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州淮云院记

余曩屡游姑苏,居多名刹,如大慈、北禅,乃东晋处士戴顒故居,皮日休、陆龟蒙尝避暑赋诗其间。

如虎丘,乃吴王阖闾墓,金宝之气化为虎,据墓上,俄化为石,道旁有试剑石,又有剑池,引水以澹大众。

他如灵岩穹巃之类,尚多有之。

今昆山淮云院,盖顾君信所刱也。

顾为淮海崇明之钜族,其上世曰德者至元辛卯来居吴之太仓,庚子,命诸子营菟裘以老,久乃得之古塘之后泾,泾之北清旷平远,绵亘百里,东临沧江,西搰岩阜,真一方胜处,亀乃墨遂营宅,兆建庵庐,僧可通丁未长至日因扫松胥会庵次共图兴刱师祖正庭,为求檀施浮江而来者,辄受业焉。

正庭始欲迁永宁,信以淮淛异处,难之曰:与佛有缘,不若开山刱始之为愈正庭可之。

县曰:佛道如云之在天,无住亦无不住。

遂额以淮云间,于教所如其请,顾德捐己产为倡兄建大殿,自造山门,而朱长者邦富刱华严经阁香积厨,则正庭为之,不四三年一切皆备。

昔也榛莽荒芜,今也丹碧辉耀。

见者色然,莫不起敬,真无负获持之令旨矣。

虽然,传业嗣事又在,其子若孙,尚勉之哉,夫云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三千大千一切恒河沙佛世界,皆在被冒沾濡中尚何淮淛之异乎。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殿前欢·对菊自叹

〔张养浩〕 〔元〕

可怜秋,一帘疏雨暗西楼,黄花零落重阳后,减尽风流。

对黄花人自羞,花依旧,人比黄花瘦。

问花不语,花替人愁。

墨兰

〔唐珙〕 〔元〕

瑶阶梦结翠宜男,误堕仙人紫玉簪。

鹤帐有春留不得,碧云扶影下湘南。

黄河行

〔贡泰父〕 〔元〕

黄河水,水阔无边深无底,其来不知几千里。

或云昆仑之山出西纪,元气融结自兹始。

地维崩兮天柱折,于是横奔逆激日夜流不已。

九功歌成四载止,黄熊化作苍龙尾。

双谼凿断海门开,两鄂崭崭尚中峙。

盘涡荡激,回湍冲射,悬崖飞沙,断岸决石,瞬息而争靡。

洪涛巨浪相豗,怒声不住从天来。

初如两军战方合,飞炮忽下坚壁摧。

又如丰隆起行雨,鞭笞铁骑驱奔雷。

半空澎湃落银屋,势连渤澥吞淮渎。

天吴九首兮,魌魋独足。

潜潭雨过老蛟吟,明月夜照鲛人哭。

扁舟侧挂帆一幅,满耳萧萧鸟飞速。

徐邳千里半日程,转盼青山小如粟。

吁嗟雄哉!

其水一石,其泥数斗。

滔滔汩汩兮,同宇宙之悠久。

泛中流以击楫兮,招群仙而挥手。

好风兮东来,酬河伯兮杯酒。

太常引·乐府小云

〔张可久〕 〔元〕

溶溶一叶不成衣。

恰待弄春晖。

幽懒意迟迟。

只可向、山中自怡。

清歌遏玉,娇鬟*翠,纤月映蛾眉。

来往且孤飞。

问行雨、巫咸未知。

太常引·黄山西楼

〔张可久〕 〔元〕

黄岩秋色雨频频。

楼上着闲身。

凉意逼羊裙。

更添得、砧声耳根。

寒香吹桂,暗苞绽橘,红日晓窗温。

客至莫论文。

只坐守、方山看云。

吴兴赋

〔赵孟頫〕 〔元〕

猗与休哉:吴兴之为郡也,苍峰北峙,群山西迤,龙腾兽舞,云蒸霞起,造太空,自古始,双溪夹流,繇天目而来者三百里。

曲折委蛇,演漾涟漪,束为碕湾,汇为湖陂,泓渟皎澈,百尺无泥,贯乎城中,缭于诸毗,东注具区,渺渺漭漭,以天为堤,不然,诚未知所以受之,观夫山川映发,照朗日月,清气焉钟,冲和攸集。

星列乎斗野,势雄乎楚越,神禹之所底定,泰伯之所奄宅。

自汉面下,往往开国,洎晋城之揽秀据实,沿流千雉,面势作邑。

是故历代慎牧,必抡大才、选有识。

前有王、谢、周、虞,后有何、柳,颜、苏,风流互映,治行同符,皆所以宣上德意,俾民欢娱。

况乎土地之所生,风气之所宜,人无外求,用之有馀。

其东则涂泥膏腴亩钟之田,宿麦再收,梗稻所便,玉粒长腰,照莒及箱,转输旁郡,常无凶年。

其南则伏虎之山、金盖之麓,浮图标其巅,兰若栖其足,鼓钟相闻,飞甍华皇,衡山绝水,鲁史所录,盘纡犬牙,陂泽相属。

蒹葭孤卢,鸿头荷华,菱苕凫茨,萑蒲轩于,四望弗极,乌可胜数!

其中则有鲂鲤鲦鲿,针头白小,鲈鳜脍馀,鼋鼍龟鳖。

有蚊龙焉,长鱼如入,喷浪生风,一举百钧,渔师来同,罔罟笭箵,罩汕是工,鸣榔鼓枻,隐然商宫,巨细不遗,噞噞喁喁,日亦无穷。

其西则重冈复岭,川原是来。

其北则黄龙瑶阜之洞,玲珑长寿之坞,悬水百仞,既高且阻,?砑嵌崟,崴磊硱磳,怪石万数,旅乎如林。

其高陵则有杨梅枣栗,楂梨木瓜,橘柚夏孕,枇杷冬华,槐檀松柏,椅桐梓漆之属。

文竿绿竹,筿簜杂绀遝,味登俎豆,才中宫室,下逮薪樵,无求不得。

其平陆则有桑麻如云,郁郁纷纷,嘉蔬含液,不蓄长新。

陆伐雉兔,水弋凫雁,舟楫之利,率十过半。

衣食滋殖,容容衎衎,既乐且庶,匪教伊慢。

于是有搢绅先生,明先圣之道以道之,建学校,立庠序,服逢掖,戴章甫,济济多士,日跻于古。

乃择元日,用量币,尊玄酒,陈簠簋,选能者,秉周礼,赞者在前,献者在后,雍容俯仰,周旋节奏,成礼而退,神人和右。

当是之时,家有诗书之声,户习廉耻之道,辟雍取法,列郡观效,诚不朽之盛事已:或者难曰:「自古论著之士,曷尝不识人物、纪风俗哉?

夫人才者济时之具,而风俗者为治之质也。

今子徒捃摭细碎,排比货食,高谈不切,炫耀自饰,莫大于斯二者,顾乃略而弗录,虽文夺组绣,声谐金石,窃为子不取也。

」仆应之曰:「否。

子独不闻夫子之言乎?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年且千载,地且千里,人物之富,胡可殚纪!

史册毕书,可无赘矣。

若乃风俗之隆污,在为政者之所移易,又弗可得而定著也。

夫吴虽分在江左,尝被至德之风矣。

且吾闻之,风行而草偃,日中而表正,上行下效,置邮传命,辟若季子为守,言游为令,以仁义为化,礼乐为政,镇以不贪之宝,喻以不言之信,即刑可使不用,俗可使益盛,方将还敦朴于上古,考休祥于庶征。

今美则美矣,又可遂以为定乎:」于是难者唯唯,逡巡而失意。

淮云通上人化缘序

〔白珽〕 〔元〕

佛庙之治有二补饬,故物为二,梵福崇建新制为三,有利崇建之利三,谓入海、安稳、多获重宝。

欲作寺,且不贪惜也。

噫,凡天下事,即以利而后有所为,是名未离尘着,虽然苟利一一切不间缁褐,无论苍雅,皆宜有为,但利已不利于人,利寡不利于众,岂徒尘着,犹之贪惜可也。

昆山太仓之陈泾,前无寺,自顾氏由淮而吴,占地清旷,而通上人与师正庭,结茅而栖焉,且曰:吾里崇明有永宁,而民日趋于善,惜寺薄海隅,涛啮风击,岁虞欹垫,欲迁善地而未能也。

我佛创四庙两塔,或伽邪山,或祗陁园,如白云去来,随所止息,无有方所,若即此殊胜有所建,推原其本颜曰:淮云锐心善果,日增月益,克臻于有成,不四三年绀,楼翠宇翚,飞金丽若就地涌出,栴林嶷嶷,法轮囷囷,食有堂,寝有竂,行有庑,衍膏腴以丰巾钵辟,崇深以继薪水,首踵寒暑之奉,罔有或阙。

呜呼!

今念慈教,遍天下招提兰若,如恒河沙数,岂系有无,于太仓一沤地哉,徒以象教所至,如日之无不照,云之无不覆,使人观感兴起,为善者众,于国家政教与有助焉。

为是缘果非了通其谁尚勉之哉。

至大庚戌正月,既望。

钱塘白珽述,吴兴赵孟頫书。

寿春堂记

〔赵孟頫〕 〔元〕

延佑乙卯,嘉平之月,东里翁卜居郑乡里之溪西。

平畴在其前,望极不得徼。

湖山在其后,若有若无,隐隐可见。

二溪双流在其左右,若抱珥然。

乃作堂三间以为燕闲之所。

梁柱桷榱,小大中度,不藻绘,不雕几,简如也,辉如也,豁如也。

浚陂池以亭清沚,缭垣墉以谨限防。

松篁桂桧梅橘蒲桃之属,绕屋扶疏。

又杂植兰菊众香草,荫可愒,华可玩,实可采。

明年三月既望,隆山牟应龙成甫扁曰「寿春」,会亲友以落之。

客或指其扁而问焉,曰:「翁垂希年,康强少疾,一身之寿也。

孝慈友弟,闺门肃雍,一家之春也,得非以是名乎?

」翁笑曰:「吾之意不特为是。

昔遭岁祲,身履忧虞,里闬萧条,吾馈三叹而寝十兴,危不自保,尝慨然谓里人曰:『吾侪何日庶几得见时清岁康乎?

』惟是数十年来,兵革不用,年穀屡丰,生齿日蕃,斯民皞皞然,熙熙然,如在寿域,如登春台,吾因得以暇日成吾堂,以供吾老,以长吾子孙而教之,时从父老饮酒于其上,得以遂有生之乐。

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其穑之成,慈母望其儿之长,朝夕徯之,幸酬愿,始为太平之幸民,喜当若何?

且身寿健而家春和,固人情所甚愿然,必与众皆安,而后可。

否则虽有此,岂能独乐哉?

此吾名堂以自贺之本意也。

」有少年疑焉,曰:「吾不知往事,翁之言无乃过与?

」予曰:「往事,吾所亲见,盖以实而言,非过也。

今夫波平如镜,锦缆徐牵,棹歌闲发,未知其可乐也,必尝值风涛之险,然后知之。

平常无事,起居饮食,与众不殊,未知其可乐也,必尝值疢疾之苦,然后知之。

向使翁生长太平之世,如邵尧夫未必知之若此其深、言之若此其切也。

夫冀时之无事,己得安居而暇食者,善人也。

冀时之多艰,己得行险以徼幸者,小人也。

今翁之言如是,且先天下而后其私家,非厥心臧者,孰能之?

吾以是知翁矣。

」翁姓郑氏,里在乌程县东,其乡曰常乐,时夏四月记。

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赵孟頫书。

妙严寺记

〔牟巘〕 〔元〕

妙严寺本名东际,距吴兴郡城七十里,而近曰徐林。

东接乌戌,南对涵山,西傍洪泽,北临洪城,映带清流而离绝嚣尘,诚一方胜境也。

先是宋嘉熙间,是庵信上人于焉创。

始结茅为庐舍,板行华严、法华、宗镜诸大部经。

适双径佛智偃溪,闻禅师飞锡至止,遂以妙严易东际之名,深有旨哉。

其徒古山、道安,同志合虑,募缘建前后殿堂,翼以两庑庄严佛像,置《大藏经》,琅函贝牒,布互森罗。

念里民之遗骨无所于藏,遂浚莲池以归之。

宝祐丁巳,是庵既化,安公继之,安素受知赵忠惠公维持翊助,给部符为甲乙流传,朱殿院应元实为之记中更世故劫火洞然。

安公乃聚凡砾,扫煨烬,一新旧观。

至元间,两诣阙廷,凡申陈皆为法门。

及刊大藏经板,悉满所愿。

安公之将北行也,以院事勤重付嘱如宁,后果示寂于燕之大延寿寺。

盖一念明了,洞视死生,不闲豪发。

宁履践真实,追述前志,再庋一大藏,命众繙阅。

创圆觉期,会建僧堂、圆通殿以安像,设备极殊。

壬辰,受法旨升院为寺,扁今额焉。

继宁者,如妙。

重辟三门、两庑庖湢等屋。

继如妙者,如渭,幻十八开士于后殿两厢,金碧眴耀,复增置良田,架洪钟。

继如渭者,明照,方将竭蹶,作兴未几而逝。

众以明伦继之。

乃能力承弘愿,大阐前规,重新佛殿。

建毗卢千佛阁,及方丈。

凡寺之诸役,皆汔于成。

顾未有以记也,都事明秀状其事,因余友文心之来求余记。

若夫檀施之名氏,创建之岁月,载于碑阴。

闻能仁氏集无边开士于七处,九会演唱杂花以世主。

妙严冠于品目之首者,良有以也。

余老于儒业,独未暇备,殚其蕴奥,以理约之。

世主即佛心也,妙严乃佛心中所现之事相也。

今重重邃宇,广博殊丽,苟非佛心所现,孰能有是哉?

使推广此心一切时中,饶益有情,大作佛事,则上邻日月,下绝空轮。

皆所谓妙庄严域者也。

不则,吾何取焉?

乃为说偈: 妙庄严域与世殊,非意所造离精粗。

佛心幻出真范模,清净宛若摩尼珠。

光明洞洞含十虚,殿堂楼阁并廊庑。

天人降下黄金都,地神捧出青芙蕖。

万善万德均开敷,广推祖道充寰区。

警发品类空泥途,曰福曰寿资皇图。

尚何尔佛并吾儒,世出世异惟道俱。

功侔造化超有无,其不尔者胡为乎?

相。

玄妙观重修三门记

〔牟巘〕 〔元〕

天地阖辟,运乎鸿枢,而乾坤为之户。

日月出入,经乎黄道,而卯酉为之门。

是故建设琳宫,摹宪玄象,外则周垣之联属,灵星之横陈。

内则重闼之划开,阊阖之仿佛。

非崇严无以备制度,非巨丽无以竦视瞻。

惟是勾吴之邦,玄妙之观,赐额改矣,广殿新矣,而三门甚陋。

万目所观,辟之于人,神观不足,一身之内,强弱弗侔,非欠欤?

观之徒严焕文深念前功,是图是究。

时则有夫人胡氏妙能,捐其簪珥,给其资用。

爰壬辰之纪,岁亟先甲以庀徒。

曾几何时,悉更其旧。

翚飞丹栱,檐牙高矗于层霄。

兽啮铜环,铺首辉煌于朝日。

大庭中敞,峻殿周罗,可以树羽节,可以容鸾驭。

可以陟三成之坛,可以通九关之奏。

可以鸣千石之虡,受百灵之朝。

气象伟然,始与殿称矣。

于是吴兴赵孟頫复求记於陵阳牟巘。

土木云乎哉?

言语云乎哉?

惟帝降衷,惟皇建极,因人心固有,与天下为公,初无侧颇,无充塞然。

或者舍近而求诸远,既昧厥元。

欲入而闭之门,复迷所向。

孰与抽关启钥?

何异擿埴索涂?

是未知玄之又玄,户之不户也。

夫始乎冲漠者,造化之枢纽。

极乎高明者,中庸之阃奥。

盖所谓会归之极,所谓众妙之门。

庸作铭诗,具刊乐石,其词曰:「天之牗民,道若大路。

未有出入,不由于户。

而彼昧者,他岐是骛。

如面墙壁,惟弗瞩故。

脱扃剖鐍,孰发真悟?

乃崇珍馆,乃延飙驭。

閈闳洞启,端倪呈露。

四达民迷,有赫临顾。

咨尔羽襡,壹尔志虑。

阴阖阳辟,恪守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