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年六月十九日予使事西行夕宿良乡晨赴涿州即事

江国岁仍饥，处处盗尤剧。

闾里鲜聊生，况兹兴钜役。

土木极工丽，辉煌耀金碧。

各务出新智，规恢过畴昔。

内帑不惜费，列郡捐馀积。

畚锸役万人，筋力谁顾惜。

所祀何代鬼，杳幻难具识。

汉季有张陵，五斗米中贼。

干戈幸逋诛，遗种复滋息。

窃据山水胜，蔓延遍区域。

崇奉日转加，势与阙里逼。

大道久晦冥，爝火何时熄。

结屋城东隅，萦纡递幽境。

亭榭郁以深，竹石秀而整。

好鸟鸣春烟，芳池湛秋影。

炉熏对书榻，端坐思欲瞑。

虚室昼生白，真机时悟领。

浑涵谢圭角，文字何隽永。

匡时岂无术，素尚事幽屏。

际世幸黄唐，独兹慕箕颍。

青阳布时序，游子戒晨装。

崎岖越乡郡，迤逦登我堂。

感旧一挥涕，相视鬓逾苍。

念昔萦微禄，相遇天一方。

风涛起奄忽，章水鲸鲵扬。

削地诛晁错，系狱悲邹阳。

戢羽还故栖，仰视天茫茫。

昏霾一朝解，日月回精光。

天人尽纾愤，岂伊私愿偿。

子独秉高义，意气相激昂。

涓辰集朋旧，壶榼宴山庄。

人生适意耳，此会安可常。

冥鸿谢矰缴，去去天路长。

建溪昔称险，横流多怪石。

参错列牛马，廉利侔剑戟。

篙工惯习水，祷赛资神力。

前后互招呼，分寸恐或失。

激荡轰雷鸣，沫流飞雪白。

谛观毛发竖，一命试轻掷。

逶迤过水口，滩尽溪流碧。

棹歌发清响，贳酒娱西夕。

患至虑烦纡，险过事愉怿。

物理固其然，临流长太息。

白浪起层层，峰头云正黑。

回舟入小港，聊兹一憩息。

路梗难为期，沧波浩无极。

坐观北来船，帆挂千仞直。

篙工意闲暇，津津动颜色。

缅怀造化心，施予难为力。

往船风宜南，来船风宜北。

南北本异途，彼此那俱得。

物理每循环，明朝未可测。

隐几澹无营，冥心悟羲易。

建都据形胜，自昔称关中。

我今历崤函，险绝凌苍穹。

一夫当关守，百夫不敢攻。

秦皇藉馀烈，诸侯俱景从。

汉高既灭项，高拱洛阳宫。

娄敬脱挽辂，一语回天衷。

即日幸车驾，定鼎垂无穷。

决机振长策，识度诚豪雄。

长安古都会，弭节暂盘桓。

群公日惠顾，樽俎接清欢。

如何别此去，遥遥赴皋兰。

维时秋已分，日夕风露寒。

清霜肃原野，草树渐摧残。

玄蝉噤其声，蟋蟀鸣夜阑。

客子感时序，悽然怀永叹。

回望双阙遥，迢递层汉间。

清光劳梦寐，行役何时还。

明皇西幸蜀，嵬坡驻銮旂。

六军不肯发，宛转缢蛾眉。

悠悠百世下，抚迹空嗟咨。

妖氛岂未散，阉竖复生兹。

怀奸窃大柄，国势欲潜移。

事颇天宝类，幸尔亟诛夷。

群奸起嗣虐，四海成疮痍。

乱阶鉴妇寺，永垂万世规。

闲居近十载，风土乐馀生。

儿曹欢节至，岁事多经营。

如何从远役，遥遥赴神京。

旅游已厌历，况欲竞浮荣。

自昔际遇难，幸兹世运亨。

草泽访耆彦，拔茅以汇征。

负暄安足献，食芹岂忘情。

冲抱徒区区，蹇拙竟奚成。

潞水何悠悠，日夜东南流。

东流几时还，到海始云休。

物性固有然，人心亦奚求。

所求谅非远，庶以道自修。

忆昔罹横灾，十载卧林丘。

自分亦已矣，云水结绸缪。

圣皇访遗耇，樗散谬见收。

省寺屡迁秩，愧莫展良猷。

兢兢循素节，庶以效前修。

萋斐一朝起，竟莫诘其由。

舆论皦日星，拊躬本无尤。

心迹幸已白，名位焉足留。

谗言变白黑，世道良足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