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二公孙陶四张传

公孙瓒字伯珪,辽西令支人也。

*令音郎定反。

支音其儿反。

*为郡门下书佐。

有姿仪,大音声,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一]遣诣涿郡卢植读经。

后复为郡吏。

刘太守坐事征诣廷尉,瓒为御车,身执徒养。

及刘徙日南,瓒具米肉,于北芒上祭先人,举觞祝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

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于此。

”再拜慷慨而起,时见者莫不歔欷。

刘道得赦还。

瓒以孝廉为郎,除辽东属国长史。

尝从数十骑出行塞,见鲜卑数百骑,瓒乃退入空亭中,约其从骑曰:“今不冲之,则死尽矣。

” 瓒乃自持矛,两头施刃,驰出刺胡,杀伤数十人,亦亡其从骑半,遂得免。

鲜卑惩艾,后不敢复入塞。

迁为涿令。

光和中,凉州贼起,发幽州突骑三千人,假瓒都督行事传,使将之。

军到蓟中,渔阳张纯诱辽西乌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蓟中,自号将军,[二]略吏民攻右北平、辽西属国诸城,所至残破。

瓒将所领,追讨纯等有功,迁骑都尉。

属国乌丸贪至王率种人诣瓒降。

迁中郎将,封都亭侯,进屯属国,与胡相攻击五六年。

丘力居等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被其害,瓒不能御。

注[一]典略曰:瓒性辩慧,每白事不肯梢入,常总说数曹事,无有忘误,太守奇其才。

注[二]九州春秋曰:纯自号弥天将军、安定王。

朝议以宗正东海刘伯安既有德义,昔为幽州刺史,恩信流着,戎狄附之,若使镇抚,可不劳觽而定,乃以刘虞为幽州牧。

[一]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责使送纯首。

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

瓒害虞有功,乃阴使人徼杀胡使。

胡知其情,闲行诣虞。

虞上罢诸屯兵,但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

纯乃弃妻子,逃入鲜卑,为其客王政所杀,送首诣虞。

封政为列侯。

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贲侯。

[二]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瓒奋武将军,封蓟侯。

注[一]吴书曰:虞,东海恭王之后也。

遭世衰乱,又与时主疏远,仕县为户曹吏。

以能治身奉职,召为郡吏,以孝廉为郎,累迁至幽州刺史,转甘陵相,甚得东土戎狄之心。

后以疾归家,常降身隐约,与邑党州闾同乐共恤,等齐有无,不以名位自殊,乡曲咸共宗之。

时乡曲有所诉讼,不以诣吏,自投虞平之。

虞以情理为之论判,皆大小敬从,不以为恨。

尝有失牛者,骨体毛色,与虞牛相似,因以为是,虞便推与之。

后主自得本牛,乃还谢罪。

会甘陵复乱,吏民思虞治行,复以为甘陵相,甘陵大治。

征拜尚书令、光禄勋,以公族有礼,更为宗正。

英雄记曰:虞为博平令,治正推平,高尚纯朴,境内无盗贼,灾害不生。

时邻县接壤,蝗虫为害,至博平界,飞过不入。

魏书曰:虞在幽州,清静俭约,以礼义化民。

灵帝时,南宫灾,吏迁补州郡者,皆责助治宫钱,或一千万,或二千万,富者以私财辨,或发民钱以备之,贫而清慎者,无以充调,或至自杀。

灵帝以虞清贫,特不使出钱。

注[二]英雄记曰:虞让太尉,因荐韂尉赵谟、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南阳太守羊续,并任为公。

关东义兵起,卓遂劫帝西迁,征虞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

袁绍、韩馥议,以为少帝制于奸臣,天下无所归心。

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为帝。

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

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犹与绍等连和。

[一]虞子和为侍中,在长安。

天子思东归,使和伪逃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

和道经袁术,为说天子意。

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

虞得和书,乃遣数千骑诣和。

瓒知术有异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

瓒惧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

由是虞、瓒益有隙。

和逃术来北,复为绍所留。

注[一]九州春秋曰:绍、馥使故乐浪太守甘陵张岐赍议诣虞,使即尊号。

虞厉声呵岐曰:“卿敢出此言乎!

忠孝之道,既不能济。

孤受国恩,天下扰乱,未能竭命以除国耻,望诸州郡烈义之士暞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谋,欲涂污忠臣邪!

”吴书曰:馥以书与袁术,云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

称虞功德治行,华夏少二,当今公室枝属,皆莫能及。

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马领河北,耿弇、冯异劝即尊号,卒代更始。

今刘公自恭王枝别,其数亦五,以大司马领幽州牧,此其与光武同。

”是时有四星会于箕尾,馥称谶云神人将在燕分。

又言济阴男子王定得玉印,文曰“虞为天子”。

又见两日出于代郡,谓虞当代立。

绍又别书报术。

是时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主,外托公义以答拒之。

绍亦使人私报虞,虞以国有正统,非人臣所宜言,固辞不许。

乃欲图奔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

虞于是奉职修贡,愈益恭肃。

诸外国羌、胡有所贡献,道路不通,皆为传送,致之京师。

是时,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绍使周昂夺其处。

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

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

”遂出军屯盘河,将以报绍。

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欲以结援。

范遂以勃海兵助瓒,破青、徐黄巾,兵益盛。

进军界桥。

[一]以严纲为冀州,田楷为青州,单经为兖州,置诸郡县。

绍军广川,令将曲义先登与瓒战,生禽纲。

瓒军败走勃海,与范俱还蓟,于大城东南筑小城,与虞相近,稍相恨望。

注[一]典略载瓒表绍罪状曰:“臣闻皇、羲以来,始有君臣上下之事,张化以导民,刑罚以禁暴。

今行车骑将军袁绍,托其先轨,寇窃人爵,既性暴乱,厥行淫秽。

昔为司隶校尉,会值国家丧祸之际,太后承摄,何氏辅政,绍专为邪媚,不能举直,至令丁原焚烧孟津,招来董卓,造为乱根,绍罪一也。

卓既入雒而主见质,绍不能权谲以济君父,而弃置节传,迸窜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绍罪二也。

绍为勃海太守,默选戎马,当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门户,太仆母子,一旦而毙,不仁不孝,绍罪三也。

绍既兴兵,涉历二年,不恤国难,广自封殖,乃多以资粮专为不急,割剥富室,收考责钱,百姓吁嗟,莫不痛怨,绍罪四也。

韩馥之迫,窃其虚位,矫命诏恩,刻金印玉玺,每下文书,皂囊施检,文曰‘诏书一封,邟乡侯印’。

邟,口浪反。

昔新室之乱,渐以即真,今绍所施,拟而方之,绍罪五也。

绍令崔巨业候视星日,财货赂遗,与共饮食,克期会合,攻钞郡县,此岂大臣所当宜为?

绍罪六也。

绍与故虎牙都尉刘勋首共造兵,勋仍有效,又降伏张杨,而以小忿枉害于勋,信用谗慝,杀害有功,绍罪七也。

绍又上故上谷太守高焉、故甘陵相姚贡,横责其钱,钱不备毕,二人并命,绍罪八也。

春秋之义,子以母贵。

绍母亲为婢使,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义不宜,乃据丰隆之重任,忝污王爵,损辱袁宗,绍罪九也。

又长沙太守孙坚,前领豫州刺史,驱走董卓,扫除陵庙,其功莫大。

绍令周昂盗居其位,断绝坚粮,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诛,绍罪十也。

臣又每得后将军袁术书,云绍非术类也。

绍之罪戾,虽南山之竹不能载。

昔姬周政弱,王道陵迟,天子迁都,诸侯背叛,于是齐桓立柯亭之盟,晋文为践土之会,伐荆楚以致菁茅,诛曹、韂以彰无礼。

臣虽阘茸,名非先贤,蒙被朝恩,当此重任,职在鈇钺,奉辞伐罪,辄与诸将州郡兵讨绍等。

若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续桓、文忠诚之效,攻战形状,前后续上。

”遂举兵与绍对战,绍不胜。

虞惧瓒为变,遂举兵袭瓒。

虞为瓒所败,出奔居庸。

瓒攻拔居庸,生获虞,执虞还蓟。

会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训增虞邑,督六州。

瓒迁前将军,封易侯。

瓒诬虞欲称尊号,胁训斩虞。

[一]瓒上训为幽州刺史。

瓒遂骄矜,记过忘善,多所贼害。

[二]虞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率州兵欲报瓒,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共推柔为乌丸司马。

柔招诱乌丸、鲜卑,得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大破之,斩丹。

袁绍又遣曲义及虞子和,将兵与辅合击瓒。

瓒军数败,乃走还易京固守。

[三]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

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积谷三百万斛。

[四]瓒曰:“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视之,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田畜谷。

兵法,百楼不攻。

今吾楼橹千重,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

“欲以此弊绍。

绍遣将攻之,连年不能拔。

[五]建安四年,绍悉军围之。

瓒遣子求救于黑山贼,复欲自将突骑直出,傍西南山,拥黑山之觽,陆梁冀州,横断绍后。

长史关靖说瓒曰:”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

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

自退之后,四方之觽必复可合也。

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

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

“瓒遂止不出。

[六]救至,欲内外击绍。

遣人与子书,刻期兵至,举火为应。

[七]绍侯者得其书,如期举火。

瓒以为救兵至,遂出欲战。

绍设伏击,大破之,复还守。

绍为地道,突坏其楼,稍至中京。

[八]瓒自知必败,尽杀其妻子,乃自杀。

[九]注[一]魏氏春秋曰:初,刘虞和辑戎狄,瓒以胡夷难御,当因不宾而讨之,今加财赏,必益轻汉,效一时之名,非久长深虑。

故虞所赏赐,瓒辄钞夺。

虞数请会,称疾不往。

至是战败,虞欲讨之,告东曹掾右北平人魏攸。

攸曰:”今天下引领,以公为归,谋臣爪牙,不可无也。

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

“乃止。

后一年,攸病死。

虞又与官属议,密令觽袭瓒。

瓒部曲放散在外,自惧败,掘东城门欲走。

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屋,敕令勿烧。

故瓒得放火,因以精锐冲突。

虞觽大溃,奔居庸城。

瓒攻及家属以还,杀害州府,衣冠善士殆尽。

典略曰:瓒曝虞于市而祝曰:”若应为天子者,天当降雨救之。

“时盛暑,竟日不雨,遂杀虞。

英雄记曰:虞之见杀,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忠义愤发,相与就虞,骂瓒极口,然后同死。

注[二]英雄记曰: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

或问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

”所宠遇骄恣者,类多庸儿,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谓三人者为仲叔季,富皆巨亿,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称古者曲周、灌婴之属以譬也。

注[三]英雄记曰: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

” 瓒以易当之,乃筑京固守。

瓒别将有为敌所围,义不救也。

其言曰:“救一人,使后将恃救不力战。

今不救此,后将当念在自勉。

”是以袁绍始北击之时,瓒南界上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是以或自杀其将帅,或为绍兵所破,遂令绍军径至其门。

臣松之以为童谣之言,无不皆验。

至如此记,似若无征。

谣言之作,盖令瓒终始保易,无事远略。

而瓒因破黄巾之威,意志张远,遂置三州刺史,图灭袁氏,所以致败也。

注[四]英雄记曰:瓒诸将家家各作高楼,楼以千计。

瓒作铁门,居楼上,屏去左右,婢妾侍侧,汲上文书。

注[五]汉晋春秋曰:袁绍与瓒书曰:“孤与足下,既有前盟旧要,申以讨乱之誓,爱过夷、叔,分着丹青,谓为旅力同轨,足踵齐、晋,故解印释绂,以北带南,分割膏腴,以奉执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验邪?

岂寤足下弃烈士之高义,寻祸亡之险踪,辍而改虑,以好易怨,盗遣士马,犯暴豫州。

始闻甲卒在南,亲临战陈,惧于飞矢迸流,狂刃横集,以重足下之祸,徒增孤*(子)*之咎衅也,故为荐书恳恻,冀可改悔。

而足下超然自逸,矜其威诈,谓天罔可吞,豪雄可灭,果令贵弟殒于锋刃之端。

斯言犹在于耳,而足下曾不寻讨祸源,克心罪己,苟欲逞其无疆之怒,不顾逆顺之津,匿怨害民,聘于余躬。

遂跃马控弦,处我疆土,毒篃生民,辜延白骨。

孤辞不获已,以登界桥之役。

是时足下兵气霆震,骏马电发。

仆师徒肇合,机械不严,强弱殊科,觽寡异论,假天之助,小战大克,遂陵蹑奔背,因垒馆谷,此非天威棐谌,福丰有礼之符表乎?

足下志犹未厌,乃复纠合余烬,率我蛑贼,以焚爇勃海。

孤又不获宁,用及龙河之师。

羸兵前诱,大军未济,而足下胆破觽散,不鼓而败,兵觽扰乱,君臣并奔。

此又足下之为,非孤之咎也。

自此以后,祸隙弥深,孤之师旅,不胜其忿,遂至积尸为京,头颅满野,愍彼无辜,未尝不慨然失涕也。

后比得足下书,辞意婉约,有改往修来之言。

仆既欣于旧好克复,且愍兆民之不宁,每辄引师南驾,以顺简书。

弗盈一时,而北边羽檄之文,未尝不至。

孤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错情。

夫处三军之帅,当列将之任,宜令怒如严霜,喜如时雨,臧否好恶,坦然可观。

而足下二三其德,强弱易谋,急则曲躬,缓则放逸,行无定端,言无质要,为壮士者固若此乎!

既乃残杀老弱,幽土愤怨,觽叛亲离,孑然无党。

又乌丸、濊貊,皆足下同州,仆与之殊俗,各奋迅激怒,争为锋锐。

又东西鲜卑,举踵来附。

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驱而致之也。

夫当荒危之世,处干戈之险,内违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兴州壤,祸发萧墙,将以定霸,不亦难乎!

前以西山陆梁,出兵平讨,会曲义余残,畏诛逃命,故遂住大军,分兵扑荡,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桥搴旗拔垒,先登制敌者也。

始闻足下镌金纡紫,命以元帅,谓当因兹奋发,以报孟明之耻,是故战夫引领,竦望旌□,怪遂含光匿影,寂尔无闻,卒臻屠灭,相为惜之。

夫有平天下之怒,希长世之功,权御师徒,带养戎马,叛者无讨,服者不收,威怀并丧,何以立名?

今旧京克复,天罔云补,罪人斯亡,忠干翼化,华夏俨然,望于穆之作,将戢干戈,放散牛马,足下独何守区区之士,保军内之广,甘恶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久长?

壮而筹之,非良策也。

宜释憾除嫌,敦我旧好。

若斯言之玷,皇天是闻。

“瓒不答,而增修戎备。

谓关靖曰:”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

袁本初其若我何!

“ 注[六]英雄记曰:关靖字士起,太原人。

本酷吏也,谄而无大谋,特为瓒所信幸。

注[七]典略曰:瓒遣行人文则赍书告子续曰:“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鸣于地中,梯冲舞吾楼上。

日穷月蹴,无所聊赖。

汝当碎首于张燕,速致轻骑,到者当起烽火于北,吾当从内出。

不然,吾亡之后,天下虽广,汝欲求安足之地,其可得乎!

”献帝春秋曰:瓒梦蓟城崩,知必败,乃遣闲使与续书。

绍候者得之,使陈琳更其书曰:“盖闻在昔衰周之世,僵户流血,以为不然,岂意今日身当其冲!

”其余语与典略所载同。

注[八]英雄记曰:袁绍分部攻者掘地为道,穿穴其楼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所施之柱,楼辄倾倒。

注[九]汉晋春秋曰:关靖曰:“吾闻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难,岂可独生乎!

”乃策马赴绍军而死。

绍悉送其首于许。

鲜于辅将其觽奉王命。

以辅为建忠将军,督幽州六郡。

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阎柔遣使诣太祖受事,迁护乌丸校尉。

而辅身诣太祖,拜左度辽将军,封亭侯,遣还镇抚本州。

[一]太祖破南皮,柔将部曲及鲜卑献名马以奉军,从征三郡乌丸,以功封关内侯。

[二]辅亦率其觽从。

文帝践阼,拜辅虎牙将军,柔度辽将军,皆进封县侯。

位特进。

注[一]魏略曰:辅从太祖于官渡。

袁绍破走,太祖喜,顾谓辅曰:“如前岁本初送公孙瓒头来,孤自视忽然耳,而今克之。

此既天意,亦二三子之力。

” 注[二]魏略曰:太祖甚爱阎柔,每谓之曰:“我视卿如子,亦欲卿视我如父也。

” 柔由此自托于五官将,如兄弟。

陶谦字恭祖,丹杨人。

[一]少好学,为诸生,仕州邵,举茂才,除卢令,[二]迁幽州剌史,征拜议郎,参车骑将军张温军事,西讨韩遂。

[三]会徐州黄巾起,以谦为徐州剌史,击黄巾,破走之。

董卓之乱,州郡起兵,天子都长安,四方断绝,谦遣使闲行致贡献,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

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封赡,流民多归之。

而谦背道任情:广陵太守琊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

[四]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

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

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觽。

注[一]吴书曰:谦父,故余姚长。

谦少孤,始以不羁闻于县中。

年十四,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邑中儿童皆随之。

故苍梧太守同县甘公出遇之涂,见其容貌,异而呼之,住车与语,甚悦,因许妻以女。

甘公夫人闻之,怒曰:“妾闻陶家儿敖戏无度,如何以女许之?

”公曰:“彼有奇表,长必大成。

”遂妻之。

注[二]吴书曰:谦性刚直,有大节,少察孝廉,拜尚书郎,除舒令。

郡守张盘,同郡先辈,与谦父友,意殊亲之,而谦耻为之屈。

与觽还城,因以公事进见,坐罢,盘常私还入,与谦饮宴,或拒不为留。

常以舞属谦,谦不为起,固强之。

及舞,又不转。

盘曰:“不当转邪?

” 曰:“不可转,转则胜人。

”由是不乐,卒以构隙。

谦在官清白,无以纠举,祠灵星,有赢钱五百,欲以臧之。

谦委官而去。

注[三]吴书曰:会西羌寇边,皇甫嵩为征西将军,表请武将。

召拜谦扬武都尉,与嵩征羌,大破之。

后边章、韩遂为乱,司空张温衔命征讨。

又请谦为参军事,接遇甚厚,而谦轻其行事,心怀不服。

及军罢还,百寮高会,温属谦行酒,谦觽辱温。

温怒,徙谦于边。

或说温曰:“陶恭祖本以材略见重于公,一朝以醉饮过失,不蒙容贷,远弃不毛,厚德不终,四方人士安所归望!

不如释憾除恨,克复初分,于以远闻德美。

”温然其言,乃追还谦。

谦至,或又谓谦曰:“足下轻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释宥,德莫厚矣。

宜降志卑辞以谢之。

”谦曰:“诺。

” 又谓温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责,思在变革。

谢天子礼毕,必诣公门。

公宜见之,以慰其意。

”时温于宫门见谦,谦仰曰:“谦自谢朝廷,岂为公邪?

”温曰:“恭祖痴病尚未除邪?

”遂为之置酒,待之如初。

注[四]谢承后汉书曰:昱年十三,母尝病,经涉三月。

昱惨戚消瘠,至目不交睫,握粟出卜,祈祷泣血,乡党称其孝。

就处士东莞綦毋君受公羊传,兼该髃业。

至历年潜志,不窥园圃,亲簄希见其面。

时入定省父母,须臾即还。

高絜廉正,抱礼而立,清英俨恪,莫干其志。

旌善以兴化,殚邪以矫俗。

州郡请召,常称病不应。

国相□谟、陈遵共召,不起。

或兴盛怒,终不回意。

举孝廉,除莒长,宣扬五教,政为国表。

会黄巾作乱,陆梁五郡,郡县发兵,以为先办。

徐州刺史巴只表功第一,当受迁赏,昱深以为耻,委官还家。

徐州牧陶谦初辟别驾从事,辞疾逊遁。

谦重令扬州从事会稽吴范宣旨,昱守意不移。

欲威以刑罚,然后乃起。

举茂才,迁广陵太守。

贼笮融从临淮见讨,迸入郡界,昱将兵拒战,败绩见害。

初平四年,太祖征谦,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

谦兵败走,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

谦退守郯。

太祖以粮少引军还。

[一]兴平元年,复东征,略定琅邪、东海诸县。

谦恐,欲走归丹杨。

会张邈叛迎吕布,太祖还击布。

是岁,谦病死。

[二]注[一]吴书曰:曹公父于泰山被杀,归咎于谦。

欲伐谦而畏其强,乃表令州郡一时罢兵。

诏曰:“今海内扰攘,州郡起兵,征夫劳瘁,寇难未弭,或将吏不良,因缘讨捕,侵侮黎民,离害者觽。

风声流闻,震荡城邑,丘墙惧于横暴,贞良化为髃恶,此何异乎抱薪救焚,扇火止沸哉!

今四民流移,托身他方,携白首于山野,弃稚子于沟壑,顾故乡而哀叹,向阡陌而流涕,饥厄困苦,亦已甚矣。

虽悔往者之迷谬,思奉教于今日,然兵连觽结,锋镝布野,恐一朝解散,夕见系虏,是以阻兵屯据,欲止而不敢散也。

诏书到,其各罢遣甲士,还亲农桑,惟留常员吏以供官署,慰示远近,咸使闻知。

”谦被诏,乃上书曰:“臣闻怀远柔服,非德不集。

克难平乱,非兵不济。

是以涿鹿、阪泉、三苗之野有五帝之师,有扈、鬼方、商、奄四国有王者之伐,自古在昔,未有不扬威以弭乱,震武以止暴者也。

臣前初以黄巾乱治,受策长驱,匪遑启处。

虽宪章敕戒,奉宣威灵,敬行天诛,每伐辄克,然妖寇类觽,殊不畏死,父兄歼殪,子弟群起,治屯连兵,至今为患。

若承命解甲,弱国自虚,释武备以资乱,损官威以益寇,今日兵罢,明日难必至,上忝朝廷宠授之本,下令群凶日月滋蔓,非所以强干弱枝遏恶止乱之务也。

臣虽愚蔽,忠恕不昭,抱恩念报,所不忍行。

辄勒部曲,申令警备。

出芟强寇,惟力是视,入宣德泽,躬奉职事,冀效微劳,以赎罪负。

“又曰:”华夏沸扰,于今未弭,包茅不入,职贡多阙,寤寐忧叹,无日敢宁。

诚思贡献必至,荐羞获通,然后销锋解甲,臣之愿也。

臣前调谷百万斛,已在水次,辄敕兵韂送。

“曹公得谦上事,知不罢兵。

乃进攻彭城,多杀人民。

谦引兵击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谦。

公引兵还。

臣松之案:此时天子在长安,曹公尚未秉政。

罢兵之诏,不得由曹氏出。

注[二]吴书曰:谦死时,年六十三,张昭等为之哀辞曰:“猗欤使君,君侯将军,膺秉懿德,允武允文,体足刚直,守以温仁。

令舒及卢,遗爱于民。

牧幽暨徐,甘棠是均。

憬憬夷、貊,赖侯以清。

蠢蠢妖寇,匪侯不宁。

唯帝念绩,爵命以章,既牧且侯,启土溧阳。

遂升上将,受号安东,将平世难,社稷是崇。

降年不永,奄忽殂薨,丧覆失恃,民知困穷。

曾不旬日,五郡溃崩,哀我人斯,将谁仰凭?

追思靡及,仰叫皇穹。

呜呼哀哉!

”谦二子:商、应,皆不仕。

张杨字稚叔,云中人也。

以武勇给并州,为武猛从事。

灵帝末,天下乱,帝以所宠小黄门蹇硕为西园上军校尉,军京都,欲以御四方,征天下豪杰以为偏裨。

太祖及袁绍等皆为校尉,属之。

[一]并州刺史丁原遣杨将兵诣硕,为假司马。

灵帝崩,硕为何进所杀。

杨复为进所遣,归本州募兵,得千余人,因留上党,击山贼。

进败,董卓作乱。

杨遂以所将攻上党太守于壶关,不下,略诸县,觽至数千人。

山东兵起,欲诛卓。

袁绍至河内,杨与绍合,复与匈奴单于于夫罗屯漳水。

单于欲叛,绍、杨不从。

单于执杨与俱去,绍使将曲义追击于邺南,破之。

单于执杨至黎阳,攻破度辽将军耿祉军,觽复振。

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天子之在河东,杨将兵至安邑,拜安国将军,封晋阳侯。

杨欲迎天子还洛,诸将不听。

杨还野王。

建安元年,杨奉、董承、韩暹挟天子还旧京,粮乏。

杨以粮迎道路,遂至洛阳。

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幸有公卿大臣,杨当扞外难,何事京都?

” 遂还野王。

即拜为大司马。

[二]杨素与吕布善。

太祖之围布,杨欲救之,不能。

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其将杨丑,杀杨以应太祖。

杨将眭固杀丑,将其觽,欲北合袁绍。

太祖遣史涣邀击,破之于犬城,斩固,尽收其觽也。

[三]注[一]灵帝纪曰:以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冯芳为助军校尉,夏牟、淳于琼为左右校尉。

注[二]英雄记曰:杨性仁和,无威刑。

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注[三]典略曰:固字白兔,既杀杨丑,军屯射犬。

时有巫诫固曰:“将军字兔而此邑名犬,兔见犬,其势必惊,宜急移去。

”固不从,遂战死。

公孙度字升济,本辽东襄平人也。

度父延,避吏居玄菟,任度为郡吏。

时玄菟太守公孙□,子豹,年十八岁,早死。

度少时名豹,又与□子同年,□见而亲爱之,遣就师学,为取妻。

后举有道,除尚书郎,稍迁冀州刺史,以谣言免。

同郡徐荣为董卓中郎将,荐度为辽东太守。

度起玄菟小吏,为辽东郡所轻。

先时,属国公孙昭守襄平令,召度子康为伍长。

度到官,收昭,笞杀于襄平市。

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皆以法诛,所夷灭百余家,郡中震栗。

东伐高句骊,西击乌丸,威行海外。

初平元年,度知中国扰攘,语所亲吏柳毅、阳仪等曰:“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

”[一]时襄平延里社生大石,长丈余,下有三小石为之足。

或谓度曰:“此汉宣帝冠石之祥,而里名与先君同。

社主土地,明当有土地,而三公为辅也。

” 度益喜。

故河内太守李敏,郡中知名,恶度所为,恐为所害,乃将家属入于海。

度大怒,掘其父頉,剖棺焚尸,诛其宗族。

[二]分辽东郡为辽西中辽郡,置太守。

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

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追封父延为建义侯。

立汉二祖庙,承制设□墠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路,九旒,旄头羽骑。

太祖表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度曰:“我王辽东,何永宁也!

”藏印绶武库。

度死,子康嗣位,以永宁乡侯封弟恭。

是岁建安九年也。

注[一]魏书曰:度语毅、仪:“谶书云孙登当为天子,太守姓公孙,字升济,升即登也。

” 注[二]晋阳秋曰:敏子追求敏,出塞,越二十余年不娶。

州里徐邈责之曰:“不孝莫大于无后,何可终身不娶乎!

”乃娶妻,生子胤而遣妻,常如居丧之礼,不胜忧,数年而卒。

胤生不识父母,及有识,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丧。

以祖父不知存亡,设主奉之。

由是知名,仕至司徒。

臣松之案:本传云敏将家入海,而复与子相失,未详其故。

十二年,太祖征三郡乌丸,屠柳城。

袁尚等奔辽东,康斩送尚首。

语在武纪。

封康襄平侯,拜左将军。

康死,子晃、渊等皆小,觽立恭为辽东太守。

文帝践阼,遣使即拜恭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

追赠康大司马。

初,恭病阴消为阉人,劣弱不能治国。

太和二年,渊胁夺恭位。

明帝即*(位)*拜渊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渊遣使南通孙权,往来赂遗。

[一]权遣使张弥、许晏等,赍金玉珍宝,立渊为燕王。

渊亦恐权远不可恃,且贪货物,诱致其使,悉斩送弥、晏等首,[二]明帝于是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持节、领郡如故。

[三]使者至,渊设甲兵为军陈,出见使者,又数对国中宾客出恶言。

[四]景初元年,乃遣幽州刺史□丘俭等赍玺书征渊。

渊遂发兵,逆于辽隧,与俭等战。

俭等不利而还。

渊遂自立为燕王,置百官有司。

遣使者持节,假鲜卑单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侵扰北方。

[五]二年春,遣太尉司马宣王征渊。

六月,军至辽东。

[六]渊遣将军卑衍、杨祚等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余里。

宣王军至,令衍逆战。

宣王遣将军胡遵等击破之。

宣王令军穿围,引兵东南向,而急东北,即趋襄平。

衍等恐襄平无守,夜走。

诸军进至首山,渊复遣衍等迎军殊死战。

复击,大破之,遂进军造城下,为围堑。

会霖雨三十余日,辽水暴长,运船自辽口径至城下。

雨霁,起土山、修橹,为发石连弩射城中。

渊窘急。

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

将军杨祚等降。

八月丙寅夜,大流星长数十丈,从首山东北坠襄平城东南。

壬午,渊觽溃,与其子修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大兵急击之,当流星所坠处,斩渊父子。

城破,斩相国以下首级以千数,传渊首洛阳,辽东、带方、乐浪、玄菟悉平。

注[一]吴书载渊表权曰:“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无妄之运。

王路未夷,倾侧扰攘。

自先人以来,历事汉、魏,阶缘际会,为国效节,继世享任,得守藩表,犹知符命未有攸归。

每感厚恩,频辱显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执,拒违前使。

虽义无二信,敢忘大恩!

陛下镇抚,长存小国,前后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诫,圣旨弥密,重纨累素,幽明备着,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

臣昼则讴吟,宵则发梦,终身诵之,志不知足。

季末凶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荡析。

仰此天命将有眷顾,私从一隅永瞻云日。

今魏家不能采录忠善,褒功臣之后,乃令谗斗得行其志,听幽州刺史、东莱太守诳误之言,猥兴州兵,图害臣郡。

臣不负魏,而魏绝之。

盖闻人臣有去就之分。

田饶适齐,乐毅走赵,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

陈平、耿况,亦鷪时变,卒归于汉,勒名帝籍。

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时不世遇,是以慺慺怀慕自纳,望远视险,有如近易。

诚愿神谟蚤定洪业,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为圣代宗。

天下幸甚!

“魏略曰:国家知渊两端,而恐辽东吏民为渊所误。

故公文下辽东,因赦之曰:”告辽东、玄菟将校吏民:逆贼孙权遭遇乱阶,因其先人劫略州郡,遂成群凶,自□江表,含垢藏疾。

冀其可化,故割地王权,使南面称孤,位以上将,礼以九命。

权亲叉手,北向稽颡。

假人臣之宠,受人臣之荣,未有如权者也。

狼子野心,告令难移,卒归反复,背恩叛主,滔天逆神,乃敢僭号。

恃江湖之险阻,王诛未加。

比年已来,复远遣船,越渡大海,多持货物,诳诱边民。

边民无知,与之交关。

长吏以下,莫肯禁止。

至使周贺浮舟百艘,沉滞津岸,贸迁有无。

既不疑拒,赍以名马,又使宿舒随贺通好。

十室之邑,犹有忠信,陷君于恶,春秋所书也。

今辽东、玄菟奉事国朝,纡青拖紫,以千百为数,戴纚垂缨,咸佩印绶,曾无匡正纳善之言。

龟玉毁于槗,虎兕出于匣,是谁之过欤?

国朝为子大夫羞之!

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贰,何以事君?

策名委质,贰乃辟也。

‘今乃阿顺邪谋,胁从奸惑,岂独父兄之教不详,子弟之举习非而已哉!

若苗秽害田,随风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别乎?

且又此事固然易见,不及鉴古成败,书传所载也。

江南海北有万里之限,辽东君臣无怵惕之患,利则义所不利,贵则义所不贵,此为厌安乐之居,求危亡之祸,贱忠贞之节,重背叛之名。

蛮、貊之长,犹知爱礼,以此事人,亦难为颜!

且又宿舒无罪,挤使入吴,奉不义之使,始与家诀,涕泣而行。

及至贺死之日,覆觽成山,舒虽脱死,魂魄离身。

何所逼迫,乃至于此!

今忠臣烈将,咸忿辽东反复携贰,皆欲乘桴浮海,期于肆意。

朕为天下父母,加念天下新定,既不欲劳动干戈,远涉大川,费役如彼,又悼边陲遗余黎民,迷误如此,故遣郎中韂慎、邵瑁等且先奉诏示意。

若股肱忠良,能效节立信以辅时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

傥恐自嫌已为恶逆所见染污,不敢倡言,永怀伊戚。

其诸与贼使交通,皆赦除之,与之更始。

“ 注[二]魏略载渊表曰:“臣前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甘言厚礼,以诱吴贼。

幸赖天道福助大魏,使此贼虏暗然迷惑,违戾群下,不从觽谏,承信臣言,远遣船使,多将士卒,来致封拜。

臣之所执,得如本志,虽忧罪衅,私怀幸甚。

贼觽本号万人,舒、综伺察,可七八千人,到沓津。

伪使者张弥、许晏与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将吏兵四百余人,赍文书命服什物,下到臣郡。

泰、潜别赍致遗货物,欲因市马。

军将贺达、虞咨领余觽在船所。

臣本欲须凉节乃取弥等,而弥等人兵觽多,见臣不便承受吴命,意有猜疑。

惧其先作,变态妄生,即进兵围取,斩弥、晏、泰、潜等首级。

其吏从兵觽,皆士伍小人,给使东西,不得自由,面缚乞降,不忍诛杀,辄听纳受,徙充边城。

别遣将韩起等率将三军,驰行至沓。

使领长史柳远设宾主礼诱请达、咨,三军潜伏以待其下,又驱群马货物,欲与交市。

达、咨怀疑不下,使诸市买者五六百人下,欲交市。

起等金鼓始震,锋矢乱发,斩首三百余级,被创赴水没溺者可二百余人,其散走山谷,来归降及藏窜饥饿死者,不在数中。

得银印、铜印、兵器、资货,不可胜数。

谨遣西曹掾公孙珩奉送贼权所假臣节、印绶、符策、九锡、什物,及弥等伪节、印绶、首级。

”又曰:“宿舒、孙综前到吴,贼权问臣家内小大,舒、综对臣有三息,修别属亡弟。

权敢奸巧,便□拜命。

谨封送印绶、符策。

臣虽无昔人洗耳之风,惭为贼权污损所加,既行天诛,犹有余忿。

”又曰:“臣父康,昔杀权使,结为雠隙。

今乃谲欺,遗使诱致,令权倾心,虚国竭禄,远命上卿,宠授极位,震动南土,备尽礼数。

又权待舒、综,契阔委曲,君臣上下,毕欢竭情。

而令四使见杀,枭示万里,士觽流离,屠戮津渚,惭耻远布,痛辱弥天。

权之怨疾,将刻肌骨。

若天衰其业,使至丧陨,权将内伤愤激而死。

若期运未讫,将播毒螫,必恐长慐来为寇害。

徐州诸屯及城阳诸郡,与相接近,如有船觽后年向海门,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备豫。

”又曰:“臣门户受恩,实深实重,自臣承摄即事以来,连被荣宠,殊特无量,分当陨越,竭力致死。

而臣狂愚,意计迷闇,不即禽贼,以至见疑。

前章表所陈情趣事势,实但欲罢弊此贼,使困自绝,诚不敢背累世之恩,附僭盗之虏也。

而后爱憎之人,缘事加诬,伪生节目,卒令明听疑于市虎,移恩改爱,兴动威怒,几至沉没,长为负忝。

幸赖慈恩,犹垂三宥,使得补过,解除愆责。

如天威远加,不见假借,早当麋碎,辱先废祀,何缘自明,建此微功。

臣既喜于事捷,得自申展,悲于畴昔,至此变故,余怖踊跃,未敢便宁。

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除忿塞隙,抑弭纤介,推今亮往,察臣本心,长令抱戴,衔分三泉。

“又曰:”臣被服光荣,恩情未报,而以罪衅,自招谴怒,分当即戮,为觽社戒。

所以越典诡常,伪通于吴,诚自念穷迫,报效未立,而为天威督罚所加,长恐奄忽不得自洗。

故敢自阙替废于一年,遣使诱吴,知其必来,权之求郡,积有年岁,初无倡答一言之应,今权得使,来必不疑,至此一举,果如所规,上卿大觽,翕赫丰盛,财货赂遗,倾国极位,到见禽取,流离死亡,千有余人,灭绝不反。

此诚暴猾贼之锋,摧矜夸之巧,昭示天下,破损其业,足以惭之矣。

臣之慺慺念效于国,虽有非常之过,亦有非常之功,愿陛下原其逾阙之愆,采其亳毛之善,使得国恩,保全终始矣。

“ 注[三]魏名臣奏载中领军夏侯献表曰:“公孙渊昔年敢违王命,废绝计贡者,实挟两端。

既恃阻险,又怙孙权。

故敢跋扈,恣睢海外。

宿舒亲见贼权军觽府库,知其弱少不足凭恃,是以决计斩贼之使。

又高句丽、濊貊与渊为仇,并为寇钞。

今外失吴援,内有胡寇,心知国家能从陆道,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

因斯之时,宜遣使示以祸福。

奉车都尉鬷弘,武皇帝时始奉使命,开通道路。

文皇帝即位,欲通使命,遣弘将妻子还归乡里,赐其车、牛,绢百匹。

弘以受恩,归死国朝,无有还意,乞留妻子,身奉使命。

公孙康遂称臣妾。

以弘奉使称意,赐爵关内侯。

弘性果烈,乃心于国,夙夜拳拳,念自竭暛。

冠族子孙,少好学问,博通书记,多所关涉,口论速捷,辩而不俗,附依典诰,若出胸臆,加仕本郡,常在人右,彼方士人素所敬服。

若当遣使,以为可使弘行。

弘乃自旧土,习其国俗,为说利害,辩足以动其意,明足以见其事,才足以行之,辞足以见信。

若其计从,虽郦生之降齐王,陆贾之说尉佗,亦无以远过也。

欲进远路,不宜释骐骥。

将已笃疾,不宜废扁鹊。

愿察愚言也。

“ 注[四]吴书曰:魏遣使者傅容、聂夔拜渊为乐浪公。

渊计吏从洛阳还,语渊曰:“使者左骏伯,使皆择勇力者,非凡人也。

”渊由是疑怖。

容、夔至,住学馆中。

渊先以步骑围之,乃入受拜。

容、夔大怖,由是还洛言状。

注[五]魏书曰:渊知此变非独出俭,遂为备。

遣使谢吴,自称燕王,求为与国。

然犹令官属上书自直于魏曰:“大司马长史臣郭昕、参军臣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言:奉被今年七月己卯诏书,伏读恳切,精魄散越,不知身命所当投措!

昕等伏自惟省,蝼蚁小丑,器非时用,遭值千载,被受公孙渊祖考以来光明之德,惠泽沾渥,滋润荣华,无寸尺之功,有负乘之累。

遂蒙褒奖,登名天府,并以驽蹇附龙托骥,纡青拖紫,飞腾云梯,感恩惟报,死不择地。

臣等闻明君在上,听政采言,人臣在下,得无隐情,是以因缘诉让,冒犯愬噃.郡在藩表,密迩不羁,平昔三州,转输费调,以供赏赐,岁用累亿,虚耗中国。

然犹跋扈,虔刘边陲,烽火相望,羽檄相逮,城门昼闭,路无行人,州郡兵戈,奔散覆没。

渊祖父度初来临郡,承受荒残,开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威震耀于殊俗,德泽被于群生。

辽土之不坏,实度是赖。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囏。

‘向不遭度,则郡早为丘墟,而民系于虏廷矣。

遗风余爱,永存不朽。

度既薨殂,吏民感慕,欣戴子康,尊而奉之。

康践统洪绪,克壮徽猷,文昭武烈,迈德种仁。

乃心京辇,翼翼虔恭,佐国平乱,效绩纷纭,功隆事大,勋藏王府。

度、康当值武皇帝休明之会,合策名之计,夹辅汉室,降身委质,卑己事魏。

匪处小厌大,畏而服焉,乃慕托高风,怀仰盛懿也。

武皇帝亦虚心接纳,待以不次,功无巨细,每不见忘。

又命之曰:”海北土地,割以付君,世世子孙,实得有之。

’皇天后土,实闻德音。

臣庶小大,豫在下风,奉以周旋,不敢失坠。

渊生有兰石之姿,少含恺悌之训,允文允武,忠惠且直。

生民钦仰,莫弗怀爱。

渊纂戎祖考,君临万民,为国以礼,淑化流行,独见先鷪,罗结遐方,勤王之义,视险如夷,世载忠亮,不陨厥名。

孙权慕义,不远万里,连年遣使,欲自结援,虽见绝杀,不念旧怨,纤纤往来,求成恩好。

渊执节弥固,不为利回,守志匪石,确乎弥坚。

犹惧丹心未见保明,乃卑辞厚币,诱致权使,枭截献馘,以示无二。

吴虽在远,水道通利,举帆便至,无所隔限。

渊不顾敌雠之深,念存人臣之节,绝强吴之欢,昭事魏之心,灵只明鉴,普天咸闻。

陛下嘉美洪烈,懿兹武功,诞锡休命,宠亚齐、鲁,下及陪臣,普受介福。

诚以天覆之恩,当卒终始,得竭股肱,永保禄位,不虞一旦,横被残酷。

惟育养之厚,念积累之效,悲思不遂,痛切见弃,举国号咷,拊膺泣血。

夫三军所伐,蛮夷戎狄,骄逸不虔,于是致武,不闻义国反受诛讨。

盖圣王之制,五服之域,有不供职,则修文德,而又不至,然后征伐。

渊小心翼翼,恪恭于位,勤事奉上,可谓勉矣。

尽忠竭节,还被患祸。

小弁之作,离骚之兴,皆由此也。

就或佞邪,盗言孔甘,犹当清览,憎而知善。

谗巧似直,惑乱圣听,尚望文告,使知所由。

若信有罪,当垂三宥。

若不改寤,计功减降,当在八议。

而潜军伺袭,大兵奄至,舞戈长驱,冲击辽土。

犬马恶死,况于人类!

吏民昧死,挫辱王师。

渊虽噃枉,方临危殆,犹恃圣恩,怅然重奔,冀必奸臣矫制,妄肆威虐,乃谓臣等曰:“汉安帝建光元年,辽东属国都尉庞奋,受三月乙未诏书,曰收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

推案无乙未诏书,遣侍御史幽州*(牧) **[收]*考奸臣矫制者。

今刺史或傥谬承矫制乎?

‘臣等议:以为刺史兴兵,摇动天下,殆非矫制,必是诏命。

渊乃俯仰叹息,自伤无罪。

深惟土地所以养人,窃慕古公杖策之岐,乃欲投冠释绂,逝归林麓。

臣等维持,誓之以死,屯守府门,不听所执。

而七营虎士,五部蛮夷,各怀素饱,不谋同心,奋臂大呼,排门遁出。

近郊农民,释其耨镈,伐薪制梃,改案为橹,奔驰赴难,军旅行成,虽蹈汤火,死不顾生。

渊虽见孤弃,怨而不怒,比遣敕军,勿得干犯,及手书告语,恳恻至诚。

而吏士凶悍,不可解散,期于毕命,投死无悔。

渊惧吏士不从教令,乃躬驰骛,自往化解,仅乃止之。

一饭之惠,匹夫所死,况渊累叶信结百姓,恩着民心。

自先帝初兴,爰暨陛下,荣渊累叶,丰功懿德,策名褒扬,辩着廊庙,胜衣举履,诵咏明文,以为口实。

埋而掘之,古人所耻。

小白、重耳,衰世诸侯,犹慕着信,以隆霸业。

诗美文王作孚万邦,论语称仲尼去食存信。

信之为德,固亦大矣。

今吴、蜀共帝,鼎足而居,天下摇荡,无所统一,臣等每为陛下惧此危心。

渊据金城之固,仗和睦之民,国殷兵强,可以横行。

策名委质,守死善道,忠至义尽,为九州表。

方今二敌窥□,未知孰定,是之不戒,而渊是害。

茹柔吐刚,非王者之道也。

臣等虽鄙,诚窃耻之。

若无天乎,臣一郡吉凶,尚未可知。

若云有天,亦何惧焉!

臣等闻仕于家者,二世则主之,三世则君之。

臣等生于荒裔之土,出于圭窦之中,无大援于魏,世隶于公孙氏,报生与赐,在于死力。

昔蒯通言直,汉祖赦其诛。

郑詹辞顺,晋文原其死。

臣等顽愚,不达大节,苟执一介,披露肝胆,言逆龙鳞,罪当万死。

惟陛下恢崇抚育,亮其控告,使疏远之臣,永有保持。

“ 注[六]汉晋春秋曰:公孙渊自立,称绍汉元年。

闻魏人将讨,复称臣于吴,乞兵北伐以自救。

吴人欲戮其使,羊驋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

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

若魏伐渊不克,而我军远赴,是恩结遐夷,义盖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

”权曰:“善”。

乃勒兵大出。

谓渊使曰:“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戚,共存亡,虽陨于中原,吾所甘心也。

”又曰:“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也。

” 初,渊家数有怪,犬冠帻绛衣上屋,炊有小儿蒸死甑中。

襄平北巿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

占曰:“有形不成,有体无声,其国灭亡。

”始度以中平六年据辽东,至渊三世,凡五十年而灭。

[一]注[一]魏略曰:始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闻渊劫夺恭位,谓渊终不可保,数自表闻,欲令国家讨渊。

帝以渊已秉权,故因而抚之。

及渊叛,遂以国法系晃。

晃虽有前言,冀不坐,然内以骨肉,知渊破则己从及。

渊首到,晃自审必死,与其子相对啼哭。

时上亦欲活之,而有司以为不可,遂杀之。

张燕,常山真定人也,本姓褚。

黄巾起,燕合聚少年为群盗,在山泽闲转攻,还真定,觽万余人。

博陵张牛角亦起觽,自号将兵从事,与燕合。

燕推牛角为帅,俱攻廮陶。

牛角为飞矢所中。

被创且死,令觽奉燕,告曰:“必以燕为帅。

”牛角死,觽奉燕,故改姓张。

燕剽扞捷速过人,故军中号曰飞燕。

其后人觽寝广,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诸山谷皆相通,其小帅孙轻、王当等,各以部觽从燕,觽至百万,号曰黑山。

灵帝不能征,河北诸郡被其害。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难中郎将。

[一]是后,董卓迁天子于长安,天下兵数起,燕遂以其觽与豪杰相结。

袁绍与公孙瓒争冀州,燕遣将杜长等助瓒,与绍战,为绍所败,人觽稍散,太祖将定冀州,燕遣使求佐王师,拜平北将军。

率觽诣邺,封安国亭侯,邑五百户。

燕薨,子方嗣。

方薨,子融嗣。

[二]注[一]九州春秋曰:张角之反也,黑山、白波、黄龙、左校、牛角、五鹿、羝根、苦蝤、刘石、平汉、大洪、司隶、缘城、罗市、雷公、浮云、飞燕、白爵、杨凤、于毒等各起兵,大者二三万,小者不减数千。

灵帝不能讨,乃遣使拜杨凤为黑山校尉,领诸山贼,得举孝廉计吏。

后遂弥漫,不可复数。

典略曰: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张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张璠汉纪云:又有左校、郭大贤、左髭丈八三部也。

注[二]陆机晋惠帝起居注曰:门下通事令史张林,飞燕之曾孙。

林与赵王伦为乱,未及周年,位至尚书令、韂将军,封郡公。

寻为伦所杀。

张绣,武威祖厉人,骠骑将军济族子也。

边章、韩遂为乱凉州,金城曲胜袭杀祖厉长刘隽。

绣为县吏,闲伺杀胜,郡内义之。

遂招合少年,为邑中豪杰。

董卓败,济与李傕等击吕布,为卓报仇。

语在卓传。

绣随济,以军功稍迁至建忠将军,封宣威侯。

济屯弘农,士卒饥饿,南攻穰,为流矢所中死。

绣领其觽,屯宛,与刘表合。

太祖南征,军淯水,绣等举觽降。

太祖纳济妻,绣恨之。

太祖闻其不悦,密有杀绣之计。

计漏,绣掩袭太祖。

太祖军败,二子没。

绣还保穰,[一]太祖比年攻之,不克。

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绣从贾诩计,复以觽降。

语在诩传。

绣至,太祖执其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

官渡之役,绣力战有功,迁破羌将军。

从破袁谭于南皮,复增邑凡二千户。

是时天下户口减耗,十裁一在,诸将封未有满千户者,而绣特多。

从征乌丸于柳城,未至,薨,谥曰定侯。

[二]子泉嗣,坐与魏讽谋反诛,国除。

注[一]傅子曰:绣有所亲胡车儿,勇冠其军。

太祖爱其骁健,手以金与之。

绣闻而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遂反。

吴书曰:绣降,*(凌统)*用贾诩计,乞徙军就高道,道由太祖屯中。

绣又曰:“车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

”太祖信绣,皆听之。

绣乃严兵入屯,掩太祖。

太祖不备,故败。

注[二]魏略曰:五官将数因请会,发怒曰:“君杀吾兄,何忍持面视人邪!

”绣心不自安,乃自杀。

张鲁字公祺,沛国丰人也。

祖父陵,客蜀,学道□鸣山中,造作道书以惑百姓,从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号米贼。

陵死,子衡行其道。

衡死,鲁复行之。

益州牧刘焉以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将兵击汉中太守苏固,鲁遂袭修杀之,夺其觽。

焉死,子璋代立,以鲁不顺,尽杀鲁母家室。

鲁遂据汉中,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

其来学道者,初皆名“鬼卒”。

受本道已信,号“祭酒”。

各领部觽,多者为治头大祭酒。

皆教以诚信不欺诈,有病自首其过,大都与黄巾相似。

诸祭酒皆作义舍,如今之亭传。

又置义米肉,县于义舍,行路者量腹取足。

若过多,鬼道辄病之。

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

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民夷便乐之。

雄据巴、汉垂三十年。

[一]汉末,力不能征,遂就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贡献而已。

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

鲁功曹巴西阎圃谏鲁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

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

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不烦于王。

愿且不称,勿为祸先。

”鲁从之。

韩遂、马超之乱,关西民从子午谷奔之者数万家。

注[一]典略曰: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骆曜。

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

骆曜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

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为不信道。

修法略与角同,加施静室,使病者处其中思过。

又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习,号为奸令。

为鬼吏,主为病者请祷。

请祷之法,书病人姓名,说服罪之意。

作三通,其一上之天,着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

使病者家出米五斗以为常,故号曰五斗米师。

实无益于治病,但为淫妄,然小人昏愚,竞共事之。

后角被诛,修亦亡。

及鲁在汉中,因其民信行修业,遂增饰之。

教使作义舍,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

又教使自隐,有小过者,当治道百步,则罪除。

又依月令,春夏禁杀。

又禁酒。

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

臣松之谓张修应是张衡,非典略之失,则传写之误。

建安二十年,太祖乃自散关出武都征之,至阳平关。

鲁欲举汉中降,其弟韂不肯,率觽数万人拒关坚守。

太祖攻破之,遂入蜀。

[一]鲁闻阳平已陷,将稽颡*[归降]*,圃又曰:“今以迫往,功必轻。

不如依*(杜灌)**[杜濩]*赴朴胡相拒,然后委质,功必多。

” 于是乃奔南山入巴中。

左右欲悉烧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而意未达。

今之走,避锐锋,非有恶意。

宝货仓库,国家之有。

”遂封藏而去。

太祖入南郑,甚嘉之。

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慰喻。

鲁尽将家出,太祖逆拜鲁镇南将军,待以客礼,封阆中侯,邑万户。

封鲁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二]为子彭祖取鲁女。

鲁薨,谥之曰原侯。

子富嗣。

[三]注[一]魏名臣奏载董昭表曰:“武皇帝承凉州从事及武都降人之辞,说张鲁易攻,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不可守也,信以为然。

及往临履,不如所闻,乃叹曰:”他人商度,少如人意。

‘攻阳平山上诸屯,既不时拔,士卒伤夷者多。

武皇帝意沮,便欲拔军截山而还,遣故大将军夏侯惇、将军许褚呼山上兵还。

会前军未还,夜迷惑,误入贼营,贼便退散。

侍中辛毗、刘晔等在兵后,语惇、褚,言’官兵已据得贼要屯,贼已散走‘。

犹不信之。

惇前自见,乃还白武皇帝,进兵定之,幸而克获。

此近事,吏士所知。

“又杨暨表曰:”武皇帝始征张鲁,以十万之觽,身亲临履,指授方略,因就民麦以为军粮。

张韂之守,盖不足言。

地险守易,虽有精兵虎将,势不能施。

对兵三日,欲抽军还,言‘作军三十年,一朝持与人,如何’。

此计已定,天祚大魏,鲁守自坏,因以定之。

“世语曰:鲁遣五官掾降,弟韂横山筑阳平城以拒,王师不得进。

鲁走巴中。

军粮尽,太祖将还。

西曹掾东郡郭谌曰:”不可。

鲁已降,留使既未反,韂虽不同,偏携可攻。

县军深入,以进必克,退必不免。

“ 太祖疑之。

夜有野麋数千突坏韂营,军大惊。

夜,高祚等误与韂觽遇,祚等多鸣鼓角会觽。

韂惧,以为大军见掩,遂降。

注[二]臣松之以为张鲁虽有善心,要为败而后降,今乃宠以万户,五子皆封侯,过矣。

习凿齿曰:鲁欲称王,而阎圃谏止之,今封圃为列侯。

夫赏罚者,所以惩恶劝善也,苟其可以明轨训于物,无远近幽深矣。

今阎圃谏鲁勿王,而太祖追封之,将来之人孰不思顺!

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之谓与!

若乃不明于此而重燋烂之功,丰爵厚赏止于死战之士,则民利于有乱,俗竞于杀伐,阻兵仗力,干戈不戢矣。

太祖之此封,可谓知赏罚之本,虽汤武居之,无以加也。

魏略曰:黄初中,增圃爵邑,在礼请中。

后十余岁病死。

晋书云:西戎司马阎缵,圃孙也。

注[三]魏略曰:刘雄鸣者,蓝田人也。

少以采药射猎为事,常居覆车山下,每晨夜,出行云雾中,以识道不迷,而时人因谓之能为云雾。

郭、李之乱,人多就之。

建安中,附属州郡,州郡表荐为小将。

马超等反,不肯从,超破之。

后诣太祖,太祖执其手谓之曰:“孤方入关,梦得一神人,即卿邪!

”乃厚礼之,表拜为将军,遣令迎其部党。

部党不欲降,遂劫以反,诸亡命皆往依之,有觽数千人,据武关道口。

太祖遣夏侯渊讨破之,雄鸣南奔汉中。

汉中破,穷无所之,乃复归降。

太祖捉其须曰:“老贼,真得汝矣!

” 复其官,徙勃海。

时又有程银、侯选、李堪,皆河东人也,兴平之乱,各有觽千余家。

建安十六年,并与马超合。

超破走,堪临陈死。

银、选南入汉中,汉中破,诣太祖降,皆复官爵。

评曰:公孙瓒保京,坐待夷灭。

度残暴而不节,渊仍业以载凶,只足覆其族也。

陶谦昏乱而忧死,张杨授首于臣下,皆拥据州郡,曾匹夫之不若,固无可论者也。

燕、绣、鲁舍群盗,列功臣,去危亡,保宗祀,则于彼为愈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魏书·诸夏侯曹传

〔陈寿〕 〔晋〕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

年十四,就师学。

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太祖初起,惇常为裨将,从征伐。

太祖行奋武将军,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

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

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

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

遣将伪降,共执持惇,责以宝货,惇军中震恐。

惇将韩浩乃勒兵屯惇营门,召军吏诸将,皆案甲当部不得动,诸营乃定。

遂诣惇所,叱持质者曰:“妆等凶逆,乃敢执劫大将军,复欲望生邪!

且吾受命讨贼,宁能以一将军之故,而纵汝乎?

”因涕泣谓惇曰:“当奈国法何!

”促召兵击持质者。

持质者惶遽叩头,言:“我但欲乞资用去耳!

”浩数责,皆斩之。

惇既免,太祖闻之,谓浩曰:“卿此可为万世法。

”乃着令:“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颐质。

由是劫质者遂绝。

太祖自徐州还,惇从征吕布。

为流矢所中,伤左目。

复领陈留、济阴太守,加建武将军,封高安乡侯。

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

转领河南尹。

太祖平河北,为大将军后拒。

邺破,迁伏波将军,领尹如故,使得以便宜从事,不拘科制。

建安十二年,录惇前后功,增封邑千八百户,并前二千五百户。

二十一年,从征孙权还,使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居巢。

赐伎乐名倡。

令曰:“魏绛以和戎之功,犹受金石之乐,况将军乎!

”二十四年,太祖军(击破吕布军)于摩陂,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

拜前将军,督诸军还寿春,徙屯召陵。

文帝即王位,拜惇大将军,数月薨。

惇虽在军旅,亲迎师受业。

性清俭,有余财辄以分施。

不足资之于官,不治产业。

谥曰忠侯,子充嗣。

帝追思惇功,欲使子孙毕侯,分惇邑千户,赐惇七子二孙爵皆关内侯。

惇弟廉及子楙素自封列侯。

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

楙历位侍中、尚书、安西、镇东将军,假节。

充薨,子廙嗣。

廙薨,子劭嗣。

韩浩者,河内人。

(及)沛国史涣与浩俱以忠勇显。

浩至中护军,涣至中领军,皆掌禁兵,封列侯。

夏侯渊字妙才,惇族弟也。

太祖居家,曾有县官事,渊代引重罪,太祖营救之,得免。

太祖起兵,以别部司马、骑都尉从,迁陈留、颖川太守。

及与袁绍战于官渡,行督军校尉。

绍破,使督兖、豫、徐州军粮。

时军食少,渊传馈相继,军以复振。

昌狶反,遣于禁击之,未拔。

复遣渊与禁并力,遂击狶,降其十余屯,狶诣禁降。

渊还,拜典军校尉。

济南、乐安黄巾徐和、司马俱等攻城,杀长吏,渊将泰山、齐、平原郡兵击,大破之,斩和,平诸县,收其粮谷以给军士。

十四年,以渊为行领军。

太祖征孙权还,使渊督诸将击庐江叛者雷绪,绪破,又行征西护军,督徐晃击太原贼,攻下二十余屯,斩贼帅商曜,屠其城。

从征韩遂等,战于渭南。

又督朱灵平隃糜、(氵干干)氐。

与太祖会安定,降杨秋。

十七年,太祖乃还邺,以渊行护军将军,督朱灵、路招等屯长安,击破南山贼刘雄,降其众。

围遂、超余党梁兴于鄠,拔之,斩兴,封博昌亭侯。

马超围凉州刺史韦康于冀。

渊救康,未到,康败。

去冀二百余里,超来逆战,军不利。

(氵干干)氐反,渊引军还。

十九年,赵衢、尹奉等谋讨超,姜叙起兵卤城以应之。

衢等谲说超,使出击叙,于后尽杀超妻子。

超奔汉中,还围祁山。

叙等急求救,诸将议者欲须太祖节度。

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

”遂行,使张合督步骑五千在前,从陈仓狭道入,渊自督粮在后。

合至渭水上,超将氐、羌数千逆合.未战,超走,合进军收超军器械。

渊到,诸县皆己降。

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

渊收遂军粮,追至略阳城,去遂二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

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击长离诸羌。

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

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官兵得与野战,可必虏也。

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轻兵步骑到长离,攻烧羌屯,斩获其众。

诸羌在遂军者,各还种落。

遂果救长离,与渊军对陈。

诸将见遂众,恶之,欲结营作堑乃与战。

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弊,不可久。

贼虽众,易与耳。

”乃鼓之,大破遂军,得其旌麾,还略阳,进军围兴国。

氐王千万逃奔马超,余众降。

转击高平屠各,皆散走,收其粮谷牛马。

乃假渊节。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

太祖使渊帅诸将讨建。

渊至,围枹罕。

月余拔之,斩建及所置丞相已下。

渊别遣张合等平河关,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尽降,陇右平。

太祖下令曰:“宋建造为乱逆三十余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

仲尼有言:“吾于尔不如也。

‘二十一年,增封三百户,并前八百户。

还击武都氐羌下辩,收氐谷十余万斛。

太祖西征张鲁,渊等将凉州诸将侯王已下,与太祖会休亭。

太祖每引见羌、胡,以渊畏之。

会鲁降,汉中平,以渊行都护将军,督张合、徐晃等平巴郡。

太祖还邺。

留渊守汉中,即拜渊征西将军。

二十三年,刘备军阳平关,渊率诸将拒之。

相守连年。

二十四年正月,备夜烧围鹿角。

渊使张合护东围,自将轻兵护南围。

备跳合战,合军不利。

渊分所将兵半助合,为备所袭,渊遂战死。

谥曰愍侯。

初,渊虽数战胜,太祖常戒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

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 渊妻,太祖内妹。

长子衡,尚太祖弟海阳哀侯女,恩宠特隆。

衡袭爵,转封安宁亭侯。

黄初中,赐中子霸,太和中,赐霸四弟,爵皆关内侯。

霸,正始中为讨蜀护军、右将军,进封博昌亭侯,素为曹爽所厚。

闻爽诛,自疑,亡入蜀。

以渊旧勋赦霸子,徙乐浪郡。

霸弟威,官至兖州刺史。

威弟惠,乐安太守。

惠弟和,河南尹。

衡薨,子绩嗣,为虎贲中郎将。

绩薨。

子褒嗣。

曹仁字子孝,太祖从弟也。

少好弓马弋猎。

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旅淮、泗之间,遂从太祖为别部司马,行厉锋校尉。

太祖之破袁术,仁所斩获颇多。

从征徐州,仁常督骑,为军前锋。

别攻陶谦将吕由,破之。

还与大军合彭城,大破谦军。

后攻费、华、即墨、开阳,谦遣别将救诸县,仁以骑击破之。

太祖征吕布,仁别攻句阳,拔之,生获布将刘何。

太祖平黄巾,迎天子都许。

仁数有功,拜广阳太守。

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议郎督骑。

太祖征张绣,仁别徇旁县,虏其男女三千余人。

太祖军还,为绣所追,军不利,士卒丧气,仁率厉将士甚奋,太祖壮之,遂破绣。

太祖与袁绍久相持于官渡,绍遣刘备徇(氵隐)强诸县,多举众应之。

自许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为忧。

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固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

”太祖善其言,遂使将骑击备,破走之。

仁尽复收诸叛县而还。

绍遣别将韩荀抄断西道,仁击荀于鸡洛山,大破之。

由是绍不敢复分兵出。

复与史涣等抄绍运车,烧其粮谷。

河北既定,从围壶关。

太祖令曰:“城拔,皆坑之。

”连月不下。

仁言于太祖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

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

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

今顿兵坚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

”太祖从之,城降。

于是录仁前后功,封都亭侯。

从平荆州,以仁行征南将军,留屯江陵,拒吴将周瑜。

瑜将数万众来攻,前锋数千人始至,仁登城望之,乃募得三百人,遣部曲将牛金逆与挑战。

贼多,金众少,遂为所围。

长史陈矫俱在城上,望见金等垂没,左右皆失色。

仁意气奋怒甚,谓左右:“取马来!

”矫等共援持之。

谓仁曰:“贼众盛,不可当也。

假使弃数百人何苦,而将军以身赴之!

”仁不应,遂被甲上马,将其麾下壮士数十骑出城。

去贼百余步,迫沟。

矫等以为仁当住沟上,为金形势也,仁径渡沟直前,冲入贼围,金等乃得解。

余众未尽出,仁复直还突之,拔出金兵,亡其数人,贼众乃退。

矫等初见仁出,皆惧。

及见仁还,乃叹曰:“将军真天人也!

”三军服其勇。

太祖益壮之,转封安平亭侯。

太祖讨马超,以仁行安西将军,督诸将拒潼关,破超渭南。

苏伯、田银反,以仁行骁骑将军,都督七军讨银等,破之。

复以仁行征南将军,假节,屯樊,镇荆州。

侯音以宛叛,略傍县众数千人,仁率诸军攻破音,斩其首,还屯樊,即拜征南将军。

关羽攻樊。

时汉水暴溢,于禁等七军皆没,禁降羽。

仁人马数千人守城,城不没者数板。

羽乘船临城,围数重,外内断绝,粮食欲尽,救兵不至。

仁激厉将士,示以必死,将士感之皆无二。

徐晃救至,水亦稍减,晃从外击羽,仁得溃围出,羽退走。

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

鄢陵侯彰北征乌丸,文帝在东宫,为书戒彰曰:“为将奉法,不当如征南邪!

”及即王位,拜仁车骑将军,都督荆、扬、益州诸军事,进封陈侯,增邑二千,并前三千五百户。

追赐仁父炽谥曰陈穆侯,置守家十家。

后召还屯宛。

孙权遣将陈邵据襄阳,诏仁讨之。

仁与徐晃攻破邵,遂人襄阳,使将军高迁等徙汉南附化民于汉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将军。

又诏仁移屯临颖,迁大司马,复督诸军据乌江,还屯合肥。

黄初四年薨,谥曰忠侯。

子泰嗣,官至镇东将军,假节,转封宁陵侯。

泰薨,子初嗣。

又分封泰弟楷、范,皆为列侯,而牛金官至后将军。

仁弟纯,初以仪郎参司空军事,督虎豹骑从围南皮。

袁谭出战,土卒多死。

太祖欲缓之,纯曰:“今千里蹈敌,进不能克,退必丧威。

且县师深入,难以持久,彼胜而骄,我败而惧,以惧敌骄,必可克也。

”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谭败。

纯麾下骑斩谭首。

及北征三郡,纯部骑获单于蹹顿。

以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

从征荆州,追刘备于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率。

进降江陵,从还谯。

建安十五年薨。

文帝即位,追谥曰威侯,子演嗣。

官至领军将军,正元中进封平乐乡侯。

演薨,子亮嗣。

曹洪字子廉,太祖从弟也。

太祖起义兵讨董卓,至荧阳,为卓将徐荣所败。

太祖失马,贼追甚急。

洪下,以马授太祖,太祖辞让,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

”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不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

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余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干人,与太祖会龙亢。

太祖征徐州,张邈举兖州叛迎吕布。

时大饥荒,洪将兵在前,先据东平、范,聚粮谷以继军。

太祖讨邈、布于濮阳,布破走,遂据东阿,转击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十余县,皆拔之。

以前后功拜鹰扬校尉,迁扬武中郎将。

天子都许,拜洪谏议大夫。

别征刘表。

破表别将于舞阳、阴叶、堵阳、博望,有功,迁厉锋将军,封国明事侯。

累从征伐,拜都护将军。

文帝即位,为卫将军,迁骠骑将军,进封野王侯,益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位特进,后徙封都阳侯。

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

群臣并救莫能得。

卞太后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

”于是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士。

洪先帝功臣,时人多为觖望。

明帝即位,拜后将军,更封乐城侯,邑千户,位特进,复拜骠骑将军。

太和六年薨,谥曰恭侯。

子馥,嗣侯。

初,太祖分洪户封子震列侯。

洪族父瑜,修慎笃敬,官至卫将军,封列侯。

曹休字文烈,太祖族子也。

天下乱,宗族各散去乡里。

休年十余岁丧父,独与一客担丧假葬,携将老母,渡江至吴。

以太祖举义兵,易姓名转至荆州,间行北归,见太祖。

太祖谓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驹也。

”使与文帝同止,见待如子。

常从征伐,使领虎豹骑宿卫。

刘备遣将吴兰屯下辩。

太祖遣曹洪征之,以休为骑都尉,参洪军事。

太祖谓休曰:“欲虽参军,其实帅也。

”洪闻此令,亦委事于休。

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

众议狐疑,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

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也。

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则飞自走矣。

”洪从之,进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

太祖拔汉中诸军还长安,拜休中领军。

文帝即王位,为领军将军,录前后功,封东阳亭侯。

夏侯惇薨,以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诸军事,车驾临送,上乃下舆执手而别。

孙权遣将屯历阳。

休列,击破之,又别遣兵渡江,烧贼芜湖营数千家。

迁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进封安阳乡侯。

帝征孙权,以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督张辽等及诸州郡二十余军,击权大将吕范等于洞浦,破之。

拜扬州牧。

明帝即位,进封长平侯。

吴将审德屯皖,休击破之,斩德首,吴将韩综、翟丹等前后率众诣休降。

增邑四百,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大司马,都督扬州如故。

太和二年,帝为二道征吴,遣司马宣王从汉水下,督休诸军向寻阳。

贼将伪降,休深入,战不利,退还宿石亭。

军夜惊,士卒乱,弃甲兵辎重甚多。

休上书谢罪,帝遣屯骑校尉杨暨慰谕,礼赐益隆。

休因此痈发背薨,谥曰壮侯,子肇嗣。

肇有当世才度,为散骑常侍、屯骑校尉。

明帝寝疾,方与燕王宇等属以后事。

帝意寻变,诏肇以侯归第。

正始中薨,追赠卫将军,子兴嗣。

初,文帝分休户三百封肇弟纂为列侯,后为殄吴将军,薨,追赠前将军。

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

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

太祖哀真少孤,收养与诸子同,使与文帝共止。

常猎,为虎所逐。

顾射虎,应声而倒。

太祖壮其鸷勇,使将虎豹骑。

讨灵丘贼,拔之,封灵寿亭侯。

以偏将军将兵击刘备别将于辩,破之,拜中坚将军。

从至长安,领中领军。

是时,夏侯渊没于阳平,太祖忧之。

以真为征蜀护军,督徐晃等破刘备别将高详于阳平。

太祖自至汉中,拔出诸军,使真至武都迎曹洪等还屯陈仓。

文帝即王位,以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录前后功,进封东乡侯。

张进等反于酒泉,真遣费曜讨破之。

斩进等。

黄初三年还京都,以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

与夏侯尚等征孙权,击牛渚屯,破之。

转拜中军大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文帝寝疾,真与陈群、司马宣王等受遗诏辅政。

明帝即位,进封邵陵侯,迁大将军。

诸葛亮围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应亮。

帝遣真督诸军军郿,遣张合击亮将马谡,大破之。

安定民杨条等略吏民保月支城,真进军围之条谓其众曰:“大将军自来,吾愿早降耳。

”遂自缚出,三郡皆平。

真以亮惩于祁山,后出必从陈仓。

乃使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治其城。

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已有备而不能克。

增邑,并前二千九百户。

四年,朝洛阳,迁大司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真以“蜀连出侵边境,宜遂伐之,数道并入,可大克也。

”帝从其计。

真当发西讨,帝亲临送。

真以八月发长安,从子午道南入。

司马宣王溯汉水,当会南郑。

诸军或从斜谷道,或从武威入。

会大霖雨三十余日,或栈道断绝,诏真还军。

真少与宗人曹遵、乡人朱赞并事太祖。

遵,赞早亡。

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赞子。

诏曰:“大司马有叔向抚孤之仁。

笃晏平久要之分。

君子成人之美,听分真邑赐遵、赞子爵关内侯,各百户。

”真每征行,与将士同劳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

真病还洛阳,帝自幸其第省疾。

真薨,谥曰元侯,于爽嗣。

帝追思真功,诏曰:“大司马蹈履忠节,佐命二祖,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可谓能封盈守位,劳谦其德者也。

其悉封真五子羲、训、则、彦、皑皆为列侯。

”初,文帝分真邑二百户,封真弟彬为列侯。

爽字昭伯,少以宗至谨重,明帝在东宫,甚亲爱之。

及即位,为散骑侍郎,累迁城门校尉,加散骑常侍,转武卫将军,宠待有殊。

帝寝疾,乃引爽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与太尉司马宣王井受遗诏辅少主。

明帝崩,齐王即位,加爽侍中,改封武安侯,邑万二千户。

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丁谧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

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

爽帝羲为中领军,训武卫将军,彦散骑常侍侍讲,其余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

南阳何晏、邓扬、李胜,沛园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

及爽秉政,乃复进叙,任为腹心。

扬等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爽从其言。

宣王止之不能禁。

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长安,大发率六七万人,从骆谷入。

是时,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马骡驴多死,民夷号泣道路。

入谷行数百里,贼因山为固,兵不得进。

爽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宜急还,不然将败。

扬与伟争于爽前,伟曰:“扬、胜将败国家事,可斩也。

”爽不悦,乃引军还。

初,爽以宣王年德并高,恒父事之,不敢专行。

及晏等进用,咸共推戴,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之于人。

乃以晏、扬、谧为尚书,晏典选举,轨司隶校尉,胜河南尹,诸事希复由宣王。

宣王遂称疾避爽。

晏等专政,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顷,及坏汤沐地以为产业,承势窃取官物,因缘求欲州郡。

有司望风,莫敢忤旨。

晏等与廷尉卢毓素有不平。

因毓吏微过,深文致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绶,然后奏闻。

其作威如此。

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

尚方珍玩,充牣其家。

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

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倢伃教习为伎。

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

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纵酒作乐。

羲深以为大忧,数谏止之。

又着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

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

宣王密为之备。

九年冬,李胜出为荆州刺史,往诣宣王。

宣王称疾困笃,示以羸形。

胜不能觉,谓之信然。

十年正月,车驾朝高平陵,爽兄弟皆从。

宣王部勒兵马,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

奏爽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

臣言‘二祖亦属臣以后事,(为念)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

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

黄门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闻知。

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

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

殿中宿卫,历世旧人皆复斥出,欲置新人以树私计。

根据盘互,纵恣日甚。

外既如此,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候伺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

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但为寄坐,岂得久安!

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

臣虽朽迈,敢忘往言?

昔赵高极意,奏氏以灭。

吕、霍早断,汉祚永世。

此乃陛下之大鉴,臣受命之时也。

太尉臣济、尚书令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

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

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

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

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

“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

大司农沛国桓范闻兵起,不应太后召,矫诏开平昌门,拔取剑戟,略将门候,南奔爽。

宣王知,曰:“范画策,爽必不能用范计。

” 范说爽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

爽兄弟犹豫未决,范重谓羲曰:“当今白,卿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

且匹夫持质一人,尚欲望活。

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者?

” 羲犹不能纳。

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说爽,使早自归罪。

爽于是遣允、泰诣宣王,归罪请死,乃通宣王奏事。

遂免爽兄弟,以侯还第。

初,张当私以所择才人张、何等与爽。

疑其有奸,收当治罪。

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并先习兵,须三月中欲发,于是收晏等下狱。

会公卿朝臣廷议,以为“《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

爽以支属,世蒙殊宠,亲受先帝握手遗诏,托以天下,而包藏祸心,蔑弃顾命。

乃与晏、扬及当等谋图神器,范党同罪人,皆为大逆不道。

” 于是收爽、羲、训、晏、扬、谧、轨、胜、范、当等,皆伏诛,夷三族。

嘉平中,绍功臣世,封真族孙熙为新昌亭侯,邑三百户,以奉真后。

晏,何进孙也。

母尹氏,为太祖夫人。

晏长于宫省,又尚公主,少以才秀知名。

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着述凡数十篇。

夏侯尚字伯仁,渊从子也。

文帝与之亲友。

太祖定冀州,尚为军司马,将骑从征伐,后为五官将文学。

魏国初建,迁黄门侍郎。

代郡胡叛,遣鄢陵侯彰征讨之,以尚参彰军事,定代地,还。

太祖崩于洛阳。

尚持节,奉梓宫还邺。

并录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迁中领军。

文帝践阼,更封平陵乡侯,迁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

尚奏:“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

”遂勒诸军击破上庸,平三郡九县,迁征南大将军。

孙权虽称藩,尚益修攻讨之备,权后果有贰心。

黄初三年,车驾幸宛,使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

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瑾渡入江中渚,而分水军于江中。

尚夜多持油船,将步骑万余人,于下流潜渡,攻瑾诸军,夹江烧其舟船,水陆并攻,破之。

城末拔,会大疫,诏敕尚引诸军还。

益封六百户,并前干九百户,假钺,进为牧。

荆州残荒,外接蛮夷。

而与吴阻汉水为境,旧民多居江南。

尚自上庸通道,西行七百余里,山民蛮夷多服从者。

五六年间,降附数千家。

五年,徙封昌陵乡侯。

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适室。

适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

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

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

”然以旧臣,恩宠不衰。

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

尚薨,谥曰悼侯,子玄嗣。

又分尚户三百,赐尚弟子奉爵关内侯。

玄字太初。

少知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

尝进见,与皇后弟毛曾并坐。

玄耻之。

不悦形之于色。

明帝恨之,左迁为羽林监。

正始初,曹爽辅政。

玄,爽之姑子也。

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

太傅司马宣王问以时事,玄议以为:“夫官才用人,国之柄也。

故铨衡专于台阁,上之分也。

孝行存乎闾巷,优劣任之乡人,下之叙也。

夫欲清教审选,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

何者?

上过其分,则恐所由之不本,而干势驰鹜之路开。

下逾其叙,则恐天爵之外通,而机权之门多矣。

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议柄也。

机权多门,是纷乱之原也。

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来,有年载矣,缅缅纷纷,未闻整齐,岂非分叙参错,各失其要之所由哉!

若令中正但考行伦辈,伦辈当行均,斯可官矣。

何者?

夫孝行着于家门,岂不忠恪于在官乎?

仁怨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

义断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

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

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则所任之流,亦涣然明别矣。

奚必使中正干铨衡之机于下,而执机柄者有所委仗于上,上下交侵,以生纷错哉?

且台阁临下,考功校否,众职之属,各有官长,旦夕相考,莫究于此。

闾阎之议,以意裁处,而使匠宰失位,众人驱骇,欲风俗清静,其可得乎?

天台县远,众所绝意。

所得至者,更在侧近,孰不修饰以要所求?

所求有路,则修已家门者,已不如自达于乡党矣。

自达乡党者,已不如自求之于州邦矣。

苟开之有路,而患其饰真离本,虽复严责中正,督以刑罚,犹无益也。

岂若使备帅其分,官长则各以其属能否献之台阁,台阁则据官长能否之第,参以乡闾德行之次,拟其伦比,勿使偏颇。

中正则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审定辈类,勿使升降。

台阁总之,如其所简或有参错,则其责负自在有司。

官长所第,中正辈拟,比随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称,责负在外。

然则内外相参,得失有所,互相形检,孰能相饰?

斯则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静风俗而审官才矣。

“又以为:”古之建官,所以济育群生,统理民物也,故为之君长以司牧之。

司牧之主,欲一而专,一则宫任定而上下安,专则职业修而事不烦。

夫事简业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末之有也。

先王建万国,虽其详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画界,各守土境,则非重累羁绊之体也。

下考殷、周五等之叙,徒有小大贵贱之差,亦无君官臣民而有二统互相牵制者也。

夫官统不一,则职业不修。

职业不修,则事何得而简?

事之不简,则民何得而静?

民之不静,则邪恶并兴,而奸伪滋长矣。

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

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

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

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

汉承其绪,莫能匡改。

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虽难卒复,可粗立仪准以一治制。

今之长吏,皆君吏民,横重以郡守,累以刺史。

若郡所摄,唯在大较,则与州同,无为再重。

宜省郡守,但任刺史。

刺史职存则监察不废,郡吏万数,还亲农业,以省烦费,丰财殖谷,一也。

大县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讼,每生意异,顺从则安,直己则争。

夫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上下之益,在能相济,顺从乃安,此琴瑟一声也,荡而除之,则官省事简,二也。

又干郡之吏,职监诸县,营护党亲,乡邑旧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顿,民之困弊,咎生于此,若皆并合,则乱原自塞,三也。

今承衰弊,民人雕落,贤才鲜少,任事者寡,郡县良吏,往往非一,郡受县成,其剧在下,而吏之上选,郡当先足,此为亲民之吏,专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顽鄙,今如并之,吏多选清良者造职,大化宣流,民物获宁,四也。

制使万户之县,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户以下,令长如故,自长以上,考课迁用,转以能升,所牧亦增,此进才效功之叙也,若经制一定,则官才有次,治功齐名,五也。

若省郡守,县皆径达,事不拥隔,官无留滞,三代之风,虽未可必,简一之化,庶几可致,便民省费,在于此矣。

“又以为:”文质之更用,犹四时之迭兴也,王者体天理物,必因弊而济通之,时弥质则文之以礼,时泰侈则救之以质。

今承百王之末,秦汉余流,世俗弥文,宜大改之易民望。

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从大将军以上,皆得服绫锦、罗绮、纨素、金银饰镂之物,自是以下,杂采之服,通于贱人,虽上下等级,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黄之采,已得通于下矣。

欲使市不鬻华丽之色,商不通难得之货,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

是故宜大理其本,准度古法,文质之宜,取其中则,以为礼度。

车舆服章,皆从质朴,禁除末俗华丽之事,使干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复有锦绮之饰,无兼采之服,纤巧之物,自上以下,至于朴素之差,示有等级而已,勿使过一二之觉。

若夫功德之赐,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后服用之。

夫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

朴素之教兴于本朝,则弥侈之心自消于下矣。

“ 宣王报书曰:“审官择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

礼乡闾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

而中间一相承习,卒不能改。

秦时无刺史,但有郡守长吏。

汉家虽有刺史,奉六条而已,故刺史称传车,其吏言从事,居无常治,吏不成臣,其后转更为官司耳。

昔贾谊亦患服制,汉文虽身服弋绨,犹不能使上下如意。

恐此三事,当待贤能然后了耳。

“玄又书曰:”汉文虽身衣弋绨,而不革正法度,内外有僭拟之服,宠臣受无限之赐,由是观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笃齐治制之意也。

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踪上古,将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于上,则化行于众矣。

夫当宜改之时,留殷勤之心,令发之日,下之应也犹响寻声耳,犹垂谦谦,曰‘待贤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

窃末喻焉。

“ 顷之,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与曹爽共兴骆谷之役,时人讥之。

爽诛,征玄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

玄以爽抑绌,内不得意。

中书令李丰虽宿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谋欲以玄辅政。

丰既内握权柄,子尚公主,又与缉俱冯翊人,故缉信之。

丰阴令弟兖州刺史翼求入朝,欲使将兵入,并力起。

会翼求朝,不听。

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以缉为骠骑将军。

丰密语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曰:“卿诸人居内,多有不法,大将军严毅,累以为言,张当可以为诫。

”铄等皆许以从命。

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丰不知而往,即杀之。

事下有司,收玄、缉、铄、敦、贤等送廷尉。

廷尉钟毓奏:“丰等谋迫胁至尊,擅诛冢宰,大逆无道,请论如法。

”于是会公卿朝臣廷尉仪,咸以为“丰等各受殊宠,典综机密,缉承外戚椒房之尊。

玄备世臣,并居列位,而包藏祸心,构图凶逆,交关阉竖,授以奸计,畏惮天威,不敢显谋,乃欲要君胁上,肆其诈虐,谋诛良辅,擅相建立,将以倾覆京室,颠危社稷。

毓所正皆如科律,报毓施行。

“诏书:”齐长公主,先帝遗爱,原其三子死命。

“于是丰、玄、缉、敦、贤等皆夷三族,其余亲属徙乐浪郡。

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

时年四十六。

正元中,绍功臣世,封尚从孙本为昌陵亭侯,邑三百户,以奉尚后。

初,中领军高阳许允与丰、玄亲善。

先是有诈作尺一诏书,以玄为大将军,允为太尉,共录尚书事。

有何人天未明乘马以诏版付允门吏,曰“有诏”因便驰走。

允即投书烧之。

不以呈司马景王。

后丰等事觉,徒允为镇北将军,假节,督河北诸军事。

未发,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道死。

渭河王经亦与允俱称冀州名士。

甘露中为尚书,坐高贵乡公事诛。

始经为郡守。

经母谓经曰:“汝田家子。

今仕至二千石,物太过不祥,可以止矣。

”经不能从,历二州刺史,司隶校尉,终以致败。

允友人同郡崔赞,亦尝以处世太盛戒允云。

评曰:夏侯、曹氏,世为婚姻。

故惇、渊、仁、洪、休、尚、真等并以亲旧肺腑,贵重于时,左右勋业,咸有效劳。

爽德薄位尊,沈溺盈溢,此固《伏易》所着,道家所忌也。

玄以规格局度,世称其名,然与曹爽中外缱绻。

荣位如斯,曾未闻匡弼其非,援致良才。

举兹以论,焉能免之。

三国志·魏书·荀彧攸贾诩传

〔陈寿〕 〔晋〕

荀彧字文若,颖川颖阴人也。

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

当汉顺、桓之间,知名当世。

有子八人,号曰八龙。

彧父绲,济南相。

叔父爽,司空。

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

」永汉元年,举孝廉,拜守宫令。

董卓之乱,求出补吏。

除亢父令,遂弃官归,谓父老曰:「颖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

」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彧独将宗族至冀州。

而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

彧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

或度绍终不能成大事,时太祖为奋武将军,在东郡,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

太祖大悦曰:「吾之子房也。

」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

是时,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问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

卓遣李傕等出关东,所过虏略,至颖川、陈留而还。

乡人留者多见杀略。

明年,太祖领兖州牧,后为镇东将军,彧常以司马从。

兴平元年,太祖征陶谦,任彧留事。

会张邈、陈宫以兖州反,潜迎吕布。

布既至,翅乃使刘翊告彧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

」众疑惑。

或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驰召东郡太守夏侯惇,而兖州诸城皆应布矣。

时太祖悉军攻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

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

豫州刺史郭贡帅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

贡求见彧,彧将往。

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

」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

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

」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又与程昱计,使说范、东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

太祖自徐州还击布濮阳,布东走。

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

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

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

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

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以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闲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

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

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

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

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

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

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

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

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

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

「太祖乃止。

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

布败走,兖州遂平。

建安元年,太祖击破黄巾。

汉献帝自河东还洛阳。

太祖议奉迎都许,或以山东未平,韩逼、杨奉新将天子到洛阳,北连张杨,未可卒制。

彧劝太祖曰:「昔?

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

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医天下之素志也。

今车驾旋轸,?

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

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

韩暹、杨奉其敢为害!

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

」太祖遂至洛阳,奉迎天子都许。

天子拜太祖大将军,进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

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

太祖问彧:「谁能代卿为我谋者?

」彧言「荀攸、钟繇」。

先是,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

志才卒,又进郭嘉。

太祖以彧为知人,诸所进达皆称职,唯严象为扬州,韦康为凉州,后败亡。

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绍内怀不服。

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

太祖方东忧吕布,南拒张绣,而绣败太祖军于宛。

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

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众皆谓以失利于张绣故也。

钟繇以问彧,彧曰:「公之聪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虑。

」则见太祖问之,太祖乃以绍书示彧,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

」 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刘、项之存亡,足以观矣。

今与公争天下者,唯袁绍尔。

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

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

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

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

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

绍之强其何能为!

」太祖悦。

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亦未易图也。

」太祖曰:「然。

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

为将奈何?

」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最强。

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

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相持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

钟繇可属以西事。

则公无忧矣。

」 三年,太祖既破张绣,东擒吕布,定徐州,遂与袁绍相拒。

孔融谓彧曰:「绍地广兵强。

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

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

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

」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

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

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攸必为变。

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五年,与绍连战。

太祖保官渡,绍围之。

太祖军粮方尽,书与彧,仪欲还许以引绍。

彧曰:「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

荧?

阳、成皋间也。

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

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太祖乃住。

遂以奇兵袭绍别屯,斩其将淳于琼等,绍退走。

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绍。

颜良、文丑临阵授首。

田丰以谏见诛:皆如彧所策。

六年,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相支,欲因绍新破,以其间击讨刘表。

彧曰:「今绍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

而背?

克?

、豫,远师江、汉,若绍收其馀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

」太祖复次于河上。

绍病死。

太祖渡河,击绍子谭、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东,关右震动,钟繇帅马腾等击破之。

语在《繇传》。

八年,太祖录彧前后功,表封彧为万岁亭侯。

九年,太祖拔邺,领冀州牧。

彧说太祖「宜复古置九州,则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服矣。

」太祖将从之,彧言曰:「若是,则冀州当得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所夺者众。

前日公破袁尚,擒审配,海内震骇。

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众也。

今使分属冀州,将皆动心。

且人多说关右诸将以闭关之计。

今闻此,以为必以次见夺。

—旦生变,虽有(善守)[守善]者,转相胁为非,则袁尚得宽其死,而袁谭怀贰,刘表遂保江、汉之间,天下未易图也。

愿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荆州,责贡之不入,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

天下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

」太祖遂寝九州议。

是时荀攸常为谋主。

彧兄衍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事。

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谋袭邺,衍逆觉,尽诛之,以功封列侯。

太祖以女妻彧长子恽,后称安阳公主。

彧及攸并贵重,皆谦?

冲?

节俭,禄赐散之宗族知旧,家无馀财。

十二年,复增彧邑千户,合二千户。

太祖将伐刘表,问彧策安出,彧曰:今华夏己平,南土知困矣。

可显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

「太祖遂行。

会表病死,太祖直趋宛、叶如彧计,表子琮以州逆降。

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咨彧。

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

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太祖由是心不能平。

会征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以恃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

太祖军至濡须,彧疾留寿春,以忧薨,时年五十。

谥曰敬侯。

明年,太祖遂为魏公矣。

子恽,嗣侯,官至虎贲中郎将。

初,文帝与平原侯植并有拟论,文帝曲礼事彧。

及彧卒,恽又与植善,而与夏侯尚不穆,文帝深恨恽。

恽早卒,子甝、霬.以外甥故犹宠待。

恽弟俣,御史中丞,俣弟诜,大将军从事中郎,皆知名,早卒。

诜弟顗,咸熙中为司空。

恽子甝,嗣为散骑常侍,进爵广阳乡侯,年三十薨。

子頵嗣。

霬官至中领军,薨,谥曰贞侯,追赠骠骑将军。

子恺嗣。

霬妻,司马景王、文王之妹也,二王皆与亲善。

咸熙中,开建五等,霬以着勋前朝,改封恺南顿子。

荀攸字公达,彧从子也。

祖父昙,广陵太守。

攸少孤。

及昙卒,故吏张权求守昙墓。

攸年十三,疑之,谓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将有?

奸?

」衢寐,乃推问,果杀人亡命。

由是异之。

何进秉政,征海内名士攸等二十馀人。

攸到,拜黄门侍郎。

董卓之乱,关东兵起,卓徙都长安。

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

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然后据殽、函,辅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举也。

」事垂就而觉,收颙、攸系狱,颙忧惧自杀。

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卓死得免。

弃官归,复辟公府,举高第,还任城相,不行。

攸以蜀汉险固,人民殷盛,乃求为蜀郡太守,道绝不得至,驻荆州。

太祖迎天子都许,遗攸书曰:「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而顾观变蜀汉,不已久乎!

」于是徵攸为汝南太守,人为尚书。

太祖素闻攸名,与语大悦,谓荀彧、钟繇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

」以为军师。

建安三年,从征张绣。

攸言于太祖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离。

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

若急之,其势必相救。

」太祖不从,遂进军之穰,与战。

绣急,表果救之。

军不利。

太祖谓攸曰:「不用君言至是。

」乃设奇兵复战,大破之。

是岁,太祖自宛征吕布,至下邳,布败退固守,攻之不拔,连战,士卒疲,太祖欲还。

攸与郭嘉说曰:「吕布勇而无谋,今三战皆北,其锐气衰矣。

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

夫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进急攻之,布可拔也。

」 乃引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后从救刘延于白马,攸画策斩颜良。

语在《武纪》。

太祖拔白马还,遣辎重循河而西。

袁绍渡河追,卒与太祖遇。

诸将皆恐,说太祖还保营,攸曰:「此所以禽敌,奈何去之!

」太祖目攸而笑。

遂以辎重饵贼,贼竞奔之,阵乱。

乃纵步骑击,大破之,斩其骑将文丑,太祖遂与绍相拒于官渡。

军食方尽,攸言于太祖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荀+大)锐而轻敌,击可破也。

」太祖曰:「谁可使?

」攸曰:「徐晃可。

」乃遣晃及史涣邀击破走之,烧其辎重。

会许攸来降,言绍遣淳于琼等将万馀兵迎运粮,将骄卒惰,可要击也。

众皆疑,唯攸与贾诩劝太祖。

太祖乃留攸及曹洪守。

太祖自将攻破之,尽斩琼等。

绍将张合、高览烧攻橹降,绍遂弃军走。

合之来,洪疑不敢受,攸谓洪曰:「合计不用,怒而来,君何疑?

」乃受之。

七年,从讨袁谭、尚于黎阳。

明年,太祖方征刘表,谭、尚争冀州。

谭遣辛毗乞降请救,太祖将许之,以问群下。

群下多以为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

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志可知矣。

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借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

今兄弟遘恶,此势不两全。

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

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

」 太祖曰:「善。

」乃许谭和亲,遂还击破尚。

其后谭叛,从斩谭于南皮。

冀州平,太祖表封攸曰:「军师荀攸,自初佐臣,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攸之谋也。

」于是封陵树亭侯。

十二年,下令大论功行封,太祖曰:「忠正密谋,抚宁内外,文若是也。

公达其次也。

」增邑四百,并前七百户,转为中军师。

魏国初建,为尚书令。

攸深密有智防,自从太祖征伐,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

太祖每称曰:「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

」文帝在东宫,太祖谓曰:「荀公达,人之师表也,汝当尽礼敬之。

」 攸曾病,世子问病,独拜床下,其见尊异如此。

攸与钟繇善,繇言:「我每有所行,反复思惟,自谓无以易。

以咨公达,辄复过人意。

」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

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

攸从征孙权,道薨。

太祖言则流涕。

长子缉,有攸风,早没。

次子适嗣,无子,绝。

黄初中,绍封攸孙彪为陵树亭侯,邑三百户,后转封丘阳亭侯。

正始中,追谥攸曰敬侯。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

少时人莫知,唯汉阳阎忠异之,贾诩有良、平之奇。

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

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

」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

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

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董卓之入洛阳,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迁讨虏校尉。

卓壻中郎将牛辅屯陕,诩在辅军。

卓败,辅又死,众恐惧,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欲解散,间行归乡里。

诩曰:「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而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

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

」 众以为然。

傕乃西攻长安。

语在《卓传》。

后诩为左冯翊,傕等欲以功侯之,诩曰:「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

」固辞不受。

又以为尚书仆射,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纵诩昧于荣利,奈国朝何!

」乃更拜诩尚书,典选举,多所匡济,傕等亲而惮之。

会母丧去官,拜光禄大夫。

傕、汜等斗长安中,傕复请诩为宣义将军。

傕等和,出天子,佑护大臣,诩有力焉。

天子既出,诩上还印绶。

是时将军段煨屯华阴,与诩同郡,遂去傕托煨。

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

煨内恐其见夺,而外奉诩礼甚备,诩愈不自安。

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

诩将行,或谓诩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

」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

我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

绣无谋主,亦愿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

」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

诩说绣与刘表连和。

太祖比征之,一朝引军退,绣自追之。

诩谓绣曰:「不可追也,追必败。

」绣不从,进兵交战,大败而还。

诩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

」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

今已败,奈何复追?

」诩曰:「兵势有变,亟往必利。

」锈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战,果以胜还。

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

退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

克?

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验也?

」诩曰:「此易知耳。

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

军虽新退,曹公必自断后。

追兵虽精,将既不敌,彼士亦锐,故知必败。

曹公攻将军无失策,力未尽而退,必国内有故。

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纵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亦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

」绣乃服。

是后,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绍遣人招绣,并与诩书结援。

绣欲许之,诩显于绣坐上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

」绣惊惧曰:「何至于此!

」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

」诩曰:「不如从曹公。

」绣曰:「袁强曹弱,又与曹为仇,从之如何?

」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

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

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

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

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

愿将军无疑!

」绣从之,率众归太祖。

太祖见之,喜,执诩手曰:「使我信重于天下者,子也。

」 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迁冀州牧。

冀州未平,留参司空军事。

袁绍围太祖于官渡,太祖粮方尽,问诩计焉出,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有此四胜而半年不定者,但顾万全故也。

必决其机,须臾可定也。

」太祖曰:「善。

」乃并兵出,围击绍三十馀里营,破之。

绍军大溃,河北平。

太祖领冀州牧,徙诩为太中大夫。

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

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着,军势既大。

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士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

」太祖不从,军遂无利。

太祖后与韩遂、马超战于渭南,超等索割地以和,并求任子。

诩以为可伪许之。

又问诩计策,诩曰:「离之而已。

」太祖曰:「解。

」一承用诩谋。

语在《武纪》。

卒破遂、超,诩本谋也。

是时,文帝为五官将,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

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

如此而已。

」文帝从之,深自砥顾。

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诩嘿然不对。

太祖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

」诩曰:「属适有所思,故不即对耳。

」太祖曰:「何思?

」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

」太祖大笑,于是太子遂定。

诩自以非太祖旧臣,而策谋深长,惧见猜嫌,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天下之论智计者归之。

文帝即位,以诩为太尉,进爵魏寿乡侯,增邑三百,并前八百户。

又分邑二百,封小子访为列侯。

以长子穆为驸马都尉。

帝问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

」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

吴、蜀虽蕞尔小国,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

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

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

」文帝不纳。

后兴江陵之役,士卒多死。

诩年七十七,薨,溢曰肃侯,子穆嗣,历位郡守。

穆薨,子模嗣。

评曰: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然机鉴先识,未能充其志也。

荀攸、贾诩,庶乎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

三国志·魏书·袁张凉国田王邴管传

〔陈寿〕 〔晋〕

袁涣宇曜卿,陈郡扶乐人也。

父滂,为汉司徒。

当时诸公子多越法度,而涣清静,举动必以礼。

郡命为功曹,郡中奸吏皆自引去。

后辟公府,举高第,迁侍御史。

除谯令,不就。

刘备之为豫州,举涣茂才。

后避地江、淮间,为袁术所命。

术每有所咨访,涣常正议,术不能抗,然敬之不敢不礼也。

顷之,吕布击术于阜陵,涣往从之,遂复为布所拘留。

布初与刘备和亲,后离隙。

布欲使涣作书詈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

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

”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有辱人,不闻以骂。

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

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独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

”布惭而止。

布诛,涣得归太祖。

涣言曰:“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兼抚其民而除其害。

夫然,故可与之死而可与之生。

自大乱以来十数年矣,民之欲安,甚于倒悬,然而暴乱末息者,何也?

意者政失其道欤!

涣闻明君善于救世,故世乱则齐之以义,时伪则镇之以朴。

世异事变,治国不同,不可不察也。

夫制度损益,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

若夫兼爱天下而反之于正,虽以武平乱而济之以德,诚百王不易之道也。

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既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既戒之矣,海内赖公,得免于危亡之祸,然而民未知义,其惟公所以训之,则天下幸甚!

“大祖深纳焉。

拜为沛南部都尉。

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

涣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迁,不可卒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宜顺其意,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

”太祖从之,百姓大悦。

迁为梁相。

涣每敕诸县:“务存鳏寡高年,表异孝子贞妇。

常谈曰:”世治则礼详,世乱则礼简‘,全在斟酌之间耳。

方今虽扰攘,难以礼化,然在吾所以为之。

“为政祟教训,恕思而后行,外温柔而内能断。

以病去官,百姓思之。

后征为谏仪大夫、丞相军祭酒。

前后得赐甚多,皆散尽之,家无所储,终不问产业,乏则取之于人,不为皦察之行,然时人服其清。

魏国初建,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

涣言于太祖曰:“今天下大难已除,文武并用,长久之道也。

以为可大收篇籍,明先圣之教,以易民视听,使海内斐然向风,则远人不服可以文德来之。

”太祖善其言。

时有传刘备死者,群臣皆贺。

涣以尝为备举吏,独不贺。

居官数年卒,太祖为之流涕,赐谷二千斛,一教“以太仓谷千斛赐郎中令之家,”—教“以垣下谷千斛与曜卿家”,外不解其意。

教曰:“以太仓谷者,官法也。

以垣下谷者,亲旧也。

“又帝闻涣昔拒吕布之事。

问涣从弟敏:”涣勇怯何如?

“敏对曰:”涣貌似和柔,然其临大节,处危难,虽贲育不过也。

“涣子侃,亦清粹间素,有父风,历位郡守、尚书。

初,涣从弟霸,公恪有功干,魏初为大司农,及同郡何夔并知名于时。

而霸子亮,夔子曾,与侃复齐声友善。

亮贞固有学行,疾何晏、邓风扬等,着论以讥切之,位至河南尹、尚书。

霸弟徽,以儒素称。

遭天下乱,避难交州。

司徒辟,不至。

徽弟敏,有武艺而好水功,官至河堤谒者。

张范,字公仪,河内修武人也。

祖父歆,为汉司徒。

父延,为太尉。

太傅袁隗欲以女妻范,范辞不受。

性恬静乐道,忽于荣利,征命无所就。

弟承,字公先,亦知名,以方正征,拜议郎,迁伊阙都尉。

董卓作乱,承欲合徒众与天下共诛卓。

承弟昭时为议郎,适从长安来,谓承曰:“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

卓阻兵而无义,固不能久。

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

”承然之,乃解印绶间行归家,与范避地扬州。

袁术备礼招请,范称疾不往,术不强屈也。

遣承与相见,术问曰:“昔周室陵迟,则有桓、文之霸。

秦失其政,汉接而用之。

今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

”承对曰:“在德不在强。

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

若苟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

”术不悦。

是时,太祖将征冀州,术复问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敌十万之众,可谓不量力矣!

子以为何如?

”承乃曰:“汉德虽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虽敌百万之众可也。

”术作色不怿,承去之。

太祖平冀州,遣使迎范。

范以疾留彭城,遣承诣太祖,太祖表以为谏议大夫。

范子陵及承子戬为山东贼所得,范直诣贼请二子,贼以陵还范。

范谢曰:“诸君相还儿厚矣。

夫人情虽爱其子,然吾怜戬之小,请以陵易之。

“贼义其言,悉以还范。

太祖自荆州还,范得见于陈,以为议郎,参丞相军事,甚见敬重。

太祖征伐,常令范及邴原留,与世子居守。

太祖谓文帝:”举动必谘此二人。

“世子执子孙礼。

救恤穷乏,家无所余,中外孤寡皆归焉。

赠遣无所逆,亦终不用。

及去,皆以还之。

建安十七年卒。

魏国初建,承以丞相参军祭酒领赵郡太守,政化大行。

太祖将西征,征承参军事,至长安,病卒。

凉茂字伯方,山阳昌邑人也。

少好学,论议常据经典,以处是非。

太祖辟为司空掾,举高第,补侍御史。

时泰山多盗贼,以茂为泰山太守。

旬月之间,襁负而至者千余家。

转为乐浪太守。

公孙度在辽东,擅留茂,不遣之官,然茂终不为屈。

度谓茂及诸将曰:“闻曹公远征,邺无守备,今吾欲以步卒三万,骑万匹,直指邺,谁能御之?

”诸将皆曰:“然。

”又顾谓茂曰:“于君意何如?

”茂答曰:“比者海内大乱,社稷将倾,将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成败。

夫为人臣者,固若是邪!

曹公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矣。

以海内初定,民始安集,故未责将军之罪耳!

而将军乃欲称兵西向,则存亡之效,不崇朝而决。

将军其勉之!

”诸将闻茂言,皆震动。

良久,度曰:“凉君言是也。

”后征迁为魏郡太守、甘陵相,所在有绩。

文帝为五官将,茂以选为长史,迁左军师。

魏国初建,迁尚书仆射,后为中尉、奉常。

文帝在东宫,茂复为太子太傅,甚见敬礼。

卒官。

国渊字子尼,乐安盖人也,师事郑玄。

后与邴原、管宁等避乱辽东。

既还旧土,太祖辟为司空掾属,每于公朝论议,常直言正色,退无私焉。

太祖欲广置屯田,使渊典其事。

渊屡陈损益,相土处民,计民置吏,明功课之法,五年中仓廪丰实,百姓竞劝乐业。

太祖征关中,以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

田银、苏伯反问间,银等既破,后有余党,皆应伏法。

渊以为非首恶,请不行刑。

太祖从之,赖渊得生者干余人。

破贼文书,旧以—为十,及渊上首级,如其实数。

太祖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听也。

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

虽克捷有功,渊窃耻之。

”太祖大悦,迁魏郡太守。

时有投书诽谤者,太祖疾之,欲必知其主。

渊请留其本书,而不宣露。

其书多引《二京赋》,渊敕功曹曰:“此郡既大,今在都辇,而少学问者。

其简开解年少,欲遣就师。

”功曹差三人,临遣引见。

训以“所学未及,《二京赋》,博物之书也。

世人忽略,少有其师,可求能读者从受之。

”又密喻旨。

旬日得能读者,遂往受业。

吏因请使作笺,比方其书,与投书人同手。

收摄案问,具得情理。

迁太仆。

居列卿位,布衣蔬食,禄赐散之旧故宗族,以恭俭自守,卒官。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

好读书,善击剑。

初平元年,义兵起,董卓迁帝于长安。

幽州牧刘虞叹曰:“贼臣作乱,朝廷播荡,四海俄然,莫有固志。

身备宗室遗老,不得自同于众。

今欲奉使展效臣节,安得不辱命之士乎?

”众议咸曰:“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

”畴时年二十二矣。

虞乃备礼请与相见,大悦之,遂署为从事,具其车骑。

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名。

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

”虞从之。

畴乃归,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二十骑俱往。

虞自出祖而遣之。

既取道,畴乃更上西关。

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间径去,遂至长安致命。

诏拜骑都尉。

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

朝廷高其义。

三府并辟,皆不就。

得报,驰还。

未至,虞已为公孙瓒所害。

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

瓒闻之大怒,购求获畴,谓曰:“妆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

”畴答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

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

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仇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

”瓒壮其对,释不诛也。

拘之军下,禁其故人莫得与通。

或说瓒曰:“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

”瓒乃纵遣畴。

畴得北归,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

” 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

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

畴谓其父老曰:“诸君不以畴不肖,远来相就。

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恐非久安之道,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

”皆曰:“善。

”同佥推畴,畴曰:“今来在此,非苟安而已,将图大事,复怨雪耻。

窃恐未得其志,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愉快一时,无深计远虑。

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

”皆曰:“可。

”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余条。

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

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备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

袁绍数遣使招命,又即授将军印,因安辑所统,畴皆拒不当。

绍死,其子尚又辟焉,畴终不行。

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

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乌丸。

未至,先遣使辟畴,又命田豫喻指。

畴戒其门下趣治严。

门人谓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

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

”畴笑而应之曰:“此非君所识也。

”遂随使者到军,署司空户曹掾,引见谘议。

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

”即举茂才,拜为蓨令,不之官,随军次无终。

时方夏水雨,而滨海洿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

太祖患之,以问畴。

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

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

旧北平郡治在乎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

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

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

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踏顿之首可不战而擒也。

”太祖曰:“善。

”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

太祖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出卢龙,历平冈,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余里,虏乃惊觉。

单于身自临陈,太祖与交战,遂大斩获,追奔逐北,至柳城。

军还入塞,论功行封。

封畴亭侯,邑五百户。

畴自以始为居难,率众遁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意也,固让。

太祖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辽东斩送袁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

畴以尝为尚所辟,乃往吊祭。

太祖亦不问。

畴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余家居邺。

太祖赐畴车马谷帛,皆散之宗族知旧。

从征荆州还,太祖追念畴功殊美。

恨前听畴之让,曰:“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

” 于是乃复以前爵封畴。

畴上疏陈诚,以死自誓。

太祖不听,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

有司劾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免官加刑。

太祖重其事,依违者久之。

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议,世子以畴同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

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

太祖犹欲侯之。

畴素与夏侯惇善,太祖语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从君所言,无告吾意也。

”惇就畴宿,如太祖所戒。

畴揣知其指,不复发言。

惇临去,乃拊畴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顾乎!

”踌答曰:“是何言之过也!

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

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

纵国私畴,畴独不愧于心乎?

将军雅知畴者,犹复如此,若必不得已,请愿效死刎首于前。

”言未卒,涕泣横流。

惇具答太祖。

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为议郎。

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

文帝践阼,高畴德义,赐畴从孙续爵关内侯,以奉其嗣。

王修字叔治,北海营陵人也。

年七岁丧母。

母以社日亡,来岁邻里社,修感念母,哀甚。

邻里闻之,为之罢社。

年二十,游学南阳,止张奉舍。

奉举家得疾病,无相视者,修亲隐恤之,病愈乃去。

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为以为主簿,守高密令。

高密孙氏素豪侠,人客数犯法。

民有相劫者,贼入孙氏,吏不能执。

修将吏民围之,孙氏拒守,吏民畏惮不敢近。

修令吏民:“敢有不攻者与同罪。

”孙氏惧,乃出贼。

由是豪强慑服。

举孝廉,修让邴原,融不听。

时天下乱,遂不行。

顷之,郡中有反者。

修闻融有难,夜往奔融。

贼初发,融谓左右曰:“能冒难来,唯王修耳!

”官终而修至。

复署功曹。

时胶东多贼寇,复令修守胶东令。

胶东人公沙卢宗强,自为营堑,不肯应发调。

修独将数骑径入其门,斩卢兄弟,公沙氏惊愕莫敢动。

修抚慰其余,由是寇少止。

融每有难,修虽休归在家,无不至。

融常赖修以免。

袁谭在青州,辟修为治中从事,别驾刘献数毁短修。

后献以事当死,修理之,得免。

时人益以此多焉。

袁绍又辟修除即墨令,后复为谭别驾。

绍死,谭、尚有隙。

尚攻谭,谭军败,修率吏民往救谭。

谭喜曰:“成吾军者,王别驾也。

”谭之败,刘询起兵漯阴,诸城皆应。

谭叹息曰:“今举州背叛,岂孤之不德邪!

”修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

”后十余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

谭复欲攻尚,修谏曰:“兄弟还相攻击,是败亡之道也。

”谭不悦,然知其忠节。

后又问修:“计安出?

”修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

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而曰‘我必胜’,若是者可乎?

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

属有谗人,固将交斗其间,以求一朝之利,愿明使君塞耳勿听也。

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以横行天下。

”谭不听,遂与尚相攻击,请救于太祖。

太祖既破冀州,谭又叛。

太祖遂引军攻谭于南皮。

修时运粮在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及诸从事数十人往赴谭。

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君焉归?

”遂诣太祖,乞收葬谭尸。

太祖欲观修意,默然不应。

修复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敛谭尸,然后就戮,无所恨。

”太祖嘉其义,听之。

以修为督军粮,还乐安。

谭之破,诸城皆服,唯管统以乐安不从命。

太祖命取统首,修以统亡国之忠臣,因解其缚,使诣太祖。

太祖悦而赦之。

袁氏政宽,在职势者多畜聚。

太祖破邺,籍没审配等家财物赀以万数。

及破南皮,阅修家,谷不满十斛,有书数百卷。

太祖叹曰:“士不妄有名。

”乃礼辟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将,迁魏郡太守。

为治,抑强扶弱,明赏罚,百姓称之。

魏国既建,为大司农郎中令。

太祖议行肉刑,修以为时未可行,太祖采其议。

徙为奉常。

其后严才反,与其徒属数十人攻掖门。

修闻变,召车马未至,便将官属步至宫门。

太祖在铜爵台望见之,曰:“彼来者必王叔治也。

”相国钟繇谓修:“旧,京城有变,九卿各居其府。

”修曰:“食其禄,焉避其难?

居府虽旧,非赴难之义。

”顷之,病卒官。

子忠,官至东莱太守、散骑常侍。

初,修识高柔于弱冠,异王基于幼童,终皆远至,世称其知人。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也。

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州府辟命皆不就。

黄巾起,原将家属入海,住郁洲山中。

时孔融为北海相,举原有道。

原以黄巾方盛,遂至辽东,与同郡刘政俱有勇略雄气。

辽东太守公孙度畏恶欲杀之,尽收捕其家,政得脱。

度告诸县:“敢有藏政者与同罪。

”政窘急,往投原。

原匿之月余,时东莱太史慈当归,原因以政付之。

既而谓度曰:“将军前日欲杀刘政,以其为己害。

今政已去,君之害岂不除哉!

” 度曰:“然”。

原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

今政已免,智将用矣,尚奚拘政之家?

不若赦之,无重怨。

”度乃出之。

原又资送政家,皆得归故郡。

原在辽东,一年中往归原居者数百家,游学之士,教授之声不绝。

后得归,太祖辟为司空掾。

原女早亡,时太祖爱子仓舒亦没,太祖欲求合葬,原辞曰:“合葬,非礼也。

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公之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

若听明公之命,则是凡庸也,明公焉以为哉?

”太祖乃止,徙署丞相征事。

崔琰为东曹掾,记让曰:“征事邴原、议郎张范,皆秉德纯懿,志行忠方,清静足以历俗,贞固足以干事,所谓龙翰风翼,国之重宝。

举而用之,不仁者远。

”代凉茂为五官将长史,闭门自守,非公事不出。

太祖征吴。

原从行,卒。

是后大鸿胪巨鹿张泰、河南尹扶风庞迪以清贤称,永宁太仆东郡张阁以简质闻。

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

年十六丧父,中表愍其孤贫,咸共赠赗,悉辞不受,称财以送终。

长八尺,美须眉。

与平原华歆、同县邴原相友,俱游学于异国,并敬善陈仲弓。

天下大乱,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遂与原及平原王烈等至于辽东。

度虚馆以候之。

既往见度,乃庐于山谷。

时避难者多居郡南,而宁居北,示无迁志,后渐来从之。

太祖为司空,辟宁,度子康绝命不宜。

王烈者,字彦方,于时名闻在原、宁之右。

辞公孙度长史,高贾自秽。

太祖命为丞相掾,征事,未至,卒于海表。

中国少安,客人皆还,唯宁晏然若将终焉。

黄初四年,诏公卿举独行君子,司徙华歆荐宁。

文帝即位,征宁,遂将家属浮海还郡,公孙恭送之南郊,加赠服物。

自宁之东也,度、康、恭前后所资遗,皆受而藏诸。

既已西渡,尽封还之。

诏以宁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受。

明帝即位,太尉华歆逊位让宁,遂下诏曰:“大中大夫管宁,耽怀道德,服膺六艺,清虚足以侔古,廉白可以当世。

囊?

遭王道衰缺,浮海遁居,大魏受命,则襁负而至,斯盖应龙潜升之道,圣贤用舍之义。

而黄初以来,征命屡下,每辄辞疾,拒违不至。

岂朝廷之政,与生殊趣,将安乐山,往而不能反乎!

夫以姬公之圣,而考德不降,则鸣鸟弗闻。

以秦穆之贤,犹思询乎黄发。

况朕寡德,曷能不愿闻道于子大夫哉!

今以宁为光禄勋。

礼有大伦,君臣之道,不可废也。

望必速至,称朕意焉。

“又诏青州刺史曰:”宁抱道怀贞,潜翳海隅,比下征书,违命不至,盘桓利居,高尚其事。

虽有素履幽人之贞,而失考父兹恭之义,使朕虚心引领历年,其何谓邪?

徒欲怀安,必肆其志,不惟古人亦有翻然改节以隆斯民乎!

日逝月除,时方已过,澡身浴德,将以曷为?

仲尼有言:“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哉!

‘其命别驾从事郡丞掾,奉诏以礼发遣宁诣行在所,给安车、吏从、茵蓐、道上厨食,上道先奏。

”宁称草莽臣上疏曰:“臣海滨孤微,罢农无伍,禄运幸厚。

横蒙陛下纂承洪绪,德侔三皇,化溢有唐。

久荷渥泽,积祀一纪,不能仰答陛下恩养之福。

沈委笃疴,寝疾弥留,逋违臣隶颠倒之节,夙宵战怖,无地自厝。

臣元年十一月被公车司马令所下州郡,八月甲申诏书征臣,更赐安车、衣被、茵蓐,以礼发遣,光宠并臻,优命屡至,怔营竦息,悼心失图。

思自陈闻,申展愚情,而明诏抑割,不令稍修章表,是以郁滞,讫于今日。

诚谓乾覆,思有纪极,不意灵润,弥以隆赫。

奉今年二月被州郡所下三年十二月辛酉诏书,重赐安车、衣服,别驾从事与郡功曹以礼发遣,又特被玺书,以臣为光禄勋,躬秉劳谦,引喻周、秦,损上益下。

受诏之日,精魄飞散,靡所投死。

臣重自省揆,德非园、绮而蒙安车之荣,功无窦融而蒙玺封之宠,楶棁驽下,荷栋梁之任,垂没之命,获九棘之位,惧有朱博鼓妖之眚。

又年疾日侵,有加无损,不任扶舆进路以赛元责。

望慕阊阖,徘徊阙庭,谨拜章陈情,乞蒙哀省,抑恩听放,无令骸骨填于衢路。

”自黄初至于青龙,征命相仍,常以八月赐牛酒。

诏书问青州刺史程喜:“宁为守节高乎,审老疾尪顿邪?

”喜上言:“宁有族有人管贡为州吏,与宁邻比,臣常使经营消息。

贡说:”宁常着?

皂?

帽、布襦?

裤?

、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能自任杖,不须扶持。

四时祠祭,辄自力强,改加衣服,着絮巾,故在辽东所有白布单衣,亲拜馔馈,跪拜成礼。

宁少而丧母,不识形象,常特加觞,泫然流涕。

又居宅离水七八十步,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窥于园圃。

臣揆宁前后辞让让意,独自以生长潜逸,曹艾智哀,是以栖迟,每执谦退。

此宁志行所欲必全,不为守高。

“ 正始二年,太仆陶丘一、永宁卫尉孟观、待中孙邕、中书侍郎王基荐宁曰:“臣闻龙凤隐耀,应德而臻,明哲潜遁,候时而动。

是以鸑鷟鸣岐,周道隆兴,四皓为佐,汉帝用康。

伏见太中大夫管宁,应二仪之中和,总九德之纯懿,含章素质,冰洁渊清,玄虚淡泊,与道逍遥。

娱心黄老,游志六艺,升堂入室,究其阃奥,韬古今于胸怀,包道德之机要。

中平之际,黄巾陆梁,华夏倾荡,王纲弛顿。

遂避时难,乘桴越海,羁旅辽东三十余年。

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嘉遁养浩,韬韫儒墨,潜化傍流,畅于殊俗。

黄初四年,高祖文皇帝畴谘群公,思求俊乂.故司徒华歆举宁应选,公车特征,振冀遐裔,翻然来翔。

行遇屯厄,遭罹疾病,即拜太中大夫。

烈祖明皇帝嘉美其德,登为光禄勋。

宁疾弥留,未能进道。

今宁旧疾已瘳,行年八十,志无衰倦。

环堵筚门,偃息穷巷,饭鬻糊口,并日而食,吟咏《诗》、《书》,不改其乐。

困而能通,遭难必济,经危蹈险,不易其节,金声玉色,久而弥彰。

揆其终始,殆天所祚,当赞大魏,辅亮雍熙。

衮职有阙,群下属望。

昔高宗刻象,营求贤哲,周文启龟,以卜良佐。

况宁前朝所表,名德已着,而久栖迟,未时引致,非所以奉遵明训,继成前志也。

陛下践阼,纂承洪绪。

圣敬日跻,超越周成。

每发德音,动谘师傅。

若继二祖招贤故典,宾礼俊迈,以广缉熙,济济之化,侔于前代。

宁清高恬泊,拟迹前轨,德行卓绝,海内无偶。

历观前世玉帛所命,申公、枚乘、周党、樊英之俦,测其渊源,览其清浊,未有厉俗独行若宁者也。

诚宜束帛加璧,备礼征聘,仍授几杖,延登东序,敷陈坟素,坐而论道,上正璇玑,协和皇极,下阜群生、彝伦攸叙,必有可观,光益大化。

若宁固执匪石,守志箕山,追迹洪崖,参踪巢、许。

斯亦圣朝同符唐、虞,优贤扬历,垂声千载。

虽出处殊涂,俯仰异体,至于兴治美俗,其揆—也。

“ 于是特具安车蒲轮,束帛加璧聘焉。

会宁卒,时年八十四。

拜子邈郎中,后为博士。

初,宁妻先率,知故劝更娶,宁曰:“每省曾子、王骏之言,意常嘉之,岂自遭之而违本心哉?

” 时巨鹿张臶,字子明,颖川胡昭,字孔明,亦养志不仕。

臶少游太学,学兼内外,后归乡里。

袁绍前后辟命,不应,移居上党。

并州牧高干表除乐平令,不就,徙遁常山,门徒且数百人,迁居任县。

太祖为丞相,辟,不诣。

太和中,诏求隐学之士能消灾复异者,郡累上臶,发遣,老病不行,广平太守卢毓到官三日,纲纪白承前致版谒臶.毓教曰:“张先生所谓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诸侯者也。

此岂版谒所可光饰哉!

”但遣主簿奉书致羊酒之礼。

青龙四年辛亥诏书:“张掖郡玄川溢涌,激彼奋荡,宝石负图,状像灵龟,宅于川西,嶷然磐峙,仓质素章,麟凤龙马,焕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着明。

太史令高堂隆上言:”古皇圣帝所未尝蒙,实有魏之祯命,东序之世宝。

“事颁天下。

任令于绰连赍以问臶,臶密谓绰曰:”夫神以知来,不追已往,祯祥先见而后废兴从之。

汉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征祥乎!

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祯瑞也。

“正始元年,戴凭之鸟巢臶门阴。

臶告门人曰:”夫戴鵀阳鸟,而巢门阴,此凶祥也。

“乃援琴歌咏,作诗二篇,旬日而卒,时年一百五岁。

是岁,广平太守王肃至官,教下县曰:”前在京都,闻张子明。

来至问之,会其已亡,致痛惜之。

此君笃学隐居,不与时竞,以道乐身。

昔绛县老人屈在泥举涂,赵孟升之,诸侯用睦。

愍其耄勤好道而不蒙荣宠,书到,遣吏劳问其家,显题门户,务加殊异,以慰既往,以劝将来。

“ 胡昭始避地冀州,亦辞袁绍之命,遁还乡里。

太祖为司空丞相,频加礼辟。

昭往应命。

既至,自陈一介野生,无军国之用,归诚求去。

太祖曰:“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勉卒雅尚,义不相屈。

”昭乃转居陆浑山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

闾里敬而爱之。

建安二十三年,陆浑长张固被书调丁夫,当给汉中。

百姓恶惮远役,并怀扰扰。

民孙狼等因兴兵杀县主簿,作为叛乱,县邑残破。

固率将十余吏卒,依昭住止,招集遗民,安复社稷。

狼等遂南附关羽。

羽授印给兵,还为寇贼,到陆浑南长乐亭,自相约誓,言:“胡居士贤者也,一不得犯其部落。

”一川赖昭,咸无怵惕。

天下安辑,徙宅宜阳。

正始中,膘骑将军赵俨、尚书黄休、郭彝、散骑常侍荀顗、钟毓、太仆庚嶷、弘农太守何桢等递荐昭曰:“天真高洁,老而弥笃。

玄虚静素,有夷,皓之节。

宜蒙征命,以励风俗。

”至嘉平二年,公车特征,会卒,年,八十九,拜子纂郎中。

初,昭善史书,与钟繇、邯郸淳、卫顗、韦诞并有名,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焉。

评曰:“袁涣、邴原、张范躬履清蹈,进退以道,盖是贡禹、两龚之匹。

凉茂、国渊亦其次也。

张承名行亚范,可谓能弟矣。

田畴抗节,王修忠贞,足以矫俗。

管宁渊雅高尚,确然不拔。

张臶、胡昭阖门守静,不营当世:故并录焉。

三国志·魏书·吕布张邈臧洪传

〔陈寿〕 〔晋〕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

以骁武给并州。

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

灵帝崩,原将兵诣洛阳。

[一]与何进谋诛诸黄门,拜执金吾。

进败,董卓入京都,将为乱,欲杀原,并其兵觽。

卓以布见信于原,诱布令杀原。

布斩原首诣卓,卓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注[一]英雄记曰:原子建阳。

本出自寒家,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

为南县吏,受使不辞难,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

裁知书,少有吏用。

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稍迁至中郎将,封都亭侯。

卓自以遇人无礼,恐人谋己,行止常以布自韂.然卓性刚而褊,忿不思难,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布。

布拳捷避之,[一]为卓顾谢,卓意亦解。

由是阴怨卓。

卓常使布守中合,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不自安。

注[一]诗曰:“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注:“拳,力也。

” 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里壮健,厚接纳之。

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

时允与仆射士孙瑞密谋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

布曰:“奈如父子何!

”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

”布遂许之,手刃刺卓。

语在卓传。

允以布为*(奋威) **[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共秉朝政。

布自杀卓后,畏恶凉州人,凉州人皆怨。

由是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城。

[一]布不能拒,傕等遂入长安。

卓死后六旬,布亦败。

[二]将数百骑出武关,欲诣袁术。

注[一]英雄记曰:郭汜在城北。

布开城门,将兵就汜,言“且却兵,但身决胜负”。

汜、布乃独共对战,布以矛刺中汜,汜后骑遂前救汜,汜、布遂各两罢。

注[二]臣松之案英雄记曰:诸书,布以四月二十三日杀卓,六月一日败走,时又无闰,不及六旬。

布自以杀卓为术报雠,欲以德之。

术恶其反复,拒而不受。

北诣袁绍,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

燕精兵万余,骑数千。

布有良马曰赤兔。

[一]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陈,遂破燕军。

而求益兵觽,将士钞掠,绍患忌之。

布觉其意,从绍求去。

绍恐还为己害,遣壮士夜掩杀布,不获。

事露,布走河内,[二]与张杨合。

绍令觽追之,皆畏布,莫敢逼近者。

[三]注[一]曹瞒传曰: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

” 注[二]英雄记曰:布自以有功于袁氏,轻傲绍下诸将,以为□相署置,不足贵也。

布求还洛,绍假布领司隶校尉。

外言当遣,内欲杀布。

明日当发,绍遣甲士三十人,辞以送布。

布使止于帐侧,伪使人于帐中鼓筝。

绍兵卧,布无何出帐去,而兵不觉。

夜半兵起,乱斫布默被,谓为已死。

明日,绍讯问,知布尚在,乃闭城门。

布遂引去。

注[三]英雄记曰:杨及部曲诸将,皆受傕、汜购募,共图布。

布闻之,谓杨曰:“布,卿州里也。

卿杀布,于卿弱。

不如卖布,可极得汜、傕爵宠。

”杨于是外许汜、傕,内实保护布。

汜、傕患之,更下大封诏书,以布为颍川太守。

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

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

太祖、袁绍皆与邈友。

辟公府,以高第拜骑都尉,迁陈留太守。

董卓之乱,太祖与邈首举义兵。

汴水之战,邈遣韂兹将兵随太祖。

袁绍既为盟主,有骄矜色,邈正议责绍。

绍使太祖杀邈,太祖不听,责绍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

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

” 邈知之,益德太祖。

太祖之征陶谦,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

”后还,见邈,垂泣相对。

其亲如此。

吕布之拾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

绍闻之,大恨。

邈畏太祖终为绍击己也,心不自安。

兴平元年,太祖复征谦,邈弟超,与太祖将陈宫、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谋叛太祖。

宫说邈曰:“今雄杰并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觽,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于人,不以鄙乎!

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邈从之。

太祖初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觽东迎布为兖州牧,据濮阳。

郡县皆应,唯鄄城、东阿、范为太祖守。

太祖引军还,与布战于濮阳,太祖军不利,相持百余日。

是时岁旱、虫蝗、少谷,百姓相食,布东屯山阳。

二年间,太祖乃尽复收诸城,击破布于钜野。

布东奔刘备。

[一]邈从布,留超将家属屯雍丘。

太祖攻围数月,屠之,斩超及其家。

邈诣袁术请救未至,自为其兵所杀。

[二]注[一]英雄记曰:布见备,甚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

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

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尔。

”请备于帐中坐妇默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

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说。

注[二]献帝春秋曰:袁术议称尊号,邈谓术曰:“汉据火德,绝而复扬,德泽丰流,诞生明公。

公居轴处中,入则享于上席,出则为觽目之所属,华、霍不能增其高,渊泉不能同其量,可谓巍巍荡荡,无与为贰。

何为舍此而欲称制?

恐福不盈眦,祸将溢世。

庄周之称郊祭牺牛,养饲经年,衣以文绣,宰执鸾刀,以入庙门,当此之时,求为孤犊不可得也!

“按本传,邈诣术,未至而死。

而此云谏称尊号,未详孰是。

备东击术,布袭取下邳,备还归布。

布遣备屯小沛。

布自称徐州刺史。

[一]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备,备求救于布。

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于术。

” 布曰:“不然。

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

“便严步兵千、骑二百,驰往赴备。

灵等闻布至,皆敛兵不敢复攻。

布于沛西南一里安屯,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共饮食。

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

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

布性不喜合□,但喜解□耳。

“布令门候于营门中举一只戟,布言:”诸君观布射戟小支,一发中者诸君当解去,不中可留决□。

“布举弓射戟,正中小支。

诸将皆惊,言”将军天威也“!

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注[一]英雄记曰:布初入徐州,书与袁术。

术报书曰:“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祸害术门户,术举兵关东,未能屠裂卓。

将军诛卓,送其头首,为术扫灭雠耻,使术明目于当世,死生不愧,其功一也。

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诣*(封部)**[封丘]*,为曹操逆所拒破,流离迸走,几至灭亡。

将军破兖州,术复明目于遐迩,其功二也。

术生年已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

术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其功三也。

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生死。

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迎逢道路,非直此止,当骆驿复致。

若兵器战具,它所乏少,大小唯命。

”布得书大喜,遂造下邳。

典略曰:元休名尚,京兆人也。

尚与同郡韦休甫、第五文休俱着名,号为三休。

尚,献帝初为兖州刺史,东之郡,而太祖已临兖州。

尚南依袁术。

术僭号,欲以尚为太尉,不敢显言,私使人讽之,尚无屈意,术亦不敢强也。

建安初,尚逃还,为术所害。

其后尚丧与太傅马日磾丧俱至京师,天子嘉尚忠烈,为之咨嗟,诏百官吊祭,拜子玮郎中,而日磾不与焉。

英雄记曰:布水陆东下,军到下邳西四十里。

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城中大乱,不相信。

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

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

布遂夜进,晨到城下。

天明,丹杨兵悉开门内布兵。

布于门上坐,步骑放火,大破益德兵,获备妻子军资及部曲将吏士家口。

建安元年六月夜半时,布将河内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事合外,同声大呼攻合,合坚不得入。

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出,诣都督高顺营,直排顺门入。

顺问:“将军有所隐不?

”布言“河内儿声”。

顺言“此郝萌也”。

顺即严兵入府,弓弩并射萌觽。

萌觽乱走,天明还故营。

萌将曹性反萌,与对战,萌刺伤性,性斫萌一臂。

顺斫萌首,默舆性,送诣布。

布问性,言“萌受袁术谋。

”“谋者悉谁?

”性言“陈宫同谋。

”时宫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觉之。

布以宫大将,不问也。

性言“萌常以此问,性言吕将军大将有神,不可击也,不意萌狂惑不止。

”布谓性曰:“卿健儿也!

”善养视之。

创愈,使安抚萌故营,领其觽。

术欲结布为援,乃为子索布女,布许之。

术遣使韩胤以僭号议告布,并求迎妇。

沛相陈珪恐术、布成婚,则徐、扬合从,将为国难,于是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威灵命世,将征四海,将军宜与协同策谋,图太山之安。

今与术结婚,受天下不义之名,必有累卵之危。

”布亦怨术初不己受也,女已在涂,追还绝婚,械送韩胤,枭首许市。

珪欲使子登诣太祖,布不肯遣。

会使者至,拜布左将军。

布大喜,即听登往,并令奉章谢恩。

[一]登见太祖,因陈布勇而无计,轻于去就,宜早图之。

太祖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能究其情也。

”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

临别,太祖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

”令登阴合部觽以为内应。

注[一]英雄记曰:初,天子在河东,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

布军无畜积,不能自致,遣使上书。

朝廷以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

使人于山阳界亡失文字,太祖又手书厚加慰劳布,说起迎天子,当平定天下意,并诏书购捕公孙瓒、袁术、韩暹、杨奉等。

布大喜,复遣使上书于天子曰:“臣本当迎大驾,知曹操忠孝,奉迎都许。

臣前与操交兵,今操保傅陛下,臣为外将,欲以兵自随,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进退未敢自宁。

” 答太祖曰:“布获罪之人,分为诛首,手命慰劳,厚见褒奖。

重见购捕袁术等诏书,布当以命为效。

”太祖更遣奉车都尉王则为使者,赍诏书,又封平东将军印绶来拜布。

太祖又手书与布曰:“山阳屯送将军所失大封,国家无好金,孤自取家好金更相为作印,国家无紫绶,自取所带紫绶以籍心。

将军所使不良。

袁术称天子,将军止之,而使不通章。

朝廷信将军,使复重上,以相明忠诚。

” 布乃遣登奉章谢恩,并以一好绶答太祖。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公,绝婚公路。

今吾所求无一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为卿所卖耳!

卿为吾言,其说云何?

”登不为动容,徐喻之曰。

“登见曹公言:”待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

‘公曰:“不如卿言也。

譬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其言如此。

”布意乃解。

术怒,与韩暹、杨奉等连势,遣大将张勋攻布。

布谓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

”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军耳,策谋不素定,不能相维持,子登策之,比之连鸡,势不俱栖,可解离也。

”布用珪策,遣人说暹、奉,使与己并力共击术军,军资所有,悉许暹、奉。

于是暹、奉从之,勋大破败。

[一]注[一]九州春秋载布与暹、奉书曰:“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

今袁术造逆,当共诛讨,奈何与贼臣还共伐布?

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于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暹、奉得书,即回计从布。

布进军,去勋等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并发,斩十将首,杀伤堕水死者不可胜数。

英雄记曰:布后又与暹、奉二军向寿春,水陆并进,所过虏略。

到钟离,大获而还。

既渡淮北,留书与术曰:“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欲相吞灭,每抑止之耳!

布虽无勇,虎步淮南,一时之闲,足下鼠窜寿春,无出头者。

猛将武士,为悉何在?

足下喜为大言以诬天下,天下之人安可尽诬?

古者兵交,使在其闲,造策者非布先唱也。

相去不远,可复相闻。

“布渡毕,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还。

时有东海萧建为琅邪相,治莒,保城自守,不与布通。

布与建书曰:”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

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

布,五原人也,去徐州五千余里,乃在天西北角,今不来共争天东南之地。

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

君如自遂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

昔乐毅攻齐,呼吸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单故也。

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可取布书与智者详共议之。

“建得书,即遣主簿赍笺上礼,贡良马五匹。

建寻为臧霸所袭破,得建资实。

布闻之,自将步骑向莒。

高顺谏曰:“将军躬杀董卓,威震夷狄,端坐顾盼,远近自然畏服,不宜轻自出军。

如或不捷,损名非小。

”布不从。

霸畏布*(引还)*钞暴,果登城拒守。

布不能拔,引还下邳。

霸后复与布和。

建安三年,布复叛为术,遣高顺攻刘备于沛,破之。

太祖遣夏侯惇救备,为顺所败。

太祖自征布,至其城下,遗布书,为陈祸福。

布欲降,陈宫等自以负罪深,沮其计。

[一]布遣人求救于术,*(术)*自将千余骑出战,败走,还保城,不敢出。

[二]术亦不能救。

布虽骁猛,然无谋而多猜忌,不能制御其党,但信诸将。

诸将各异意自疑,故每战多败。

太祖堑围之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宋宪、魏续缚陈宫,将其觽降。

[三]布与其麾下登白门楼。

兵围急,乃下降。

遂生缚布,布曰:“缚太急,小缓之。

”太祖曰:“缚虎不得不急也。

”布请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

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

”太祖有疑色。

刘备进曰:“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

”太祖颔之。

布因指备曰:“是儿最叵信者。

”[四]于是缢杀布。

布与宫、顺等皆枭首送许,然后葬之。

[五]注[一]献帝春秋曰:太祖军至彭城。

陈宫谓布:“宜逆击之,以逸击劳,无不克也。

” 布曰:“不如待其来攻,蹙着泗水中。

”及太祖军攻之急,布于白门楼上谓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自首当)**[当自首]*明公。

”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

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 注[二]英雄记曰:布遣许汜、王楷告急于术。

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相闻邪?

”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

布破,明上亦破也。

”术时僭号,故呼为明上。

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

布恐术为女不至,故不遣兵救也,以绵缠女身,缚着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术,与太祖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

布欲令陈宫、高顺守城,自将骑断太祖粮道。

布妻谓曰:“将军自出断曹公粮道是也。

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自立乎?

愿将军谛计之,无为宫等所误也。

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赖得庞舒私藏妾身耳,今不须顾妾也。

” 布得妻言,愁闷不能自决。

魏氏春秋曰:陈宫谓布曰:“曹公远来,势不能久。

若将军以步骑出屯,为势于外,宫将余觽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外。

不过旬日,军食必尽,击之可破。

”布然之。

布妻曰:“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犹舍而来。

今将军厚公台不过于曹公,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妻哉!

”布乃止。

注[三]九州春秋曰:初,布骑将侯成遣客牧马十五匹,客悉驱马去,向沛城,欲归刘备。

成自将骑逐之,悉得马还。

诸将合礼贺成,成酿五六斛酒,猎得十余头猪,未饮食,先持半猪五斗酒自入诣布前,跪言:“闲蒙将军恩,逐得所失马,诸将来相贺,自酿少酒,猎得猪,未敢饮食,先奉上微意。

”布大怒曰:“布禁酒,卿酿酒,诸将共饮食作兄弟,共谋杀布邪?

” 成大惧而去,弃所酿酒,还诸将礼。

由是自疑,会太祖围下邳,成遂领觽降。

注[四]英雄记曰:布谓太祖曰:“布待诸将厚也,诸将临急皆叛布尔。

”太祖曰:“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

”布默然。

献帝春秋曰:布问太祖:“明公何瘦?

” 太祖曰:“君何以识孤?

”布曰:“昔在洛,会温氏园。

”太祖曰:“然。

孤忘之矣。

所以瘦,恨不早相得故也。

“ 布曰:“齐桓舍射钩,使管仲相。

今使布竭股肱之力,为公前驱,可乎?

”布缚急,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客,我为执虏,不能一言以相宽乎?

”太祖笑曰:“何不相语,而诉明使君乎?

”意欲活之,命使宽缚。

主簿王必趋进曰:“布,勍虏也。

其觽近在外,不可宽也。

” 太祖曰:“本欲相缓,主簿复不听,如之何?

” 注[五]英雄记曰: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

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陈营。

顺每谏布,言“凡破家亡国,非无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见用耳。

将军举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误不可数也”。

布知其忠,然不能用。

布从郝萌反后,更疏顺。

以魏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

及当攻战,故令顺将续所领兵,顺亦终无恨意。

太祖之禽宫也,问宫欲活老母及女不?

宫对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宫也。

”太祖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

[一]注[一]鱼氏典略曰:陈宫字公台,东郡人也。

刚直烈壮,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

及天下乱,始随太祖,后自疑,乃从吕布,为布画策,布每不从其计。

下邳败,军士执布及宫,太祖皆见之,与语平生,故布有求活之言。

太祖谓宫曰:“公台,卿平常自谓智计有余,今竟何如?

”宫顾指布曰:“但坐此人不从宫言,以至于此。

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

”太祖笑曰:“今日之事当云何?

”宫曰:“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死自分也。

”太祖曰:“卿如是,奈卿老母何?

”宫曰:“宫闻将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之存否,在明公也。

” 太祖曰:“若卿妻子何?

”宫曰:“宫闻将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之存否,亦在明公也。

”太祖未复言。

宫曰:“请出就戮,以明军法。

”遂趋出,不可止。

太祖泣而送之,宫不还顾。

宫死后,太祖待其家皆厚于初。

陈登者,字符龙,在广陵有威名。

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

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

”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

”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

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

” 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

”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

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默卧,使客卧下默.”备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

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默之间邪?

”表大笑。

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一]注[一]先贤行状曰:登忠亮高爽,沉深有大略,少有扶世济民之志。

博览载籍,雅有文艺,旧典文章,莫不贯综。

年二十五,举孝廉,除东阳长,养耆育孤,视民如伤。

是时,世荒民饥,州牧陶谦表登为典农校尉,乃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繥稻丰积。

奉使到许,太祖以登为广陵太守,令阴合觽以图吕布。

登在广陵,明审赏罚,威信宣布。

海贼薛州之群万有余户,束手归命。

未及期年,功化以就,百姓畏而爱之。

登曰:“此可用矣。

”太祖到下邳,登率郡兵为军先驱。

时登诸弟在下邳城中,布乃质执登三弟,欲求和同。

登执意不挠,进围日急。

布刺奸张弘,惧于后累,夜将登三弟出就登。

布既伏诛,登以功加拜伏波将军,甚得江、淮闲欢心,于是有吞灭江南之志。

孙策遣军攻登于匡琦城。

贼初到,旌甲覆水,髃下咸以今贼觽十倍于郡兵,恐不能抗,可引军避之,与其空城。

水人居陆,不能久处,必寻引去。

登厉声曰:“吾受国命,来镇此土。

昔马文渊之在斯位,能南平百越,北灭髃狄,吾既不能遏除凶慝,何逃寇之为邪!

吾其出命以报国,仗义以整乱,天道与顺,克之必矣。

”乃闭门自守,示弱不与战,将士衔声,寂若无人。

登乘城望形势,知其可击。

乃申令将士,宿整兵器,昧爽,开南门,引军诣贼营,步骑钞其后。

贼周章,方结陈,不得还船。

登手执军鼓,纵兵乘之,贼遂大破,皆弃船迸走。

登乘胜追奔,斩虏以万数。

贼忿丧军,寻复大兴兵向登。

登以兵不敌,使功曹陈矫求救于太祖。

登密去城十里治军营处所,令多取柴薪,两束一聚,相去十步,纵横成行,令夜俱起火,火然其聚。

城上称庆,若大军到。

贼望火惊溃,登勒兵追奔,斩首万级。

迁登为东城太守。

广陵吏民佩其恩德,共拔郡随登,老弱襁负而追之。

登晓语令还,曰:“太守在卿郡,频致吴寇,幸而克济。

诸卿何患无令君乎?

”孙权遂跨有江外。

太祖每临大江而叹,恨不早用陈元龙计,而令封豕养其爪牙。

文帝追美登功,拜登息肃为郎中。

臧洪字子源,广陵射阳人也。

父旻,历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原太守,所在有名。

[一]洪体貌魁梧,有异于人,举孝廉为郎。

时选三署郎以补县长。

琅邪赵昱为莒长,东莱刘繇下邑长,东海王朗菑丘长,洪即丘长。

灵帝末,弃官还家,太守张超请洪为功曹。

注[一]谢承后汉书曰:旻有干事才,达于从政,为汉良吏。

初从徐州从事辟司徒府,除卢奴令,冀州举尤异,迁扬州刺史、丹杨太守。

是时边方有警,羌、胡出寇,三府举能,迁旻匈奴中郎将。

讨贼有功,征拜议郎,还京师。

见太尉袁逢,逢问其西域诸国土地、风俗、人物、种数。

旻具答言西域本三十六国,后分为五十五,稍散至百余国。

其国大小,道里近远,人数多少,风俗燥湿,山川、草木、鸟兽、异物名种,不与中国同者,悉口陈其状,手画地形。

逢奇其才,叹息言:“虽班固作西域传,何以加此?

”旻转拜长水校尉,终太原太守。

董卓杀帝,图危社稷,洪说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暛命之秋也。

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

”超然其言,与洪西至陈留,见兄邈计事。

邈亦素有心,会于酸枣,邈谓超曰:“闻弟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动任臧洪,洪者何人?

”超曰:“洪才略智数优超,超甚爱之,海内奇士也。

”邈即引见洪,与语大异之。

致之于刘兖州公山、孔豫州公绪,皆与洪亲善。

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

洪乃升□操盘歃血而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剪覆四海。

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暞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

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

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厮养,莫不激扬,人思致节。

[一]顷之,诸军莫适先进,而食尽觽散。

注[一]臣松之案:于时此盟止有刘岱等五人而已。

魏氏春秋横内刘表等数人,皆非事实。

表保据江、汉,身未尝出境,何由得与洪同□而盟乎?

超遣洪诣大司马刘虞谋,值公孙瓒之难,至河间,遇幽、冀二州交兵,使命不达。

而袁绍见洪,又奇重之,与结分合好。

会青州刺史焦和卒,绍使洪领青州以抚其觽。

[一]洪在州二年,髃盗奔走。

绍叹其能,徙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注[一]九州春秋曰:初平中,焦和为青州刺史。

是时英雄并起,黄巾寇暴,和务及同盟,俱入京畿,不暇为民保障,引军逾河而西。

未久而袁、曹二公卓将战于荥阳,败绩。

黄巾遂广,屠裂城邑。

和不能御,然军器尚利,战士尚觽,而耳目侦逻不设,恐动之言妄至,望寇奔走,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

欲作陷冰丸沉河,令贼不得渡,祷祈髃神,求用兵必利,耆筮常陈于前,巫祝不去于侧。

入见其清谈干云,出则浑乱,命不可知。

州遂萧条,悉为丘墟也。

太祖围张超于雍丘,超言:“唯恃臧洪,当来救吾。

”觽人以为袁、曹方睦,而洪为绍所表用,必不败好招祸,远来赴此。

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但恐见禁制,不相及逮耳。

”洪闻之,果徒跣号泣,并勒所领兵,又从绍请兵马,求欲救超,而绍终不听许。

超遂族灭。

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

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

绍令洪邑人陈琳书与洪,喻以祸福,责以恩义。

洪答曰:隔阔相思,发于寤寐。

幸相去步武之间耳,而以趣舍异规,不得相见,其为怆悢,可为心哉!

前日不遗,比辱雅贶,述叙祸福,公私切至。

所以不即奉答者,既学薄才钝,不足塞诘。

亦以吾子携负侧室,息肩主人,家在东州,仆为仇敌。

以是事人,虽披中情,堕肝胆,犹身疏有罪,言甘见怪,方首尾不救,何能恤人?

且以子之才,穷该典籍,岂将闇于大道,不达余趣哉!

然犹复云云者,仆以是知足下之言,信不由衷,将以救祸也。

必欲算计长短,辩谘是非,是非之论,言满天下,陈之更不明,不言无所损。

又言伤告绝之义,非吾所忍行也,是以捐弃纸笔,一无所答。

亦冀遥忖其心,知其计定,不复渝变也。

重获来命,援引古今,纷纭六纸,虽欲不言,焉得已哉!

仆小人也,本因行役,寇窃大州,恩深分厚,宁乐今日自还接刃!

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旋,抚弦搦矢,不觉流涕之覆面也。

何者?

自以辅佐主人,无以为悔。

主人相接,过绝等伦。

当受任之初,自谓究竟大事,共尊王室。

岂悟天子不悦,本州见侵,郡将遘牖里之厄,陈留克创兵之谋,谋计栖迟,丧忠孝之名,杖策携背,亏交友之分。

揆此二者,与其不得已,丧忠孝之名与亏交友之道,轻重殊涂,亲疏异画,故便收泪告绝。

若使主人少垂故人,住者侧席,去者克己,不汲汲于离友,信刑戮以自辅,则仆抗季札之志,不为今日之战矣。

何以效之?

昔张景明亲登□喢血,奉辞奔走,卒使韩牧让印,主人得地。

然后但以拜章朝主,赐爵获传之故,旋时之间,不蒙观过之贷,而受夷灭之祸。

[一]吕奉先讨卓来奔,请兵不获,告去何罪?

复见斫刺,滨于死亡。

刘子琪奉使逾时,辞不获命,畏威怀亲,以诈求归,可谓有志忠孝,无损霸道者也。

然辄僵毙麾下,不蒙亏除。

[二]仆虽不敏,又素不能原始见终,鷪微知着,窃度主人之心,岂谓三子宜死,罚当刑中哉?

实且欲一统山东,增兵讨雠,惧战士狐疑,无以沮劝,故抑废王命以崇承制,慕义者蒙荣,待放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游士之愿也。

故仆鉴戒前人,困穷死战。

仆虽下愚,亦尝闻君子之言矣。

此实非吾心也。

乃主人招焉。

凡吾所以背弃国民,用命此城者,正以君子之违,不适敌国故也。

是以获罪主人,见攻逾时,而足下更引此义以为吾规,无乃辞同趋异,非君子所为休戚者哉!

吾闻之也,义不背亲,忠不违君,故东宗本州以为亲援,中扶郡将以安社稷,一举二得以徼忠孝,何以为非?

而足下欲吾轻本破家,均君主人。

主人之于我也,年为吾兄,分为笃友,道乖告去,以安君亲,可谓顺矣。

若子之言,则包胥宜致命于伍员,不当号哭于秦庭矣。

苟区区于攘患,不知言乖乎道理矣。

足下或者见城围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义,惟平生之好,以屈节而苟生,胜守义而倾覆也。

昔晏婴不降志于白刃,南史不曲笔以求生,故身着图象,名垂后世,况仆据金城之固,驱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为一年之资,匡困补乏,以悦天下,何图筑室反耕哉!

但惧秋风扬尘,伯珪马首南向,张杨、飞燕,膂力作难,北鄙将告倒县之急,股肱奏乞归之诚耳。

主人当鉴我曹辈,反旌退师,治兵邺垣,何宜久辱盛怒,暴威于吾城下哉?

足下讥吾恃黑山以为救,独不念黄巾之合从邪!

加飞燕之属悉以受王命矣。

昔高祖取彭越于钜野,光武创基兆于绿林,卒能龙飞中兴,以成帝业,苟可辅主兴化,夫何嫌哉!

况仆亲奉玺书,与之从事。

行矣孔璋!

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授命于君亲。

吾子托身于盟主,臧洪策名于长安。

子谓余身死而名灭,仆亦笑子生死而无闻焉,悲哉!

本同而末离,努力努力,夫复何言!

注[一]臣松之案英雄记云:“袁绍使张景明、郭公则、高元才等说韩馥,使让冀州。

” 然*[则]*馥之让位,景明亦有其功。

其余之事未详。

注[二]臣松之案:公孙瓒表列绍罪过云:“绍与故虎牙将军刘勋首共造兵,勋仍有效,而以小忿枉害于勋,绍罪七也。

”疑此是子璜也。

绍见洪书,知无降意,增兵急攻。

城中粮谷以尽,外无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吏士谓曰:“袁氏无道,所图不轨,且不救洪郡将。

洪于大义,不得不死,今诸君无事空与此祸!

可先城未败,将妻子出。

”将吏士民皆垂泣曰:“明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吏民何忍当舍明府去也!

”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无可复食者。

主簿启内厨米三斗,请中分稍以为糜粥,洪叹曰:“独食此何为!

”使作薄粥,觽分歠之,杀其爱妾以食将士。

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离叛。

城陷,绍生执洪。

绍素亲洪,盛施帏幔,大会诸将见洪,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此!

今日服未?

”洪据地瞋目曰:“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

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欲因际会,希冀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

洪亲见呼张陈留为兄,则洪府君亦宜为弟,同共暞力,为国除害,何为拥觽观人屠灭!

惜洪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谓服乎!

”绍本爱洪,意欲令屈服,原之。

见洪辞切,知终不为己用,乃杀之。

[一]洪邑人陈容少为书生,亲慕洪,随洪为东郡丞。

城未败,洪遣出。

绍令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专先诛忠义,岂合天意!

臧洪发举为郡将,奈何杀之!

”绍惭,左右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

”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

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

” 复见杀。

在绍坐者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先是,洪遣司马二人出,求救于吕布。

比还,城已陷,皆赴敌死。

注[一]徐觽三国评曰:洪敦天下名义,救旧君之危,其恩足以感人情,义足以励薄俗。

然袁亦知己亲友,致位州郡,虽非君臣,且实盟主,既受其命,义不应贰。

袁、曹方睦,夹辅王室,吕布反复无义,志在逆乱,而邈、超□立布为州牧,其于王法,乃一罪人也。

曹公讨之,袁氏弗救,未为非理也。

洪本不当就袁请兵,又不当还为怨雠。

为洪计者,苟力所不足,可奔他国以求赴救,若谋力未展以待事机,则宜徐更观衅,效死于超。

何必誓守穷城而无变通,身死殄民,功名不立,良可哀也!

评曰: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

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也。

昔汉光武谬于庞萌,近魏太祖亦蔽于张邈。

知人则哲,唯帝难之,信矣!

陈登、臧洪并有雄气壮节,登降年夙陨,功业未遂,洪以兵弱敌强,烈志不立,惜哉!

三国志·魏书·董二袁刘传

〔陈寿〕 〔晋〕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

[一]少好侠,尝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

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

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赠卓。

[二]汉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

卓有才武,旅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射。

为军司马,从中郎将张奂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悉以分与吏士。

迁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

征拜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三]迁中郎将,讨黄巾,军败抵罪。

韩遂等起凉州,复为中郎将,西拒遂。

于望垣硖北,为羌、胡数万人所围,粮食乏绝。

卓伪欲捕鱼,堰其还道当所渡水为池,使水渟满数十里,默从堰下过其军而决堰。

比羌、胡闻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

时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觽而还,屯住扶风。

拜前将军,封□乡侯,征为并州牧。

[四]注[一]英雄记曰:卓父君雅,由微官为颍川纶氏尉。

有三子:长子擢,字孟高,早卒。

次即卓。

卓弟旻字叔颖。

注[二]吴书曰:郡召卓为吏,使监领盗贼。

胡尝出钞,多虏民人,凉州刺史成就辟卓为从事,使领兵骑讨捕,大破之,斩获千计。

并州刺史段颎荐卓公府,司徒袁隗辟为掾。

注[三]英雄记曰: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

注[四]灵帝纪曰:中平五年,征卓为少府,敕以营吏士属左将军皇甫嵩,诣行在所。

卓上言:“凉州扰乱,鲸鲵未灭,此臣奋发暛命之秋。

吏士踊跃,恋恩念报,各遮臣车,辞声恳恻,未得即路也。

辄且行前将军事,尽心慰恤,暛力行陈。

”六年,以卓为并州牧,又敕以吏兵属皇甫嵩。

卓复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

”卓再违诏敕,会为何进所召。

灵帝崩,少帝即位。

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官,太后不从。

进乃召卓使将兵诣京师,并密令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

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

臣辄鸣钟鼓如洛阳,即讨让等。

”欲以胁迫太后。

卓未至,进败。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将其觽迎帝于北芒,还宫。

[二]时进弟车骑将军苗为进觽所杀,[三]进、苗部曲无所属,皆诣卓。

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其觽,故京都兵权唯在卓。

[四]注[一]续汉书曰:进字遂高,南阳人,太后异母兄也。

进本屠家子,父曰真。

真死后,进以妹倚黄门得入掖庭,有宠,光和三年立为皇后,进由是贵幸。

中平元年,黄巾起,拜进大将军。

典略载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美田皆属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窎起。

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

臣随慰抚,以至新安。

臣闻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肉,及溺呼船,悔之无及。

” 注[二]张璠汉纪曰:帝以八月庚午为诸黄门所劫,步出谷门,走至河上。

诸黄门既投河死。

时帝年十四,陈留王年九岁,兄弟独夜步行欲还宫,闇暝,逐萤火而行,数里,得民家以露车载送。

辛未,公卿以下与卓共迎帝于北芒阪下。

献帝春秋曰:先是童谣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卓时适至,屯显阳苑。

闻帝当还,率觽迎帝。

典略曰:帝望见卓兵涕泣。

髃公谓卓曰:“有诏却兵。

”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

”遂俱入城。

献帝纪曰:卓与帝语,语不可了。

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

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

卓大喜,乃有废立意。

英雄记曰:河南中部掾闵贡扶帝及陈留王上至雒舍止。

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

公卿百官奉迎于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导。

卓将步骑数千来迎,烈呵使避,卓骂烈曰:“昼夜三百里来,何云避,我不能断卿头邪?

”前见帝曰:“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

”又趋陈留王,曰:“我董卓也,从我抱来。

”乃于贡抱中取王。

英雄记曰:一本云王不就卓抱,卓与王并马而行也。

注[三]英雄记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

进部曲将吴匡,素怨苗不与进同心,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车骑也。

”遂引兵与卓弟旻共攻杀苗于朱爵阙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

率四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

人不觉,谓卓兵不可胜数。

先是,进遣骑都尉太山鲍信所在募兵,适至,信谓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

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禽也。

”绍畏卓,不敢发,信遂还乡里。

于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刘弘而卓代之,俄迁太尉,假节钺虎贲。

遂废帝为弘农王。

寻又杀王及何太后。

立灵帝少子陈留王,是为献帝。

[一]卓迁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又封卓母为池阳君,置家令、丞。

卓既率精兵来,适值帝室大乱,得专废立,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

卓性残忍不仁,遂以严刑胁觽,睚鴺之隙必报,人不自保。

[二]尝遣军到阳城。

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车牛,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而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

入开阳城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至于奸乱宫人公主。

其凶逆如此。

注[一]献帝纪曰:卓谋废帝,会髃臣于朝堂,议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

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

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 尚书卢植曰:“案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

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余,故霍光废之。

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

“卓怒,罢坐,欲诛植,侍中蔡邕劝之,得免。

九月甲戌,卓复大会髃臣曰:“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

天子幼质,软弱不君。

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着在典籍,佥以为善。

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

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

“献帝起居注载策曰:”孝灵皇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

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衰如故焉。

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

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

永乐太后暴崩,觽论惑焉。

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

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

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

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

废皇帝为弘农王。

皇太后还政。

“尚书读册毕,髃臣莫有言,尚书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

昔祭仲废忽立突,春秋大其权。

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人,请称万岁。

“卓以太后见废,故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书曰:卓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

”英雄记曰:卓欲震威,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京师震动。

发何苗棺,出其尸,枝解节弃于道边。

又收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初,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用其所举韩馥、刘岱、孔□、*(张资)**[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

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将以讨卓。

卓闻之,以为毖、琼等通情卖己,皆斩之。

[一]注[一]英雄记曰:毖字仲远,武威人。

琼字德瑜,汝南人。

谢承后汉书曰:伍孚字德瑜,少有大节,为郡门下书佐。

其本邑长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邮收之。

孚不肯受教,伏地仰谏曰:“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长乎?

更乞授他吏。

” 太守奇而听之。

后大将军何进辟为东曹属,稍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

董卓作乱,百僚震栗。

孚着小铠,于朝服里挟佩刀见卓,欲伺便刺杀之。

语阕辞去,卓送至合中,孚因出刀刺之。

卓多力,退却不中,即收孚。

卓曰:“卿欲反邪?

”孚大言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

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

” 遂杀孚。

谢承记孚字及本郡,则与琼同,而致死事乃与孚异也,不知孚为琼之别名,为别有伍孚也?

盖未详之。

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阳津,将以图卓。

卓遣疑兵若将于平阴渡者,潜遣锐觽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

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

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

焚烧洛阳宫室,悉发掘陵墓,取宝物。

[一]卓至西京,为太师,号曰尚父。

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

[二]卓弟旻为左将军,封鄠侯。

兄子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典兵。

宗族内外并列朝廷。

[三]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

召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

[四]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谷为三十年储,[五]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尝至郿行坞,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

*横音光。

*卓豫施帐幔饮,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于坐中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未死,偃转杯案闲,会者皆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

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者。

故太尉张温时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变,欲以塞咎,使人言温与袁术交关,遂笞杀之。

[六]法令苛酷,爱憎淫刑,更相被诬,噃死者千数。

百姓嗷嗷,道路以目。

[七]悉椎破铜人、钟虡,及坏五铢钱。

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肉好无轮郭,不磨鑢.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

自是后钱货不行。

注[一]华峤汉书曰:卓欲迁长安,召公卿以下大议。

司徒杨彪曰:“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天下之民。

*(而)**[今]*海内安稳,无故移都,恐百姓惊动,麋沸蚁聚为乱。

” 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

今徙西京,设令关东豪强敢有动者,以我强兵踧之,可使诣沧海。

”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

又长安宫室坏败,不可卒复。

”卓曰:“武帝时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数千处,引凉州材木东下以作宫室,为功不难。

”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计邪?

边章、韩约有书来,欲令朝廷必徙都。

若大兵*(来)**[东]*下,我不能复相救,公便可与袁氏西行。

”彪曰:“西方自彪道径也,顾未知天下何如耳!

”议罢。

卓敕司隶校尉宣璠以灾异劾奏,因策免彪。

续汉书曰: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俱诣卓,卓言:“昔高祖都关中,十一世后中兴,更都洛阳。

从光武至今复十一世,案石苞室谶,宜复还都长安。

”坐中皆惊愕,无敢应者。

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因民之心,随时之宜。

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之。

往者王莽篡逆,变乱五常,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人流亡,百无一在。

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捐宫庙,弃园陵,恐百姓惊愕,不解此意,必麋沸蚁聚以致扰乱。

石苞室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

“卓作色曰:”杨公欲沮国家计邪?

关东方乱,所在贼起。

崤函险固,国之重防。

又陇右取材,功夫不难。

杜陵南山下有孝武故陶处,作砖瓦,一朝可办。

宫室官府,盖何足言!

百姓小民,何足与议。

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岂得自在。

“百寮恐怖失色。

琬谓卓曰:”此大事。

杨公之语,得无重思!

“卓罢坐,即日令司隶奏彪及琬,皆免官。

大驾即西。

卓部兵烧洛阳城外面百里。

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

又收诸富室,以罪恶没入其财物。

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

献帝纪曰: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余匹,用缠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

获袁绍豫州从事李延,煮杀之。

卓所爱胡,恃宠放纵,为司隶校尉赵谦所杀。

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

”乃召司隶都官挝杀之。

注[二]魏书曰:言其逼天子也。

献帝纪曰。

卓既为太师,复欲称尚父,以问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为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

今公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关东悉定,车驾东还,然后议之。

”乃止。

京师地震,卓又问邕。

邕对曰:“地动阴盛,大臣逾制之所致也。

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

”卓从之,更乘金华皂盖车也。

注[三]英雄记曰: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

孙女名白,时尚未笄,封为渭阳君。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注[四]山阳公载记曰:初卓为前将军,皇甫嵩为左将军,俱征韩遂,各不相下。

后卓征为少府并州牧,兵当属嵩,卓大怒。

及为太师,嵩为御史中丞,拜于车下。

卓问嵩:“义真服未乎?

”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

”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张璠汉纪曰:卓抵其手谓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

”嵩对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

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卓默然,遂与嵩和解。

注[五]英雄记曰:郿去长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灵帝时牓门卖官,于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之徒,皆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三公。

颎数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温有杰才,陵能偶时,皆一时显士,犹以货取位,而况于刘嚣、唐珍、张颢之党乎!

风俗通曰:司隶刘嚣,以党诸常侍,致位公辅。

续汉书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

张颢,中常侍张奉弟。

注[七]魏书曰: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有应此者皆身诛,财物没官。

于是爱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卓将吕布共谋诛卓。

是时,天子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

布使同郡骑都尉李肃等,将亲兵十余人,伪着韂士服守掖门。

布怀诏书。

卓至,肃等格卓。

卓惊呼布所在。

布曰“有诏”,遂杀卓,夷三族。

主簿田景前趋卓尸,布又杀之。

凡所杀三人,余莫敢动。

[一]长安士庶咸相庆贺,诸阿附卓者皆下狱死。

[二]注[一]英雄记曰:时有谣言曰:“千里艹,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

”又作董逃之歌。

又有道士书布为“吕”字以示卓,卓不知其为吕布也。

卓当入会,陈列步骑,自营至宫,朝服导引行其中。

马踬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劝使行,乃衷甲而入。

卓既死,当时日月清净,微风不起。

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还,为其髃下所斫射。

卓母年九十,走至坞门曰“乞脱我死”,即斩首。

袁氏门生故吏,改殡诸袁死于郿者,敛聚董氏尸于其侧而焚之。

暴卓尸于市。

卓素肥,膏流浸地,草为之丹。

守尸吏暝以为大炷,置卓脐中以为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

后卓故部曲收所烧者灰,并以一棺棺之,葬于郿.卓坞中金有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珠玉锦绮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知数。

注[二]谢承后汉书曰:蔡邕在王允坐,闻卓死,有叹惜之音。

允责邕曰:“卓,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

君为王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曾不倒戈,卓受天诛,而更嗟痛乎?

”便使收付廷尉。

邕谢允曰:“虽以不忠,犹识大义,古今安危,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

狂瞽之词,谬出患入,愿黥首为刑以继汉史。

”公卿惜邕才,咸共谏允。

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

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后令吾徒并受谤议。

” 遂杀邕。

臣松之以为蔡邕虽为卓所亲任,情必不党。

宁不知卓之奸凶,为天下所毒,闻其死亡,理无叹惜。

纵复令然,不应反言于王允之坐。

斯殆谢承之妄记也。

史迁纪传,博有奇功于世,而云王允谓孝武应早杀迁,此非识者之言。

但迁为不隐孝武之失,直书其事耳,何谤之有乎?

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不疚者矣,既无惧于谤,且欲杀邕,当论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

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

张璠汉纪曰:初,蔡邕以言事见徙,名闻天下,义动志士。

及还,内宠恶之。

邕恐,乃亡命海滨,往来依太山羊氏,积十年。

卓为太尉,辟为掾,以高第为侍御史治书,三日中遂至尚书。

后迁巴东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长安为左中郎将。

卓重其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

及允将杀邕,时名士多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貋中郎将牛辅典兵别屯陕,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略陈留、颍川诸县。

卓死,吕布使李肃至陕,欲以诏命诛辅。

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肃。

[一]其后辅营兵有夜叛出者,营中惊,辅以为皆叛,乃取金宝,独与素所厚*(友)**[攴]*胡赤儿等五六人相随,逾城北渡河,赤儿等利其金宝,斩首送长安。

注[一]魏书曰:辅恇怯失守,不能自安。

常把辟兵符,以鈇锧致其旁,欲以自强。

见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气与不,又筮知吉凶,然后乃见之。

中郎将董越来就辅,辅使筮之,得兑下离上,筮者曰:“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

”实时杀越。

献帝纪云:筮人常为越所鞭,故因此以报之。

比傕等还,辅已败,觽无所依,欲各散归。

既无赦书,而闻长安中欲尽诛凉州人,忧恐不知所为。

用贾诩策,遂将其觽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长安,觽十余万,[一]与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围长安城。

十日城陷,与布战城中,布败走。

傕等放兵略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

诛杀卓者,尸王允于市。

[二]葬卓于郿,大风暴雨震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椁。

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

汜为后将军、美阳侯。

稠为右将军、万年侯。

傕、汜、稠擅朝政。

[三]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屯弘农。

注[一]九州春秋曰:傕等在陕,皆恐怖,急拥兵自守。

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人,而司徒王允素所不善也。

及李傕之叛,允乃呼文才、整修使东解释之,不假借以温颜,谓曰:“关东鼠子欲何为邪?

卿往呼之。

”于是二人往,实召兵而还。

注[二]张璠汉纪曰:布兵败,驻马青琐门外,谓允曰:“公可以去。

”允曰:“安国家,吾之上愿也,若不获,则奉身以死。

朝廷幼主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为也。

努力谢关东诸公,以国家为念。

“傕、汜入长安城,屯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

吏民死者不可胜数。

司徒王允挟天子上宣平城门避兵,傕等于城门下拜,伏地叩头。

帝谓傕等曰:”卿无作威福,而乃放兵纵横,欲何为乎?

“傕等曰:”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

臣等为卓报绚,弗敢为逆也。

请事竟,诣廷尉受罪。

“允穷逼出见傕,傕诛允及妻子宗族十余人。

长安城中男女大小莫不流涕。

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

少有大节,郭泰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也。

“泰虽先达,遂与定交。

三公并辟,历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为从事,迁河南尹、尚书令。

及为司徒,其所以扶持王室,甚得大臣之节,自天子以下,皆倚赖焉。

卓亦推信之,委以朝廷。

华峤曰:夫士以正立,以谋济,以义成,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分其权,伺其间而弊其罪。

当此之时,天下之难解矣,本之皆主于忠义也,故推卓不为失正,分权不为不义,伺闲不为狙诈,是以谋济义成,而归于正也。

注[三]英雄记曰:傕,北地人。

汜,张掖人,一名多。

是岁,韩遂、马腾等降,率觽诣长安。

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凉州,腾征西将军,屯郿.侍中马宇与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等谋,欲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傕等。

腾引兵至长平观,宇等谋泄,出奔槐里。

稠击腾,腾败走,还凉州。

又攻槐里,宇等皆死。

时三辅民尚数十万户,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闲相啖食略尽。

[一]注[一]献帝纪曰:是时新迁都,宫人多亡衣服,帝欲发御府缯以与之,李傕弗欲,曰:“宫中有衣,胡为复作邪?

”诏卖厩马百余匹,御府大司农出杂缯二万匹,与所卖厩马直,赐公卿以下及贫民不能自存者。

李傕曰“我邸阁储偫少”,乃悉载置其营。

贾诩曰“此上意,不可拒”,傕不从之。

诸将争权,遂杀稠,并其觽。

[一]汜与傕转相疑,战□长安中。

[二]傕质天子于营,烧宫殿城门,略官寺,尽收乘舆服御物置其家。

[三]傕使公卿诣汜请和,汜皆执之。

[四]相攻击连月,死者万数。

[五]注[一]九州春秋曰:马腾、韩遂之败,樊稠追至陈仓。

遂语稠曰:“天地反复,未可知也。

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

与足下州里人,今虽小违,要当大同,欲相与善语以别。

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乎!

“俱却骑前接马,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

傕兄子利随稠,利还告傕,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

傕以是疑稠与韩遂私和而有异意。

稠欲将兵东出关,从傕索益兵。

因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

注[二]典略曰:傕数设酒请汜,或留汜止宿。

汜妻惧傕与汜婢妾而夺己爱,思有以离闲之。

会傕送馈,妻乃以豉为药,汜将食,妻曰:“食从外来,倘或有故!

”遂摘药示之,曰:“一栖不二雄,我固疑将军之信李公也。

”他日傕复请汜,大醉。

汜疑傕药之,绞粪汁饮之乃解。

于是遂生嫌隙,而治兵相攻。

注[三]献帝起居注曰:初,汜谋迎天子幸其营,夜有亡告傕者,傕使兄子暹将数千兵围宫,以车三乘迎天子。

杨彪曰:“自古帝王无在人臣家者。

举事当合天下心,诸君作此,非是也。

” 暹曰:“将军计定矣。

”于是天子一乘,贵人伏氏一乘,贾诩、左灵一乘,其余皆步从。

是日,傕复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坞门,内外隔绝。

诸侍臣皆有饥色,时盛暑热,人尽寒心。

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赐左右,傕曰:“朝餔上饭,何用米为?

” 乃与腐牛骨,皆臭不可食。

帝大怒,欲诘责之。

侍中杨琦上封事曰:“傕,边鄙之人,习于夷风,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辅车驾幸黄白城以纾其愤。

臣愿陛下忍之,未可显其罪也。

”帝纳之。

初,傕屯黄白城,故谋欲徙之。

傕以司徒赵温不与己同,乃内温坞中。

温闻傕欲移乘舆,与傕书曰:“公前托为董公报绚,然实屠陷王城,杀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见而户释也。

今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绚,民在涂炭,各不聊生,曾不改寤,遂成祸乱。

朝廷仍下明诏,欲令和解,诏命不行,恩泽日损,而复欲辅乘舆于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

于易,一过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

不如早共和解,引兵还屯,上安万乘,下全生民,岂不幸甚!

”傕大怒,欲遣人害温。

其从弟应,温故掾也,谏之数日乃止。

帝闻温与傕书,问侍中常洽曰:“傕弗知臧否,温言太切,可为寒心。

”对曰:“李应已解之矣。

”帝乃悦。

注[四]华峤汉书曰:汜飨公卿,议欲攻傕。

杨彪曰:“群臣共□,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此可行乎?

”汜怒,欲手刃之,中郎将杨密及左右多谏,汜乃归之。

注[五]献帝起居注曰:傕性喜鬼怪左道之术,常有道人及女巫歌讴击鼓下神,祠祭六丁,符劾厌胜之具,无所不为。

又于朝廷省门外,为董卓作神坐,数以牛羊祠之,讫,过省合问起居,求入见。

傕带三刀,手复与鞭合持一刃。

侍中、侍郎见傕带仗,皆惶恐,亦带剑持刀,先入在帝侧。

傕对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为帝说郭汜无状,帝亦随其意答应之。

傕喜,出言“明陛下真贤圣主”,意遂自信,自谓良得天子欢心也。

虽然,犹不欲令近臣带剑在帝边,谓人言“此曹子将欲图我邪?

而皆持刀也”。

侍中李祯,傕州里,素与傕通,语傕“所以持刀者,军中不可不尔,此国家故事”。

傕意乃解。

天子以谒者仆射皇甫郦凉州旧姓,有专对之才,遣令和傕、汜。

郦先诣汜,汜受诏命。

诣傕,傕不肯,曰:“我有*[讨]*吕布之功,辅政四年,三辅清静,天下所知也。

郭多,盗马虏耳,何敢乃欲与吾等邪?

必欲诛之。

君为凉州人,观吾方略士觽,足办多不?

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苟欲利郭多,李傕有胆自知之。

”郦答曰:“昔有穷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难,以至于毙。

近董公之强,明将军目所见,内有王公以为内主,外有董旻、承、璜以为鲠毒,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头县竿端,此有勇而无谋也。

今将军身为上将,把钺仗节,子孙握权,宗族荷宠,国家好爵而皆据之。

今郭多劫质公卿,将军胁至尊,谁为轻重邪?

张济与郭多、杨定有谋,又为冠带所附。

杨奉,白波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拜宠之,犹不肯尽力也。

”傕不纳郦言,而呵之令出。

郦出,诣省门,白傕不肯从诏,辞语不顺。

侍中胡邈为傕所幸,呼传诏者令饰其辞。

又谓郦曰:“李将军于卿不薄,又皇甫公为太尉,李将军力也。

”郦答曰:“胡敬才,卿为国家常伯,辅弼之臣也,语言如此,宁可用邪?

”邈曰:“念卿失李将军意,恐不易耳!

我与卿何事者?

”郦言:“我累世受恩,身又常在帏幄,君辱臣死,当坐国家,为李傕所杀,则天命也。

”天子闻郦答语切,恐傕闻之,便敕遣郦。

郦裁出营门,傕遣虎贲王昌呼之。

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傕,言追之不及。

天子使左中郎将李固持节拜傕为大司马,在三公之右。

傕自以为得鬼神之力,乃厚赐诸巫。

傕将杨奉与傕军吏宋果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

傕觽叛,稍衰弱。

张济自陕和解之,天子乃得出,至新丰、霸陵闲。

[一]郭汜复欲胁天子还都郿.天子奔奉营,奉击汜破之。

汜走南山,奉及将军董承以天子还洛阳。

傕、汜悔遣天子,复相与和,追及天子于弘农之曹阳。

奉急招河东故白波帅韩暹、胡才、李乐等合,与傕、汜大战。

奉兵败,傕等纵兵杀公卿百官,略宫人入弘农。

[二]天子走陕,北渡河,失辎重,步行,唯皇后贵人从,至大阳,止人家屋中。

[三]奉、暹等遂以天子都安邑,御乘牛车。

太尉杨彪、太仆韩融近臣从者十余人。

以暹为征东、才为征西、乐征北将军,并与奉、承持政。

遣融至弘农,与傕、汜等连和,还所略宫人公卿百官,及乘舆车马数乘。

是时蝗虫起,岁旱无谷,从官食枣菜。

[四]诸将不能相率,上下乱,粮食尽。

奉、暹、承乃以天子还洛阳。

出箕关,下轵道,张杨以食迎道路,拜大司马。

语在杨传。

天子入洛阳,宫室烧尽,街陌荒芜,百官披荆棘,依丘墙闲。

州郡各拥兵自韂,莫有至者。

饥穷稍甚,尚书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饥死墙壁闲。

注[一]献帝起居注曰:初,天子出到宣平门,当度桥,汜兵数百人遮桥问“是天子邪”?

车不得前。

傕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左右,侍中刘艾大呼云:“是天子也。

” 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

帝言诸兵:“汝不却,何敢迫近至尊邪?

”汜等兵乃却。

既度桥,士觽咸呼万岁。

注[二]献帝纪曰:时尚书令士孙瑞为乱兵所害。

三辅决录注曰:瑞字君荣,扶风人,世为学门。

瑞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仕历显位。

卓既诛,迁大司农,为国三老。

每三公缺,瑞常在选中。

太尉周忠、皇甫嵩,司徒淳于嘉、赵温,司空杨彪、张喜等为公,皆辞拜让瑞。

天子都许,追论瑞功,封子萌澹津亭侯。

萌字文始,亦有才学,与王粲善。

临当就国,粲作诗以赠萌,萌有答,在粲集中。

注[三]献帝纪曰:初,议者欲令天子浮河东下,太尉杨彪曰:“臣弘农人,从此已东,有三十六滩,非万乘所当从也。

”刘艾曰:“臣前为陕令,知其危险,有师犹有倾覆,况今无师,太尉谋是也。

”乃止。

及当北渡,使李乐具船。

天子步行趋河岸,岸高不得下,董承等谋欲以马羁相续以系帝腰。

时中宫仆伏德扶中宫,一手持十匹绢,乃取德绢连续为辇。

行军校尉尚弘多力,令弘居前负帝,乃得下登船。

其余不得渡者甚觽,复遣船收诸不得渡者,皆争攀船,船上人以刃栎断其指,舟中之指可掬。

注[四]魏书曰:乘舆时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

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

诸将专权,或擅笞杀尚书。

司隶校尉出入,民兵抵掷之。

诸将或遣婢诣省合,或自赍酒啖,过天子饮,侍中不通,喧呼骂詈,遂不能止。

又竞表拜诸营壁民为部曲,求其礼遗。

医师、走卒,皆为校尉,御史刻印不供,乃以锥画,示有文字,或不时得也。

太祖乃迎天子都许。

暹、奉不能奉王法,各出奔,寇徐、扬间,为刘备所杀。

[一]董承从太祖岁余,诛。

建安二年,遣谒者仆射裴茂率关西诸将诛傕,夷三族。

[二]汜为其将五习所袭,死于郿.济饥饿,至南阳寇略,为穰人所杀,从子绣摄其觽。

才、乐留河东,才为怨家所杀,乐病死。

遂、腾自还凉州,更相寇,后腾入为韂尉,子超领其部曲。

十六年,超与关中诸将及遂等反,太祖征破之。

语在武纪。

遂奔金城,为其将所杀。

超据汉阳,腾坐夷三族。

赵衢等举义兵讨超,超走汉中从张鲁,后奔刘备,死于蜀。

注[一]英雄记曰:备诱奉与相见,因于坐上执之。

暹失奉势孤,时欲走还并州,为杼秋屯帅张宣所邀杀。

注[二]典略曰:傕头至,有诏高县。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也。

高祖父安,为汉司徒。

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

[一]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与交焉。

以大将军掾为侍御史,[二]稍迁中军校尉,至司隶。

注[一]华峤汉书曰:安字邵公,好学有威重。

明帝时为楚郡太守,治楚王狱,所申理者四百余家,皆蒙全济,安遂为名臣。

章帝时至司徒,生蜀郡太守京。

京弟敞为司空。

京子汤,太尉。

汤四子:长子平,平弟成,左中郎将,并早卒。

成弟逢,逢弟隗,皆为公。

魏书曰:自安以下,皆博爱容觽,无所拣择。

宾客入其门,无贤愚皆得所欲,为天下所归。

绍即逢之庶子,术异母兄也,出后成为子。

英雄记曰:成字文开,壮健有部分,贵戚权豪自大将军梁冀以下皆与结好,言无不从。

故京师为作谚曰:“事不谐,问文开。

” 注[二]英雄记曰:绍生而父死,二公爱之。

幼使为郎,弱冠除濮阳长,有清名。

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頉庐六年。

礼毕,隐居洛阳,不妄通宾客,非海内知名,不得相见。

又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

不应辟命。

中常侍赵忠谓诸黄门曰:“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养死士,不知此儿欲何所为乎?

”绍叔父隗闻之,责数绍曰:“汝且破我家!

”绍于是乃起应大将军之命。

臣松之案:魏书云“绍,逢之庶子,出后伯父成”。

如此记所言,则似实成所生。

夫人追服所生,礼无其文,况于所后而可以行之!

二书未详孰是。

灵帝崩,太后兄大将军何进与绍谋诛诸阉官,[一]太后不从。

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

常侍、黄门闻之,皆诣进谢,唯所错置。

时绍劝进便可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而进不许。

令绍使洛阳方略武吏检司诸宦者。

又令绍弟虎贲中郎将术选温厚虎贲二百人,当入禁中,代持兵黄门陛守门户。

中常侍段珪等矫太后命,召进入议,遂杀之,宫中乱。

[二]术将虎贲烧南宫嘉德殿青琐门,欲以迫出珪等。

珪等不出,劫帝及帝弟陈留王走小平津。

绍既斩宦者所署司隶校尉许相,遂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

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形体而后得免。

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而犹见及。

其滥如此。

死者二千余人。

急追珪等,珪等悉赴河死。

帝得还宫。

注[一]续汉书曰:绍使客张津说进曰:“黄门、常侍秉权日久,又永乐太后与诸常侍专通财利,将军宜整顿天下,为海内除患。

”进以为然,遂与绍结谋。

注[二]九州春秋曰:初绍说进曰:“黄门、常侍累世太盛,威服海内,前窦武欲诛之而反为所害,但坐言语漏泄,以五营士为兵故耳。

五营士生长京师,服畏中人,而窦氏反用其锋,遂果叛走归黄门,是以自取破灭。

今将军以元舅之尊,二府并领劲兵,其部曲将吏,皆英雄名士,乐尽死力,事在掌握,天赞其时也。

今为天下诛除贪秽,功勋显着,垂名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

今大行在前殿,将军以诏书领兵韂守,可勿入宫。

”进纳其言,后更狐疑。

绍惧进之改变,胁进曰:“今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何为不早决之?

事留变生,后机祸至。

”进不从,遂败。

董卓呼绍,议欲废帝,立陈留王。

是时绍叔父隗为太傅,绍伪许之,曰:“此大事,出当与太傅议。

”卓曰:“刘氏种不足复遗。

”绍不应,横刀长揖而去。

[一]绍既出,遂亡奔冀州。

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阴为绍,乃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绍不达大体,恐惧故出奔,非有他志也。

今购之急,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世故吏篃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觽,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卓以为然,乃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

注[一]献帝春秋曰:卓欲废帝,谓绍曰:“皇帝冲闇,非万乘之主。

陈留王犹胜,今欲立之。

人有少智,大或痴,亦知复何如,为当且尔。

卿不见灵帝乎?

念此令人愤毒!

“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来久。

今帝虽幼冲,未有不善宣闻天下,公欲废适立庶,恐觽不从公议也。

“卓谓绍曰:”竖子!

天下事岂不决我?

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

“绍曰:”天下健者,岂唯董公?

“引佩刀横揖而出。

臣松之以为绍于时与卓未构嫌隙,故卓与之谘谋。

若但以言议不同,便骂为竖子,而有推刃之心,及绍复答,屈疆为甚,卓又安能容忍而不加害乎?

且如绍此言,进非亮正,退违诡逊,而显其竞爽之旨,以触哮阚之锋,有志功业者,理岂然哉!

此语,妄之甚矣。

绍遂以勃海起兵,将以诛卓。

语在武纪。

绍自号车骑将军,主盟,与冀州牧韩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遣使奉章诣虞,虞不敢受。

后馥军安平,为公孙瓒所败。

瓒遂引兵入冀州,以讨卓为名,内欲袭馥。

馥怀不自安。

[一]会卓西入关,绍还军延津,因馥惶遽,使陈留高干、颍川荀谌等说馥曰:“公孙瓒乘胜来向南,而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军东向,此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之。

”馥曰:“为之奈何?

”谌曰:“公孙提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

袁氏一时之杰,必不为将军下。

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兵交于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将军之旧,且同盟也,当今为将军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

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必厚德将军。

冀州入于亲交,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

愿将军勿疑!

”馥素恇怯,因然其计。

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谏馥曰:“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

奈何乃欲以州与之?

”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

”从事赵浮、程奂请以兵拒之,馥又不听。

乃让绍,[二]绍遂领冀州牧。

注[一]英雄记曰:逢纪说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

” 绍答云:“冀州兵强,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

”纪曰:“可与公孙瓒相闻,导使来南,击取冀州。

公孙必至而馥惧矣,因使说利害,为陈祸福,馥必逊让。

于此之际,可据其位。

” 绍从其言而瓒果来。

注[二]九州春秋曰:馥遣都督从事赵浮、程奂将强弩万张屯河阳。

浮等闻馥欲以冀州与绍,自孟津驰东下。

时绍尚在朝歌清水口,浮等从后来,船数百艘,觽万余人,整兵鼓夜过绍营,绍甚恶之。

浮等到,谓馥曰:“袁本初军无斗粮,各己离散,虽有张杨、于扶罗新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

小从事等请自以见兵拒之,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

明将军但当开合高枕,何忧何惧!

”馥不从,乃避位,出居赵忠故舍。

遣子赍冀州印绶于黎阳与绍。

从事沮授*沮音葅.*说绍曰:“将军弱冠登朝,则播名海内。

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

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

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

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觽,威震河朔,名重天下。

虽黄巾猾乱,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

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

回觽北首,则公孙必丧。

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

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觽,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比及数年,此功不难。

”绍喜曰:“此吾心也。

”即表授为监军、奋威将军。

[一]卓遣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赍诏书喻绍,绍使河内太守王匡杀之。

[二]卓闻绍得关东、乃悉诛绍宗族太傅隗等。

当是时,豪侠多附绍,皆思为之报,州郡窎起,莫不假其名。

馥怀惧,从绍索去,往依张邈。

[三]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

馥在坐上,谓见图构,无何起至溷自杀。

[四]注[一]献帝纪曰:沮授,广平人,少有大志,多权略。

仕州别驾,举茂才,历二县令,又为韩馥别驾,表拜骑都尉。

袁绍得冀州,又辟焉。

英雄记曰:是时年号初平,绍字本初,自以为年与字合,必能克平祸乱。

注[二]汉末名士录曰:班字季皮,太山人,少与山阳度尚、东平张邈等八人并轻财赴义,振济人士,世谓之八厨。

谢承后汉书曰:班,王匡之妹夫,董卓使班奉诏到河内,解释义兵。

匡受袁绍旨。

收班系狱,欲杀之以徇军。

班与匡书云:“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向京师者。

刘向传曰‘掷鼠忌器’,器犹忌之,况卓今处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可讨?

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俱受诏命。

关东诸郡,虽实嫉卓,犹以衔奉王命,不敢玷辱。

而足下独囚仆于狱,欲以衅鼓,此悖暴无道之甚者也。

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

而足下张虎狼之口,吐长慐之毒,恚卓迁怒,何甚酷哉!

死,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

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

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着矣。

曩为一体,今为血绚。

亡人子二人,则君之甥,身没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也。

“匡得书,抱班二子而泣。

班遂死于狱。

班尝见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记,语多不载。

注[三]英雄记曰:绍以河内朱汉为都官从事。

汉先时为馥所不礼,内怀怨恨,且欲邀迎绍意,擅发城郭兵围守馥第,拔刃登屋。

馥走上楼,收得馥大儿,槌折两脚。

绍亦立收汉,杀之。

馥犹忧怖,故报绍索去。

注[四]英雄记曰:公孙瓒击青州黄巾贼,大破之,还屯广宗,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响应,开门受之。

绍自往征瓒,合战于界桥南二十里。

瓒步兵三万余人为方陈,骑为两翼,左右各五千余匹,白马义从为中坚,亦分作两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铠甲,光照天地。

绍令曲义以八百兵为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绍自以步兵数万结陈于后。

义久在凉州,晓习羌□,兵皆骁锐。

瓒见其兵少,便放骑欲陵蹈之。

义兵皆伏楯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陈斩瓒所署冀州刺史严纲甲首千余级。

瓒军败绩,步骑奔走,不复还营。

义追至界桥。

瓒殿兵还战桥上,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营中余觽皆复散走。

绍在后,未到桥十数里,下马发鞍,见瓒已破,不为设备,惟帐下强弩数十张,大戟士百余人自随。

瓒部迸骑二千余匹卒至,便围绍数重,弓矢雨下。

别驾从事田丰扶绍欲却入空垣,绍以兜鍪扑地曰:“大丈夫当前□死,而入墙闲,岂可得活乎?

”强弩乃乱发,多所杀伤。

瓒骑不知是绍,亦稍引却。

会曲义□迎,乃散去。

瓒每与虏战,常乘白马,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

因虏所忌,简其白马数千匹,选骑射之士,号为白马义从。

一曰胡夷健者常乘白马,瓒有健骑数千,多乘白马,故以号焉,绍既破瓒,引军南到薄落津,方与宾客诸将共会,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共覆邺城,遂杀太守栗成。

贼十余部,觽数万人,聚会邺中。

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啼泣,绍容貌不变,自若也。

贼陶升者,故内黄小吏也,有善心,独将部觽逾西城入,闭守州门,不内他贼,以车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扞韂,送到斥丘乃还。

绍到,遂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

乃引军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

遂寻山北行,薄击诸贼*(左发丈八)**[左髭丈八]*等,皆斩之。

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脱,斩首数万级。

绍复还屯邺。

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和解关东。

岐别诣河北,绍出迎于百里上,拜奉帝命。

岐住绍营,移书告瓒。

瓒遣使具与绍书曰:“赵太仆以周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

昔贾复、寇恂亦争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宽,亲俱陛见,同舆共出,时人以为荣。

自省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此福,此诚将军之眷,而瓒之幸也。

”曲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

初,天子之立非绍意,及在河东,绍遣颍川郭图使焉。

图还说绍迎天子都邺,绍不从。

[一]会太祖迎天子都许,收河南地,关中皆附。

绍悔,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太祖拒之。

天子以绍为太尉,转为大将军,封邺侯,[二]绍让侯不受。

顷之。

击破瓒于易京,井其觽。

[三]出长子谭为青州,沮授谏绍:“必为祸始。

”绍不听,曰:“孤欲令诸儿各据一州也。

”[四]又以中子熙为幽州,甥高干为并州。

觽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五]注[一]献帝传曰:沮授说绍云:“将军累叶辅弼,世济忠义。

今朝廷播越,宗庙毁坏,观诸州郡外托义兵,内图相灭,未有存主恤民者。

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绍悦,将从之。

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

且今英雄据有州郡,觽动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

“授曰:”今迎朝廷,至义也,又于时宜大计也,若不早图,必有先人者也。

夫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将军其图之!

“绍弗能用。

案此书称*(郭图)**[沮授]*之计,则与本传违也。

注[二]献帝春秋曰:绍耻班在太祖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

”太祖闻,而以大将军让于绍。

注[三]典略曰:自此绍贡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

” 绍以苞密白事示军府将吏。

议者咸以苞为妖妄宜诛,绍乃杀苞以自解。

九州春秋曰:绍延征北海郑玄而不礼,赵融闻之曰:“贤人者,君子之望也。

不礼贤,是失君子之望也。

夫有为之君,不敢失万民之欢心,况于君子乎?

失君子之望,难乎以有为矣。

”英雄记载太祖作董卓歌,辞云:“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

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

” 如此之文,则玄无病而卒。

余书不见,故载录之。

注[四]九州春秋载授谏辞曰:“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

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 绍曰:“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

”授出曰:“祸其始此乎!

”谭始至青州,为都督,未为刺史,后太祖拜为刺史。

其土自河而西,盖不过平原而已。

遂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是时百姓无主,欣戴之矣。

然信用髃小,好受近言,肆志奢淫,不知稼穑之艰难。

华彦、孔顺皆奸佞小人也,信以为腹心。

王修等备官而已。

然能接待宾客,慕名敬士。

使妇弟领兵在内,至令草窃,巿井而外,虏掠田野。

别使两将募兵下县,有赂者见免,无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于窜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猎鸟兽。

邑有万户者,着籍不盈数百,收赋纳税,参分不入一。

招命贤士,不就。

不趋赴军期,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

注[五]世语曰:绍步卒五万,骑八千。

孙盛评曰:案魏武谓崔琰曰“昨案贵州户籍,可得三十万觽”。

由此推之,但冀州胜兵已如此,况兼幽、并及青州乎?

绍之大举,必悉师而起,十万近之矣。

献帝传曰:绍将南师,沮授、田丰谏曰:“师出历年,百姓疲弊,仓庾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

宜先遣使献捷天子,务农逸民。

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分遣精骑,钞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审配、郭图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强觽,以伐曹氏。

譬若覆手,今不时取,后难图也。

”授曰:“盖救乱诛暴,谓之义兵。

恃觽凭强,谓之骄兵。

兵义无敌,骄者先灭。

曹氏迎天子安宫许都,今举兵南向,于义则违。

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

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

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窃为公惧之!

”图等曰:“武王伐纣,不曰不义,况兵加曹氏而云无名!

且公师武臣*(竭)*力,将士愤怒,人思自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虑之失也。

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亡也。

监军之计,计在持牢,而非见时知机之变也。

” 绍从之。

图等因是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不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觽于外,不宜知内。

”绍疑焉。

乃分监军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遂合而南。

先是,太祖遣刘备诣徐州拒袁术。

术死,备杀刺史车胄,引军屯沛。

绍遣骑佐之。

太祖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建安五年,太祖自东征备。

田丰说绍袭太祖后,绍辞以子疾,不许,丰举杖击地曰:“夫遭难遇之机,而以婴儿之病失其会,惜哉!

”太祖至,击破备。

备奔绍。

[一]注[一]魏氏春秋载绍檄州郡文曰:“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己,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

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

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乱,尊立太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腾,故中常侍,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

父嵩,乞□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

幕府昔统鹰扬,扫夷凶逆。

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方收罗英雄,弃瑕录用,故遂与操参咨策略,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虑,轻进易退,伤夷折耱,数丧师徒。

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太守、兖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师,銟蹙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

而操遂乘资跋扈,肆行酷烈,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县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

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

幕府唯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觽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

后会銮驾东反,髃虏乱政。

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翼韂幼主。

而便放志专行,胁迁省禁,卑侮王官,败法乱纪,坐召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髃谈者蒙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道路以目,百寮钳口,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历典三司,享国极位,操因睚眦,被以非罪,榜楚并兼,五毒俱至,触情放慝,不顾宪章。

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议有可纳,故圣朝含听,改容加锡,操欲迷夺时权,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

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而操率将校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略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又署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堕突,无骸不露。

身处三公之官,而行桀虏之态,殄国虐民,毒流人鬼。

加其细政苛惨,科防互设,缯缴充蹊,坑藊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蹈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

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于操为甚。

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意含覆,冀可弥缝。

而操豺狼野心,潜苞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除灭中正,专为枭雄。

往岁伐鼓北征,讨公孙瓒,强御桀逆,拒围一年。

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欲托助王师,以相掩袭,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济。

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屯据敖仓,阻河为固,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

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材,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鞖飞蓬,覆沧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灭者哉?

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纪绝。

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韂,内以拘执,惧其篡逆之祸,因斯而作。

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

“此陈琳之辞。

绍进军黎阳,遣颜良攻刘延于白马。

沮授又谏绍:“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 绍不听。

太祖救延,与良战,破斩良。

[一]绍渡河,壁延津南,使刘备、文丑挑战。

太祖击破之,斩丑,再战,禽绍大将。

绍军大震。

[二]太祖还官渡。

沮授又曰:“北兵数觽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

南利在于急战,北利在于缓搏。

宜徐持久,旷以日月。

”绍不从。

连营稍前,逼官渡,合战,太祖军不利,复壁。

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觽大惧。

太祖乃为发石车,击绍楼,皆破,绍觽号曰霹雳车。

[三]绍为地道,欲袭太祖营。

太祖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又遣奇兵袭击绍运车,大破之,尽焚其谷。

太祖与绍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应绍,军食乏。

会绍遣淳于琼等将兵万余人北迎运车,沮授说绍:“可遣将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断曹公之钞。

”绍复不从。

琼宿乌巢,去绍军四十里。

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候夜潜往攻琼。

绍遣骑救之,败走。

破琼等,悉斩之。

太祖还,未至营,绍将高览、张合等率其觽降。

绍觽大溃,绍与谭单骑退渡河。

余觽伪降,尽坑之。

[四]沮授不及绍渡,为人所执,诣太祖,[四]太祖厚待之。

后谋还袁氏,见杀。

注[一]献帝传曰:绍临发,沮授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夫势在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

”其弟宗曰:“曹公士马不敌,君何惧焉!

”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公孙,觽实疲弊,而将骄主□,军之破败,在此举也。

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今之谓也。

” 注[二]献帝传曰:绍将济河,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

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觽弗可还。

”绍弗从。

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

”遂以疾辞。

绍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属郭图。

注[三]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又传言“旝动而鼓”,说*[文]*曰“旝,发石也”,于是造发石车。

注[四]张璠汉纪云:杀绍卒凡八万人。

注[五]献帝传云:授大呼曰:“授不降也,为军所执耳!

”太祖与之有旧,逆谓授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

”授对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

授智力俱困,宜其见禽耳。

“太祖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计,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当相与图之。

“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

“太祖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

“ 初,绍之南也,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觽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觽,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

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绍不从。

丰恳谏,绍怒甚,以为沮觽,械系之。

绍军既败,或谓丰曰:“君必见重。

”丰曰:“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

”绍还,谓左右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

”遂杀之。

[一]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内多忌害,皆此类也。

注[一]先贤行状曰:丰字符皓,钜鹿人,或云勃海人。

丰天姿绬杰,权略多奇,少丧亲,居丧尽哀,日月虽过,笑不至矧。

博览多识,名重州党。

初辟太尉府,举茂才,迁待御史。

阉宦□朝,英贤被害,丰乃弃官归家。

袁绍起义,卑辞厚币以招致丰,丰以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绍命,以为别驾。

劝绍迎天子,绍不纳。

绍后用丰谋,以平公孙瓒。

逢纪惮丰亮直,数谗之于绍,绍遂忌丰。

绍军之败也,土崩奔北,师徒略尽,军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丰在此,不至于是也。

”绍谓逢纪曰:“冀州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觽不同,吾亦惭见之。

”纪复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

”绍于是有害丰之意。

初,太祖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

”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孙盛曰:观田丰、沮授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

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

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闇后,则覆亡之祸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

丰知绍将败,败则己必死,甘冒虎口以尽忠规,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

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丰与绍非纯臣乎!

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乱邦,就有道可也。

冀州城邑多叛,绍复击定之。

自军败后发病,七年,忧死。

绍爱少子尚,貌美,欲以为后而未显。

[一]审配、逢纪与辛评、郭图争权,配、纪与尚比,评、图与谭比。

觽以谭长,欲立之。

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己害,缘绍素意,乃奉尚代绍位。

谭至,不得立,自号车骑将军。

由是谭、尚有隙。

太祖北征谭、尚。

谭军黎阳,尚少与谭兵,而使逢纪从谭。

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

谭怒,杀纪。

[二]太祖渡河攻谭,谭告急于尚。

尚欲分兵益谭,恐谭遂夺其觽,乃使审配守邺,尚自将兵助谭,与太祖相拒于黎阳。

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战城下,谭、尚败退,入城守。

太祖将围之,乃夜遁。

追至邺,收其麦,拔阴安,引军还许。

太祖南征荆州,军至西平。

谭、尚遂举兵相攻,谭败奔平原。

尚攻之急,谭遣辛毗诣太祖请救。

太祖乃还救谭,十月至黎阳。

[三]尚闻太祖北,释平原还邺。

其将吕旷、吕翔叛尚归太祖,谭复阴刻将军印假旷、翔。

太祖知谭诈,与结婚以安之,乃引军还。

尚使审配、苏由守邺,复攻谭平原。

太祖进军将攻邺,到洹水,去邺五十里,由欲为内应,谋泄,与配战城中,败,出奔太祖。

太祖遂进攻之,为地道,配亦于内作堑以当之。

配将冯礼开突门,内太祖兵三百余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突中栅门,栅门闭,入者皆没。

太祖遂围之,为堑,周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

配望而笑之,不出争利。

太祖一夜掘之,广深二丈,决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

尚闻邺急,将兵万余人还救之,依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

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

太祖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太祖遂围之。

未合,尚惧,遣阴夔、陈琳乞降,不听。

尚还走滥口,进复围之急,其将马延等临陈降,觽大溃,尚奔中山。

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沮。

配兄子荣守东门,夜开门内太祖兵,与配战城中,生禽配。

配声气壮烈,终无挠辞,见者莫不叹息。

遂斩之。

[四]高干以并州降,复以干为刺史。

注[一]典论曰:谭长而惠,尚少而美。

绍妻刘氏爱尚,数称其才,绍亦奇其貌,欲以为后,未显而绍死。

刘氏性酷妒,绍死,僵尸未殡,宠妾五人,刘尽杀之。

以为死者有知,当复见绍于地下,乃叞头墨面以毁其形。

尚又为尽杀死者之家。

注[二]英雄记曰:纪字符图。

初,绍去董卓出奔,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纪聪达有计策,甚亲信之,与共举事。

后审配任用,与纪不睦。

或有谗配于绍,绍问纪,纪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

绍曰:“君不恶之邪?

”纪答曰:“先日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

” 绍善之,卒不废配。

配由是更与纪为亲善。

注[三]魏氏春秋载刘表遗谭书曰:“天笃降害,祸难殷流,尊公殂殒,四海悼心。

贤胤承统,遐迩属望,咸欲展布旅力,以投盟主,虽亡之日,犹存之愿也。

何寤青蝇飞于干旍,无极游于二垒,使股肱分为二体,背膂绝为异身!

昔三王五伯,下及战国,父子相残,盖有之矣。

然或欲以成王业,或欲以定霸功,或欲以显宗主,或欲以固頉嗣,未有弃亲即异,扤其本根,而能崇业济功,垂祚后世者也。

若齐襄复九世之雠,士□卒荀偃之事,是故春秋美其义,君子称其信。

夫伯游之恨于齐,未若*(文公)**[太公]*之忿曹。

宣子之承业,未若仁君之继统也。

且君子之违难不适雠国,岂可忘先君之怨,弃至亲之好,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

冀州不弟之毝,既已然矣。

仁君当降志辱身,以匡国为务。

虽见憎于夫人,未若郑庄之于姜氏,兄弟之嫌,未若重华之于象傲也。

然庄公有大隧之乐,象受有鼻之封。

愿弃捐前忿,远思旧义,复为母子昆弟如初。

“又遗尚书曰:”知变起辛、郭,祸结同生,追阏伯、实沈之踪,忘常棣死丧之义,亲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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