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阻风

睡起无聊倚舵楼,瞿塘西望路悠悠。

长江巨浪征人泪,一夜西风共白头。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睡醒起身心绪无聊,闲倚着舵楼,西望瞿塘水路悠悠,前程未可酬。 风险浪惊船阻江上,客思洒清泪,一夜西风吹白浪头,愁白游子头。


注释

阻风:受大风影响,而阻断行程。 瞿塘:即瞿塘峡,在四川奉节县东,为长江三峡之首,诗中为四川的代称。 悠悠:遥远的样子。 征人:行旅者。 共白头:兼指江水和征人而言。


简介

《江上阻风》是清代诗人宋琬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这首诗前两句直抒胸臆,主要绘述无聊之状;后两句运用了比喻、夸张、拟人的修辞手法,着重诉说悲愁之思。此诗用语奇丽,比喻清新,委婉含蓄;寓情于景,情景交融。


赏析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王琳:宋琬的这首小诗典型地写出了清初文人在高压统治之下惊惧惶恐,愤懑悲凉的心态,而以白浪来比喻白发,更是前所未有的新奇手法,足可使此诗的艺术魅力,丝毫不逊色于它的社会认识作用。(《元明清诗鉴赏辞典》)



《溪南词》序

〔黄永〕 〔清〕

予少习为词,每以欧晏秦黄为正风,最后读南宋诸家词,乃知能摆落故态而意气跌宕者,惟陆务观为善,能自道其与驰骋上下者,庶几子瞻、幼安其人乎?

而务观自序乃云“少有所为,晚而悔之,然犹未能止者,何也?

岂非乐府歌谣之变固,非此不足以抒永言,发逸思耶。

”吾友艾庵黄子,于文笔无所不工,少为诗馀,颇有工妙之致。

年来纵笔为词,嶔崎历落,洋洋洒洒,有不知其然而然者,余以为非渭南老人不能如此超逸独至也。

嗟乎,词虽小道,本乎性情,中乎音节,固有系乎时与遇者焉。

方黄子少时,故有闺房之好,自相唱和,所着小诗流传里巷间,无不述为佳事。

既而偕其季弟初子与余辈数人常为文酒之会,单词小令,悉被管弦。

笔墨所至,皆有低徊宛转之思,斯时也亦可谓极人间之快意矣。

未几而登上第,佐西曹,此乐既不可得,而又以清赋之累与余等共遭放废。

艾庵遂寄迹戴溪之南,小妻稚子,优游卒岁,机杼之声,与弦诵时相间也。

暇则从野夫牧子,较量晴雨,闲为小词,冲胸而出,矢口而成,一再行吟,浩浩乎如出金石,自以为钧天广乐,不过如是,此岂务观所云“渔歌菱唱,不能自止者欤。

”昔唐季花间诸集,流宕可喜,而务观则谓士大夫无聊所寄,世有能知艾庵者,诵其词而想见其意,勿以为仅出于无聊焉,斯可矣。

幽梦影·序·一

〔张潮〕 〔清〕

余穷经读史之余,好览稗官小说,自唐以来不下数百种。

不但可以备考遗志,亦可以增长意识。

如游名山大川者,必探断崖绝壑。

玩乔松古柏者,必采秀草幽花。

使耳目一新,襟情怡宕。

此非头巾能戴、章句腐儒之所知也。

故余于咏诗譔文之暇,笔录古轶事、今新闻,自少至老,杂着数十种。

如《说史》、《说诗》、《党鉴》、《盈鉴》、《东山谈苑》、《汗青余语》、《砚林不妄语》、《述茶史补》、《四莲花斋杂录》、《曼翁漫录》、《禅林漫录》、《读史浮白集》、《古今书字辨讹》、《秋雪丛谈》、《金陵野抄》之类,虽未雕版问世,而友人借抄,几遍东南诸郡,直可傲子云而睨君山矣!

天都张仲子心斋,家积缥缃,胸罗星宿,笔花缭绕,墨沉淋漓。

其所著述,与余旗鼓相当,争奇斗富,如孙伯符与太史子义相遇于神亭。

又如石崇、王恺击碎珊瑚时也。

其《幽梦影》一书,尤多格言妙论。

言人之所不能言,道人之所未经道。

展味低徊,似餐帝浆沆瀣,听钧天之广乐,不知此身在下方尘世矣。

至如:?

律己宜带秋气, 处世宜带春气。

婢可以当奴, 奴不可以当婢。

无损于世谓之善人,有害于世谓之恶人。

寻乐境乃学仙, 避苦境乃学佛。

超超玄着,绝胜支许清谈。

人当镂心铭肺,岂止佩韦书绅而已哉!

幽梦影·序·二

〔孙致弥〕 〔清〕

心斋所著书满家,皆含经咀史,自出机杼,卓然可传。

是编是其一脔片羽,然三才之理,万物之情,古今人事之变,皆在是矣。

顾题之以梦且影云者,吾闻海外有国焉。

夜长而昼短,以昼之所为为幻,以梦之所遇为真。

又闻人有恶其影而欲逃之者。

然则梦也者,乃其所以为觉。

影也者,乃其所以为形也耶?

广叟辞之隐语,言无罪而闻足戒,是则心斋所为尽心焉者也。

读是编也,其可以闻破梦之钟,而就阴以息影也夫!

江东同学孙致弥题。

幽梦影·序·三

〔石庞〕 〔清〕

张心斋先生,家自黄山,才奔陆海。

丹榴赋就,锦月投怀。

芍药辞成,敏花作馔。

苏子瞻「十三楼外」,景物犹然。

杜枚之「廿四桥头」,流风仍在。

静能见性,洵哉人我不间而喜瞋不形!

弱仅胜衣,或者清虚日来而滓秽日去。

怜才惜玉,心是灵犀。

绣腹锦胸,身同丹凤。

花间选句,尽来珠玉之音。

月下题词,已满珊瑚之笥。

岂如兰台作赋,仅别东西。

漆园著书,徒分内外而已哉!

然而繁文艳语,止才子余能。

而卓识奇思,诚词人本色。

若夫舒性情而为著述,缘阅历以作篇章,清如梦室之钟,令人猛省。

响若尼山之铎,别有深思。

则《幽梦影》一书 诚不能已于手舞足蹈、心旷神怡也!

其云「益人谓善,害物谓恶」感仿佛乎外王内圣之言。

又谓「律己宜秋,处世宜春」,亦陶溶乎诚意正心之旨。

他如片花寸草,均有会心。

遥水近山,不遗玄想。

息机物外,古人之糟粕不论。

信手拈时,造化之精微入悟。

湖山乘兴,尽可投囊。

风月维潭,兼供挥麈。

金绳觉路,宏开入梦之毫。

宝筏迷津,直渡文长之舌。

以风流为道学,寓教化于诙谐。

为色为空,知犹有这个在。

如梦如影,且应做如是观。

湖上晦村学人石庞天外氏偶书。

幽梦影·序·四

〔王守训〕 〔清〕

记曰:「和顺积于中,英华发于外。

」 凡文人之立言,皆英华之发于外者也。

无不本乎中之积,而适与其人肖焉。

是故其人贤者,其言雅。

其人哲者,其言快。

其人高者,其言爽。

其人达者,其言旷。

其人奇者,其言创。

其人韵者,其言多情思。

张子所云:?

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

正此意也。

彼在昔立言之人,到今传者,岂徒传其言哉!

传其人而已矣。

今举集中之言,有快若并州之剪,有爽若哀家之梨,有雅若钧天之奏,有旷若空谷之音。

创者则如新锦出机,多情则如游丝袅树。

以为贤人可也,以为达人、奇人可也,以为哲人可也。

譬之瀛洲之木,日中视之,一叶百形。

张子以一人而兼众妙,其殆瀛木之影欤?

然则阅乎此一编,不啻与张子晤对,罄彼我之怀!

又奚俟梦中相寻,以致迷不知路,中道而返哉!

同学弟松溪王拜题。

登八达岭

〔沈用济〕 〔清〕

策马出居庸,盘回上碧峰。

坐窥京邑尽,行绕塞垣重。

夕照沉千帐,寒声折万松。

回瞻陵寝地,云气总成龙。

己亥杂诗·其二七二

〔龚自珍〕 〔清〕

未济终焉心缥缈,百事翻从阙陷好。

吟道夕阳山外山,古今谁免馀情绕?

薛宝钗·雪竹

〔环山樵〕 〔清〕

大雪北风催,家家贫白屋。

玉树犹难伸,压倒千竿竹。

高节志凌云,不敢当滕六。

君子本虚心,甘自低头伏。

无复绿猗猗,何如在淇澳?

寒林尽白封,奚第琅玕独。

寒梅也不禁,何只君瑟缩?

读书小窗前,不见青矗矗。

搦管坐空斋,不听声谡谡。

缅怀文典可,佳画添几幅。

更思僵卧人,岂只食无肉。

频罗庵论书·与温一斋论书

〔梁同书〕 〔清〕

尊夫人临帖二种,可谓勤矣。

出之闺秀,实所难得。

仆细阅之,一笔一画尚不能受我驱使,则笔之一字,于胸中未化也。

语云:为高必因邱陵。

学书一道,除儿童时描写上大人仿本外,方圆平直粗能自书矣,即当尽心作楷。

或日书三五百字不可间断,至半年一年之后,自然渐熟。

熟则骨力强、步伐齐、心胆大、性灵出,然后以心之所好,无论晋、唐,把玩之、领会之,略得其趣,再讲临摹,所谓为高之邱陵具矣。

然政不须描头画角,较短论长,求中郎之似邻儿童之见也。

何以言之?

我辈生千百年后,视古人不啻九天之上,万里而远。

欲以地下人接馨欬于圆穹,能乎?

跬步间探消息于辽阔,能乎?

此不待智者而知也。

古人何等伎俩、何等才力?

而况气运有厚薄,兴会有浅深,宋不如唐,唐不如晋,古人且然,又况今人乎?

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今人只写得自家手腕熟,或于高远有小分印合处。

若一味临摹,如俗工写真。

耳、目、口、鼻尺寸不失,生气尽而神气去矣。

仆尝谓帖宜置几案,以自表发,不宜刻画以自缚者,此也。

犹之汗牛充栋之书,不禁人看,不必皆背诵也。

能背诵亦书厨之绩耳,何益之有?

足下之书己臻熟境,但字里行间尚少罄控、纵送之致,则气不足。

气不足则留不住贯不下,未审高明以为然否?

闺阁自有朋友,互证之何如。

频罗庵论书·答陈莲汀论书

〔梁同书〕 〔清〕

学书一道,资为先,学次之。

资地不佳,虽学无益也。

足下有用笔之资,而又好学勤问,不患不进。

但临池时最忌愺恅涂抹,神气不属时,停笔可也。

总以写楷为要,并以爱看、爱读之书钞写为妙,盖一举而两得之也。

承问一气贯注,非行草绵连之谓,只是一个熟习自然。

草蛇灰线成一片段,须熟后自知,不能先排当也。

华亭弹琴著指便韵之说,即是笔资之说,足下并不拙钝,又何虑此?

心正笔正,前人多以道学借谏为解。

独弟以为不然。

只要用极软羊毫,落纸不怕不正,不怕不着意把持,浮浅恍惚之患,自然静矣。

凡人遇心之所好,最易投契。

古帖不论晋、唐、宋、元,虽皆渊源书圣,却各自面貌,各自精神意度。

随人所取,如蜂子采花、鹅王择乳,得其一支半体,融会在心,皆为我用。

若专事临摹泛爱,则情不笃,着意一家,则又胶滞。

所谓琴瑟专一,不如五味和调之为妙。

以我之意,迎合古人则易,以古人之法束缚我则难。

此理易明,无所为何者为先,何者为后也。

前人专学阁帖,以其最初本,诚然。

然我辈所见一翻再翻,岂是最初面目?

果然精帖自不同,不曾见过不知也。

弟曾见过一二种,故知之。

星凰、太清,即一翻再翻之物。

据鄙意不必以其阁帖,便震而惊之也。

汉、唐以来皆重碑版,大率显宦居多。

若名不闻于诸侯,并不著书人姓名。

董尚书笔迹遍天下,而志传少者,位望太尊,非数百匹绢不可得。

此是古人陋习,刘叉之所以攫金也。

近来志传愈多,本不足重,而弟以拙劣徇人之请,又何堪矜重?

若以为因此媲美前人,则适足令人掩口耳。

落笔快则意出,此“意”字是藏真自叙帖内云:云全无巴鼻自然流出者。

若意在笔先,大有分别。

漏痕、钗股,不必定是草书有之,行书亦何尝不然。

只是笔直下处留得住,不使飘忽耳。

亦不是临池作意能然。

拟山园帖本不足取,至扁联阑入古文钟鼎,则大谬矣!

皆好怪者变相,亦所谓以艰深文浅陋也。

书体只有平直中正,自古无他道。

本朝书家,姜、何、汪、查、陈,各有至佳处,大率多宜于小字,而不宜于大字。

君所见不过寻常所传,其绝佳处,虽名家岂能一一皆好?

生平原不过几件是精到之作,亦不自家做主得来。

要纸好、笔好、墨好、天气好、精神好、心绪好,古人所以有五合五乖之说。

上五家各有所习,未易轩轾。

得天尚书有刻意见长之病,若出自率意者,尽有神妙之作。

大概我辈所见古人之物皆非其至者,故有出入褒贬。

若论其本事,皆不可及,非今之人所能望见肩背也。

弟书自惭,而足下好之,弟殊不解。

弟非自谦,实见得古人与前一辈人,皆比我高数倍。

盖其神明意度,间有异也。

弟并不自解,则学问深浅为之耳。

今则已无及矣,可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