悠悠过纪,白骨纵横万里,哀哀下民靡恃,吾将佐时整理,复子明辟致仕。

‘庶欲守此辞以自终,卒不虚言也。

宜宣示远近,使昭赤心。

”于是侍中辛毗、刘晔、散骑常侍傅巽、韂臻、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髃、给事中博士骑都尉苏林、董巴等奏曰:“伏见太史丞许芝上魏国受命之符。

令书恳切,允执谦让,虽舜、禹、汤、文,义无以过。

然古先哲王所以受天命而不辞者,诚急遵皇天之意,副兆民之望,弗得已也。

且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又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效之。

’以为天文因人而变,至于河洛之书,着于洪范,则殷、周效而用之矣。

斯言,诚帝王之明符,天道之大要也。

是以由德应录者代兴于前,失道数尽者迭废于后,传讥苌弘欲支天之所坏,而说蔡墨‘雷乘干’之说,明神器之存亡,非人力所能建也。

今汉室衰替,帝纲堕坠,天子之诏,歇灭无闻,皇天将舍旧而命新,百姓既去汉而为魏,昭然着明,是可知也。

先王拨乱平世,将建洪基。

至于殿下,以至德当历数之运,即位以来,天应人事,粲然大备,神灵图籍,兼仍往古,休征嘉兆,跨越前代。

是芝所取中黄、运期姓纬之谶,斯文乃着于前世,与汉并见。

由是言之,天命久矣,非殿下所得而拒之也。

神明之意,候望禋享,兆民颙颙,咸注嘉愿,惟殿下览图籍之明文,急天下之公义,辄宣令外内,布告州郡,使知符命着明,而殿下谦虚之意。

“令曰:”下四方以明孤款心,是也。

至于览余辞,岂余所谓哉?

宁所堪哉?

诸卿指论,未若孤自料之审也。

夫虚谈谬称,鄙薄所弗当也。

且闻比来东征,经郡县,历屯田,百姓面有饥色,衣或短褐不完,罪皆在孤。

是以上惭觽瑞,下愧士民。

由斯言之,德尚未堪偏王,何言帝者也!

宜止息此议,无重吾不德,使逝之后,不愧后之君子。

“Ui癸丑,宣告髃寮。

督军御史中丞司马懿、侍御史郑浑、羊秘、鲍勋、武周等言:”令如左。

伏读太史丞许芝上符命事,臣等闻有唐世衰,天命在虞,虞氏世衰,天命在夏。

然则天地之灵,历数之运,去就之符,惟德所在。

故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今汉室衰,自安、和、冲、质以来,国统屡绝,桓、灵荒淫,禄去公室,此乃天命去就,非一朝一夕,其所由来久矣。

殿下践阼,至德广被,格于上下,天人感应,符瑞并臻,考之旧史,未有若今日之盛。

夫大人者,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时已至而犹谦让者,舜、禹所不为也,故生民蒙救济之惠,髃类受育长之施。

今八方颙颙,大小注望,皇天乃眷,神人同谋,十分而九以委质,义过周文,所谓过恭也。

臣妾上下,伏所不安。

“令曰:”世之所不足者道义也,所有余者苟妄也。

常人之性,贱所不足,贵所有余,故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孤虽寡德,庶自免于常人之贵。

夫‘石可破而不可夺坚,丹可磨而不可夺赤’。

丹石微物,尚保斯质,况吾托士人之末列,曾受教于君子哉?

且於陵仲子以仁为富,柏成子高以义为贵,鲍焦感子贡之言,弃其蔬而槁死,薪者讥季札失辞,皆委重而弗视。

吾独何人?

昔周武,大圣也,使叔旦盟胶鬲于四内,使召公约微子于共头,故伯夷、叔齐相与笑之曰:“昔神农氏之有天下,不以人之坏自成,不以人之卑自高。

‘以为周之伐殷以暴也。

吾德非周武而义惭夷、齐,庶欲远苟妄之失道,立丹石之不夺,迈於陵之所富,蹈柏成之所贵,执鲍焦之贞至,遵薪者之清节。

故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吾之斯志,岂可夺哉?

”Ui乙卯,册诏魏王禅代天下曰:“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曰,咨尔魏王:夫命运否泰,依德升降,三代卜年,着于春秋,是以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由来尚矣。

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安、顺已降,世失其序,冲、质短祚,三世无嗣,皇纲肇亏,帝典颓沮。

暨于朕躬,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

变兴辇毂,祸由阉宦。

董卓乘衅,恶甚浇、豷,劫迁省御,*(太仆)**[火扑]*宫庙,遂使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夏鼎沸,蝮蛇塞路。

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岂复朕民?

幸赖武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区夏,保乂皇家。

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御衡不迷,布德优远,声教被四海,仁风扇鬼区,是以四方效珍,人神响应,天之历数实在尔躬。

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

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

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只,绍天明命,厘降二女,以嫔于魏。

使使持节行御史大夫事太常音,奉皇帝玺绶,王其永君万国,敬御天威,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敬之哉?

“ 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奏曰:“汉氏以天子位禅之陛下,陛下以圣明之德,历数之序,承汉之禅,允当天心。

夫天命弗可得辞,兆民之望弗可得违,臣请会列侯诸将、髃臣陪隶,发玺书,顺天命,具礼仪列奏。

”令曰:“当议孤终不当承之意而已。

犹猎,还方有令。

” Ui尚书令等又奏曰:“昔尧、舜禅于文祖,至汉氏,以师征受命,畏天之威,不敢怠遑,便即位行在所之地。

今当受禅代之命,宜会百寮髃司,六军之士,皆在行位,使咸鷪天命。

营中促狭,可于平敞之处设坛场,奉答休命。

臣辄与侍中常侍会议礼仪,太史官择吉日讫,复奏。

“令曰:”吾殊不敢当之,外亦何豫事也!

“Ui侍中刘廙、常侍韂臻等奏议曰:”汉氏遵唐尧公天下之议,陛下以圣德膺历数之运,天人同欢,靡不得所,宜顺灵符,速践皇阼。

问太史丞许芝,今月十七日己未直成,可受禅命,辄治坛场之处,所当施行别奏。

“ 令曰。

“属出见外,便设坛场,斯何谓乎?

今当辞让不受诏也。

但于帐前发玺书,威仪如常,且天寒,罢作坛士使归。

”既发玺书,王令曰:“当奉还玺绶为让章。

吾岂奉此诏承此贶邪?

昔尧让天下于许由、子州支甫,舜亦让于善卷、石户之农、北人无择,或退而耕颍之阳,或辞以幽忧之疾,或远入山林,莫知其处,或携子入海,终身不反,或以为辱,自投深渊。

且颜烛惧太朴之不完,守知足之明分,王子搜乐丹穴之潜处,被熏而不出,柳下惠不以三公之贵易其介,曾参不以晋、楚之富易其仁:斯九士者,咸高节而尚义,轻富而贱贵,故书名千载,于今称焉。

求仁得仁,仁岂在远?

孤独何为不如哉?

义有蹈东海而逝,不奉汉朝之诏也。

亟为上章还玺绶,宣之天下,使咸闻焉。

“己未,宣告髃僚,下魏,又下天下。

Ui辅国将军清苑侯刘若等百二十人上书曰:”伏读令书,深执克让,圣意恳恻,至诚外昭,臣等有所不安。

何者?

石户、北人,匹夫狂狷,行不合义,事不经见者,是以史迁谓之不然,诚非圣明所当希慕。

且有虞不逆放勋之禅,夏禹亦无辞位之语,故传曰:“舜陟帝位,若固有之。

‘斯诚圣人知天命不可逆,历数弗可辞也。

伏惟陛下应干符运,至德发闻,升昭于天,是三灵降瑞,人神以和,休征杂沓,万国响应,虽欲勿用,将焉避之?

而固执谦虚,违天逆觽,慕匹夫之微分,背上圣之所蹈,违经谶之明文,信百氏之穿凿,非所以奉答天命,光慰觽望也。

臣等昧死以请,辄整顿坛场,至吉日受命,如前奏,分别写令宣下。

“王令曰:”昔柏成子高辞夏禹而匿野,颜阖辞鲁币而远迹,夫以王者之重,诸侯之贵,而二子忽之,何则?

其节高也。

故烈士徇荣名,义夫高贞介,虽蔬食瓢饮,乐在其中。

是以仲尼师王骀,而子产嘉申徒。

今诸卿皆孤股肱腹心,足以明孤,而今咸若斯,则诸卿游于形骸之内,而孤求为形骸之外,其不相知,未足多怪。

亟为上章还玺绶,勿复纷纷也。

“ Ui辅国将军等一百二十人又奏曰:“臣闻符命不虚见,觽心不可违,故孔子曰:”周公其为不圣乎?

以天下让。

是天地日月轻去万物也。

‘是以舜向天下,不拜而受命。

今火德气尽,炎上数终,帝迁明德,祚隆大魏。

符瑞昭鴋,受命既固,光天之下,神人同应,虽有虞仪凤,成周跃鱼,方今之事,未足以喻。

而陛下违天命以饰小行,逆人心以守私志,上忤皇穹眷命之旨,中忘圣人达节之数,下孤人臣翘首之望,非所以扬圣道之高衢,乘无穷之懿勋也。

臣等闻事君有献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鳞固争之义,臣等敢以死请。

“ 令曰:“夫古圣王之治也,至德合乾坤,惠泽均造化,礼教优乎昆虫,仁恩洽乎草木,日月所照,戴天履地含气有生之类,靡不被服清风,沐浴玄德。

是以金革不起,苛慝不作,风雨应节,祯祥触类而见。

今百姓寒者未暖,饥者未饱,□者未室,寡者未嫁。

权、备尚存,未可舞以干戚,方将整以齐斧。

戎役未息于外,士民未安于内,耳未闻康哉之歌,目未鷪击壤之戏,婴儿未可托于高巢,余粮未可以宿于田亩:人事未备,至于此也。

夜未曜景星,治未通真人,河未出龙马,山未出象车,蓂荚未植阶庭,萐莆未生庖厨,王母未献白环,渠搜未见珍裘:灵瑞未效,又如彼也。

昔东户季子、容成、大庭、轩辕、赫胥之君,咸得以此就功勒名。

今诸卿独不可少假孤精心竭虑,以和天人,以格至理,使彼觽事备,髃瑞效,然后安乃议此乎,何遽相愧相迫之如是也?

速为让章,上还玺绶,无重吾不德也。

”Ui侍中刘廙等奏曰:“伏惟陛下以大圣之纯懿,当天命之历数,观天象则符瑞着明,考图纬则文义焕炳,察人事则四海齐心,稽前代则异世同归。

而固拒禅命,未践尊位,圣意恳恻,臣等敢不奉诏?

辄具章遣使者。

”奉令曰:“泰伯三以天下让,人无得而称焉,仲尼叹其至德,孤独何人?

”Ui庚申,魏王上书曰:“皇帝陛下:奉被今月乙卯玺书,伏听册命,五内惊震,精爽散越,不知所处。

臣前上还相位,退守藩国,圣恩听许。

臣虽无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志,保己存性,实其私愿。

不寤陛下猥损过谬之命,发不世之诏,以加无德之臣。

且闻尧禅重华,举其克谐之德,舜授文命,采其齐圣之美,犹下咨四岳,上观璇玑。

今臣德非虞、夏,行非二君,而承历数之谘,应选授之命,内自揆抚,无德以称。

且许由匹夫,犹拒帝位,善卷布衣,而逆虞诏。

臣虽鄙蔽,敢忘守节以当大命,不胜至愿。

谨拜章陈情,使行相国永寿少府粪土臣毛宗奏,并上玺绶。

”Ui辛酉,给事中博士苏林、董巴上表曰:“天有十二次以为分野,王公之国,各有所属,周在鹑火,魏在大梁。

岁星行历十二次国,天子受命,诸侯以封。

周文王始受命,岁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故春秋传曰:”武王伐纣,岁在鹑火。

岁之所在,即我有周之分野也。

‘昔光和七年,岁在大梁,武王始受命,*(为)**[于]*时将讨黄巾。

是岁改年为中平元年。

建安元年,岁复在大梁,始拜大将军。

十三年复在大梁,始拜丞相。

今二十五年,岁复在大梁,陛下受命。

此魏得岁与周文王受命相应。

今年青龙在庚子,诗推度灾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圣命天下治。

’又曰:”王者布德于子,治成于丑。

‘此言今年天更命圣人制治天下,布德于民也。

魏以改制天下,与*(时)**[诗]*协矣。

颛顼受命,岁在豕韦,韂居其地,亦在豕韦,故春秋传曰:“韂,颛顼之墟也。

‘今十月斗之建,则颛顼受命之分也,始魏以十月受禅,此同符始祖受命之验也。

魏之氏族,出自颛顼,与舜同祖,见于春秋世家。

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汉之火,于行运,会于尧舜授受之次。

臣闻天之去就,固有常分,圣人当之,昭然不疑,故尧捐骨肉而禅有虞,终无□色,舜发陇亩而君天下,若固有之,其相受授,闲不替漏。

天下已传矣,所以急天命,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也。

今汉期运已终,妖异绝之已审,阶下受天之命,符瑞告征,丁宁详悉,反复备至,虽言语相喻,无以代此。

今既发诏书,玺绶未御,固执谦让,上逆天命,下违民望。

臣谨案古之典籍,参以图纬,魏之行运及天道所在,即尊之验,在于今年此月,昭晰分明。

唯阶下迁思易虑,以时即位,显告天帝而告天下,然后改正朔,易服色,正大号,天下幸甚。

”令曰:“凡斯皆宜圣德,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天瑞虽彰,须德而光。

吾德薄之人,胡足以当之?

今让,冀见听许,外内咸使闻知。

”Ui壬戌,册诏曰:“皇帝问魏王言:遣宗奉庚申书到,所称引,闻之。

朕惟汉家世逾二十,年过四百,运周数终,行祚已讫,天心已移,兆民望绝,天之所废,有自来矣。

今大命有所厎止,神器当归圣德,违觽不顺,逆天不祥。

王其体有虞之盛德,应历数之嘉会,是以祯祥告符,图谶表录,神人同应,受命咸宜。

朕畏上帝,致位于王。

天不可违,觽不可拂。

且重华不逆尧命,大禹不辞舜位,若夫由、卷匹夫,不载圣籍,固非皇材帝器所当称慕。

今使音奉皇帝玺绶,王其陟帝位,无逆朕命,以祗奉天心焉。

”Ui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奉曰:“今汉使音奉玺书到,臣等以为天命不可稽,神器不可渎。

周武中流有白鱼之应,不待师期而大号已建,舜受大麓,桑荫未移而已陟帝位,皆所以祗承天命,若此之速也。

故无固让之义,不以守节为贵,必道信于神灵,符合于天地而已。

易曰:”其受命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赜,其孰能与于此?

’今陛下应期运之数,为皇天所子,而复稽滞于辞让,低回于大号,非所以则天地之道,副万国之望。

臣等敢以死请,辄敕有司修治坛场,择吉日,受禅命,发玺绶。

“令曰:”冀三让而不见听,何汲汲于斯乎?

“Ui甲子,魏王上书曰:”奉今月壬戌玺书,重被圣命,伏听册告,肝胆战悸,不知所措。

天下神器,禅代重事,故尧将禅舜,纳于大麓,舜之命禹,玄圭告功。

烈风不迷,九州攸平,询事考言,然后乃命,而犹执谦让于德不嗣。

况臣顽固,质非二圣,乃应天统,受终明诏。

敢守微节,归志箕山,不胜大愿。

谨拜表陈情,使并奉上玺绶。

“Ui侍中刘廙等奏曰:”臣等闻圣帝不违时,明主不逆人,故易称通天下之志,断天下之疑。

伏惟陛下体有虞之上圣,承土德之行运,当亢阳明夷之会,应汉氏祚终之数,合契皇极,同符两仪。

是以圣瑞表征,天下同应,历运去就,深切着明。

论之天命,无所与议,比之时宜,无所与争。

故受命之期,时清日晏,曜灵施光,休气云蒸。

是乃天道悦怿,民心欣戴,而仍见闭拒,于礼何居?

且髃生不可一日无主,神器不可以斯须无统,故臣有违君以成业,下有矫上以立事,臣等敢不重以死请。

“王令曰:”天下重器,王者正统,以圣德当之,犹有惧心,吾何人哉?

且公卿未至乏主,斯岂小事,且宜以待固让之后,乃当更议其可耳。

“Ui丁卯,册诏魏王曰:”天讫汉祚,辰象着明,朕祗天命,致位于王,仍陈历数于诏册,喻符运于翰墨。

神器不可以辞拒,皇位不可以谦让,稽于天命,至于再三。

且四海不可以一日旷主,万机不可以斯须无统,故建大业者不拘小节,知天命者不系细物,是以舜受大业之命而无逊让之辞,圣人达节,不亦远乎!

今使音奉皇帝玺绶,王其钦承,以答天下向应之望焉。

“Ui相国华歆、太尉贾诩、御史大夫王朗及九卿上言曰:”臣等被召到,伏见太史丞许芝、左中郎将李伏所上图谶、符命,侍中刘廙等宣□觽心,人灵同谋。

又汉朝知陛下圣化通于神明,圣德参于虞、夏,因瑞应之备至,听历数之所在,遂献玺绶,固让尊号。

能言之伦,莫不拚舞,河图、洛书,天命瑞应,人事协于天时,民言协于天□。

而陛下性秉劳谦,体尚克让,明诏恳切,未肯听许,臣妾小人,莫不伊邑。

臣等闻自古及今,有天下者不常在乎一姓。

考以德势,则盛衰在乎强弱,论以终始,则废兴在乎期运。

唐、虞历数,不在厥子而在舜、禹。

舜、禹虽怀克让之意迫,髃后执玉帛而朝之,兆民怀欣戴而归之,率土扬歌谣而咏之,故其守节之拘,不可得而常处,达节之权,不可得而久避。

是以或逊位而不□,或受禅而不辞,不□者未必厌皇宠,不辞者未必渴帝祚,各迫天命而不得以已。

既禅之后,则唐氏之子为宾于有虞,虞氏之胄为客于夏代,然则禅代之义,非独受之者实应天福,授之者亦与有余庆焉。

汉自章、和之后,世多变故,稍以陵迟,洎乎孝灵,不恒其心,虐贤害仁,聚敛无度,政在嬖竖,视民如绚,遂令上天震怒,百姓从风如归。

当时则四海鼎沸,既没则祸发宫庭,宠势并竭,帝室遂卑,若在帝舜之末节,犹择圣代而授之,荆人抱玉璞,犹思良工而刊之,况汉国既往,莫之能匡,推器移君,委之圣哲,固其宜也。

汉朝委质,既愿礼禅之速定也,天祚率土,必将有主。

主率土者,非陛下其孰能任之?

所谓论德无与为比,考功无推让矣。

天命不可久稽,民望不不可久违,臣等慺慺,不胜大愿。

伏请陛下割撝谦之志,修受禅之礼,副人神之意,慰外内之愿。

“令曰:”以德则孤不足,以时则戎虏未灭。

若以髃贤之灵,得保首领,终君魏国,于孤足矣。

若孤者,胡足以辱四海?

至乎天瑞人事,皆先王圣德遗庆,孤何有焉?

是以未敢闻命。

“Ui己巳,魏王上书曰:”臣闻舜有宾于四门之勋,乃受禅于陶唐,禹有存国七百之功,乃承禄于有虞。

臣以蒙蔽,德非二圣,猥当天统,不敢闻命。

敢屡抗疏,略陈私愿,庶章通紫庭,得全微节,情达宸极,永守本志。

而音重复衔命,申制诏臣,臣实战惕,不发玺书,而音迫于严诏,不敢复命。

愿陛下驰传骋驿,召音还台。

不胜至诚,谨使宗奉书。

“Ui相国歆、太尉诩、御史大夫朗及九卿奏曰:”臣等伏读诏书,于邑益甚。

臣等闻易称圣人奉天时,论语云君子畏天命,天命有去就,然后帝者有禅代。

是以唐之禅虞,命在尔躬,虞之顺唐,谓之受终。

尧知天命去己,故不得不禅舜,舜知历数在躬,故不敢不受。

不得不禅,奉天时也,不敢不受,畏天命也。

汉朝虽承季末陵迟之余,犹务奉天命以则尧之道,是以愿禅帝位而归二女。

而陛下正于大魏受命之初,抑虞、夏之达节,尚延陵之让退,而所枉者大,所直者小,所详者轻,所略者重,中人凡士犹为陛下陋之。

没者有灵,则重华必忿愤于苍梧之神墓,大禹必郁悒于会稽之山阴,武王必不悦于*(商)**[高]*陵之玄宫矣。

是以臣等敢以死请。

且汉政在阉宦,禄去帝室七世矣,遂集矢石于其宫殿,而二京为之丘墟。

当是之时,四海荡覆,天下分崩,武王亲衣甲而冠胄,沐雨而栉风,为民请命,则活万国,为世拨乱,则致升平,鸠民而立长,筑宫而置吏,元元无过,罔于前业,而始有造于华夏。

陛下即位,光昭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隐,视之如伤,惧者宁之,劳者息之,寒者以暖,饥者以充,远人以*(恩复)**[德服]*,寇敌以恩降,迈恩种德,光被四表。

稽古笃睦,茂于放勋,网漏吞舟,弘乎周文。

是以布政未儙,人神并和,皇天则降甘露而臻四灵,后土则挺芝草而吐醴泉,虎豹鹿兔,皆素其色,雉鸠燕雀,亦白其羽,连理之木,同心之瓜,五采之鱼,珍祥瑞物,杂嗠于其间者,无不毕备。

古人有言:‘微禹,吾其鱼乎!

’微大魏,则臣等之白骨交横于旷野矣。

伏省髃臣外内前后章奏,所以陈□陛下之符命者,莫不条河洛之图书,据天地之瑞应,因汉朝之款诚,宣万方之景附,可谓信矣*(省)**[着]*矣。

三王无以及,五帝无以加。

民命之悬于魏*[邦,民心之系于魏]*政,三十有余年矣,此乃千世时至之会,万载一遇之秋。

达节广度,宜昭于斯际,拘牵小节,不施于此时。

久稽天命,罪在臣等。

辄营坛场,具礼仪,择吉日,昭告昊天上帝,秩髃神之礼,须禋祭毕,会髃寮于朝堂,议年号、正朔、服色当施行,上。

“ 复令曰:“昔者大舜饭糗茹草,将终身焉,斯则孤之前志也。

及至承尧禅,被*(珍)**[袗]*裘,妻二女,若固有之,斯则顺天命也。

髃公卿士诚以天命不可拒,民望不可违,孤亦曷以辞焉?

”Ui庚午,册诏魏王曰:“昔尧以配天之德,秉六合之重,犹鷪历运之数,移于有虞,委让帝位,忽如遗迹。

今天既讫我汉命,乃眷北顾,帝皇之业,实在大魏。

朕守空名以窃古义,顾视前事,犹有惭德,而王逊让至于三四,朕用惧焉。

夫不辞万乘之位者,知命达节之数也,虞、夏之君,处之不疑,故勋烈垂于万载,美名传于无穷。

今遣守尚书令侍中*(顗)**[觊]*喻,王其速陟帝位,以顺天人之心,副朕之大愿。

“ Ui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奏曰:“今汉氏之命已四至,而陛下前后固辞,臣等伏以为上帝之临圣德,期运之隆大魏,斯岂数载?

传称周之有天下,非甲子之朝,殷之去帝位,非牧野之日也,故诗序商汤,追本玄王之至,述姬周,上录后稷之生,是以受命既固,厥德不回。

汉氏衰废,行次已绝,三辰垂其征,史官着其验,耆老记先古之占,百姓协歌谣之声。

陛下应天受禅,当速即坛场,柴燎上帝,诚不宜久停神器,拒亿兆之愿。

臣辄下太史令择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坛受命,请诏王公髃卿,具条礼仪别奏。

”令曰:“可。

” 注[三]献帝传曰:辛未,魏王登坛受禅,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四夷朝者数万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岳、四渎,曰:“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穷,三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汉数终之极,魏家受命之符。

汉主以神器宜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丕。

丕震畏天命,虽休勿休。

髃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将士,洎于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髃臣不可以无主,万几不可以无统。

‘丕祗承皇象,敢不钦承。

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髃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

唯尔有神,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魏世享。

” 遂制诏三公:“上古之始有君也,必崇恩化以美风俗,然百姓顺教而刑辟厝焉。

今朕承帝王之绪,其以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议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

自殊死以下,诸不当得赦,皆赦除之。

”Ui魏氏春秋曰:帝升坛礼毕,顾谓髃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Ui干窦搜神记曰:宋大夫邢史子臣明于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问曰:“天道其何祥?

”对曰:“后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将死。

死后五年五月丁卯,吴将亡。

亡后五年,君将终。

终后四百年,邾王天下。

” 俄而皆如其言。

所云邾王天下者,谓魏之兴也。

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后。

其年数则错,未知邢史失其数邪,将年代久远,注记者传而有谬也?

黄初元年十一月癸酉,以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

封公之四子为列侯。

追尊皇祖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曰武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赐男子爵人一级,为父后及孝悌力田人二级。

以汉诸侯王为崇德侯,列侯为关中侯。

以颍阴之繁阳亭为繁昌县。

封爵增位各有差。

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奉常为太常,郎中令为光禄勋,大理为廷尉,大农为大司农。

郡国县邑,多所改易。

更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魏玺绶,赐青盖车、乘舆、宝剑、玉玦.十二月,初营洛阳宫,戊午幸洛阳。

[一] 注[一]臣松之案:诸书记是时帝居北宫,以建始殿朝髃臣,门曰承明,陈思王植诗曰“谒帝承明庐”是也。

至明帝时,始于汉南宫崇德殿处起太极、昭阳诸殿。

魏书曰:以夏数为得天,故即用夏正,而服色尚黄。

魏略曰:诏以汉火行也,火忌水,故“洛” 去“水”而加“佳”。

魏于行次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佳”加“水”,变“雒”为“洛”。

是岁,长水校尉戴陵谏不宜数行弋猎,帝大怒。

陵减死罪一等。

二年春正月,郊祀天地、明堂。

甲戌,校猎至原陵,遣使者以太牢祠汉世祖。

乙亥,朝日于东郊。

[一]初令郡国口满十万者,岁察孝廉一人。

其有秀异,无拘户口。

辛巳,分三公户邑,封子弟各一人为列侯。

壬午,复颍川郡一年田租。

[二]改许县为许昌县。

以魏郡东部为阳平郡,西部为广平郡。

[三]注[一]臣松之以为礼天子以春分朝日,秋分夕月。

寻此年正月郊祀,有月无日,乙亥朝日,则有日无月,盖文之脱也。

案明帝朝日夕月,皆如礼文,故知此纪为误者也。

注[二]魏书载诏曰:“颍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

官渡之役,四方瓦解,远近顾望,而此郡守义,丁壮荷戈,老弱负粮。

昔汉祖以秦中为国本,光武恃河内为王基,今朕复于此登坛受禅,天以此郡翼成大魏。

” 注[三]魏略曰:改长安、谯、许昌、邺、洛阳为五都。

立石表,西界宜阳,北循太行,东北界阳平,南循鲁阳,东界郯,为中都之地。

令天下听内徙,复五年,后又增其复。

诏曰:“昔仲尼资大圣之才,怀帝王之器,当衰周之末,无受命之运,在鲁、韂之朝,教化乎洙、泗之上,凄凄焉,遑遑焉,欲屈己以存道,贬身以救世。

于时王公终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礼,修素王之事,因鲁史而制春秋,就太师而正雅颂,俾千载之后,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圣以成谋,咨!

可谓命世之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

遭天下大乱,百祀堕坏,旧居之庙,毁而不修,褒成之后,绝而莫继,阙里不闻讲颂之声,四时不鷪蒸尝之位,斯岂所谓崇礼报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

其以议郎孔羡为宗圣侯,邑百户,奉孔子祀。

”令鲁郡修起旧庙,置百户吏卒以守韂之,又于其外广为室屋以居学者。

*(春)*三月,加辽东太守公孙恭为车骑将军。

初复五铢钱。

夏四月,以车骑将军曹仁为大将军。

五月,郑甘复叛,遣曹仁讨斩之。

六月庚子,初祀五岳四渎,咸秩髃祀。

[一]丁卯,夫人甄氏卒。

戊辰晦,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

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

” 注[一]魏书:甲辰,以京师宗庙未成,帝亲祠武皇帝于建始殿,躬执馈奠,如家人之礼。

秋八月,孙权遣使奉章,并遣于禁等还。

丁巳,使太常邢贞持节拜权为大将军,封吴王,加九锡。

冬十月,授杨彪光禄大夫。

[一]以谷贵,罢五铢钱。

[二]己卯,以大将军曹仁为大司马。

十二月,行东巡。

是岁筑陵云台。

注[一]魏书曰:己亥,公卿朝朔旦,并引故汉太尉杨彪,待以客礼,诏曰:“夫先王制几杖之赐,所以宾礼黄耇褒崇元老也。

昔孔光、卓茂皆以淑德高年,受兹嘉锡。

公故汉宰臣,乃祖已来,世着名节,年过七十,行不逾矩,可谓老成人矣,所宜宠异以章旧德。

其赐公延年杖及冯几。

谒请之日,便使杖入,又可使着鹿皮冠。

”彪辞让不听,竟着布单衣、皮弁以见。

续汉书曰:彪见汉祚将终,自以累世为三公,耻为魏臣,遂称足挛,不复行。

积十余年,帝即王位,欲以为太尉,令近臣宣旨。

彪辞曰:“尝以汉朝为三公,值世衰乱,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复为魏臣,于国之选,亦不为荣也。

”帝不夺其意。

黄初四年,诏拜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见位次三公,如孔光故事。

彪上章固让,帝不听,又为门施行马,致吏卒,以优崇之。

年八十四,以六年薨。

子修,事见陈思王传。

注[二]魏书曰:十一月辛未,镇西将军曹真命觽将及州郡兵讨破叛胡治元多、卢水、封赏等,斩首五万余级,获生口十万,羊一百一十一万口,牛八万,河西遂平。

帝初闻胡决水灌显美,谓左右诸将曰:“昔隗嚣灌略阳,而光武因其疲弊,进兵灭之。

今胡决水灌显美,其事正相似,破胡事今至不久。

”旬日,破胡告檄到,上大笑曰:“吾策之于帷幕之内,诸将奋击于万里之外,其相应若合符节。

前后战克获虏,未有如此也。

” 三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有蚀之。

庚午,行幸许昌宫。

诏曰:“今之计、*(考)**[孝]*,古之贡士也。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限年然后取士,是吕尚、周晋不显于前世也。

其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

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到皆试用。

有司纠故不以实者。

“[一]注[一]魏书曰:癸亥,孙权上书,说:”刘备支党四万人,马二三千匹,出秭归,请往扫扑,以克捷为效。

“帝报曰:”昔隗嚣之弊,祸发栒邑,子阳之禽,变起扞关,将军其亢厉威武,勉蹈奇功,以称吾意。

“ 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诏曰:“西戎即□,氐、羌来王,诗、书美之。

顷者西域外夷并款塞内附,[一]其遣使者抚劳之。

”是后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

注[一]应劭汉书注曰:款,叩也。

皆叩塞门来服从。

三月乙丑,立齐公叡为平原王,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为王。

初制封王之庶子为乡公,嗣王之庶子为亭侯,公之庶子为亭伯。

甲戌,立皇子霖为河东王。

甲午,行幸襄邑。

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为鄄城王。

癸亥,行还许昌宫。

五月,以荆、扬、江表八郡为荆州,孙权领牧故也。

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

闰月,孙权破刘备于夷陵。

初,帝闻备兵东下,与权交战,树栅连营七百余里,谓髃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

‘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

孙权上事今至矣。

“后七日,破备书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民饥,使尚书杜畿持节开仓廪以振之。

八月,蜀大将黄权率觽降。

[一]注[一]魏书曰:权及领南郡太守史合等三百一十八人,诣荆州刺史奉上所假印绶、棨戟、幢麾、牙门、鼓车。

权等诣行在所,帝置酒设乐,引见于承光殿。

权、合等人人前自陈,帝为论说军旅成败去就之分,诸将无不喜悦。

赐权金帛、车马、衣裘、帷帐、妻妾,下及偏裨皆有差。

拜权为侍中镇南将军,封列侯,即日召使骖乘。

及封史合等四十二人皆为列侯,为将军郎将百余人。

九月甲午,诏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

自今以后,髃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

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 [一]庚子,立皇后郭氏。

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

□寡笃癃及贫不能自存者赐谷。

注[一]孙盛曰:夫经国营治,必凭俊箉之辅,贤达令德,必居参乱之任,故虽周室之盛,有妇人与焉。

然则坤道承天,南面罔二,三从之礼,谓之至顺,至于号令自天子出,奏事专行,非古义也。

昔在申、吕,实匡有周。

苟以天下为心,惟德是杖,则亲簄之授,至公一也,何至后族而必斥远之哉?

二汉之季世,王道陵迟,故令外戚凭宠,职为乱阶。

*(于)*此自时昏道丧,运祚将移,纵无王、吕之难,岂乏田、赵之祸乎?

而后世观其若此,深怀鸩毒之戒也。

至于魏文,遂发一概之诏,可谓有识之爽言,非帝者之宏议。

冬十月甲子,表首阳山东为寿陵,作终制曰:“礼,国君即位为椑,*椑音扶历反。

*存不忘亡也。

[一]昔尧葬谷林,通树之,禹葬会稽,农不易亩,[二]故葬于山林,则合乎山林。

封树之制,非上古也,吾无取焉。

寿陵因山为体,无为封树,无立寝殿,造园邑,通神道。

夫葬也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

骨无痛痒之知,頉非栖神之宅,礼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黩也,为棺椁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已。

故吾营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后不知其处。

无施苇炭,无藏金银铜铁,一以瓦器,合古涂车、刍灵之义。

棺但漆际会三过,饭含无以珠玉,无施珠襦玉匣,诸愚俗所为也。

季孙以玙璠敛,孔子历级而救之,譬之暴骸中原。

宋公厚葬,君子谓华元、乐莒不臣,以为弃君于恶。

汉文帝之不发,霸陵无求也。

光武之掘,原陵封树也。

霸陵之完,功在释之。

原陵之掘,罪在明帝。

是释之忠以利君,明帝爱以害亲也。

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释之之言,鉴华元、乐莒、明帝之戒,存于所以安君定亲,使魂灵万载无危,斯则贤圣之忠孝矣。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

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是焚如之刑,岂不重痛哉!

祸由乎厚葬封树。

‘桑、霍为我戒’,不亦明乎?

其皇后及贵人以下,不随王之国者,有终没皆葬涧西,前又以表其处矣。

盖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延陵葬子,远在嬴、博,魂而有灵,无不之也,一涧之闲,不足为远。

若违今诏,妄有所变改造施,吾为戮尸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

臣子为蔑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将不福汝。

其以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

“ 注[一]臣松之按:礼,天子诸侯之棺,各有重数。

棺之亲身者曰椑。

注[二]吕氏春秋:尧葬于谷林,通树之。

舜葬于纪,市廛不变其肆。

禹葬会稽,不变人徒。

是月,孙权复叛。

复郢州为荆州。

帝自许昌南征,诸军兵并进,权临江拒守。

十一月辛丑,行幸宛。

庚申晦,日有食之。

是岁,穿灵芝池。

四年春正月,诏曰:“丧乱以来,兵革未戢,天下之人,互相残杀。

今海内初定,敢有私复雠者皆族之。

”筑南巡台于宛。

三月丙申,行自宛还洛阳宫。

癸卯,月犯心中央大星。

[一]丁未,大司马曹仁薨。

是月大疫。

注[一]魏书载丙午诏曰:“孙权残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长,故分命猛将三道并征。

今征东诸军与权党吕范等水战,则斩首四万,获船万艘。

大司马据守濡须,其所禽获亦以万数。

中军、征南,攻围江陵,左将军张合等舳舻直渡,击其南渚,贼赴水溺死者数千人,又为地道攻城,城中外雀鼠不得出入,此几上肉耳!

而贼中疠气疾病,夹江涂地,恐相染污。

昔周武伐殷,旋师孟津,汉祖征隗嚣,还军高平,皆知天时而度贼情也。

且成汤解三面之网,天下归仁。

今开江陵之围,以缓成死之禽。

且休力役,罢省繇戍,畜养士民,咸使安息。

“ 夏五月,有鹈鹕鸟集灵芝池,诏曰:“此诗人所谓污泽也。

曹诗‘刺恭公远君子而近小人’,今岂有贤智之士处于下位乎?

否则斯鸟何为而至?

其博举天下鉨德茂才、独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

”[一]注[一]魏书曰:辛酉,有司奏造二庙,立太皇帝庙,大长秋特进侯与高祖合祭,亲尽以次毁。

特立武皇帝庙,四时享祀,为魏太祖,万载不毁也。

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于京都。

甲申,太尉贾诩薨。

太白昼见。

是月大雨,伊、洛溢流,杀人民,坏庐宅。

[一]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钟繇为太尉。

[二]辛未,校猎于荥阳,遂东巡。

论征孙权功,诸将已下进爵增户各有差。

九月甲辰,行幸许昌宫。

[三]注[一]魏书曰:七月乙未,大军当出,使太常以特牛一告祠于郊。

臣松之按:魏郊祀奏中,尚书卢毓议祀厉殃事云:“具牺牲祭器,如前后师出告郊之礼。

”如此,则魏氏出师,皆告郊也。

注[二]魏书曰:有司奏改汉氏宗庙安世乐曰正世乐,嘉至乐曰迎灵乐,武德乐曰武颂乐,昭容乐曰昭业乐,云*(翻)**[翘]*舞曰凤翔舞,育命舞曰灵应舞,武德舞曰武颂舞,文*(昭)**[始]*舞曰大*(昭)**[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

注[三]魏书曰:十二月丙寅,赐山阳公夫人汤沐邑,公女曼为长乐郡公主,食邑各五百户。

是冬,甘露降芳林园。

臣松之按:芳林园即今华林园,齐王芳即位,改为华林。

五年春正月,初令谋反大逆乃得相告,其余皆勿听治。

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

三月,行自许昌还洛阳宫。

夏四月,立太学,制五经课试之法,置春秋谷梁博士。

五月,有司以公卿朝朔望日,因奏疑事,听断大政,论辨得失。

秋七月,行东巡,幸许昌宫。

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幸寿春。

扬州界将吏士民,犯五岁刑已下,皆原除之。

九月,遂至广陵,赦青、徐二州,改易诸将守。

冬十月乙卯,太白昼见。

行还许昌宫。

[一]十一月庚寅,以冀州饥,遣使者开仓廪振之。

戊申晦,日有食之。

注[一]魏书载癸酉诏曰:“近之不绥,何远之怀?

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无所措其手足。

昔太山之哭者,以为苛政甚于猛虎,吾备儒者之风,服圣人之遗教,岂可以目玩其辞,行违其诫者哉?

广议轻刑,以惠百姓。

” 十二月,诏曰:“先王制礼,所以昭孝事祖,大则郊社,其次宗庙,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叔世衰乱,崇信巫史,至乃宫殿之内,户牖之闲,无不沃酹,甚矣其惑也。

自今,其敢设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执左道论,着于令典。

” 是岁穿天渊池。

六年春二月,遣使者循行许昌以东尽沛郡,问民所疾苦,贫者振贷之。

[一]三月,行幸召陵,通讨虏渠。

乙巳,还许昌宫。

并州刺史梁习讨鲜卑轲比能,大破之。

辛未,帝为舟师东征。

五月戊申,幸谯。

壬戌,荧惑入太微。

注[一]魏略载诏曰:“昔轩辕建四面之号,周武称‘予有乱臣十人’,斯盖先圣所以体国君民,亮成天工,多贤为贵也。

今内有公卿以镇京师,外设牧伯以监四方,至于元戎出征,则军中宜有柱石之贤帅,辎重所在,又宜有镇守之重臣,然后车驾可以周行天下,无内外之虑。

吾今当征贼,欲守之积年。

其以尚书令颍乡侯陈髃为镇军大将军,尚书仆射西乡侯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

若吾临江授诸将方略,则抚军当留许昌,督后诸军,录后台文书事。

镇军随车驾,当董督觽军,录行尚书事。

皆假节鼓吹,给中军兵骑六百人。

吾欲去江数里,筑宫室,往来其中,见贼可击之形,便出奇兵击之。

若或未可,则当舒六军以游猎,飨赐军士。

” 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以郡反,杀太守徐质。

遣屯骑校尉任福、步兵校尉段昭与青州刺史讨平之。

其见胁略及亡命者,皆赦其罪。

秋七月,立皇子鉴为东武阳王。

八月,帝遂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从陆道幸徐。

九月,筑东巡台。

冬十月,行幸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

[一]是岁大寒,水道冰,舟不得入江,乃引还。

十一月,东武阳王鉴薨。

十二月,行自谯过梁,遣使以太牢祀故汉太尉桥玄。

注[一]魏书载帝于马上为诗曰:“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

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

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

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戢兵称贤良。

古公宅岐邑,实始剪殷商。

孟献营虎牢,郑人惧稽颡。

充国务耕植,先零自破亡。

兴农淮、泗间,筑室都徐方。

量宜运权略,六军咸悦康。

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

“ 七年春正月,将幸许昌,许昌城南门无故自崩,帝心恶之,遂不入。

壬子,行还洛阳宫。

三月,筑九华台。

夏五月丙辰,帝疾笃,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髃、征东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受遗诏辅嗣主。

遣后宫淑媛、昭仪已下归其家。

丁巳,帝崩于嘉福殿,时年四十。

[一]六月戊寅,葬首阳陵。

自殡及葬,皆以终制从事。

[二]注[一]魏书曰:殡于崇华前殿。

注[二]魏氏春秋曰:明帝将送葬,曹真、陈髃、王朗等以暑热固谏,乃止。

孙盛曰:夫窀穸之事,孝子之极痛也,人伦之道,于斯莫重。

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

夫以义感之情,犹尽临隧之哀,况乎天性发中,敦礼者重之哉!

魏氏之德,仍世不基矣。

昔华元厚葬,君子以为弃君于恶,髃等之谏,弃孰甚焉!

鄄城侯植为诔曰:“惟黄初七年五月七日,大行皇帝崩,呜呼哀哉!

于时天震地骇,崩山陨霜,阳精薄景,五纬错行,百姓呼嗟,万国悲伤,若丧考妣,*(恩过慕)**[思慕过]*唐,擗踊郊野,仰想穹苍,佥曰何辜,早世殒丧,呜呼哀哉!

悲夫大行,忽焉光灭,永弃万国,云往雨绝。

承问荒忽,惛懵哽咽,袖锋抽刃,叹自僵毙,追慕三良,甘心同穴。

感惟南风,惟以郁滞,终于偕没,指景自誓。

考诸先记,寻之哲言,生若浮寄,唯德可论,朝闻夕逝,孔志所存。

皇虽一没,天禄永延,何以述德?

表之素旃。

何以咏功?

宣之管弦。

乃作诔曰:皓皓太素,两仪始分,中和产物,肇有人伦,爰暨三皇,实秉道真,降逮五帝,继以懿纯,三代制作,踵武立勋。

季嗣不维,网漏于秦,崩乐灭学,儒坑礼焚,二世而歼,汉氏乃因,弗求古训,嬴政是遵,王纲帝典,阒尔无闻。

末光幽昧,道究运迁,乾坤回历,简圣授贤,乃眷大行,属以黎元。

龙飞启祚,合契上玄,五行定纪,改号革年,明明赫赫,受命于天。

仁风偃物,德以礼宣。

祥惟圣质,嶷在幼妍。

庶几六典,学不过庭,潜心无罔,抗志青冥。

才秀藻朗,如玉之莹,听察无向,瞻鷪未形。

其刚如金,其贞如琼,如冰之洁,如砥之平。

爵公无私,戮违无轻,心镜万机,揽照下情。

思良股肱,嘉昔伊、吕,搜扬侧陋,举汤代禹。

拔才岩穴,取士蓬户,唯德是萦,弗拘祢祖。

宅土之表,道义是图,弗营厥险,六合是虞。

齐契共遵,下以纯民,恢拓规矩,克绍前人。

科条品制,曪贬以因。

乘殷之辂,行夏之辰。

金根黄屋,翠葆龙鳞,绋冕崇丽,衡紞维新,尊肃礼容,瞩之若神。

方牧妙举,钦于恤民,虎将荷节,镇彼四邻。

朱旗所剿,九壤被震,畴克不若?

孰敢不臣?

县旌海表,万里无尘。

虏备凶彻,鸟殪江岷,权若涸鱼,干腊矫鳞,肃慎纳贡,越裳效珍,条支绝域,侍子内宾。

德侪先皇,功侔太古。

上灵降瑞,黄初叔祜:河龙洛龟,凌波游下。

平钧应绳,神鸾翔舞。

数荚阶除,系风扇暑。

皓兽素禽,飞走郊野。

神钟宝鼎,形自旧土。

云英甘露,瀸涂被宇。

灵芝冒沼,朱华荫渚。

回回凯风,祁祁甘雨,稼穑丰登,我稷我黍。

家佩惠君,户蒙慈父。

图致太和,洽德全义。

将登介山,先皇作俪。

镌石纪勋,兼录觽瑞,方隆封禅,归功天地,宾礼百灵,勋命视规,望祭四岳,燎封奉柴,肃于南郊,宗祀上帝。

三牲既供,夏禘秋尝,元侯佐祭,献璧奉璋。

鸾舆幽蔼,龙旗太常,爰迄太庙,钟鼓锽锽,颂德咏功,八佾锵锵。

皇祖既飨,烈考来享,神具醉止,降兹福祥。

天地震荡,大行康之。

三辰暗昧,大行光之。

皇纮绝维,大行纲之。

神器莫统,大行当之。

礼乐废弛,大行张之。

仁义陆沉,大行扬之。

潜龙隐凤,大行翔之。

疏狄遐康,大行匡之。

在位七载,元功仍举,将永太和,绝迹三五,宜作物师,长为神主,寿终金石,等算东父,如何奄忽,摧身后土,俾我□□,靡瞻靡顾。

嗟嗟皇穹,胡宁忍务?

呜呼哀哉!

明监吉凶,体远存亡,深垂典制,申之嗣皇。

圣上虔奉,是顺是将,乃□玄宇,基为首阳,拟夡谷林,追尧慕唐,合山同陵,不树不疆,涂车刍灵,珠玉靡藏。

百神警侍,来宾幽堂,耕禽田兽,望魂之翔。

于是,俟大隧之致功兮,练元辰之淑祯,潜华体于梓宫兮,冯正殿以居灵。

顾望嗣之号咷兮,存临者之悲声,悼晏驾之既修兮,感容车之速征。

浮飞魂于轻霄兮,就黄墟以灭形,背三光之昭晰兮,归玄宅之冥冥。

嗟一往之不反兮,痛閟闼之长扃。

咨远臣之眇眇兮,感凶讳以怛惊,心孤绝而靡告兮,纷流涕而交颈。

思恩荣以横奔兮,阂阙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