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十九首·东城高且长

东城高且长,逶迤自相属。

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绿。

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

晨风怀苦心,蟋蟀伤局促。

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

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

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

音响一何悲!

弦急知柱促。

驰情整中带,沉吟聊踯躅。

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洛阳的东城门外,高高的城墙。从曲折绵长鳞次栉比的楼宇、房舍外绕过一圈,又回到原处。四野茫茫,转眼又有秋风在大地上激荡而起。空旷地方自下而上吹起的旋风,犹如动地般的吹起。使往昔葱绿的草野霎时变得凄凄苍苍。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在怅然失意的心境中,就是听那天地间的鸟啭虫鸣,也会让人苦闷。鸷鸟在风中苦涩地啼叫,蟋蟀也因寒秋降临而伤心哀鸣。不但是人生,自然界的一切生命不都感到了时光流逝。与其处处自我约束,等到迟暮之际再悲鸣哀叹。何不早些涤除烦忧,放开情怀,去寻求生活的乐趣呢! 那燕赵宛洛之地本来就有很多的佳人美女,美女艳丽其颜如玉般的洁白秀美。穿罗裳薄衣随风飘逸拂动,仪态雍容端坐正铮铮地练习筝商之曲。这声音多么使人悲伤啊!因为琴瑟之柱调得太紧促,那琴声竟似骤雨疾风,听起来分外悲惋动人。 由于听曲动心,不自觉地引起遐思,手在摆弄衣带,无以自遣怅惘的心情。反复沉吟,双足为之踯躅不前,被佳人深沉的曲调所感动。心里遥想着要与佳人成为双飞燕,衔泥筑巢永结深情。


注释

逶迤:道路、河道等弯曲而长。 踯躅:徘徊不进。


简介

处在苦闷的时代,而又悟到了“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的生命哲理,其苦闷就尤其深切。苦闷而无法摆脱,便往往转向它的对立一极——荡情行乐。此诗所抒写的,就正是这种由苦闷所触发的滔荡之思。



古诗十九首·冉冉孤生竹

〔无名氏〕 〔汉〕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

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

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长歌行

〔两汉乐府〕 〔汉〕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定情诗

〔繁钦〕 〔汉〕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

绾臂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

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

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

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

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

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中心?

素缕连双针。

何以结相于?

金薄画搔头。

何以慰别离?

耳后玳瑁钗。

何以答欢欣?

纨素三条裙。

何以结愁悲?

白绢双中衣。

与我期何所?

乃期东山隅。

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与我期何所?

乃期山南阳。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

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与我期何所?

乃期西山隅。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与我期何所?

乃期山北岑。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

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陌上桑

〔无名氏〕 〔汉〕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

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 「罗敷年几何?

」 「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馀。

」 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 罗敷前致辞:「使君一何愚!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馀骑,夫婿居上头。

何用识夫婿?

白马从骊驹。

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

腰中辘轳剑,可直千万馀。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

〔无名氏〕 〔汉〕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

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

古诗十九首·庭中有奇树

〔无名氏〕 〔汉〕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

〔无名氏〕 〔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古诗十九首·西北有高楼

〔无名氏〕 〔汉〕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古诗十九首·客从远方来

〔无名氏〕 〔汉〕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史记·三十世家·陈涉世家

〔司马迁〕 〔汉〕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

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

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

」佣者笑而应曰:「若为庸耕,何富贵也?

」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谪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

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

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

失期,法皆斩。

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陈胜曰:「天下苦秦久矣。

吾闻二世少子也,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

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

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

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也。

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

或以为死,或以为亡。

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天下唱,宜多应者。

」吴广以为然。

乃行卜。

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

然足下卜之鬼乎!

」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

」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

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

又彊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

卒皆夜惊恐。

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吴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者。

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

尉果笞广。

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

陈胜佐之,并杀两尉。

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

藉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

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徒属皆曰:「敬受命。

」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从民欲也。

袒右,称大楚。

为坛而盟,祭以尉首。

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

攻大泽乡,收而攻蕲。

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

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

行收兵。

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馀,卒数万人。

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

弗胜,守丞死,乃入据陈。

数日,号令召三老、豪杰与皆来会计事。

三老、豪杰皆曰:「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功宜为王。

」陈涉乃立为王,号为张楚。

当此时,诸郡县苦秦吏者,皆刑其长吏,杀之以应陈涉。

乃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

令陈人武臣、张耳、陈馀徇赵地,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

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葛婴至东城,立襄彊为楚王。

婴后闻陈王已立,因杀襄彊,还报。

至陈,陈王诛杀葛婴。

陈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

吴广围荥阳。

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吴叔弗能下。

陈王徵国之豪杰与计,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周文,陈之贤人也,尝为项燕军视日,事春申君,自言习兵,陈王与之将军印,西击秦。

行收兵至关,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

秦令少府章邯免郦山徒、人奴产子生,悉发以击楚大军,尽败之。

周文败,走出关,止次曹阳二三月。

章邯追败之,复走次渑池十馀日。

章邯击,大破之。

周文自刭,军遂不战。

武臣到邯郸,自立为赵王,陈馀为大将军,张耳、召骚为左右丞相。

陈王怒,捕系武臣等家室,欲诛之。

柱国曰:「秦未亡而诛赵王将相家属,此生一秦也。

不如因而立之。

」陈王乃遣使者贺赵,而徙系武臣等家属宫中,而封耳子张敖为成都君,趣赵兵亟入关。

赵王将相相与谋曰:「王王赵,非楚意也。

楚已诛秦,必加兵于赵。

计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广也。

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不敢制赵。

若楚不胜秦,必重赵。

赵乘秦之毙,可以得志于天下。

」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韩广将兵北徇燕地。

燕故贵人豪杰谓韩广曰:「楚已立王,赵又已立王。

燕虽小,亦万乘之国也,愿将军立为燕王。

」韩广曰:「广母在赵,不可。

」燕人曰:「赵方西忧秦,南忧楚,其力不能禁我。

且以楚之彊,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赵独安敢害将军之家!

」韩广以为然,乃自立为燕王。

居数月,赵奉燕王母及家属归之燕。

当此之时,诸将之徇地者,不可胜数。

周市北徇地至狄,狄人田儋杀狄令,自立为齐王,以齐反击周市。

市军散,还至魏地,欲立魏后故宁陵君咎为魏王。

时咎在陈王所,不得之魏。

魏地已定,欲相与立周市为魏王,周市不肯。

使者五反,陈王乃立宁陵君咎为魏王,遣之国。

周市卒为相。

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军至,必大败。

不如少遗兵,足以守荧阳,悉精兵迎秦军。

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事恐败。

」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

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

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城,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

与战,田臧死,军破。

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等死。

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邓说军散走陈。

铚人伍徐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伍徐军皆散走陈。

陈王诛邓说。

陈王初立时,陵人秦嘉、铚人董缏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将兵围东海守庆于郯。

陈王闻,乃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军。

秦嘉不受命,嘉自立为大司马,恶属武平君。

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听!

」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章邯已破伍徐,击陈,柱国房君死。

章邯又进兵击陈西张贺军。

陈王出监战,军破,张贺死。

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以降秦。

陈胜葬砀,谥曰隐王。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仓头军,起新阳,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

初,陈王至陈,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

留已徇南阳,闻陈王死,南阳复为秦。

宋留不能入武关,乃东至新蔡,遇秦军,宋留以军降秦。

秦传留至咸阳,车裂留以徇。

秦嘉等闻陈王军破出走,乃立景驹为楚王,引兵之方与,欲击秦军定陶下。

使公孙庆使齐王,欲与并力俱进。

齐王曰:「闻陈王战败,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请而立王!

」公孙庆曰:「齐不请楚而立王,楚何故请齐而立王!

且楚首事,当令于天下。

」田儋诛杀公孙庆。

秦左右校复攻陈,下之。

吕将军走,收兵复聚。

鄱盗当阳君黥布之兵相收,复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复以陈为楚。

会项梁立怀王孙心为楚王。

陈胜王凡六月。

已为王,王陈。

其故人尝与庸耕者闻之,之陈,扣宫门曰:「吾欲见涉。

」宫门令欲缚之。

自辩数,乃置,不肯为通。

陈王出,遮道而呼涉。

陈王闻之,乃召见,载与俱归。

入宫,见殿屋帷帐,客曰:「夥颐!

涉之为王沈沈者!

」楚人谓多为夥,故天下传之,夥涉为王,由陈涉始。

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

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

」陈王斩之。

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

陈王以朱房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主司群臣。

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

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治之。

陈王信用之。

诸将以其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

高祖时为陈涉置守冢三十家砀,至今血食。

褚先生曰:地形险阻,所以为固也。

兵革刑法,所以为治也。

犹未足恃也。

夫先王以仁义为本,而以固塞文法为枝叶,岂不然哉!

吾闻贾生之称曰: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

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

外连衡而斗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 孝公既没,惠文王、武王、昭王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

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

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

约从连衡,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聚、陈轸、邵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他、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尝以什倍之地,百万之师,仰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固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

秦有馀力而制其毙,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 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亦不敢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馀威振于殊俗。

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

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

蹑足行伍之闲,俯仰仟佰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

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会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 且天下非小弱也。

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耰棘矜,非铦于句戟长铩也。

适戍之众,非俦于九国之师也。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

尝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而秦以区区之地。

致万乘之权,抑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