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七十九·列传第三十九·文五王竟陵王诞

竟陵王诞,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

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广陵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一年,监南兖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出镇广陵。

寻以本号徙南徐州刺史。

二十六年,出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后将军、雍州刺史。

以广陵雕弊,改封随郡王。

上欲大举北讨,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税租杂物,悉给襄阳。

及大举北伐,命诸蕃并出师,莫不奔败。

唯诞中兵参军柳元景先克弘农、关、陕三城,多获首级,关、洛震动,事在《元景传》。

会诸方并败退,故元景引还。

征诞还京师,迁都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当镇始兴,未行。

改授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给鼓吹一部。

元凶弑立,以扬州浙江西属司隶校尉,浙江东五郡立会州,以诞为刺史。

世祖入讨,遣沈庆之兄子僧荣间报诞,又遣宁朔将军顾彬之自鲁显东入,受诞节度。

诞遣参军刘季之与彬之并势,自顿西陵,以为后继。

劭遣将华钦、庾导东讨,与彬之弟相逢于曲阿之奔牛塘,路甚狭,左右皆悉入菰封,彬之军人多赍篮屐,于菰葑中夹射之,钦等大败。

事平,征诞为持节、都督荆、湘、雍、益、宁、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

诞以位号正与浚同,恶之,请求回改。

乃进号骠骑将军,加班剑二十人,余如故。

南谯王义宣不肯就征,以诞为侍中、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开府如故。

改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户。

顾彬之以奔牛之功,封阳新县侯,食邑千户,季之零阳县侯,食邑五百户。

明年,义宣举兵反,有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势震天下。

上即位日浅,朝野大惧。

上欲奉乘舆法物,以迎义宣,诞固执不可,然后处分。

加诞节,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门。

上流平定,诞之力也。

初讨元凶,与上同举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勋。

上性多猜,颇相疑惮。

而诞造立第舍,穷极工巧,园池之美,冠于一时。

多聚才力之士,实之第内,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

孝建二年,乃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

上以京口去都密迩,犹疑之。

大明元年秋,又出为都督南兖、南徐、兖、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余如故。

诞既见猜,亦潜为之备,至广陵,因索虏寇边,修治城隍,聚粮治仗。

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诞反。

三年,建康民陈文绍上书曰“私门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台六宫,薄命早亡,先朝赐赠美人,又听大姑二女出入问讯。

父饶,司空诞取为府史,恒使入山图画道路,勤剧备至,不敢有辞,不复听归,消息断绝。

姑二女去年冒启归诉,蒙陛下圣恩,赐敕解饶吏名。

诞见符至,大怒,唤饶入交问:汝欲死邪。

诉台求解。

饶即答:官比不听通家信,消息断绝。

若是姊为启闻,所不知。

诞因问饶:汝那得入台。

饶被问,依实启答。

既出,诞主衣庄庆、画师王强语饶:汝今年败,汝姊误汝。

官云小人辈敢持台家逼我。

饶因叛走归,诞即遣王强将数人逐,突入家内缚录,将还广陵。

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托云饶惧罪自杀。

抱痛怀冤,冒死归诉”吴郡民刘成又诣阙上书,告诞谋反,称“息道龙昔伏事诞,亲见奸状。

又见诞在石头城内,修乘舆法物,习倡警跸。

道龙私独忧惧,向伴侣言之,语颇漏泄,诞使大吏令监内执道龙,道龙逸走,诞怒鞭杀监,又捕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诉枉,称“弟咏之昔蒙诞采录,随从历镇。

大驾南下,为诞奉送笺书,经涉危险,时得上闻。

圣明登阼,恩泽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赐署台位。

咏之恒见诞与左右小人庄庆、傅元祀潜图奸逆,言词丑悖,每云: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忧不富贵。

又常疏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

咏之既闻此语,又不见其事,恐一旦事发,横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黄宣达,并有启闻,希以自免。

元祀弟知咏之与宣达来往,自嫌言语漏泄,即具以告诞。

诞大怒,令左右饮咏之酒,逼使大醉,因言咏之乘酒骂詈,遂被害。

自顾冤枉,事有可哀”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臣闻神极尊明,大仪所以贞观。

皇天峻邈,玄化所以幽宣。

故能经纬氓俗,大庇黔首。

庶道被八纮,不遗疏贱之赏。

威格天区,岂漏亲贵之罚。

此不刊之鸿则,古今之恒训。

谨按元嘉之末,天纲崩褫,人神哀愤,含生丧气。

司空竟陵王诞义兼臣子,任居藩维。

进不能泣血提戈,忘身徇节。

退不能闭关拒险,焚符斩使。

遂至拜受伪爵,欣承荣宠,沈沦奸逆,肆于昏放。

以妻故司空臣湛之女,诛亡余类,单舟遄遣,披猖千里,事哀行路,贼忍无亲,莫此为甚。

故山阴傅僧祐,诚亮国朝,义均休戚。

重门峻卫,不能拒折简之使。

岩险千里,不能庇匹夫之身。

乃更助虐凭凶,抽兵勒刃,遂使顿仆牢井,死不旋踵,妻子播流,庭筵莫立,见之者流涕,闻之者含叹。

及神锋首路,欃枪东指,风卷四岳,电扫三江。

诞犹持疑两端,阴规进退。

陛下频遣书檄,告譬殷勤,方改奸图,末乃奉顺。

分遣弱旅,永塞符文,宴安所莅,身不越境,悖礼忘情,不顾物议,弯弧跃马,务是畋游,致奔牛有崩碎之陈,新亭无独克之术。

假威义锐,乞命皇旅,竟有何劳,而论功伐。

既妖祲廓清,大明升曜,幽显宅心,远迩云集。

诞忽星行之悲,违开泰之庆,迟回顾望,淹逾旬朔。

逆党陈叔儿等,泉宝钜亿,资货不赀,诞收籍所得,不归天府,辞称天军,实入私室。

又太官东传,旧有献御,丧乱既平,犹加断遏,珍羞庶品,回充私膳。

于号讳之辰,遽甘滋之品,当惟新之始,绝苞苴之贡,忠孝两忘,敬爱俱尽。

乃征引巫史,潜考图纬,自谓体应符相,富贵可期,悖意丑言,不可胜载。

遂复遥讽朝廷,占求官爵,侮蔑宗室,诋毁公卿,不义不昵,人道将尽。

荷任神州,方怀奸慝,每窥向宸御,妄生规幸。

多树淫祀,显肆祅诅,遂在石头,潜修法物。

传警称跸,拟则天行,皆已骇暴观听,彰布朝野。

昔内难甫宁,珍玮散佚,有御刀利刃,擅价诸夏,天府禁器,历代所珍。

诞密加购赏,顿藏私室。

贼义宣初平,余党逃命,诞含纵罔忌,私窃招纳,名工细巧,悉匿私第。

又引义宣故将裘兴为己腹心,事既彰露,犹执欺罔,公文面启,矫称旧隶。

加以营干制馆,僭拟天居,引石征材,专擅兴发,驱迫士族,役同舆皂,殚木土之姿,穷吞并之势。

故会稽宣长公主受遇二祖,礼级尊崇,臣湛之亡身徇国,追荣典军。

诞以广拓宅宇,地妨艺植,辄逼遗孤,顿相驱徙。

遂令神主宵迁,改卜委巷,宗戚含伤,行路掩涕。

又缘溪两道,积代通衢,诞拓宇开垣,擅断其一。

致使径涂拥隔,川陆阻碍,神怒民怨,毒遍幽显。

故丞相临川烈武王臣道规,名德茂亲,勋光常策,异礼殊荣,受自先旨者。

嗣王臣义庆受任西夏,灵寝暂移,先帝亲枉銮舆,拜辞路左,恩冠终古,事绝常班。

诞又以庙居宅前,固请毁换,诏旨不许,怨怼弥极。

有靦面目,豺狼为性,规牧江都,希广兵力,天德尚弘,甫申所请,仍谓应住东府,宜为中台,贪冒无厌,人莫与比。

虽圣慈全救,每垂容纳,而虐戾不悛,奸诐弥甚。

受命还镇,猜怨愈深,忠规正谏,必加鸩毒,谄渎肤躁,是与比周。

又矫称符敕,设榜开募,事发辞寝,委罪自下。

及录事徐灵寿以常署受坐,将就囚执,舀韩近恭,中护军遣吏夏嗣伯密相属请,求宽桎梏。

且王僧达临刑之启事,高阇即戮之辞,皆称潜驿往来,遥相要契,丑声秽问,宣著遐迩,含识能言,孰不愤叹。

又获吴郡民刘成、豫章民陈谈之、建康民陈文绍等并如诉状,则奸情猜志,岁月增积。

昔周德初升,公旦有流言之衅,鲁道方泰,季子断逵泉之诛。

近则淮厉覆车于前,义康袭轨于后,变发柴奇,祸成范、谢,亦皆以义夺亲,情为宪屈。

况乃上悖天经,下诬政道,结衅于无妄之辰,希幸于文明之日,皇穹所不覆,厚土所不容。

夫无礼之诫,臣子所宜服膺。

干纪之刑,有国所应慎守。

臣等参议,宜下有司,绝诞属籍,削爵土,收付延尉法狱治罪。

诸所连坐,别下考论。

伏愿远寻宗周之重,近监兴亡之由,割恩弃私,俯顺群议,则卜世灵根,于兹克固,鸿勋盛烈,永永无穷。

陛下如复隐忍,未垂三思,则覆皇基于七百,挤生民于涂炭。

此臣等所以夙夜危惧,不敢避鈇钺之诛者也。

上不许,有司又固请,乃贬爵为侯,遣令之国。

上将诛诞,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给事中戴明宝随阆袭诞,使阆以之镇为名。

阆至广陵,诞未悟也。

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

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奔入告诞。

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

明旦将晓,明宝与阆率精兵数百人卒至,天明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系囚,开门遣腹心率壮士击明宝等,破之。

阆即遇害,明宝奔逃,自海陵界得还。

上乃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率大众讨诞。

诞焚烧郭邑,驱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书檄,要结近远。

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要旷,旷斩使拒之。

诞怒,灭其家。

诞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凶祸逆,陛下入讨,臣背凶赴顺,可谓常节。

及丞相构难,臧、鲁协从,朝野恍惚,咸怀忧惧,陛下欲百官羽仪,星驰推奉,臣前后固执。

方赐允俞,社稷获全,是谁之力。

陛下接遇殷勤,累加荣宠,骠骑、扬州,旬月移授,恩秩频加,复赐徐、兖,仰屈皇储,远相饯送。

臣一遇之感,感此何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

岂谓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剪。

雀鼠贪生,仰违诏敕。

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兖。

先经何福,同生皇家。

今有何愆,便成胡、越。

陵锋奋戈,万没岂顾,荡定以期,冀在旦夕。

右军、宣兰,爰及武昌,皆以无罪,并遇枉酷,臣有何过,复致于此。

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纟咸。

临纸悲塞,不知所言”世祖忿诞,左右复心同籍期亲并诛之,死者以千数。

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叛出者。

车驾出顿宣武堂,内外纂严。

庆之进广陵,诞幢主韩道元来降。

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率众来会。

诞中兵参军柳光宗、参军何康之、刘元迈、幢主索智朗谋开城北门归顺,未期而康之所镇队主石贝子先众出奔,康之惧事泄,夜与智朗斩关而出。

诞禽光宗杀之。

光宗,柳元景从弟也。

康之母在城内,亦为诞所杀。

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居守,自将骑步数百人,亲信并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

诞将周丰生驰告庆之,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蹑。

诞行十余里,众并不欲去,请诞还城。

诞曰“我还,卿能为我尽力不”众皆曰“愿尽力”左右杨承伯牵诞马曰“死生且还保城,欲持此安之。

速还尚得入,不然,败矣”庆之所遣将戴宝之单骑前至,刺诞殆获,诞惧,乃驰还。

武念去诞远,未及至,故诞得向城。

既至,曰“城上白须,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诞乃入。

以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玙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军,州别驾范义为中军长史,其余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卫将军垣护之、左军将军崔道固、屯骑校尉庞番虬、太子旅贲中郎将殷孝祖破索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

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佐也,骁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战功,增邑五百户。

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季之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

少年时,宗悫共蒱戏,曾手侮加悫,悫深衔恨。

至是悫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虑悫为祸,乃委官间道欲归朝廷。

会诞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以季之素为诞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杀之,送首诣道隆。

时诞亦遣间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庆之送以示诞。

季之缺齿,垣护之亦缺,诞谓众曰“此垣护之头,非刘季之也” 太宗初即位,郑瑗为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

豫州刺史殷琰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龙符说琰,琰不受。

郑氏,寿阳强族。

瑗即使琰镇军。

子勋责琰举兵迟晚,琰欲自解释,乃杀龙符送首,瑗固争不能得。

及寿阳城降,瑗随辈同出,龙符兄僧愍时在城外,谓瑗构杀龙符,辄杀瑗。

即为刘勔所录,后见原。

僧愍寻击虏于淮西战死。

此四人者,并由横杀,旋受身祸,论者以为有天道焉。

诞幢主公孙安期率兵队出降。

诞初闭城拒使,记室参军贺弼固谏再三,诞怒,抽刃向之,乃止。

或劝弼出降,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

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死明心耳”乃服药自杀。

弼字仲辅,会稽山阴人也。

有文才。

赠车骑将军、山阳、海陵二郡太守,长史如故。

幢主王玙之赏募数百人,从东门出攻龙骧将军程天祚营,断其弩弦,天祚击破之,即走还城。

诞又加申灵赐南徐州刺史。

军主马元子逾城归顺,追及杀之,乃于城内建列立坛誓,诞将歃血,其所署辅国将军孟玉秀曰“陛下亲歃”群臣皆称万岁。

初,诞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藏于民间,谓曰“事若济,斯命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宝,齐送出门,并各散走。

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余日,乃为沈庆之所捕得,斩之。

诞所署平南将军虞季充又出降书。

上使庆之于桑里置烽火三所。

诞又遣千余人自北门攻强弩将军苟思达营,龙骧将军宗越击破之。

开东门掩攻刘道隆营,复为殷孝祖及员外散骑侍郎沈攸之所破。

诞又加申灵赐左长史,王玙之右长史,范义左司马、左将军,孟玉秀右司马、右将军。

范义母妻子并在城内,有劝义出降,义曰“我人吏也,且岂能作何康活邪”义字明休,济阳考城人也。

早有世誉。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长十余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

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诞又遣二百人出东门攻刘道产营,别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门。

沈攸之于东门奋短兵接战,大破之。

门者又为苟思达所破。

诞又遣数百人出东门攻宁朔司马刘勔营,攸之又破之。

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不利其主,至诞乃开焉。

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

先欲布诚于庆之,乃说诞求为间谍,见许。

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募赏禽诞。

其二曰建兴县开国男,三百户,募赏先登。

若克外城,举一烽。

克内城,举两烽。

禽诞,举三烽。

上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隶庆之。

诞复遣三百人自南门攻刘勔土山,为勔所破。

庆之填堑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

上每玺书催督之,前后相继。

及晴,再怒,使太史择发日,将自济江。

太宰江夏王义恭上表谏曰“诞素无才略,畜养又寡,自拒王命,士庶离散。

城内乏粮,器械不足,徒赖免兵仓头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结。

臣始短虑,谓一旬可殄,而假息流迁,七十余日。

上将受律,群蕃岳峙,锐卒精旅,动以万计,大威所震,未有成功。

臣虽凡怯,犹怀愤踊。

陛下入剪封豕,出讨长蛇,兵不血刃,再兴七百。

而蕞尔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将动乘舆。

此实臣下素食驽钝之责,行留百司,莫不仰惭俯愧。

今盛暑被甲,日费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

臣伏寻晋文王征淮南,淹师出二百日,方能制寇。

今诞糇粮垂竭,背逆者多。

庆之等转悟迟重之非,渐见乘机之利。

且成旨频降,必应旦夕夷殄。

愚又以广陵涂近,人信易达,虽为江水,约示不难。

且睹理者寡,暗塞者众,忽见云旗移次,京都既当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达。

臣愚伏重思计,今宁不当计小丑,省生命,以安遐迩之情。

又以长江险阔,风波难期,王者尚不乘危,况乃泛不测之水。

昔魏文济江,遂有遗州之名,今虽先天不违,动干休庆,龙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虑危,不可不惧。

私诚款款,冒启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尽” 七月二日,庆之率众军进攻,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

诞闻军入,与申灵赐走趋后园。

队主沈胤之、义征客周满、胡思祖驰至,诞执玉钚刀与左右数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诞于桥上,诞举刀自卫,胤之伤诞面,因坠水,引出杀之,传首京邑。

时年二十七,因葬广陵,贬姓留氏。

同党悉诛,杀城内男为京观,死者数千,女口为军赏。

诞母殷、妻徐,并自杀。

追赠殷长宁园淑妃。

嘉梁旷诚节,擢为后将军。

封周满山阳县侯,食邑四百五十户,胤之莱阳子,食邑三百五十户。

胡思祖高平县男食邑二百户。

临川内羊璇之以先协附诞,伏诛。

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

及迁镇广陵,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

又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怪愕。

左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槊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诞甚怪惧。

大明二年,发民筑治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

天公去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

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

又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余日,乃赦之。

城陷之日,云雾晦暝,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道经广陵,上表曰“窃闻淮南中雾,眷求遗绪。

楚英流殛,爱存丘墓。

并难结两臣,义开二主,法虽事断,礼或情申。

伏见故贼刘诞,称戈犯节,自贻逆命,膏斧婴戮,在宪已彰。

但寻属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终,魂骸莫赦。

生均宗籍,死同匹竖,旅窆委杂,封树不修。

今岁月愈迈,愆流衅往,践境兴怀,感事伤目。

陛下继明升运,咸与惟新,大德方临,哀矜未及。

夫栾布哭市,义犯雷霆。

田叔钳赭,志于夷戮。

况在天伦,何独无感。

伏愿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褊祔,微表窀穸。

则朽骨知荣,穷泉识荷。

临纸哽恸,辞不自宣”诏曰“征北表如此。

省以慨然。

诞及妻女,并可以庶人礼葬,并置守卫”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庐江王祎,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东海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六年,以为侍中、后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迁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骑常侍,领戍如故。

出为会稽太守,将军如故。

二十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荆州之始兴临安二郡诸军事、车骑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元凶弑立,进号安南将军,未之镇。

世祖践阼,复为会稽太守,加抚军将军。

明年,征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

寻出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进号平南将军,置吏。

大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领骁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常侍如故。

又出为南豫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

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常侍如故。

五年,诏曰“昔韩、卫异姓,宗周之明宪。

三封殊级,往晋之令典。

唯皇家创典,尽弘斯义。

朕应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宪章前式,崇建懿亲,永垂画一,著于甲令。

诸弟国封,并可增益千户”七年,进司空,常侍、祭酒如故。

前废帝即位,加中书监。

太宗践阼,进太尉,加侍中、中书监,给班剑二十人。

改封庐江王。

太祖诸子,祎尤凡劣,诸兄弟蚩鄙之。

南平王铄蚤薨,铄子敬渊婚,祎往视之,白世祖借伎。

世祖答曰“婚礼不举乐,且敬渊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与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祎住西州,故谓之西方公也。

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祎,祎与相酧和。

欣慰要结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左军参军宋祖珍、前郡令王隆伯等。

祎使左右徐虎儿以金合一枚饷幼文,铜钵二枚饷祖珍、隆伯。

幼文具奏其事。

上乃下诏曰: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汉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实事彰往代,难兴自古。

虽圣贤御极,宇内纾患。

太尉庐江王藉庆皇枝,蚤升宠树,幼无立德,长缺修声,淡薄亲情,厚结行路,狎昵群细,疏涩人士。

自朕拨乱定宇,受命应天,实尚敦睦,克敷友于,故崇殊爵,超居上台。

而公常怀不平,表于事迹。

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统,朕初平暴乱,岂敢当璧,自然推符奉玺,天祚有归。

且朕虽居尊极,不敢自恃,宗室之事,无不谘公。

不虞志欲难满,妄生窥怨,积慝在衿,遂谋社稷。

曩者四方遘祸,兵斥畿甸,搢绅忧惶,亲贤同愤。

唯公独幸厥灾,深抃时难,昼则从禽游肆,夜则纵酒弦歌,侧耳视阴,企贼休问。

司徒休仁等并各令弟,事兼家国,推锋履险,各伐一方,蒙霜践棘,辛勤已甚。

况身被矢石,否泰难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

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遗半纸之书,志弃五弟,以饵仇贼。

自谓身非勋烈,义不参谋,必期凶逆道申,以图辅相。

及皇威既震,群凶肃荡,九有同庆,万国含欣。

而公容气更沮,下帷晦迹,每觇天察宿,怀协左道,咒诅祷请,谨事邪巫,常被发跣足,稽首北极,遂图画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镬。

公在江州,得一汉女,云知吉凶,能行厌咒,大设供养,朝夕拜伏,衣装严整,敬事如神。

令其祝诅孝武,并及崇宪,祈皇室危弱,统天称己。

巫称神旨,必得如愿,后事发觉,委罪所生,徼幸τ,仅得自免。

近又有道士张宝,为公见信,事既彰露,肆之于法。

公不知惭惧,犹加营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殡含。

显行邪志,罔顾吏司。

又挟阉竖陈道明交关不逞,传驿音意,投金散宝,以为信誓。

又使府史徐虎儿招引边将,要结禁旅,规害台辅,图犯宫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无称被征,前莅会稽,以罪左黜。

公稽古寡闻,严而无理,言不畅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轻,搢绅同侮,岂堪辅相之地,宁任莅民之职,非唯一朝,有自来矣。

大明之世,迄于永光,公常留中,未尝外抚,何以在今,方起嫌怨。

公少即长人,情无哀戚,侍拜长宁,从祀宗庙,颜无戚状,泪不垂脸,兄弟长幼,靡有爱心。

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诚不著,于时义阳念遇本薄,遭公此谮,益被猜嫌。

朕当时狼狈,不暇自理,赖崇宪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责。

景和狂主,丑毒横流,初诛宰辅,豺志方扇。

于建章宫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势,遂肆苦言,云朕及休仁,与太宰亲数,往必清闲,赠贶丰厚。

朕当时惶骇,五内崩坠,于其语次,劣得小止。

往又经在寻阳长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厉色见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称心,规肆忿憾。

惟公此旨,蚤欲见灭,而天道爱善,朕获南面,不长恶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积费,国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尽。

朕在位甫尔,恤义具瞻,仍值终阻蜂起,日耗万金,公卿庶民,倾产归献。

积受台奉,赀畜优广。

朕践阼之初,公请故太宰东传余钱,见入数百万,内不充养,外不助国,散赐谄谀,遍惠趋隶。

推心考行,事类斯比。

群小交构,遂生异图,籍籍之义,转盈民口。

公若地居衡寄,任专八柄,德育于民,勋高于物,势不自安,于事为可。

公既才均栎木,牵以曲全,因高无民,得守虚静,而坐作凶咎,自囗深衅。

由朕诚感无素,爰至于此,永寻多难,惋慨实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

朕博爱尚仁,为日已久,尚能含仇恕罪,著于触事,岂容于公,不相隐忍。

但祸萌易渐,去恶宜疾,负荷之重,宁得坐观。

且蔓草难除,燎火须扑,狡扇之徒,宜时诛剪。

已诏司戮,肃正典刑。

公身居戚长,情礼兼至,准之常科,顾有恻怛,宜少申国宪,以吊不臧。

今以淮南、宣城、历阳三郡还立南豫州,降公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户,侍中、王如故。

出镇宣城,上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

同党柳欣慰、徐虎儿、陈道明、宁敬之、闾丘邈之、樊平祖、孟敬祖并伏诛。

明年六月,上又令有司奏“祎忿怼有怨言,请免官,削爵土,付宛陵县狱,依法穷治”不许。

乃遣大鸿胪持节,兼宗正为副奉诏责祎,逼令自杀,时年三十五,即葬宣城。

子充明,辅国将军、南彭城、东莞二郡太守。

废徙新安歙县。

后废帝即位,听还京邑。

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二十八,无子。

武昌王浑,字休渊,文帝第十子也。

元嘉二十四年,年九岁,封汝阴王,食邑二千户。

为后军将军,加散骑常侍。

索虏南寇,破汝阴郡,徙浑为武昌王。

少而凶戾,尝出石头,怨左右人,援防身刀斫之。

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令。

山陵夕,裸身露头,往散骑省戏,因弯弓射通直郎周朗,中其枕,以为笑乐。

世祖即位,授征虏将军、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出镇京口。

孝建元年,迁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

浑至镇,与左右人作文檄,自号楚王,号年为永光元年,备置百官,以为戏笑。

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世祖。

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其属籍,徙付始安郡。

上遣员外散骑侍郎戴明宝诘浑曰“我与汝亲则同气,义则君臣,遣任西蕃,以同盘石,云何一旦反欲见图。

文檄处分,事迹炳然,不忠不义,乃可至此。

岂唯天道助顺,逆志难充,如其凶图获逞,天下谁当相容。

前事不远,足为鉴戒。

加以频岁衅难,非起外人,唯应相与厉精,以固七百。

汝忽复构此,良可悲惋。

国虽有典,我亦何忍极法,好自将养,以保松、乔之寿”逼令自杀,即葬襄阳,时年十七。

大明四年,听还葬母江太妃墓次。

太宗即位,追封为武昌县侯。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临沂人,晋黄门侍郎徽之孙也。

官至御史中丞,会稽太守,广州刺史。

谥曰肃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二年,以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进号左将军,增邑千户。

时司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怒。

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过,主帅常加呵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过,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何计”伯超曰“唯当杀行事及主帅,且举兵自卫。

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

夜挟伯超及左右黄灵期、蔡捷世、滕穆之、王宝龙、来承道、彭叔儿、魏公子、陈伯儿、张驷奴、杨兴、刘保、余双等,率夹毂队,于城内杀典签杨庆,出金城,杀司马庾深之、典签戴双。

集征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

侍读博士荀铣谏争,见杀。

伯超专任军政,杀害自己。

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被创走,见杀。

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畅之等率众闭门拒之。

休茂驰还,不得入。

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杀伤甚众,畅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斩畅之及同谋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起义,攻休茂,生禽之,将出中门斩首,时年十七。

母妻皆自杀,同党悉伏诛。

城中挠乱,无相统领。

时尚书右仆射刘秀之弟恭之为休茂中兵参军,众共推行府州事。

继考以兵肋恭之,使作启事云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谘议参军、河南太守,封冠军县侯,食邑四百户。

寻事泄,伏诛。

恭之坐系尚方。

以玄庆为射声校尉。

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上不许。

即葬襄阳。

庾深之,字彦静,新野人也。

以事先朝见知。

元嘉二十九年,自辅国长史为长沙内史。

南郡王义宣为荆、湘二州,加深之宁朔将军,督湘州七郡。

明年,义宣为逆,深之据巴陵拒之。

转休茂司马。

见害之旦,子孙亦死。

追赠深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荀铣员外散骑侍郎,曹万期始平太守。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元年,改封桂阳王。

为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太守。

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寻加征虏将军,邑千户。

入为秘书监,领前军将军。

七年,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前废帝永光元年,转中护军,领崇宪卫尉。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南兖、兖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

时薛安都据彭城反叛,遣从子索儿南侵,休范进据广陵,督北讨诸军事,加南兖州刺史,进征北大将军,加散骑常侍,还京口,解兖州,增邑二千户,受五百户。

泰始五年,征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常侍如故。

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郢、司、广、交五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兖、兖、青、冀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

未拜,以骠骑大将军还为江州,进督越州诸军事,给三望车一乘。

太宗遗诏,进位司空,改常侍为侍中,加班剑三十人。

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

太宗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

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晋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见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见害。

唯休范谨涩无才能,不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

而常怀忧惧,恒虑祸及。

及太宗晏驾,主幼时艰,素族当权,近习秉政,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事既不至,怨愤弥结。

招引勇士,缮治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重加问遗,囗囗留则倾身接引,厚相资给。

于是远近同应,从者如归。

朝廷知其有异志,密相防御,虽未表形迹,而衅难已成。

母荀太妃薨,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

解侍中。

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

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资力,出镇夏口。

虑为休范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

休范大怒,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舆谋之。

表治城池,修起楼堞,多解榜板,拟以备用。

其年,进位太尉。

明年五月,遂举兵反。

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便悉整办。

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昼夜取道。

书与袁粲、褚渊、刘秉曰: 夫治政任贤,宜亲疏相辅,得其经纬,则结绳可及。

失其规矩,则危亡可期。

汉承战国之余,伤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国之乱。

魏革汉典,创于前失,遂使诸王绝朝聘之礼,是以根疏叶枯,政移异族。

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宁之世,足以为譬。

孤子忝枝皇族,预关兴毁,虽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涤纷四表。

太祖文皇帝钦明冠古,资乾承历,秉钺西服,鸣銮东京,搜贤选能,纳奇赏异。

孝武皇帝歧嶷天纵,先机雷发,陵波静乱,宏业中兴,储嗣不腆,遂贻祸难。

于时建安王以家难频遘,宜立长主,明皇帝恢郎渊懿,仁润含远,奉戴南面,允合天人。

而太尉以年长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规行不轨,事迹披猖。

骠骑以忤颜失旨,应对不顺,在蕃刻削,怨结人鬼。

先帝明于号令,岂枉法为亲,二王之衅,实自由己。

但司徒巴陵王劳谦为国,中流事难,有不世之勋,奉时如天,事兄犹父,非唯令友,信为国器。

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亲戚哀愤,行路嗟叹。

王地籍光洁,德厌民望,并无寸罪,受毙谗邪。

先帝穆于友于,留心亲戚,去昔事平之后,面受诏诲,礼则君臣,乐则兄弟,升级赐赏,动不移年,抚慰孜孜,恒如不足,岂容一旦阋墙,致此祸害,良有由也。

先帝寝疾弥年,体疲膳少,虽神照无亏,而虑有失德,补阙拾遗,责在左右。

于时出入卧内,唯有运长、道隆,群细无状,因疾遘祸,见上不和,知无瘳拯,虑晏驾之日,长王作辅,夺其宠柄,不得自专。

是以内假帝旨,外托朝议,谀辞诡貌,万类千端,升进奸回,屠斥贤哲,外矫天则,内诬人鬼。

是以星纪违常,义望失度。

昔魏颗择命,《春秋》美之。

秦穆殉良,《诗》有明刺。

臣子之节,得失必书,不及匡谏,犹以为罪。

交间苍蝇,驱扇祸戮,爵以货重,才由贫轻,先帝旧人,无罪黜落,荐致乡亲,遍布朝省。

谄谀亲狎者,飞荣玉除。

静立贞粹者,柴门生草。

事先关己,虽非必行。

若不谘询,虽是必抑。

海内远近,人谁不知,未解执事,不加斧钺,遂致先帝有杀弟之名,丑声遗于君父,格以古义,岂得为忠。

先帝崩殂,若无天地,理痛常情,便应赴泣。

但兄弟枉酷,已陷谗细,孤子已下,复触奸机。

是以望陵坟而摧裂,想銮旗而抽恸。

虽复才违寄宠,而地属负荷,顾命之辰,曾不见及。

分崩之际,诏出两竖,天诱其衷,得居乎外。

若受制群邪,则玉石同碎矣。

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琐,刘氏家国,使小人处分,终古以来,未有斯酷。

昔石显、曹节,方今为优,而望之、仲举,由以致弊。

至于遭逢丑慝,岂有古今者乎。

诸贤胄籍冠冕,世历忠贞,位非恩树,勋岂宠结,忧国勤王,社稷之镇,岂可含纵谗凶,坐观倾覆。

自惟宋室未殒,得以推移者,正内赖诸贤,防勒奸轨。

外有孤子,跨据中流。

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亏落,则本根莫庇。

当今主上冲幼,宜明典章,征虏之镇,不见慰省,逆旅往来,尚有顾眄,骨肉何仇,逼使离隔。

禽兽之心,横生疑贰,经由此者,每加约截,同恶相求,有若市贾。

以孤子知其情状,恒恐以此乘之,钳勒州郡,过见防御。

近遣西南二使,统内宣传,不容恐惧,即遣启并有别书。

若以孤子有过,便应鸣鼓见伐。

如其不尔,宜令各有所归。

与杀不辜,宪有常辟,三公之使,无罪而斩,鄙虽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

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谨,散心云日,晦望表驿,相从江衢,有何亏违,顿至于此。

既已甘心,其可再乎。

如往来所说,以孤子纳士为尤,此辈惧其身罪,岂为国计。

在昔四豪,列国公子,犹博引广纳,门客三千。

况孤子位居鼎司,捍卫畿甸,且今与昔异,咸所知也。

狡虏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亲贤结舌,疆场婴涂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劳,瓜时不代,齐犹致祸,况长淮戍卒,历年怨思,不务拓远强边,而先事国君亲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乱。

又以缮治盆垒,复致嚣声。

自晋、宋之灾,积贮百万,孤子到镇,曾不数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为治常理,复何足致嫌邪。

若以中流清荡,则任农夫不应实力强兵,作镇姑孰,俱防寇害,岂得独嫌于此。

昔成王之明,而为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开,则周公无以自保。

乐毅归赵,不忍谋燕,况孤子礼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乎。

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仇尔。

观其不逞之意,岂可限量。

设使遂其虐志,诸君欲安坐得乎。

唇亡齿寒,理不难见。

桂蠹必除,人邪必剪,枉突徙薪,何劳多力。

望便执录二竖,以谢冤魂,则先帝不失顺悌之名,宋世无枉笔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马,越关而至。

重气轻死,排薮竞出,练甲照水,总戈成林,劋此纤隶,何患不克。

但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欲使薰莸内辨,晋阳外息尔。

功有所归,不亦可乎。

便当投命有司,谢罪天阙,同奉温凊,齐心庶事。

伊、霍之任,非君而谁。

周、邵之职,颇以自许。

左提右挈,无愧古人。

昔平、勃刚断,产、禄蚤诛。

张、温趑趄,文台扼腕。

事之枢机,得失俄顷,往车今辙,庶无惑焉。

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愤难不解诸王致此。

既知祸原,锐然奋发,蓄兵厉卒,以俟同举。

张兴世发都日,受制凶党,扬颿直逝,遂不见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祸,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

王奂佐郢,兵权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犹父之怨,宁可与之比肩。

孤子此举,增其慷慨,义之所劝,其应犹响。

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怀。

徙倚一隅,迟及委问。

孤子哀疾尫毁,穷尽无日,庶规史,死不忘本。

临纸荒哽,言不诠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

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

平南将军齐王出次新亭垒,领军将军刘勔、前兖州刺史沈怀明据石头,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卫将军袁粲、中军褚渊、尚书左仆射刘秉等入卫殿省。

时事起仓卒,不暇得更处分,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取。

休范于新林步上,及新亭垒,自临城南,于临沧囗上,以数十人自卫。

屯骑校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宣齐王意旨,休范大悦,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与为质,至即斩之。

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党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朱雀。

休范虽死,墨蠡等不相知闻。

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勔。

勔自石头来赴,仍进桁南,战败,死之。

墨蠡等乘胜直入朱雀门,王道隆为乱兵所杀。

墨蠡等唱“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王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诣台,道逢贼,弃首于水,挺身得达。

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

张永弃众于白下,沈怀明于石头奔散,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

墨蠡径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囗明门出降,宫省恇扰,无复固志。

时库藏赏赐已尽,皇太后、太妃剔取宫内金银器物以充用。

羽林监陈显达率所领于杜姥宅与墨蠡战,破之。

至宣阳御道,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文豪及同党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

许公舆走还新茶,村民斩送之。

晋熙王燮自夏口遣军平寻阳,德嗣弟青牛、智藏并伏诛。

诏建康、秣陵二县收敛诸军死者,并杀贼尸,并加藏埋。

史臣曰:语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

阮佃夫、王道隆专用主命,臣行君道,识义之徒,咸思戮以马剑。

休范驰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义士,莫不衔胆争先。

夫以邪附君,犹或自免,况于仗正顺以争主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宋书·卷八十·列传第四十·孝武十四王

〔沈约〕 〔南北朝〕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废帝子业、豫章王子尚,陈淑媛生晋安王子勋。

阮容华生安陆王子绥。

徐昭容生皇子子深。

何淑仪生松滋侯子房。

史昭华生临海王子顼。

殷贵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鸾。

次永嘉王子仁,与皇子子深同生。

何婕妤生皇子子凤。

谢昭容生始安王子真。

江婕妤生皇子子玄。

史昭仪生邵陵王子元。

次齐敬王子羽,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

江美人生皇子子衡。

杨婕妤生淮南王子孟。

次皇子子况,与皇子子玄同生。

次南平王子产,与永嘉王子仁同生。

次晋陵孝王子云,次皇子子文,并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

次庐陵王子舆,与淮南王子孟同生。

次南海哀王子师,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

次淮阳思王子霄,与皇子子玄同生。

次皇子子雍,与始安王子真同生。

次皇子子趋,与皇子子凤同生,次皇子子期,与皇子子衡同生。

次东平王子嗣,与始安王子真同生。

杜容华生皇子子悦。

安陆王子绥、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并出继。

皇子子深、子凤、子玄、子衡、子况、子文、子雍未封,早夭。

子趋、子期、子悦未封,为明帝所杀。

豫章王子尚,字孝师,孝武帝第二子也。

孝建三年,年六岁,封西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

其年,迁扬州刺史。

大明二年,加抚军将军。

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东为扬州,命王子尚都督扬州江州之鄱阳、晋安、建安三郡诸军事、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

五年,改封豫章王,户邑如先,领会稽太守。

七年,加使持节,进号车骑将军。

其年,又加散骑常侍,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时东土大旱,鄞县多矰田,世祖使子尚上表至鄞县劝农。

又立左学,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学生师敬,位比州治中。

文学祭酒一人,比西曹。

劝学从事二人,比祭酒从事。

前废帝即位,罢王畿复旧,征子尚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领尚书令,解督东扬州,余如故。

初孝建中,世祖以子尚太子母弟,上甚留心。

后新安王子鸾以母幸见爱,子尚之宠稍衰。

既长,人才凡劣,凶慝有废帝风。

太宗殒废帝,称太皇后令曰“子尚顽凶极悖,行乖天理。

楚玉淫乱纵慝,义绝人经。

并可于第赐尽”子尚时年十六。

楚玉,山阴公主也。

废帝改封为会稽郡长公主,食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

未及拜受,而废帝败。

楚玉肆情淫纵,以尚书吏部郎褚渊貌美,请自侍十日,废帝许之。

渊虽承旨而行,以死自固,楚玉不能制也。

晋安王子勋,字孝德,孝武帝第三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晋安王,食邑二千户。

仍都督南兖州、徐州之东海诸军事、征虏将军、南兖州刺史。

七年,改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

八年,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未拜而世祖崩,以镇军将军还为江州,本官如故。

眼患风,为世祖所不爱。

景和元年,加使持节。

时废帝狂凶,多所诛害。

前抚军谘议参军何迈少好武,颇招集才力之士。

迈先尚太祖女新蔡公主,帝诈云主薨,杀宫人代之,显加殡葬,而纳主于后宫。

深忌迈,迈虑祸及,谋因帝出行为变,迎立子勋。

事泄,帝自率宿卫兵诛迈,使八座奏子勋与迈通谋。

又手诏子勋曰“何迈杀我立汝,汝自计孰若孝武邪。

可自为其所”遣左右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

景云至盆口,停不进,遣信使报长史邓琬。

琬等因奉子勋起兵,以废立为名。

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琬等不受命,传檄京邑。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勋为帝,即伪位于寻阳城,年号义嘉元年,备置百官,四方并响应,威震天下。

是岁四方贡计,并诣寻阳。

遣左卫将军孙冲之等下据赭圻,又遣豫州刺史刘胡率大众来屯鹊尾,又遣安北将军袁顗总统众军。

台军屯据前溪断顗等粮援,胡遣将攻之,大败,于是焚营遁走。

顗闻胡去,亦弃众南奔。

沈攸之诸军至寻阳,诛子勋及其母,同逆皆夷灭。

子勋死时,年十一,即葬寻阳庐山。

松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帝第六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寻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冠军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

五年,迁豫州刺史,将军、淮南太守如故。

六年,改领宣城太守。

七年,进号右将军,解宣城,余如故。

前废帝永光元年,迁东扬州刺史,将军如故。

景和元年,罢东扬州,子房以本号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太宗即位,改督为都督,进号安东将军,太守如故。

又征为抚军,领太常。

长史孔觊不受命,举兵反,应晋安王。

子勋即伪位,进子房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三吴、晋陵并受命于觊。

太宗遣卫将军巴陵王休若督诸将吴喜等东讨,战无不捷,以次平定。

上虞令王晏起兵杀觊,囚子房,送还京都,上宥之,贬为松滋县侯,食邑千户。

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终为祸难,劝上除之。

乃下诏曰“不虞之衅,著自终古,情为法屈,圣达是遵。

朕扫秽定倾,再全宝业,远惟鸿基,猥当负荷。

思弘治道,务尽敦睦,而妖竖遘扇,妄造异图。

自西南阻兵,东夏侵斥,都邸群凶,密相唇齿。

路休之兄弟,专作谋主,规兴祸乱,令舍人严龙觇觎宫省,以羽林出讨,宿卫单罄,候隙伺间,将谋窃发。

刘只在蕃,规相应援,通言北寇,引令过淮。

顷休范济江,潜欲拒捍,赖卜祚灵长,奸回弗逞。

阴慝已露,宜尽宪辟,实以方难未夷,曲加遵养。

今王化帖泰,宜辨忠邪,涓流不壅,燎火难灭。

便可委之有司,肃正刑典。

松滋侯子房等沦陷逆徒,协同丑悖,遂与签帅群小,潜通南衅,连结祗等,还图朕躬。

虽咎戾已彰,在法无宥,犹子之情,良所未忍。

可废为庶人,徙付远郡”于是并杀之,房时年十一。

路休之等以崇宪太后既崩,自虑将来不立,不自安。

刘祗在南兖州,有志为逆。

严龙,太祖元嘉中,已为中书舍人、南台御史,世祖又以为舍人,甚见委信。

景和、泰始之际,至越骑校尉,右军将军。

至是怀异端,故及于诛。

临海王子顼,字孝列,孝武帝第七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历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

五年,改封临海王,户邑如先。

其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湘州之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未之镇,徙荆州刺史,将军如故。

八年,进号前将军。

前废帝即位,以本号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刺史如故。

明帝即位,解督雍州,以为镇军将军、丹阳尹。

寻留本任,进督雍州,又进号平西将军。

长史孔道存不受命,举兵反,以应晋安王子勋。

子勋即伪位,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鹊尾奔败,吴喜、张兴世等军至,子顼赐死,时年十一。

葬巴陵。

始平孝敬王子鸾,字孝羽,孝武帝第八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襄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东中郎将、吴郡太守。

其年,改封新安王,户邑如先。

五年,迁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领南琅邪太守。

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国。

及为南徐州,又割吴郡以属之。

六年,丁母忧。

追进淑仪为贵妃,班亚皇后,谥曰宣。

葬给辒辌车,虎贲、班剑,銮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

上自临南掖门,临过丧车,悲不自胜,左右莫不感动。

上痛爱不已,拟汉武《李夫人赋》,其词曰: 朕以亡事弃日,阅览前王词苑,见《李夫人赋》,凄其有怀,亦以嗟咏久之,因感而会焉。

巡灵周之残册,略鸿汉之遗篆。

吊新宫之奄映,喭璧台之芜践。

赋流波之谣思,诏河济以崇典。

虽媛德之有载,竟滞悲其何遣。

访物运之荣落,讯云霞之舒卷。

念桂枝之秋霣,惜瑶华之春剪。

桂枝折兮沿岁倾,瑶华碎兮思联情。

彤殿闭兮素尘积,翠所芜兮紫苔生。

宝罗曷兮春幌垂,珍簟空兮夏帱扃。

秋台恻兮碧烟凝,冬宫冽兮朱火清。

流律有终,深心无歇。

徙倚云日,裴回风月。

思玉步于凤墀,想金声于鸾阙。

竭方池而飞伤,损园渊而流咽。

端蚤朝之晨罢,泛辇路之晚清。

轥南陆,跸阊阖,轹北津,警承明。

面缟馆之酸素,造松帐之葱青。

俯众胤而恸兴,抚藐女而悲生。

虽哀终其已切,将何慰于尔灵。

存飞荣于景路,没申藻于服车。

垂葆旒于昭术,竦鸾剑于清都。

朝有俪于征准,礼无替于粹图。

閟瑶光之密陛,宫虚梁之余阴。

俟玉羊之晨照,正金鸡之夕临。

升云{鼓咎}以引思,锵鸿钟以节音。

文七星于霜野,旗二耀于寒林。

中云枝之夭秀,寓坎泉之曾岑。

屈封嬴之自古,申反周乎在今。

遣双灵兮达孝思,附孤魂兮展慈心。

伊鞠报之必至,谅显晦之同深。

予弃西楚之齐化,略东门之遥衤金。

沦涟两拍之伤,奄抑七萃之箴。

又讽有司曰“典礼云,天子有后,有夫人。

《檀弓》云,舜葬苍梧,二妃不从。

《昏义》云,后立六宫,有三夫人。

然则三妃则三夫人也。

后之有三妃,犹天子之有三公也。

按《周礼》,三公八命,诸侯七命。

三公既尊于列国诸侯,三妃亦贵于庶邦夫人。

据《春秋传》,仲子非鲁惠公之元嫡,尚得考彼别宫。

今贵妃盖天秩之崇班,理应创立新庙”尚书左丞徐爰之又议“宣贵妃既加殊命,礼绝五宫,考之古典,显有成据。

庙堂克构,宜选将作大匠卿” 葬毕,诏子鸾摄职,以本官兼司徒,进号抚军、司徒,给鼓吹一部,礼仪并依正公。

又加都督南徐州诸军事。

八年,加中书令,领司徒。

前废帝即位,解中书令,领司徒,加持节之镇。

帝素疾子鸾有宠,既诛群公,乃遣使赐死,时年十岁。

子鸾临死,谓左右曰“愿身不复生王家”同生弟妹并死,仍葬京口。

太宗即位,诏曰“夫纾冤申痛,虽往必追,缘情恻爱,感事弥远。

故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夙表成器,蚤延殊宠,方树美业,克光蕃维。

而凶心肆忌,奄罗横祸,兴言永伤,有兼常怀,宜旍夭秀,以雪沈魂。

可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王如故。

第十二皇女、第二皇子子师,俱婴谬酷,有增酸悼。

皇女可赠县公主,子师复先封为南海王,并加徽谥”又曰“哀枉追远,仁道所弘,兴灭继绝,盛典斯贵。

朕务古思治,恩礼必敷,异族犹敦,况在近戚。

故新除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年虽冲弱,性识早茂,钟慈世祖,冠宠列蕃。

值景和凶虐,横罗酷祸,国胤无主,冤祀莫寄,寻念痛悼,夙轸于怀。

可以建平王景素息延年为嗣”追改子鸾封为始平王,食邑千户,改葬秣陵县龙山。

延年,字德冲,泰始四年薨,时年四岁,谥曰冲王。

明年,复以长沙王纂子延之为始平王,绍子鸾后。

顺帝升明三年薨,国除。

永嘉王子仁,字孝和,孝武帝第九子也。

大明五年,年五岁,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永嘉王,食邑二千户。

仍迁东中郎将、吴郡太守。

六年,又迁丹阳尹。

七年,兼卫尉。

前废帝即位,加征虏将军,领卫尉,丹阳尹如故。

寻出为左将军、南兖州刺史。

景和元年,迁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

泰始元年,又迁中军将军,领太常。

未拜,徙护军将军。

四方平定,以为使持节、都督湘、广、交三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

太宗遣主书赵扶公宣旨于子仁曰“汝一家门户不建,几覆社稷。

天未亡宋,景命集我。

上流迷愚相扇,四海同恶,若非我修德御天下,三祖基业,一朝坠地,汝辈便应沦于异族之手。

我昔兄弟近二十人,零落相继,存者无几。

唯司徒年长,令德作辅,皇家门户所凭,唯我与司徒二人而已,尚未能厌百姓奸心,余诸王亦未堪赞治。

我惟有太子一人,司徒世子,年又幼弱,桂阳、巴陵并未有继体,正赖汝辈兄弟,相倚为强,庶使天下不敢窥觇王室。

汝辈始十余岁,裁知俯仰,当今诸舍细弱,殆不免人轻陵。

若非我为主,刘氏不办今日。

汝诸兄弟冲眇,为群凶所逼误,遂与百姓还图骨肉,于汝在心,不得无愧。

即日四海就宁,恩化方始,方今处汝湘州。

汝年渐长,足知善恶,当每思刻厉,奉朝廷为心,爵秩自然与年俱进。

我垂犹子之情,著于万物。

汝亦当知好,忆我敕旨”时司徒建安王休仁南讨犹未还,既还,白上,以将来非社稷计,宜并为之所。

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始安王子真,字孝贞,孝武帝第十一子。

大明五年,年五岁,封始安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辅国将军、吴兴太守。

七年,迁使持节、监广交二州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之镇。

迁征虏将军、南彭城太守,领石头戍事。

景和元年,为丹阳尹,将军如故。

寻复为南兖州刺史,将军如故。

泰始二年,迁左将军、丹阳尹。

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帝第十三子也。

大明六年,年五岁,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

八年,以为度支校尉、秦、南沛二郡太守。

仍为冠军将军、南琅邪、泰山二郡太守。

景和元年,出为湘州刺史,将军如故,未之镇。

至寻阳,值晋安王子勋为逆,留不之镇。

进号抚军将军。

事平,赐死,时年九岁。

齐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帝第十四子也。

大明二年生,三年卒,追加封谥。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帝第十六子也。

大明七年,年五岁,封淮南王,食邑二千户。

时世祖改豫州之南梁郡为淮南国,罢南豫州之淮南郡并宣城。

前废帝即位,二郡并复旧,子孟仍国名度食淮南郡。

景和元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泰始二年,改封安成王,户邑如先。

未拜,赐死,时年八岁。

晋陵孝王子云,字孝举,孝武帝第十九子也。

大明六年,年四岁,封晋陵王,食邑二千户。

未拜,其年薨。

南海哀王子师,字孝友,孝武帝第二十二子也。

大明七年,年四岁,封南海王,食邑二千户。

未拜,景和元年,为前废帝所害,时年六岁。

太宗即位,追谥。

淮阳思王子霄,字孝云,孝武帝第二十三子也。

大明五年生,八年薨,追加封谥。

东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

大明七年生,仍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

继东平冲王休倩。

休倩母颜性理严酷,泰始二年,子嗣所生母景宁园昭容谢上表曰“故东平冲王休倩托荄璇极,岐嶷夙表,降年弗永,遗胤莫传。

孝武皇帝敕妾子臣子嗣出继为后,既承国祀,方奉烝荐,庶覃遐庆,式延于远。

而妾颜训养非恩,抚导乖理,情阙引进,义违负螟。

昔世祖平日,诡申慈爱。

崩背未几,真性便发,犹逼畏崇宪,少欲藏掩。

自兹以后,专纵严酷,实显布宗戚,宣灼宫闱,用伤人伦,爰恻行路。

妾天属冥至,感切实深,伏愿乾渥广临,曲垂照赐,复改命还依本属,则妾母子虽陨之辰,犹生之年”许之。

其年赐死,时年四岁。

武陵王赞,字仲敷,明帝第九子也。

泰始六年生。

其年,诏曰“世祖孝武皇帝虽恃尊堕惠,勋狭政弛,乐饮无餍,事因于宁泰,任威纵费,义缘于务寡。

故以积怨动天,流殃胤嗣,景和肇衅,义嘉成祸,世祖继体,陷宪无遗。

昔皇家中圮,含生惧灭,赖英孝感奋,扫雪冤耻,勋缵坠历,拯兹穷氓。

继绝追远,礼训攸尚,况既帝且兄,而缺斯典。

今以第九子智随奉世祖为子,武陵郡大明之世,事均代邦,可封智随武陵王,食邑五千户。

寻世祖一门女累不少,既无厘总,义须防闲,诸侯虽不得祖称天子,而事有一家之切。

且归宁有所,疹疾相营,得失是任,闺房有禀。

朕应天在位,恩深九族,庶此足申追睦之怀,敷爱之旨” 后废帝元徽四年,出为使持节、督南徐、兖、青、冀五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

顺帝升明元年,迁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

二年,为沈攸之所围,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

攸之平,乃之镇。

其年薨,时年九岁,国除。

史臣曰:晋安诸王,提挈群下,以成其衅乱,遂至九域沸腾,难结天下,而世祖之胤亦歼焉。

强不如弱,义在于此也。

宋书·卷八十一·列传第四十一·刘秀之顾琛顾觊之

〔沈约〕 〔南北朝〕

刘秀之,字道宝,东莞莒人,司徒刘穆之从兄子也,世居京口。

祖爽,尚书都官郎,山阴令。

父仲道,高祖克京城,以补建武参军,与孟昶留守,事定,以为余姚令,卒官。

秀子少孤贫,有志操。

十许岁时,与诸儿戏于前渚,忽有大蛇来,势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众并异焉。

东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

兄钦之为朱龄石右军参军,随龄石败没,秀之哀戚,不欢宴者十年。

景平二年,除驸马都尉、奉朝请。

家贫,求为广陵郡丞。

仍除抚军江夏王义恭、平北彭城王义康行参军,出为无锡、阳羡、乌程令,并著能名。

元嘉十六年,迁建康令,除尚书中兵郎,重除建康。

性纤密,善纠摘微隐,政甚有声。

吏部尚书沈演之每称之于太祖。

世祖镇襄阳,以为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

襄阳有六门堰,良田数千顷,堰久决坏,公私废业。

世祖遣秀之修复,雍部由是大丰。

改领广平太守。

二十五年,除督梁、南北秦三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

时汉川饥俭,境内骚然,秀之善于为政,躬自俭约。

先是,汉川悉以绢为货,秀之限令用钱,百姓至今受其利。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遣辅国将军杨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受秀之节度,震荡汧、陇。

秀之遣建武将军锡千秋二千人向子午谷南口,府司马竺宗之三千人向骆谷南口,威远将军梁寻千人向斜谷南口。

氐贼杨高为寇,秀之讨之,斩高兄弟。

元凶弑逆,秀之闻问,即日起兵,求率众赴襄阳,司空南谯王义宣不许。

事宁,迁使持节、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宁朔将军、益州刺史。

折留俸禄二百八十万,付梁州镇库,此外萧然。

梁、益二州土境丰富,前后刺史,莫不营聚蓄,多者致万金。

所携宾僚,并京邑贫士,出为郡县,皆以苟得自资。

秀之为治整肃,以身率下,远近安悦焉。

南谯王义宣据荆州为逆,遣参军王曜征兵于秀之,秀之即日斩曜戒严。

遣中兵参军韦山松万人袭江陵,出峡。

竺超民遣将席天生逆之,山松一战,即枭其首。

进至江陵,为鲁爽所败,山松见杀。

其年,进号征虏将军,改督为监,持节、刺史如故,以起义功,封康乐县侯,食邑六百户。

明年,迁监郢州诸军事、郢州刺史,将军如故。

未就。

大明元年,征为右卫将军。

明年,迁丹阳尹。

先是,秀之从叔穆之为丹阳,与子弟于厅事上饮宴,秀之亦与焉。

厅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曰“汝等试以栗遥掷此柱,若能入穿,后必得此郡”穆之诸子并不能中,唯秀之独入焉。

时赊市百姓物,不还钱,市道嗟怨,秀之以为非宜,陈之甚切,虽纳其言,竟不从用。

广陵王诞为逆,秀之入守东城。

其年,迁尚书右仆射。

四年,改定制令,疑民杀长史科,议者谓值赦宜加徙送,秀之以为“律文虽不显民杀官长之旨,若值赦但止徙送,便与悠悠杀人曾无一异。

民敬官长,比之父母,行害之身,虽遇赦,谓宜长付尚方,穷其天命,家口令补兵”从之。

明年,领太子右卫率。

五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反,为土人所诛,遣秀之以本官慰劳,分别善恶。

事毕还都,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上车驾幸新亭,视秀之发引,将征为左仆射,事未行,八年卒,时年六十八。

上甚痛惜之,诏曰“秀之识局明远,才应通畅,诚著蕃朝,绩宣累岳。

往岁逆臣交构,首义万里,及职司端尹,赞戎两宫,嘉谋征誉,实彰朝野。

汉南法繁民嗛,属伫良牧,故暂辍心膂,外弘风规,出未逾期,德庇西服。

详考古烈,旅观终始,淳心忠概,无以尚兹。

方式亮皇猷,入卫根本,奄至薨逝,震恸于朕心。

生荣之典,未穷宠数,哀终之礼,宜尽崇饰。

兼履谦守约,封社弗广,兴言悼往,益增痛恨。

可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校尉如故,并增封邑为千户。

谥为忠成公”秀之野率无风采,而心力坚正。

上以其莅官清洁,家无余财,赐钱二十万,布三百匹。

子景远嗣,官至前军将军。

景远卒,子俊,齐受禅,国除。

秀之弟粹之,晋陵太守。

顾琛,字弘玮,吴郡吴人也。

曾祖和,晋司空。

祖履之,父惔,并为司徒左西掾。

琛谨确不尚浮华,起家州从事,驸马都尉,奉朝请。

少帝景平中,太皇太后崩,除大匠丞。

彭城王义康右军骠骑参军,晋陵令,司徒参军,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

元嘉七年,太祖遣到彦之经略河南,大败,悉委弃兵甲,武库为之空虚。

后太祖宴会,有荒外归化人在坐,上问琛“库中仗犹有几许”琛诡答“有十万人仗”旧武库仗秘不言多少,上既发问,追悔失言,及琛诡对,上甚喜。

尚书寺门有制,八座以下门生随入者各有差,不得杂以人士。

琛以宗人顾硕头寄尚书张茂度门名,而与硕头同席坐。

明年,坐遣出,免中正。

凡尚书官,大罪则免,小罪则遣出。

遣出者,百日无代人,听还本职。

琛仍为彭城王义康所请,补司徒录事参军,山阴令,复为司徒录事,迁少府。

十五年,出为义兴太守。

初,义康请琛入府,欲委以腹心,琛不能承事刘湛,故寻见斥外。

十九年,徙东阳太守,欲使琛防守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固辞忤旨,废黜还家积年。

二十七年,索虏南至瓜步,权假琛建威将军。

寻除东海王祎冠军司马,行会稽郡事。

随王诞代祎,复为诞安东司马。

元凶弑立,分会稽五郡置会州,以诞为刺史,即以琛为会稽太守,加五品将军,置将佐。

诞起义,加冠军将军。

事平,迁吴兴太守。

孝建元年,征为五兵尚书。

未拜,复为宁朔将军、吴郡太守。

以起义功,封永新县五等侯。

大明元年,吴县令张闿坐居母丧无礼,下廷尉。

钱唐令沈文秀判劾违谬,应坐被弹。

琛宣言于众“闿被劾之始,屡相申明”又云“当启文秀留县”世祖闻之大怒,谓琛卖恶归上,免官。

琛母老,仍停家。

琛及前西阳太守张牧,并司空竟陵王诞故佐,诞待琛等素厚。

三年,诞据广陵反,遣客陆延稔赍书板琛为征南将军,牧为安东将军,琛子前尚书郎宝素为谘议参军,宝素弟前司空参军宝先为从事中郎,牧兄前吴郡丞济为冠军将军,从弟前司空主簿晏为谘议参军。

时世祖以琛素结事诞,或有异志,遣使就吴郡太守王昙生诛琛父子。

会延稔先至,琛等即执斩之,遣二子送延稔首启世祖曰“刘诞猖狂,遂构衅逆,凡在含齿,莫不骇惋,臣等预荷国恩,特百常愤。

忽以今月二十四日中获贼诞疏,欲见邀诱。

臣即共执录伪使,并得诞与抚军长史沈怀文、扬州别驾孔道存、抚军中兵参军孔璪、前司兵参军孔桓之、前司空主簿张晏书,具列本郡太守王昙生。

臣即日便应星驰归骨辇毂,臣母年老,身在侍养,辄遣息宝素、宝先束骸诣阙”世祖所遣诛琛使其日亦至,仅而获免。

上嘉之,召琛出,以为西阳王子尚抚军司马,牧为抚军中兵参军。

琛母孔氏,时年百余岁。

晋安帝隆安初,琅邪王廞于吴中为乱,以女为贞烈将军,悉以女人为官属,以孔氏为司马。

及孙恩乱后,东土饥荒,人相食,孔氏散家粮以赈邑里,得活者甚众,生子皆以孔为名焉。

琛仍为吴兴太守。

明年,坐郡民多剪钱及盗铸,免官。

六年,起为大司农,都官尚书,新安王子鸾北中郎司马、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随府转抚军司马,太守如故。

前废帝即位,复为吴郡太守。

太宗泰始初,与四方同反,兵败,奉母奔会稽。

台军既至,归降。

宝素与琛相失,自杀。

琛寻丁母忧,服阕,起为员外常侍、中散大夫。

后废帝元徽三年,卒,时年八十六。

宝先大明中为尚书水部郎。

先是,琛为左丞荀万秋所劾,及宝先为郎,万秋犹在职,自陈不拜。

世祖诏曰“敕违纠慢,宪司之职,若理有不公,自当更有厘正。

而自顷刻无轻重,辄致私绝。

此风难长,主者严为其科。

宝先盖依附世准,不足问” 先是,宋世江东贵达者,会稽孔季恭,季恭子灵符,吴兴丘渊之及琛,吴音不变。

渊之字思玄,吴兴乌程人也。

太祖从高祖北伐,留彭城,为冠军将军、徐州刺史,渊之为长史。

太祖即位,以旧恩历显官,侍中,都官尚书,吴郡太守。

卒于太常,追赠光禄大夫。

顾觊之,字伟仁,吴郡吴人也。

高祖谦,字公让,晋平原内史陆机姊夫。

祖崇,大司农。

父黄老,司徒左西掾。

觊之初为郡主簿。

谢晦为荆州,以为南蛮功曹,仍为晦卫军参军。

晦爱其雅素,深相知待。

王弘辟为扬州主簿,仍为弘卫军参军,盐官令,衡阳王义季右军主簿,尚书都官郎,护军司马。

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秉权,殷、刘之隙已著,觊之不欲与殷景仁久接事,乃辞脚疾自免归。

在家每夜常于床上行脚,家人窃异之,而莫晓其意。

后义康徙废,朝廷多以异同受祸。

复为东迁、山阴令。

山阴民户三万,海内剧邑,前后官长,昼夜不得休,事犹不举。

觊之理繁以约,县用无事,昼日垂帘,门阶闲寂。

自宋世为山阴,务简而绩修,莫能尚也。

还为扬州治中从事史,广陵王诞、庐陵王绍北中郎左司马,扬州别驾从事史,尚书吏部郎。

尝于太祖坐论江左人物,言及顾荣,袁淑谓觊之曰“卿南人怯懦,岂办作贼”觊之正色曰“卿乃复以忠义笑人”淑有愧色。

元凶弑立,朝士无不移任,唯觊之不徙官。

世祖即位,迁御史中丞。

孝建元年,出为义阳王昶东中郎长史、宁朔将军、行会稽郡事。

寻征为右卫将军,领本邑中正。

明年,出为湘州刺史,善于莅民,治甚有绩。

大明元年,征守度支尚书,领本州中正。

二年,转吏部尚书。

四年,致仕,不许。

时沛郡相县唐赐往比村朱起母彭家饮酒还,因得病,吐蛊虫十余枚。

临死语妻张,死后刳腹出病。

后张手自破视,五藏悉糜碎。

郡县以张忍行刳剖,赐子副又不禁驻,事起赦前,法不能决。

律伤死人,四岁刑。

妻伤夫,五岁刑。

子不孝父母,弃市,并非科例。

三公郎刘勰议“赐妻痛往遵言,儿识谢及理,考事原心,非存忍害,谓宜哀矜”觊之议曰“法移路尸,犹为不道,况在妻子,而忍行凡人所不行。

不宜曲通小情,当以大理为断,谓副为不孝,张同不道”诏如觊之议。

加左军将军,出为吴郡太守。

八年,复为吏部尚书,加给事中,未拜,欲以为会稽,不果。

还为吴郡太守。

幸臣戴法兴权倾人主,而觊之未尝降意。

左光禄大夫蔡兴宗与觊之善,嫌其风节过峻。

觊之曰“辛毗有云: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及世祖晏驾,法兴遂以觊之为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太宗泰始初,四方同反,觊之家寻阳,寻阳王子房加以位号,觊之不受,曰“礼年六十不服戎,以其筋力衰谢,非复军旅之日,况年将八十,残生无几,守尽家门,不敢闻命”孔觊等不能夺。

时普天叛逆,莫或自免,唯觊之心迹清全,独无所与。

太宗甚嘉之,东土既平,以为左将军、吴郡太守,加散骑常侍。

泰始二年,复为湘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

三年卒,时年七十六。

追赠镇军将军,常侍、刺史如故。

谥曰简子。

觊之家门雍睦,为州乡所重。

五子:约、缉、绰、缜、绲。

绰私财甚丰,乡里士庶多负其责,觊之每禁之,不能止。

及后为吴郡,诱绰曰“我常不许汝出责,定思贫薄亦不可居。

民间与汝交关有几许不尽,及我在郡,为汝督之。

将来岂可得。

凡诸券书皆何在”绰大喜,悉出诸文券一大厨与觊之,觊之悉焚烧,宣语远近“负三郎责,皆不须还,凡券书悉烧之矣”绰懊叹弥日。

觊之常谓秉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而暗者不达,妄求侥幸,徒亏雅道,无关得丧。

乃以其意命弟子愿著《定命论》,其辞曰: 仲尼云“道之将行,命也。

道之将废,命也”丘明又称“天之所支不可坏,天之所坏不可支”卜商亦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孟轲则以不遇鲁侯为辞。

斯则运命奇偶,生数离合,有自来矣。

马迁、刘向、扬雄、班固之徒,著书立言,咸以为首,世之论者,多有不同。

尝试申之曰: 夫生之资气,清浊异原。

命之禀数,盈虚乖致。

是以心貌诡贸,性运舛殊,故有邪正昏明之差,修夭荣枯之序,皆理定于万古之前,事征于千代之外,冲神寂鉴,一以贯之。

至乃卜相末技,巫史贱术,犹能豫题兴亡,逆表成败。

祸福指期,识照不能徙。

吉凶素著,威卫不能防。

若夏氓宅生于帝宫,岂蠲残伤之祟。

汉臣衍货于天府,宁免喂毙之魂。

且又善恶之理虽详,而祸福之验常昧。

逆顺之体诚分,而吉凶之效常隐。

智络天地,犹罹沈牖之灾。

明照日月,必婴深匡之难。

增信积德,离患于长饥。

席义枕仁,徼祸于促算。

何则。

理运苟其必至,圣明其犹病诸。

况乃蕞迹流惑之徒,投心颛蒙之域,而欲役虑以揣利害,策情以算穷通,其为重伤,岂不惑甚。

是以通人君子,闲泰其神,冲缓其度,不矫俗以延声,不依世以期荣。

审乎无假,自求多福,荣辱修夭,夫何为哉。

问曰:夫《书》称惠迪贻吉,《易》载履信逢祐,前哲余议,亦以将迎有会,沦塞无兆,宣摄有方,夭阏无命。

善游销魂于深梁,工骑烬生于旷野,明珠招骇于暗至,蟠木取悦于先容。

是以罕、乐以阳施长世。

景、惠以阴德遐纪。

彭、窦以缮卫延命。

盈、忌以荒湎促龄。

陈、张称台鼎之崇。

严、辛衍宰司之盛。

若乃游恶蹈凶,处逆践祸,宣昭史策,易以研正。

至如神仙所序,天竺所书,事虽难征,理未易诘,留滞倾光,思闻通裁。

对曰:子可谓扶绳而辨,循刻而议。

若乃宣摄有方,岂非吉运所属。

将迎有会,实亦凶数自挻。

若夫阳施阴德,长世遐年,揆厥所原,孰往非命。

研复来旨,仇校往说,起予惟商,未识所异。

资生禀运,参差万殊,逆顺吉凶,理数不一。

原夫餐椒非养生之术,咀剑岂卫性之经。

命之所延,人肉其骨,而含嚼膏粱,时或婴患。

深涧乖徼宠之津,空谷绝探荣之辙,运之所集,物稊其枯,而俯仰竿牍,终然离沮。

尔乃趶、跖横行。

曾、原窘步。

汤、周延世,诩、邑绝绪。

吉凶征应,纠纆若兹。

毕万保躯,宓贱丧领,梁野之言,岂不或妄。

谷南、鲁北,甘此促生。

彭翁、窦叟,将以何术。

晋平、赵敬,淫放已该。

汉主、魏相,奚独伤夭。

同异若斯,是非孰正。

至如雷滨凝分,挫志远图。

棘津阴拱,振功高世。

樊生冲矫,镌旌善之文,华子高抗,铭惩非之策,皆士衡所云“同川而异归”者也。

殊涂均致,实繁有征。

即理易推,在言可略。

昔两都全盛,六合殷昌,雾集贵宠之闾,云动权豪之术,钧贸贻谈,岂唯陈、张而已。

观夫二子,才未越众,而此以藉荣挥价,彼独摈景沦声,通否之运,断可知矣。

严、辛不安时任命,而委罪亮直,亦地脉之徒欤。

若神仙所序,显明修习,齐强燕平,厥验未著,李覃董芬,其效安在。

乔、松之侣,云飞天居,夷、列之徒,风行水息,良由理数悬挺,实乃钟兹景命。

天竺遗文,星华方策,因造前定,果报指期,贫豪莫差,修夭无爽,有允琐辞,无愆鄙说,统而言之,孰往非命。

冥期前定,各从所归,善恶无所矫其趋,愚智焉能殊其理。

若乃得议其工,失嗤其拙,操之则栗,舍之则悲,斯固染情于近累,岂不贻诮于通识。

问曰:清论光心,英辩溢目,求诸鄙怀,良有未尽。

若动止皆运,险易自天,理定前期,靡非暗至。

玉门犁丘,睿识弗免。

岂非圣愚齐致,仁虐同功。

昏明之用,将何施而可。

对曰:夫圣人怀虚以涵育,凝明以洞照。

惟虚也,故无往而不通。

惟明也,故无来而不烛。

涸海流金,弗染温凉之岨。

严兵猛兕,无累爪刃之灾。

忘生而生愈全,遗神而神弥畅。

若玉门犁丘,盖同迹于人,故同人有患,然而均心于天,亦均天无害。

大贤则体备形器,虑尽藏假,静默以居否,深拱以违礥,皆数在清全,故钟兹妙识。

是以禀仲尼之道,不在奔车之上。

资伯夷之运,不处覆舟之下。

若乃越难趋险,逡巡弗获,履危践机,黾勉从事,愚之所司,圣亦何为。

及中下之流,驰心妄动,是非舛干,倚伏移贸,故北宫意逆而功顺,东门心晦而迹明。

宣应遗筮而逢吉,张松协数而遘祸。

且智防有纪,患累无方。

尔乃猘狗逐而华子奔,腐鼠遗而虞氏灭。

匣猿逸而林木残,椟珠亡而池水竭。

凡厥条流,曲难详备,摇形役思,其效安征。

岂若澡雪灵府,洗练神宅,据道为心,依德为虑,使迹穷则义斯畅,身泰则理兼通,岂不美哉。

何必遗此而取彼。

问曰:夫建极开化,树声贻则,典防之兴,由来尚矣。

必乃幽符悬兆,冥数指期,善恶前征,是非素定,名教之道,不亦几乎息哉。

对曰:天生蒸民,树之物则,教义所禀,岂非冥数。

何则。

形气之具,必有待而存。

颛蒙之伦,岂无因而立。

必假纤纨以安生,藉梁豢以延祀,资信礼以缮性,秉廉义以劾情。

圣人聪明深懿,履道测化,通体天地,同情日月,仰观俯察,抚运裁风。

于是乎昭日星之纪,正霜雨之度,张云霞之明,衍风露之渥,浮舟翼滞,腾驾振幽。

又乃甄理三才,辨综五德,弘铺七体之端,宣昭八经之绪。

是以时雍在运,群方自通,抱德炀和,全真保性。

故信食相资,代为唇齿。

富教相假,递成辅车。

今弛弃纤纨,损绝梁豢,必云徼生委命,岂不已晓其迷。

至乎湮斥廉义,屏黜信礼,责以祈存推数,遂乃未辨其惑。

连类若斯,乖妄滋甚。

然则教义之道,生运所资,宠辱荣枯,常由此作。

斯固命中之一物,非所以为难也。

问曰:循复前旨,既以理命县兆,生数冥期。

研覆后文,又云依杖名教,帅循训范。

若藉数任天,则放情荡思。

拘训驯范,则防虑检丧。

函矢殊用,矛戈异适,双美之谈,岂能两遂。

对曰:夫性运乖舛,心貌诡殊,请布末怀,略言其要。

若乃吉命所钟,纵情蹈道,训性而顺,因心则灵。

凶数所挻,率由践逆,闻言不信,长恶无悛。

此愚智不移,声训所遗者也。

其有见善如不及,从谏如顺流,是则命待教全,运须化立。

譬以良医之室,病者所存,至如澄神清魂,平心实气,无妄之疴,勿药有喜,所谓纵情蹈道,无假隐括。

若膏肓之疾,长桑不治,体府之病,阳庆弗理,此则率由践逆,自绝调御。

至乃赵储之命宜永,须扁鹊而后全,齐后之数必延,待文挚而后济。

亦犹运钟循奖,彝范所兴,善恶无主,唯运所集而异。

膏粱方丈,沈疾弗顾。

瑶碧盈尺,阽危弗存。

夫静躁之容,造次必于是。

曲直之性,颠沛不可移。

是以夷、惠均圣而异方。

遵、竦齐通而殊事。

虽复钳桎羿、帟,思服巢、许之情。

捶勒曾、史,言膺趶、跖之虑。

不然之事,断可知也。

必幽符钻仰,冥数修习,虽存陵惰,其可得乎。

故运属波流,势无防虑,命徼山立,理无放情。

用殊函矢,双美奚踬。

谈异矛戈,两济何伤。

问曰:夫君臣恩深,师资义固,所以沾荣涂施,提饰荷声。

故刳心流肠,捐生以亢节。

火妻灰子,霾名以偿义。

若幽期天兆,则明扬可遗。

冥数自宾,则感效宜绝。

岂其然乎。

对曰:论之所明,原本以为理,难之所疑,即末以为用。

盖阴闭之巧不传,萌渐之调长绝。

故知妄言赏理,古人所难。

吾所谓命,固以绵络古今,弥贯终始,爰及君臣父子,师友夫妻,皆天数冥合,神运玄至。

逮乎睽爱离会,既命之所甄,昏爽顺戾,亦运之所渐。

尔乃松柳异质,荠荼殊性,故疾风知劲草,严霜识贞木,何异忠孝之质,资行夙昭。

至于刻志酧生,题诚复施,殉节投命,驯义忘己。

亦由石虽可毁,坚不可销,丹虽可磨,赤不可灭。

因斯而言,君臣师资,既幽期自宾,心力感效,亦冥数天兆。

夫独何怪哉。

愿字子恭,父渊之,散骑侍郎。

愿好学,有文辞于世。

大明中,举秀才,对策称旨,擢为著作佐郎,太子舍人。

早卒。

史臣曰:孝建启基,西楚放命,难连淮、济,势盛江服。

朱修之著节汉南,刘秀之推锋万里,并诚载艰一,忠惟帝念。

而逾岘之锋,战有独克,出硖之师,舟无只反。

虽霜霰并时,而计功则异也。

及定终之命,等数相悬,盖由义结蕃朝,故恩有厚薄。

虽故旧不遗,闻之前训,隆名爽实,亦无取焉。

宋书·卷八十二·列传第四十二·周朗沈怀文

〔沈约〕 〔南北朝〕

周朗,字义利,汝南安城人也。

祖文,黄门侍郎。

父淳,宋初贵达,官至侍中,太常。

兄峤,尚高祖第四女宣城德公主。

二女适建平王宏、庐江王祎。

以贵戚显官,元嘉末,为吴兴太守。

贼劭弑立,随王诞举义于会稽,劭加峤冠军将军,诞檄又至。

峤素惧怯,回惑不知所从,为府司马丘珍孙所杀。

朝廷明其本心,国婚如故。

朗少而爱奇,雅有风气,与峤志趋不同,峤甚疾之。

初为南平王铄冠军行参军,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坐请急不待对,除名。

又为江夏王义恭太尉参军。

元嘉二十七年春,朝议当遣义恭出镇彭城,为北讨大统。

朗闻之解职。

及义恭出镇,府主簿羊希从行,与朗书戏之,劝令献奇进策。

朗报书曰: 羊生足下:岂当适使人进哉,何卿才之更茂也。

宅生结意,可复佳耳,属华比彩,何更工邪。

视己反覆,慰亦无已。

观诸纸上,方审卿复逢知己。

动以何术,而能每降恩明,岂不为足下欣邪,然更忧不知卿死所处耳。

夫匈奴之不诛有日,皇居之亡辱旧矣。

天下孰不愤心悲肠,以忿胡人之患,靡衣偷食,以望国家之师。

自智士钳口,雄人蓄气,不得议图边之事者,良淹岁纪。

今天子以炎、轩之德,冢辅以姬、吕之贤,故赫然发怒,将以匈奴衅旗,恻然动仁,欲使余氓被惠。

及取士之令朝发,宰士暮登英豪。

调兵之诏夕行,主公旦升雄俊。

延贤人者,固非一日,况复加此焉。

夫天下之士,砥行磨名,欲不辱其志气。

选奇蓄异,将进善于所天。

非但有建国之谋不及,安民之论不与,至反以孝洁生议于乡曲,忠烈起谤于君寀。

身不絓王臣之箓,名不厕通人之班。

颠倒国门,湮销丘里者,自数十年以往,岂一人哉。

若吾身无他伎,而出值明君,变官望主,岁增恩价,竟不能柔心饰带,取重左右。

校于向士,则荣已多。

料于今职,则笑亦广。

而足下方复广吾以驰志之时,求予以安边之术,何足下不知言也。

若以贤未登,则今之登贤如此。

以才应进,则吾之非才若是。

岂可欲以殒海之鬐,望鼓鳃于竖鳞之肆。

坠风之羽,觊振翮于轩毳之间。

其不能俱陪渌水,并负青天,可无待于明见。

若乃阙奇谋深智之术,无悦主狎俗之能,亦不可复稍为卿说。

但观以上国再毁之臣,望府一逐之吏,当复是天下才否,此皆足下所亲知。

吾虽疲冗,亦尝听君子之余论,岂敢忘之。

凡士之置身有三耳:一则云户岫寝,栾危桂荣,秣芝浮霜,剪松沈雪,怜肌蓄髓,宝气爱魂,非但土石侯卿,腐鸩梁锦,实乃伫意天后,睨目羽人。

次则刳心扫智,剖命驱生,横议于云台之下,切辞于宣室之上,衍王德而批民患,进贞白而鸩奸猾,委玉入而齐声礼,揭金出而烹勍寇,使车轨一风,甸道共德,令功日济而己无迹,道日富而君难名,致诸侯敛手,天子改观。

其末则餍台而出,望旃而入,结冤两宫之下,鼓袖六王之间,俯眉胁肩,言天下之道德,瞋目扼腕,陈从横于四海,理有泰则止而进,调觉迕则反而还,闲居违官,交造顿罢,捐慕遗忧,夷毁销誉,呼吸以补其气,缮嚼以辅其生。

凡此三者,皆志士仁人之所行,非吾之所能也。

若吾幸病不及死,役不至身,蓬藜既满,方杜长者之辙。

谷稼是谘,自绝世豪之顾。

尘生床帷,苔积阶月,又檐中山木,时华月深,池上海草,岁荣日蔓。

且室间轩左,幸有陈书十箧,席隅奥右,颇得宿酒数壶。

按弦拭徽,雠方校石,时复陈局露初,奠爵星晚,欢然不觉是羲、轩后也。

近春田三顷,秋园五畦,若此无灾,山装可具。

候振饮之罢,俟封勒之毕,当敬观邠、酆,萧寻伊、鄗,傍眺燕、陇,邪履辽、卫,覛我周之轸迹,吊他贤之忧天。

当其少涉,未休此欲,但理实诡固,物好交加,或征势而笑其言,或观谋而害其意。

夫杨朱以此,犹见嗤于梁人,况才减杨子之器,物甚魏君之意者哉。

若如汉宗之言李广,此固许天下之有才,又知天下之时非也。

岂若党巷闾里之间,忌见贞士之遭遇,便谓是臧获庸人之徒耳。

士固愿呈心于其主,露奇于所归。

卿相,末事也。

若广者,何用侯为。

至乃复有致谒于为乱之日,被讪于害正之徒,心奇而无由露,事直而变为枉,岂不痛哉。

岂不痛哉。

若足下可谓冠负日月,籍践渊海,心支身首,无不通照。

今复出入燕、河,交关姬、卫,整笏振豪,已议于帷筵之上,提鞭鸣剑,复呵于军场之间,身超每深恩之所集,心动必明主之所亮。

可不直议正身,辅人君之过误。

明目张胆,谋军家之得失,操志勇之将,荐俊正之士,此乃足下之所以报也。

不尔,便擐甲修戈,徘徊左右,卫君王之身,当马首之镝,关必固之垒,交死进之战,使身分而主豫,寇灭而兵全,此亦报之次也。

如是,则系匈奴于北阙无日矣。

亡但默默,窥宠而坐。

谓子有心,敢书薄意。

朗之辞意倜傥,类皆如此。

复起为通直郎。

世祖即位,除建平王宏中军录事参军。

时普责百官谠言,朗上书曰: 昔仲尼有言“治天下若寘诸掌”岂徒言哉。

方策之政,息举在人,盖当世之君不为之耳。

况乃运钟浇暮,世膺乱余,重以宫庙遭不更之酷,江服被未有之痛,千里连死,万井共泣。

而秦、汉余敝,尚行于今,魏、晋遗谬,犹布于民,是而望国安于今,化崇于古,却行及前之言,积薪待然之譬,臣不知所以方。

然陛下既基之以孝,又申之以仁,民所疾苦,敢不略荐。

凡治者何哉。

为教而已。

今教衰已久,民不知则,又随以刑逐之,岂为政之道欤。

欲为教者,宜二十五家选一长,百家置一师,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学经。

十八至二十,尽使修武。

训以书记图律,忠孝仁义之礼,廉让勤恭之则。

授以兵经战略,军部舟骑之容,挽强击刺之法。

官长皆月至学所,以课其能。

习经者五年有立,则言之司徒。

用武者三年善艺,亦升之司马。

若七年而经不明,五年而勇不达,则更求其言政置谋,迹其心术行履,复不足取者,虽公卿子孙,长归农亩,终身不得为吏。

其国学则宜详考占数,部定子史,令书不烦行,习无糜力。

凡学,虽凶荒不宜废也。

农桑者,实民之命,为国之本,有一不足,则礼节不兴。

若重之,宜罢金钱,以谷帛为赏罚。

然愚民不达其权,议者好增其异。

凡自淮以北,万匹为市。

从江以南,千斛为货,亦不患其难也。

今且听市至千钱以还者用钱,余皆用绢布及米,其不中度者坐之。

如此,则垦田自广,民资必繁,盗铸者罢,人死必息。

又田非疁水,皆播麦菽,地堪滋养,悉艺纻麻,荫巷缘藩,必树桑柘,列庭接宇,唯植竹栗。

若此令既行,而善其事者,庶民则叙之以爵,有司亦从而加赏。

若田在草间,木物不植,则挞之而伐其余树,在所以次坐之。

又取税之法,宜计人为输,不应以赀。

云何使富者不尽,贫者不蠲。

乃令桑长一尺,围以为价,田进一亩,度以为钱,屋不得瓦,皆责赀实。

民以此,树不敢种,土畏妄垦,栋焚榱露,不敢加泥。

岂有剥善害民,禁衣恶食,若此苦者。

方今若重斯农,则宜务削兹法。

凡为国,不患威之不立,患恩之不下。

不患土之不广,患民之不育。

自华、夷争杀,戎、夏竞威,破国则积尸竟邑,屠将则覆军满野,海内遗生,盖不余半。

重以急政严刑,天灾岁疫,贫者但供吏,死者弗望霾,鳏居有不愿娶,生子每不敢举。

又戍淹徭久,妻老嗣绝,及淫奔所孕,皆复不收。

是杀人之日有数途,生人之岁无一理,不知复百年间,将尽以草木为世邪。

此最是惊心悲魂恸哭太息者。

法虽有禁杀子之科,设蚤娶之令,然触刑罪,忍悼痛而为之,岂不有酷甚处邪。

今宜家宽其役,户减其税。

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

特雉可以娉妻妾,大布可以事舅姑,若待足而行,则有司加纠。

凡宫中女隶,必择不复字者。

庶家内役,皆令各有所配。

要使天下不得有终独之生,无子之老。

所谓十年存育,十年教训,如此,则二十年间,长户胜兵,必数倍矣。

又亡者乱郊,馑人盈甸,皆是不为其存计,而任之迁流,故饥寒一至,慈母不能保其子,欲其不为寇盗,岂可得邪。

既御之使然,复止之以杀,彼于有司,何酷至是。

且草树既死,皮叶皆枯,是其粱肉尽矣。

冰霜已厚,苫盖难资,是其衣裘败矣。

比至阳春,生其余几。

今自江以南,在所皆穰,有食之处,须官兴役,宜募远近能食五十口一年者,赏爵一级。

不过千家,故近食十万口矣。

使其受食者,悉令就佃淮南,多其长帅,给其粮种。

凡公私游手,岁发佐农,令堤湖尽修,原陆并起。

仍量家立社,计地设闾,检其出入,督其游惰。

须待大熟,可移之复旧。

淮以北悉使南过江,东旅客尽令西归。

故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函、渭灵区,阒为荒窟,伊、洛神基,蔚成茂草,岂可不怀欤。

历下、泗间,何足独恋。

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

若谓民之既徙,狄必就之,若其来从,我之愿也。

胡若能来,必非其种,不过山东杂汉,则是国家由来所欲覆育。

既华得坐实,戎空自远,其为来,利固善也。

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亦行见淮北必非境服有矣,不亦重辱丧哉。

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

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趶足而待也。

设使胡灭,则中州必有兴者,决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归国家矣。

诚如此,则徐、齐终逼,亦不可守。

且夫战守之法,当恃人之不敢攻。

顷年兵之所以败,皆反此也。

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

汉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马多也。

胡之后服汉者,亦以马少也。

既兵不可去,车骑应蓄。

今宜募天下使养马一匹者,蠲一人役。

三匹者,除一人为吏。

自此以进,阶赏有差,边亭徼驿,一无发动。

又将者,将求其死也。

自能执干戈,幸而不亡,筋力尽于戎役,其于望上者,固已深矣。

重有澄风扫雾之勤,驱波涤尘之力,此所自矜,尤复为甚。

近所功赏,人知其浓,然似颇谬虚实,怨怒实众。

垂臂而反唇者,往往为部,耦语而呼望者,处处成群。

凡武人意气,特易崩沮,设一旦有变,则向之怨者皆为敌也。

今宜国财与之共竭,府粟与之同罄,去者应遣,浓加宠爵,发所在禄之,将秩未充,余费宜阙,他事负辇,长不应与,唯可教以搜狩之礼,习以钲鼓之节。

若假勇以进,务黜其身。

老至而罢,赏延于嗣。

又缘淮城垒,皆宜兴复,使烽鼓相达,兵食相连。

若边民请师,皆宜莫许。

远夷贡至,止于报答,语以国家之未暇,示以何事而非君。

须内教既立,徐料寇形,办骑卒四十万,而国中不扰,取谷支二十岁,而远邑不惊,然后越淮穷河,跨陇出漠,亦何适而不可。

又教之不敦,一至于是。

今士大夫以下,父母在而兄弟异计,十家而七矣。

庶人父子殊产,亦八家而五矣。

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又嫉谤谗害,其间不可称数。

宜明其禁,以革其风,先有善于家者,即务其赏。

自今不改,则没其财。

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以其哀并衷出,故制同外兴。

日久均痛,故愈迟齐典。

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

云何使衰苴之容尽,鸣号之音息。

夫佩玉启旒,深情弗忍,冕珠视朝,不亦甚乎。

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

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何乃厚于恶,薄于善欤。

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

且朝享临御,当近自身始,妃主典制,宜渐加矫正。

凡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

或帝有集皂之陋,后有帛布之鄙,亦无取焉。

且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为椟带宝,笥着衣,空散国家之财,徒奔天下之货。

而主以此惰礼,妃以此傲家,是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

逮至婢竖,皆无定科,一婢之身,重婢以使,一竖之家,列竖以役。

瓦金皮绣,浆酒藿肉者,故不可称纪。

至有列軿以游遨,饰兵以驱叱,不亦重甚哉。

若禁行赐薄,不容致此。

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

如此,则迁也,非罢也。

凡天下得治者以实,而治天下者常虚,民之耳目,既不可诳,治之盈耗,立亦随之。

故凡厥庶民,制度日侈,商贩之室,饰等王侯,佣卖之身,制均妃后。

凡一袖之大,足断为两,一裾之长,可分为二。

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

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

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

侈丽之原,实先宫阃。

又妃主所赐,不限高卑,自今以去,宜为节目。

金魄翟玉,锦绣縠罗,奇色异章,小民既不得服,在上亦不得赐。

若工人复造奇伎淫器,则皆焚之,而重其罪。

又置官者,将以燮天平气,赞地成功,防奸御难,治烦理剧,使官称事立,人称官置,无空树散位,繁进冗人。

今高卑贸实,大小反称,名之不定,是谓官邪。

而世废姬公之制,俗传秦人之法,恶明君之典,好暗主之事,其憎圣爱愚,何其甚矣。

今则宜先省事,从而并官,置位以周典为式,变名以适时为用,秦、汉末制,何足取也。

当使德厚者位尊,位尊者禄重。

能薄者官贱,官贱者秩轻。

缨冕绂佩,称官以服。

车骑容卫,当职以施。

又寄土州郡,宜通废罢,旧地民户,应更置立。

岂吴邦而有徐邑,扬境而宅兖民,上淆辰纪,下乱畿甸。

其地如朱方者,不宜置州,土如江都者,应更建邑。

又民少者易理,君近者易归,凡吏皆宜每详其能,每厚其秩,为县不得复用恩家之贫,为郡不得复选势族之老。

又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须合冠而启封,能政而议爵。

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

但宜详置宾友,选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

又世有先后,业有难易,明帝能令其儿不匹光武之子,马贵人能使其家不比阴后之族。

盛矣哉,此于后世不可忘也。

至当舆抑碎首之忿,陛殿延辟戟之威,此亦复不可忘也。

内外之政,实不可杂。

若妃主为人请官者,其人宜终身不得为官。

若请罪者,亦终身不得赦罪。

凡天下所须者才,而才诚难知也。

有深居而言寡,则蕴学而无由知。

有卑处而事隔,则怀奇而无由进。

或复见忌于亲故,或亦遭谗于贵党,其欲致车右而动御席,语天下而辩治乱,焉可得哉。

漫言举贤,则斯人固未得矣。

宜使世之所称通经达史、辨词精数、吏能将谋、偏术小道者,使猎缨危膝,博求其用。

制内外官与官之远近及仕之类,令各以所能而造其室,降情以诱之,卑身以安之。

然后察其擢唇吻,树颊胲,动精神,发意气,语之所至,意之所执,不过数四间,不亦尽可知哉。

若忠孝廉清之比,强正惇柔之伦,难以检格立,不可须臾定。

宜使乡部求其行,守宰察其能,竟皆见之于选贵,呈之于相主,然后处其职宜,定其位用。

如此,故应愚鄙尽捐,贤明悉举矣。

又俗好以毁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毁。

以誉进人,不知测其所以致誉。

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

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

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

又既谓之才,则不宜以阶级限,不应以年齿齐。

凡贵者好疑人少,不知其少于人矣。

老者亦轻人少,不知其不及少矣。

自释氏流教,其来有源,渊检精测,固非深矣。

舒引容润,既亦广矣。

然习慧者日替其修,束诫者月繁其过,遂至糜散锦帛,侈饰车从。

复假精医术,托杂卜数,延妹满室,置酒浃堂,寄夫托妻者不无,杀子乞儿者继有。

而犹倚灵假像,背亲傲君,欺费疾老,震损宫邑,是乃外刑之所不容戮,内教之所不悔罪,而横天地之间,莫不纠察。

人不得然,岂其鬼欤。

今宜申严佛律,裨重国令,其疵恶显著者,悉皆罢遣,余则随其艺行,各为之条,使禅义经诵,人能其一,食不过蔬,衣不出布。

若应更度者,则令先习义行,本其神心,必能草腐人天,竦精以往者,虽侯王家子,亦不宜拘。

凡鬼道惑众,妖巫破俗,触木而言怪者不可数,寓采而称神者非可算。

其原本是乱男女,合饮食,因之而以祈祝,从之而以报请,是乱不诛,为害未息。

凡一苑始立,一神初兴,淫风辄以之而甚。

今修堤以北,置园百里,峻山以右,居灵十房,糜财败俗,其可称限。

又针药之术,世寡复修,诊脉之伎,人鲜能达。

民因是益征于鬼,遂弃于医,重令耗惑不反,死夭复半。

今太医宜男女习教,在所应遣吏受业。

如此,故当愈于媚神之愚,征正腠理之敝矣。

凡无世不有言事,未时不有令下,然而升平不至,昏危是继,何哉。

盖设令之本非实也。

又病言不出于谋臣,事不便于贵党,轻者抵訾呵骇,重者死压穷摈,故西京有方调之诛,东郡有党锢之戮。

陛下若欲申常令,循末典,则群臣在焉。

若欲改旧章,兴王道,则微臣存矣。

敢昧死以陈,唯陛下察之。

书奏,忤旨,自解去职。

又除太子中舍人,出为庐陵内史。

郡后荒芜,频有野兽,母薛氏欲见猎,朗乃合围纵火,令母观之。

火逸烧郡廨,朗悉以秩米起屋,偿所烧之限,称疾去官,遂为州司所纠。

还都谢世祖曰“州司举臣愆失,多有不允。

臣在郡,虎三食人,虫鼠犯稼,以此二事上负陛下”上变色曰“州司不允,或可有之。

虫虎之灾,宁关卿小物”朗寻丁母艰,有孝性,每哭必恸,其余颇不依居丧常节。

大明四年,上使有司奏其居丧无礼,请加收治。

诏曰“朗悖礼利口,宜令剪戮,微物不足乱典刑,特锁付边郡”于是传送宁州,于道杀之,时年三十六。

子仁昭,顺帝升明末,为南海太守。

沈怀文,字思明,吴兴武康人也。

祖寂,晋光禄勋。

父宣,新安太守。

怀文少好玄理,善为文章,尝为楚昭王二妃诗,见称于世。

初州辟从事,转西曹,江夏王义恭司空行参军,随府转司徒参军事,东阁祭酒。

丁父忧,新安郡送故丰厚,奉终礼毕,余悉班之亲戚,一无所留。

太祖闻而嘉之,赐奴婢六人。

服阕,除尚书殿中郎。

隐士雷次宗被征居钟山,后南还庐岳,何尚之设祖道,文义之士毕集,为连句诗,怀文所作尤美,辞高一座。

以公事例免,同辈皆失官,怀文乃独留。

随王诞镇襄阳,出为后军主簿,与谘议参军谢庄共掌辞令,领义成太守。

元嘉二十八年,诞当为广州,欲以怀文为南府记室,先除通直郎,怀文固辞南行,上不悦。

弟怀远纳东阳公主养女王鹦鹉为妾。

元凶行巫蛊,鹦鹉预之,事泄,怀文因此失调,为治书侍御史。

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侍郎。

世祖入讨,劭呼之使作符檄,怀文固辞,劭大怒,投笔于地曰“当今艰难,卿欲避事邪”旨色甚切。

值殷冲在坐,申救得免。

托疾落马,间行奔新亭。

以为竟陵王诞卫军记室参军、新兴太守。

又为诞骠骑录事参军、淮南太守。

时国哀未释,诞欲起内斋,怀文以为不可,乃止。

寻转扬州治中从事史。

时议省录尚书,怀文以为非宜,上议曰“昔天官正纪,六典序职,载师掌均,七府成务,所以翼平辰衡,经赞邦极。

故总属之原,著夫官典,和统之要,昭于国言。

夏因虞礼,有深冢司之则。

周承殷法,无损掌邦之仪。

用乃调佐王均,缉亮帝度。

而式宪之轨,弘正汉庭。

述章之范,崇明魏室。

虽条录之名,立称于中代,总厘之实,不愆于自古,比代相沿,历朝罔贰。

及乎爵以事变,级以时改,皆兴替之道,无害国章,八统元任,靡或省革。

按台辅之职,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

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

郑康成云冢宰之于庶僚,无所不总也。

考于兹义,备于典文,详古准今,不宜虚废”不从。

迁别驾从事史,江夏王义恭迁,西阳王子尚为扬州,居职如故。

时荧惑守南斗,上乃废西州旧馆,使子尚移居东城以厌之。

怀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

今虽空西州,恐无益也”不从,而西州竟废矣。

大明二年,迁尚书吏部郎。

时朝议欲依古制置王畿,扬州移治会稽,犹以星变故也。

怀文曰“周制封畿,汉置司隶,各因时宜,非存相反,安民宁国,其揆一也。

苟民心所安,天亦从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

神州旧壤,历代相承,异于边州,或罢或置,既物情不说,容亏化本”又不从。

三年,子尚移镇会稽,迁抚军长史,行府州事。

时囚系甚多,动经年月,怀文到任,讯五郡九百三十六狱,众咸称平。

入为侍中,宠待隆密,将以为会稽,其事不行。

竟陵王诞据广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裸身鞭面,然后加刑,聚所杀人首于石头南岸,谓之髑髅山。

怀文陈其不可,上不纳。

扬州移会稽,上忿浙江东人情不和,欲贬其劳禄,唯西州旧人不改。

怀文曰“扬州徒治,既乖民情,一州两格,尤失大体。

臣谓不宜有异”上又不从。

怀文与颜竣、周朗素善,竣以失旨见诛,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谓怀文曰“竣若知我杀之,亦当不敢如此”怀文默然。

尝以岁夕与谢庄、王景文、颜师伯被敕入省,未及进,景文因言次称竣、朗人才之美,怀文与相酧和,师伯后因语次白上,叙景文等此言。

怀文屡经犯忤,至此上倍不说。

上又坏诸郡士族,以充将吏,并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严制不能禁。

乃改用军法,得便斩之,莫不奔窜山湖,聚为盗贼。

怀文又以为言。

斋库上绢,年调钜万匹,绵亦称此。

期限严峻,民间买绢一匹,至二三千,绵一两亦三四百,贫者卖妻儿,甚者或自缢死。

怀文具陈民困,由是绵绢薄有所减,俄复旧。

子尚诸皇子皆置邸舍,逐什一之利,为患遍天下。

怀文又言之曰“列肆贩卖,古人所非,故卜式明不雨之由,弘羊受致旱之责。

若以用度不充,顿止为难者,故宜量加减省”不听。

孝建以来,抑黜诸弟,广陵平后,复欲更峻其科。

怀文曰“汉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为美谈。

陛下既明管、蔡之诛,愿崇唐、卫之寄”及海陵王休茂诛,欲遂前议,太宰江夏王义恭探得密旨,先发议端,怀文固谓不可,由是得息。

时游幸无度,太后及六宫常乘副车在后,怀文与王景文每陈不宜亟出。

后同从坐松树下,风雨甚骤。

景文曰“卿可以言矣”怀文曰“独言无系,宜相与陈之”江智渊卧草侧,亦谓言之为善。

俄而被召俱入雉场,怀文曰“风雨如此,非圣躬所宜冒”景文又曰“怀文所启宜从”智渊未及有言,上方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颜竣邪。

何以恒知人事”又曰“颜竣小子,恨不得鞭其面”上每宴集,在坐者咸令沉醉,怀文素不饮酒,又不好戏调,上谓故欲异己。

谢庄尝诫怀文曰“卿每与人异,亦何可久”怀文曰“吾少来如此,岂可一朝而变。

非欲异物,性所得耳” 五年,乃出为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广陵太守。

明年,坐朝正,事毕,被遣还北,以女病求申。

临辞,又乞停三日,讫犹不去。

为有司所纠,免官,禁锢十年,既被免,买宅欲还东。

上大怒,收付廷尉,赐死,时年五十四。

三子:淡、渊、冲。

弟怀远,为始兴王浚征北长流参军,深见亲待。

坐纳王鹦鹉为妾,世祖徙之广州,使广州刺史宗悫于南杀之。

会南郡王义宣反,怀远颇闲文笔,悫起义,使造檄书,并衔命至始兴,与始兴相沈法系论起义事。

事平,悫具为陈请,由此见原。

终世祖世不得还。

怀文虽亲要,屡请终不许。

前废帝世,流徙者并听归本,官至武康令。

撰《南越志》及怀文文集,并传于世。

史臣曰:昔娄敬戍卒,委辂而迁帝都。

冯唐老贱,片词以悟明主。

素无王公卿士之贵,非有积誉取信之资,徒以一言合旨,仰感万乘。

自此山壑草莱之人,布衣韦带之士,莫不踵阙县书,烟霏雾集。

自汉至魏,此风未爽。

暨于晋氏,浮伪成俗,人怀独善,仕贵遗务。

降及宋祖,思反前失,虽革薄捐华,抑扬名教,而辟聪之路未启,采言之制不弘。

至于贱隶卑臣,义合朝算,徒以事非己出,知允莫从。

昔之开之若彼,今之塞之若此,非为徐乐、严安,偏富汉世,东方、主父,独阙宋时,盖由用与不用也。

徒置乞言之旨,空下不讳之令,慕古饰情,义非侧席,文士因斯,各存炫藻。

周朗辩博之言,多切治要,而意在摛词,文实忤主。

文词之为累,一至此乎。

宋书·卷七十八·列传第三十八·萧思话刘延孙

〔沈约〕 〔南北朝〕

萧思话,南兰陵人,孝懿皇后弟子也。

父源之,字君流,历中书黄门郎,徐、兖二州刺史,冠军将军、南琅邪太守。

永初元年卒,追赠前将军。

思话年十许岁,未知书,以博诞游遨为事,好骑屋栋,打细腰鼓,侵暴邻曲,莫不患毒之。

自此折节,数年中,遂有令誉。

好书史,善弹琴,能骑射。

高祖一见,便以国器许之。

年十八,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相国参军,父忧去职。

服阕,拜羽林监,领石头戍事,袭爵封阳县侯,转宣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

涉猎书传,颇能隶书,解音律,便弓马。

元嘉元年,谢晦为荆州,欲请为司马,思话拒之。

五年,迁中书侍郎,仍督青州、徐州之东莞诸军事、振武将军、青州刺史,时年二十七。

亡命司马朗之、元之、可之兄弟,聚党于东莞发干县,谋为寇乱。

思话遣北海太守萧汪之讨斩之,余党悉平。

八年,除竟陵王义宣左军司马、南沛郡太守。

未及就征,索虏南寇,檀道济北伐,既而回师,思话惧虏大至,乃弃镇奔平昌。

思话先使参军刘振之戍下邳,闻思话奔,亦委城走。

虏定不至,而东阳积聚,已为百姓所焚,由是征下廷尉,仍系尚方。

初在青州,常所用铜斗,覆在药厨下,得二死雀,思话曰“斗覆而双雀殒,其不祥乎”既而被系。

九年,仇池大饥,益、梁州丰稔,梁州刺史甄法护在任失和,氐帅杨难当因此寇汉中。

乃自徒中起思话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横野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

既行,闻法护已委镇北奔西城,遣司马、建威将军、南汉中太守萧讳五百人前进。

又遣西戎长史萧汪之系之。

讳缘路收合士众,得精兵千人。

十年正月,进据磝头。

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其辅国将军、梁秦二州刺史赵温守梁州,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

讳进屯磝头,遣阴平太守萧坦赴黄金,薛健副姜宝据铁城,铁城与黄金相对,去一里,斫树塞道。

坦进攻二戍,拔之。

二月,赵温又率薛健及其宁朔将军、冯翼太守蒲早子来攻坦营,坦奋击,大破之。

坦被创,贼退保西水。

讳司马锡文祖进据黄金,萧汪之步骑五百相继而至。

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三千人赴,讳等进黄金,早子、健等退保下桃。

思话先遣行参军王灵济率偏军出洋川,因向南城。

伪陵江将军赵英坚守险,灵济击破之,生禽英。

南城空虚,因资无所,复引军还与讳合。

三月,讳率众军进据峨公固。

难当遣其子和率赵温、蒲早子及左卫将军吕平、宁朔将军司马飞龙,步骑万余,跨汉津结柴,其间立浮桥,悉力攻讳,合围数十重,短兵接战,弓矢无复用。

贼悉衣犀革,戈矛所不能加。

讳乃截槊长数尺,以大斧椎之,一槊辄贯十余贼。

贼不能当,因大败,烧柴奔走,退据大桃。

闰月,讳及方明台军至,龙骧将军杨平兴、幢主殿中将军梁坦直入角弩追之,贼又败走,杀伤虏获甚多。

汉中平,悉收没地,置戍葭萌水。

先是,桓玄篡晋,以桓希为梁州。

布败走,氐杨盛据有汉中,刺史范元之、傅歆悉治魏兴,唯得魏兴、上庸、新城三郡。

其后索邈为刺史,乃治南城。

为贼所焚烧不可固,即思话迁镇南域,加节,进号宁朔将军,征讳为太子屯骑校尉。

法护,中山无极人,过江寓居南郡。

弟法崇,元嘉十年,自少府为益州刺史。

法护委镇之罪,统府所收,于狱赐死。

太祖以法崇受任一方,令狱官言法护病卒。

太祖使思话上平定汉中本末,下之史官。

十四年,迁使持节、临川王义庆平西长史、南蛮校尉。

太祖赐以弓琴,手敕曰“丈人顷何所作。

事务之暇,故以琴书为娱耳,所得不曰义邪。

眷想常不忘情,想亦同之。

前得此琴,云是旧物,亦有名京邑,今以相借。

因是戴颙意于弹抚,响韵殊胜,直尔嘉也。

并往桑弓一张,材理乃快,先所常用,既久废射,又多病,略不能制之,便成老公,令人叹息。

良材美器,宜在尽用之地,丈人真无所与让也” 十六年,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除安西长史,余如故。

十九年,征为侍中,领前军将军,未就征,复先职。

明年,迁持节、监雍州、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

二十二年,除侍中,领太子右率。

二十四年,改领左卫将军。

尝从太祖登钟山北岭,中道有磐石清泉,上使于石上弹琴,因赐以银钟酒,谓曰“相赏有松石间意”又领南徐州大中正。

明年,复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右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如故。

二十六年,征为吏部尚书。

诏思话曰“沈尚书暴病不救,其体业贞审,立朝尽公,年时尚可,方相委任,奄忽不永,痛惋特深。

铨管要机,通塞所寄,丈人才用体国,二三惟允”思话以去州无复事力,倩府军身九人,太祖戏之曰“丈人终不为田父于里闾,何应无人使邪”未拜,二十七年,迁护军将军。

是年春,虏攻悬瓠,太祖将大举北讨,朝士佥同,莫或异议。

思话固谏,不从。

乃领精甲三千,助镇彭城。

虏退,即代世祖为持节、监徐、兖、青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抚军将军、兖徐二州刺史。

二十九年,统扬武将军、冀州刺史张永众军围碻磝。

初,镇军谘议参军申坦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

青州刺史萧斌板坦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守历城,令任仲仁又为坦副,并前锋入河。

五月,发沿口,永司马崔训、建武将军齐郡太守胡景世率青州军来会。

七月,思话及众军并至碻磝,治三攻道。

太祖遣员外散骑侍郎徐爰宣旨督战。

张永、胡景世当东攻道,申坦、任仲仁西攻道,崔训南攻道。

贼夜地道出,烧崔训楼及蟆车,又烧胡景世楼及攻具,寻又毁崔训攻道,城不可拔。

思话驰来,退师。

攻城凡十八日,解围还历下。

崔训以楼见烧,又不能固攻道,被诛于碻磝。

永、坦并系狱。

诏曰“得抚军将军思话启事,碻磝不拔,士卒疲劳,且班师清济,更图进讨。

此镇山川严阻,控临河朔,形胜之要,擅名自古,宜除其授,以允望实。

思话可解徐州为冀州,余如故。

彭城文武,复量分配,即镇历城”寻为江夏王义恭所奏,免官。

元凶弑立,以为使持节、监徐、青兖、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将军如故。

思话即率部曲还彭城,起义以应世祖。

遣使奉笺曰“下官近在历下,始奉国讳,所承使人,不知阔狭,既还在路,渐有所闻,犹谓人伦无容有此,私怀感慨,未敢在言。

奉被今教,果出虑表,重增哀惋,不能自胜。

此实天地所不覆载,人神所不容忍,率土民氓,莫不愤咽,况下官蒙荷荣渥,义兼常志。

此月五日,被驿使追命骑还朝,切齿拊心,辄已钟疾,虽百口在都,一非所顾。

正欲遣启受规略,会奉今旨,悲惧兼情。

伏承司徒英图电发,殿下神武霜断,臧质忠义并到,不谋同时,仗顺沿流,席卷江甸,前驱风迈,已应在近。

下官复练始集,遣辅国将军申坦、龙骧将军梁坦二军,分配精甲五千,申坦为统,便以即日水陆齐下。

下官悉率文武,骆驿继发。

凭威策懦,势同振朽,开泰有期,悲欣交集”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口。

上即位,征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固辞,不受拜。

改为中书令、丹阳尹,常侍如故。

时京邑多有劫掠,二旬中十七发,引咎陈逊,不许。

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鼓吹一部。

未行而江州刺史臧质反,复以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江州刺史。

事平,分荆、江、豫三州置郢州,复都督郢湘二州诸军事、镇西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镇夏口。

孝建二年卒,时年五十。

追赠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刺史如故,谥曰穆侯。

思话宗戚令望,蚤见任待,凡历州十二,杖节监都督九焉。

所至虽无皦皦清节,亦无秽黩之累。

爱才好士,人多归之。

长子惠开嗣,别有传。

次子惠明,亦有世誉,历黄门郎,御史中丞,司徒左长史,吴兴太守。

后废帝元徽末,卒官。

第四子惠基,顺帝升明末,为侍中。

源之从父弟摹之,丹阳尹,追赠征虏将军。

子斌,亦为太祖所遇。

彭城王义康镇豫章,以为大将军谘议参军、豫章太守。

历南蛮校尉,侍中,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元嘉二十七年,统王玄谟等众军北伐。

斌遣将军崔猛攻虏青州刺史张淮之于乐安,淮之弃城走。

先是,猛与斌参军傅融分取乐安及碻磝,乐安水道不通,先并定碻磝,至是又克乐安。

既而攻围滑台,不拔。

斌追还历下,事在《王玄谟传》。

二十八年,亡命司马顺则诈称晋室近属,自号齐王,聚众据梁邹城。

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号安定王,亡命秦凯之、祖元明等各据村屯以应顺则。

初,梁邹戍主、宣威将军、乐安、渤海二郡太守崔勋之出州,故顺则因虚窃据。

勋之司马曹敬会拒战不敌,出走。

斌即遣勋之率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申坦、长流参军罗文昌等诸军讨顺则,攻之不克。

勋之等始谓城内出于逼附,军至即应奔逃,而并为贼坚守,杀伤官军甚多。

斌又遣府司马、建武将军、齐郡太守庞秀之总诸军。

祖元明又据安丘城,斌更遣振武将军刘武之及军主刘回精兵千人,讨司马百年,斩之。

顺则既失据,众稍离阻。

文昌遣道连伪投贼,贼信纳之,潜以官赏格示众,城内贼党李继叔等并有归顺心。

道连谋泄,为贼所杀,继叔逾城出降,贼党于是大离。

乃四面进攻,冲车所冲,辄三五丈崩落。

时南门楼上掷下一级,并垂绳钓取外人,外人上,贼并放仗,云向已斩顺则,所投首是也。

秦凯之走河北。

斌坐滑台退败,免官。

久之,复起为南平王铄右军长史。

其后事迹在《二凶传》。

斌弟简,历位长沙内史。

广陵王诞为广州,未之镇,以简为安南谘议参军、南海太守,行府州事。

东海王祎代诞,简仍为前军谘议,太守如故。

世祖入讨元凶,遣辅国将军、南海太守刘琬讨简,固守经时,城陷伏诛。

斌、简诸子并诛灭。

庞秀之,河南人也。

以斌故吏,贼劭甚加信委,以为游击将军。

奔世祖于新亭。

时劭诸将未有降者,唯秀之先至,事平,以为梁州刺史。

秀之子弟为劭所杀者将十人,而酣燕不废,坐免官。

后又为徐州刺史,太子右卫率。

孝建元年,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

子弥之,顺帝升明末,广兴公相。

秀之弟况之,太宗世,亦为始兴相。

刘延孙,彭城吕人,雍州刺史道产子也。

初为徐州主簿,举秀才,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尚书都官郎,为钱唐令,世祖抚军、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南清河太守。

世祖为徐州,补治中从事史。

时索虏围县瓠,分军送所掠民口在汝阳,太祖诏世祖遣军袭之,议者举延孙为元帅,固辞无将用,举刘泰之自代。

泰之既行,太祖大怒,免延孙官。

为世祖镇军北中郎中兵参军,南中郎谘议参军,领录事。

世祖伐逆,府缺上佐,转补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

世祖即位,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下诏曰“朕藉群能之力,雪莫大之耻,以眇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思所以策勋树良,永宁世烈。

新除侍中、领前军将军延孙率怀忠敏,器局沈正,协赞义初,诚力俱尽。

左卫将军竣立志开亮,理思清要,茂策忠谟,经纶惟始,俾积基更造,咸有勤焉。

宜显授龟社,大启邦家。

延孙可封东昌县侯,竣建城县侯,食邑各二千户”其年,侍中改领卫尉。

孝建元年,迁丹阳尹。

臧质反叛,上深以东土为忧,出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置佐史。

事平,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徐州大中正。

遣至江陵,分判枉直,行其诛赏。

三年,又出为南兖州刺史,加散骑常侍。

仍徙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以疾不行。

留为侍中、护军,又领徐州大中正。

素有劳患,其年增笃,诏遣黄门侍郎宣旨问疾。

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中正如故。

其年,又出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

先是,高祖遗诏,京口要地,去都邑密迩,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

延孙与帝室虽同是彭城人,别属吕县。

刘氏居彭城县者,又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及吕县凡四刘。

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

延孙于帝室本非同宗,不应有此授。

时司空竟陵王诞为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迁之于广陵。

广陵与京口对岸,欲使腹心为徐州,据京口以防诞,故以南徐授延孙,而与之合族,使诸王序亲。

三年,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不受征,延孙驰遣中兵参军杜幼文率兵起讨。

既至,诞已闭城自守,乃还。

诞遣使刘公泰赍书要之,延孙斩公泰,送首京邑。

复遣幼文率军渡江,受沈庆之节度。

其年,进号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

五年,诏延孙曰“旧京树亲,由来常准。

卿前出所有别议,今此防久弭,当以还授小儿”征延孙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

延孙疾病,不任拜起,上使于五城受封版,乘船自青溪至平昌门,仍入尚书下舍。

又欲以代朱修之为荆州,事未行,明年,卒,时年五十二。

上甚惜之,下诏曰“故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东昌县开国侯延孙,风局简正,体识沈明,绸缪心膂,自蕃升朝,契阔唯旧,几将二纪。

灵业中圮,则首赞宏图。

义令既举,则任均萧、寇。

器允栋干,勋实佐时。

及累司马两官,出内尹牧,惠政茂课,著自民听,忠谟令节,简乎朕心。

方燮和台阶,永毗国道,奄至薨殒,震恸兼深。

考终定典,宜尽哀敬。

可赠司徒,给班剑二十人,侍中、仆射、侯如故”有司奏谥忠穆,诏为文穆。

又诏曰“故司徒文穆公延孙,居身寡约,家素贫虚,每念清美,良深凄叹。

葬送资调,固当阙乏,可赐钱三十万,米千斛” 子质嗣,太宗泰始中,有罪,国除。

延孙弟延熙,义兴太守,在《孔觊传》。

史臣曰:延孙接款蕃日,固出颜、袁矣。

风飙局力,又无等级可言,而隆名盛宠,必择而后授,何哉。

良以休运甫开,沈疾方被,虽宿恩内积,而安私外简。

夫侮因事狎,敬由近疏,疏必相思,狎必相厌,厌思一殊,荣礼自隔,遂得为一世宗臣,盖由此也。

子曰“事君数,斯疏矣”然乎。

然乎。

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三十七·柳元景等

〔沈约〕 〔南北朝〕

柳元景,字孝仁,河东解人也。

曾祖卓,自本郡迁于襄阳,官至汝南太守。

祖恬,西河太守。

几凭,冯翊太守。

元景少便弓马,数随父伐蛮,以勇称。

寡言有器质。

荆州刺史谢晦闻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败。

雍州刺史刘道产深爱其能,元景时居父忧,未得加命。

会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召之,道产谓曰“久规相屈。

今贵王有召,难辄相留,乖意以为惘惘”服阕,补江夏王国中军将军,迁殿中将军。

复为义恭司空行参军,随府转司徒太尉城局参军,太祖见又嘉之。

先是,刘道产在雍州有惠化,远蛮悉归怀,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

及道产死,群蛮大为寇暴。

世祖西镇襄阳,义恭以元景为将帅,即以为广威将军、随郡太守。

既至,而蛮断驿道,欲来攻郡。

郡内少粮,器杖又乏,元景设方略,得六七百人,分五百人屯驿道。

或曰“蛮将逼城,不宜分众”元景曰“蛮闻郡遣重戍,岂悟城内兵少。

且表里合攻,于计为长”会蛮垂至,乃使驿道为备,潜出其后,戒曰“火举驰进”前后俱发,蛮众惊扰,投郧水死者千余人,斩获数百,郡境肃然,无复寇抄。

朱修之讨蛮,元景又与之俱,后又副沈庆之征郧山,进克太阳。

除世祖安北府中兵参军。

随王诞镇襄阳,为后军中兵参军。

及朝廷大举北讨,使诸镇各出军。

二十七年八月,诞遣振威将军尹显祖出赀谷,奋武将军鲁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入卢氏,广威将军田义仁入鲁阳,加元景建威将军,总统群帅。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已七十三,秦之冠族,羌人多附之,求入长安,招怀关、陕。

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人赵难纳之,弘农强门先有内附意,故委季明投之。

十月,鲁方平、薛安都、庞法起进次白亭,时元景犹未发。

法起率方平、安都诸军前入,自修阳亭出熊耳山。

季明进达高门木城,值永昌王入弘农,乃回,还卢氏,据险自固。

顷之,招卢氏少年进入宜阳苟公谷,以扇动义心。

元景以其月率军继进。

闰月,法起、安都、方平诸军入卢氏,斩县令李封,以赵难为卢氏令,加奋武将军。

难驱率义徒,以为众军乡导。

法起等度铁岭山,次开方口,季明出自木城,与法起相会。

元景大军次臼口,以前锋深入,悬军无继,驰遣尹显祖入卢氏,以为军援。

元景以军食不足,难可旷日相持,乃束马悬车,引军上百丈崖,出温谷,以入卢氏。

法起诸军进次方伯堆,去弘农城五里。

贼遣兵二千余人觇候,法起纵兵夹射之,贼骑退走。

诸军造攻具,进兵城下,伪弘农太守李初古拔婴城自固,法起、安都、方平诸军鼓噪以陵城,季明、赵难并率义徒相继而进,冲车四临,数道俱攻,士皆殊死战,莫不奋勇争先。

时初古拔父子据南门,督其处距战,弘农人之在城内者三千余人,于北楼竖白幡,或射无金箭。

安都军副谭金、薛系孝率众先登,生禽李初古拔父子二人,鲁方平入南门,生禽伪郡丞,百姓皆安堵。

元景引军度熊耳山,安都顿军弘农,法起进据潼关,季明率方平、赵难军向陕西七里谷。

殿中将军邓盛、幢主刘骖乱使人入荒田,招宜阳人刘宽纠率合义徒二千余人,共攻金门邬,屠之。

杀戍主李买得,古拔子也,为虏永昌王长史,勇冠戎类。

永昌闻其死,若失左右手。

诞又遣长流行参军姚范领三千人向弘农,受元景节度。

十一月,元景率众至弘农,营于开方口。

仍以元景为弘农太守,置吏佐。

初,安都留住弘农,而诸军已进陕,元景既到,谓安都曰“无为坐守空城,而令庞公深入,此非计也。

宜急进军,可与显祖并兵就之。

吾须督租毕,寻后引也”众并造陕下,即入郭城,列营于城内以逼之,并大造攻具。

贼城临河为固,恃险自守,季明、安都、方平、显祖、赵难诸军,频三攻未拔。

虏洛州刺史地河公张是连提众二万,度崤来救,安都、方平各列阵城南以待之,显祖勒精卒以为后柱。

季明率高明、宜阳义兵当南门而阵,赵难领卢氏乐从少年,与季明为掎角。

贼兵大合,轻骑挑战。

安都瞋目横矛,单骑突阵,四向奋击,左右皆辟易不能当,杀伤不可胜数,于是众军并鼓噪俱前,士皆殊死战。

虏初纵突骑,众军患之。

安都怒甚,乃脱兜鍪,解所带铠,唯著绛衲两当衫,马亦去具装,驰奔以入贼阵,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

贼忿之,夹射不能中,如是者数四,每一入,众无不披靡。

初,元景令将鲁元保守函谷关,贼众既盛,元保不能自固,乃率所领作函箱阵,多列旗帜,缘险而还。

正会安都诸军与贼交战,虏三郎将见元保军从山下,以为元景大众至,日且暮,贼于是奔退,骑多得入城。

贼之将至也,方平遣驿骑告元景,时诸军粮尽,各馀数日食。

元景方督义租,并上驴马,以为运粮之计。

而方平信至,元景遣军副柳元怙简步骑二千,以赴陕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

诘朝,贼众又出,列阵于城外。

方平诸军并成列,安都并领马军,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余诸义军并于城西南列陈。

方平谓安都曰“今勍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

卿若不进,我当斩卿。

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

我岂惜身命乎”遂合战。

时元怙方至,悉偃旗鼓,士马皆衔枚,潜师伏甲而进,贼未之觉也。

方平等方与虏交锋,而元怙勒众从城南门函道直出,北向结陈,旌旗甚盛,彭噪而前,出贼不意,虏众大骇。

元怙与幢主宗越,率手下猛骑,以冲贼陈,一军皆驰之。

安都、方平等督诸军一时齐奋,士卒无不用命。

安都不堪其愤,横矛直前,出入贼陈,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

军副谭金率骑从而奔之。

自诘旦而战,至于日昃,虏众大溃,斩张是提,又斩三千余级,投河赴堑死者甚众,面缚军门者二千余人。

元景轻骑晨至,虏兵之面缚者多河内人,元景诘之曰“汝等怨王泽不浃,请命无所,今并为虏尽力,便是本无善心。

顺附者存拯,从恶者诛灭,欲知王师正如此尔”皆曰“虐虏见驱,后出赤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亲将军所见,非敢背中国也”诸将欲尽杀之,元景以为不可,曰“今王旗北扫,当令仁声先路”乃悉释而遣之,家在关里者,符守关诸军听出,皆称万岁而去。

诞以崤、陕既定,其地宜抚,以弘农刘宽虬行东弘农太守。

给元景鼓吹一部。

法起率众次于潼关,先是,建义将军华山太守刘槐纠合义兵攻关城,拔之,力少不固。

顷之,又集众以应王师,法起次潼关,槐亦至。

贼关城戍主娄须望旗奔溃,虏众溺于河者甚众。

法起与槐即据潼关。

虏蒲城镇主遣伪帅何难于封陵堆列三营以拟法起。

法起长驱入关,行王、檀故垒。

虏谓直向长安,何难率众欲济河以截军后,法起回军临河,纵兵射之,贼退散。

关中诸义徒并处处锋起,四山羌、胡咸皆请奋。

诞又遣扬武将军康元抚领二千人出上洛,受元景节度,援方平于函谷。

元景去,贼众向关。

时军中食尽,元景回据白杨岭,贼定未至,更下山进弘农,入湖关口,虏蒲阪戍主沃州刺史杜道生率众二万至阌乡水,去湖关一百二十里。

元景募精勇一千人,夜斫贼营,迷失道,天晓而反。

道生率手下骁锐纵兵射之,锋刃既交,虏又奔散。

时北讨诸军王玄谟等败退,虏遂深入。

太祖以元景不宜独进,且令班师。

元景乃率诸将自湖关度白杨岭,出于长洲,安都断后,宗越副之。

法起自潼关向商城,与元景会。

季明亦从胡谷南归,并有功而入,士马旌旗甚盛。

诞登城望之,以鞍下马迎元景。

除宁朔将军、京兆、广平二郡太守,于樊城立府舍,率所领居之,统行北蛮事。

庞季明为定蛮长,薛安都为后军行参军,鲁方平为宁蛮参军。

臧质为雍州,除元景为冠军司马、襄阳太守,将军如故。

鲁爽向虎牢,复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至关城,关城弃戍走,即据之。

元景至洪关,欲进与安都济河攻杜道生于蒲阪,会爽退,复还。

再出北讨,威信着于境外。

又使率所领进西阳,会伐五水蛮。

世祖入讨元凶,以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加冠军将军,太守如故。

配万人为前锋,宗悫、薛安都等十三军皆隶焉。

元景与朝士书曰“国祸冤深,凶人肆逆,民神崩愤,若无天地。

南中郎亲率义师,剪讨元恶,司徒、臧冠军并同大举,舳舻千里,购赏之利备之。

元景不武,忝任行间,总勒精勇,先锋道路,势乘上流,众兼百倍。

诸贤弈世忠义,身为国良,皆受遇先朝,荷荣日久,而拘逼寇廷,莫由申效,想闻今问,悲庆兼常。

大行届道,廓清惟始,企迟面对,展雪哀情” 时义军船率小陋,虑水战不敌,至芜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闻石头出战舰,乃于江宁步上,于板桥立栅以自固。

进据阴山,遣薛安都率马军至南岸,元景潜至新亭,依山建垒,东西据险。

世祖复遣龙骧将军、行参军程天祚率众赴之。

天祚又于东南据高丘,屯寨栅。

凡归顺来奔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

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当倚我之不可胜,岂幸寇之不攻哉”元景垒营未立,为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之,劝劭出战,不许。

经日,乃水陆出军,劭自登朱雀门督战。

军至瓦官寺,与义军游逻相逢,游逻退走,贼遂薄垒。

劭以元景垒堑未立,可得平地决战,既至,柴栅已坚,仓卒无攻具,便使肉薄攻之。

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

但各衔枚疾战,一听吾营鼓音”贼步将鲁秀、王罗汉、刘简之、骑将常伯与等及其士卒,皆殊死战。

刘简之先攻西南,频得烧草舫,略渡人。

程天祚柴未立,亦为所摧。

王罗汉等攻垒北门,贼舰亦至。

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战,左右唯留数人宣传。

分军助程天祚,天祚还得固柴,因此破贼。

元景察贼衰竭,乃命开垒,鼓噪以奔之,贼众大溃,透淮死者甚多。

劭更率余众自来攻垒,复大破之,其所杀伤,过于前战。

劭手斩退者不能禁,奔还宫,仅以身免,萧斌被创。

简之收兵而止,陈犹未散。

元景复出薄之,乃走,竞投死马涧,涧为之满,斩简之及军主姚叔艺、王江宝、朱明智、诸葛邈之等,水军主褚湛之、副刘道存并来归顺。

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为侍中,领左卫将军,转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前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上在巴口,问元景“事平,何所欲”对曰“若有过恩,愿还乡里”故有此授。

初,臧质起义,以南谯王义宣暗弱易制,欲相推奉,潜报元景,使率所领西还。

元景即以质书呈世祖,语其使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尔。

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

及元景为雍州刺史,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爪牙不宜远出。

上重违其言,更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不拜。

徙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曲江县公,食邑三千户。

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加元景抚军,假节置佐,后玄谟。

复以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抚军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如故。

臧质、义宣并反,玄谟南据梁山,夹江为垒,垣护之、薛安都渡据历阳,元景出屯采石。

玄谟闻贼盛,遣司马管法济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

元景使将武念前进,质遣将庞法起袭姑孰,值念至,击破之,法起单船走。

质攻陷玄谟西垒,玄谟使垣护之告元景曰“今余东岸万人,贼军数倍,强弱不敌,谓宜还就节下协力当之”元景谓护之曰“师有常刑,不可先退。

贼众虽多,猜而不整,今当卷甲赴之”护之曰“逆徒皆云南州有三万人,而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贼,虚实立见,则贼气成矣”元景纳其言,悉遣精兵助玄谟,以羸弱居守。

所遣军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曰“京师兵悉至”于是克捷。

上遣丹阳尹颜竣宣旨慰劳,与沈庆之俱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封晋安郡公,邑如故。

固让开府仪同,复为领军、太子詹事,加侍中。

寻转骠骑将军、本州大中正,领军、侍中如故。

大明二年,复加开府仪同三司,又固让。

明年,迁尚书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

以封在岭南,秋输艰远,改封巴东郡公。

五年,又命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

又让开府,乃与沈庆之俱依晋密陵侯郑袤不受司空故事,事在《庆之传》。

六年,进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让,乃授侍中、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留卫京师。

世祖晏驾,与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仆射颜师伯并受遗诏辅幼主。

迁尚书令,领丹阳尹,侍中、将军如故,给班剑二十人,固辞班剑。

元景起自将帅,及当朝理务,虽非所长,而有弘雅之美。

时在朝勋要,多事产业,唯元景独无所营。

南岸有数十亩菜园,守园人卖得钱二万送还宅,元景曰“我立此园种菜,以供家中啖尔。

乃复卖菜以取钱,夺百姓之利邪”以钱乞守园人。

世祖严暴异常,元景虽荷宠遇,恒虑及祸。

太宰江夏王义恭及诸大臣,莫不重足屏气,未尝敢私往来。

世祖崩,义恭、元景等并相谓曰“今日始免横死”义恭与义阳等诸王,元景与颜师伯等,常相驰逐,声乐酣酒,以夜继昼。

前废帝少有凶德,内不能平,杀戴法兴后,悖情转露。

义恭、元景等忧惧无计,乃与师伯等谋废帝立义恭,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速决。

永光年夏,元景迁使持节、督南豫之宣城诸军事、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侍中、令如故。

未拜,发觉,帝亲率宿卫兵自出讨之。

先称诏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整朝服,乘车应召。

出门逢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率左右壮士数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

既出巷,军士大至,下车受戮,容色恬然,时年六十。

长子庆宗,有干力,而情性不伦,世祖使元景送还襄阳,于道中赐死。

次子嗣宗,豫章王子尚车骑从事中郎。

嗣宗弟绍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

叔仁弟卫军谘议参军僧珍等诸弟侄在京邑及襄阳从死者数十人。

元景少子承宗,及嗣宗子纂,并在孕获全。

太宗即位,令曰“故侍中、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巴东郡开国公、新除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元景,风度弘简,体局深沉,正义亮时,恭素范物。

幽明道尽,则首赞孝图,盛运开历,则毗燮皇化。

方任孚汉辅,业懋殷衡,而蜂豺肆滥,显加祸毒,冤动勋烈,悲深朝贯。

朕承七庙之灵,纂临宝业,情典既申,痛悼弥轸,宜崇贲徽册,以旌忠懿。

可追赠使持节、都督南豫、江二州诸军事、太尉、侍中、刺史、国公如故。

给班剑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谥曰忠烈公” 叔仁为梁州刺史,黄门郎。

以破臧质功,封宜阳侯,食邑八百户。

元景从兄元怙,大明末,代叔仁为梁州,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事败,归降。

元景从父弟先宗,大明初,为竟陵王诞司空参军,诞作乱,杀之,追赠黄门侍郎。

元景从祖弟光世,先留乡里,索虏以为折冲将军、河北太守,封西陵男。

光世姊夫伪司徒崔浩,虏之相也。

元嘉二十七年,虏主拓跋焘南寇汝、颍,浩密有异图,光世要河北义士为浩应。

浩谋泄被诛,河东大姓坐连谋夷灭者甚众,光世南奔得免。

太祖以为振武将军。

前废帝景和中,左将军,直閤。

太宗定乱,光世参谋,以为右卫将军,封开国县侯,食邑千户。

既而四方反叛,同阁宗越、谭金又诛,光世乃北奔薛安都,安都使守下邳城。

及安都招引索虏,光世率众归降,太宗宥之,以为顺阳太守。

子欣慰谋反,光世赐死。

颜师伯,字长渊,琅邪临沂人,东扬州刺史竣族兄也。

父邵,刚正有局力,为谢晦所知。

晦为领军,以为司马,废立之际,与之参谋。

晦镇江陵,请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军府之务悉委焉。

邵虑晦将有祸,求为竟陵太守,未及之郡,值晦见讨,晦与邵谋起兵距朝廷,邵饮药死。

师伯少孤贫,涉猎书传,颇解声乐。

刘道产为雍州,以为辅国行参军。

弟师仲,妻臧质女也。

质为徐州,辟师伯为主簿。

衡阳王义季代质为徐州,质荐师伯于义季,义季即命为征西行参军。

兴安侯义宾代义季,世祖代义宾,仍为辅国、安北行参军。

王景文时为谘议参军,爱其谐敏,进之世祖。

师伯因求杖节,乃以为徐州主簿。

善于附会,大被知遇。

及去镇,师伯以主簿送故。

世祖镇寻阳,启太祖请为南中郎府主簿。

太祖不许,谓典签曰“中郎府主簿那得用颜师伯”世祖启为长流正佐,太祖又曰“朝廷不能除之,郎可自板,亦不宜署长流”世祖乃板为参军事,署刑狱。

及入讨元凶,转主簿。

世祖践阼,以为黄门侍郎,随王诞骠骑长史、南郡太守。

改为骠骑大将军长史、南濮阳太守,御史中丞。

臧质反,出为宁远将军、东阳太守,领兵置佐,以备东道。

事宁,复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改领前军将军,徙御史中丞,迁侍中。

上以伐逆宁乱,事资群谋,大明元年,下诏曰“昔岁国难方结,疑懦者众,故散骑常侍、太子右率庞秀之履崄能贞,首畅义节,用使狡状先闻,军备夙固,丑逆时殄,颇有力焉。

追念厥诚,无忘于怀。

侍中祭酒颜师伯、侍中领射声校尉袁愍孙、豫章太守王谦之、太子前中庶子领右卫率张淹,爰始入讨,预参义谋,契阔大难,宜蒙殊报。

秀之可封乐安县伯,食邑六百户,师伯平都县子,愍孙兴平县子,谦之石阳县子,淹广晋县子,食邑各五百户” 师伯迁右卫将军,母忧去职。

二年,起为持节、督青冀二州、徐州之东安、东莞、兖州之济北三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其年,索虏拓跋浚遣伪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天水公拾贲敕文率众寇清口,清口戍主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前员外将军周盘龙等击大破之。

世祖遣虎贲主庞孟虬、积射将军殷孝祖等赴讨,受师伯节度。

师伯遣中兵参军苟思达与孟虬合力。

行达沙沟,虏窟环公、五军公等马步数万,迎军拒战。

孟虬等奋击尽日,孟虬手斩五军公,虏于是大奔。

孝祖又斩窟环公,赴水死者千计。

虏又遣河南公、黑水公、济州公、青州刺史张怀之等屯据济岸,师伯又遣中兵参军江方兴就傅乾爱击破之,斩河南公树兰等。

虏别帅它门又遣万余人攻清口戍城,乾爱、方兴出城拒战,即斩它门,余众奔走。

虏天水公又率二万人复来逼城,乾爱等出战,又破之,追奔至赤龙门,杀贼甚众。

上嘉其功,诏曰“虏驱率犬羊,规暴边塞,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师伯宣略命师,合变应机,济戍奋怒,一月四捷,支军异部,骋勇齐效,频枭名王,大歼群丑。

朕用嘉叹,良深于怀。

可遣使慰劳,并符辅国府详考功最,以时言上” 苟思达、庞孟虬等又追虏至杜梁,虏众多,四面俱合,平南参军童太一及苟思达等并单骑出荡,应手披靡。

孟虬等继至,虏乃散走,透河死者甚多。

既而虏更合众大至,孟虬等又破之。

世祖又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助师伯。

张怀之据縻沟城,师伯遣天生等破之,怀之出城逆战,天生率军主刘怀珍、白衣客朱士义、殿中将军孟继祖等击之。

怀之败走入城,仅以身免。

继祖于阵遇害,追赠郡守。

又虏陇西王等屯据申城,背济向河,三面险固,天生又率众攻之,朱士义等贯甲先登,贼赴河死者无算,即日陷城。

虏天水公又攻乐安城,建威将军、平原乐安二郡太守分武都与卜天生等拒击,大破之,虏乃奔退,追战克捷,直至清口。

虏攻围傅乾爱,乾爱随方拒对,孝祖等既至,虏彻围遁走。

师伯进号征虏将军。

三年,竟陵王诞反,师伯遣长史嵇玄敬率五千人赴难。

四年,征为侍中,领右军将军,亲幸隆密,群臣莫二。

迁吏部尚书,右军如故。

上不欲威柄在人,亲览庶务,前后领选者,唯奉行文书,师伯专情独断,奏无不可。

迁侍中,领右卫将军。

七年,补尚书右仆射。

时分置二选,陈郡谢庄、琅邪王昙生并为吏部尚书。

师伯子举周旋寒人张奇为公车令,上以奇资品不当,使兼市买丞,以蔡道惠代之。

令史潘道栖、褚道惠、颜祎之、元从夫、任澹之、石道儿、黄难、周公选等抑道惠敕,使奇先到公车,不施行奇兼市买丞事。

师伯坐以子预职,庄、昙生免官,道栖、道惠弃市。

祎之等六人鞭杖一百。

师伯寻领太子中庶子,虽被黜挫,受任如初。

世祖临崩,师伯受遗诏辅幼主,尚书中事,专以委之。

废帝即位,复还即真,领卫尉。

师伯居权日久,天下辐辏,游其门者,爵位莫不逾分。

多纳货贿,家产丰积,伎妾声乐,尽天下之选,园池第宅,冠绝当时,骄奢淫恣,为衣冠所嫉。

又迁尚书仆射,领丹阳尹。

废帝欲亲朝政,发诏转师伯为左仆射,加散骑常侍,以吏部尚书王景文为右仆射。

夺其京尹,又分台任,师伯至是始惧。

寻与太宰江夏王义恭、柳元景同诛,时年四十七。

六子并幼,皆见杀。

弟师仲,中书郎,晋陵太守。

师叔,司徒主簿,南康相。

太宗即位,诏曰“故散骑常侍、仆射、领丹阳尹、平都县子师伯,昔逢代运,豫班荣赏。

遭罹厄会,陨命淫刑,宗嗣殄绝,良用矜悼。

但其心渎货,宜贬赠典,可绍封社,以慰冤魂。

谥曰荒子”师仲子干继封。

齐受禅,国除。

沈庆之,字弘先,吴兴武康人也。

兄敞之,为赵伦之征虏参军、监南阳郡,击蛮有功,遂即真。

庆之少有志力。

孙恩之乱也,遣人寇武康,庆之未冠,随乡族击之,由是以勇闻。

荒扰之后,乡邑流散,庆之躬耕垄亩,勤苦自立。

年三十,未知名,往襄阳省兄,伦之见而赏之。

伦之子伯符时为竟陵太守,伦之命伯符版为宁远中兵参军。

竟陵蛮屡为寇,庆之为设规略,每击破之,伯符由此致将帅之称。

伯符去郡,又别讨西陵蛮,不与庆之相随,无功而反。

永初二年,庆之除殿中员外将军,又随伯符隶到彦之北伐。

伯符病归,仍隶檀道济。

道济还白太祖,称庆之忠谨晓兵,上使领队防东掖门,稍得引接,出入禁省。

出戍钱唐新城,及还,领淮陵太守。

领军将军刘湛知之,欲相引接,谓之曰“卿在省年月久,比当相论”庆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应得转,不复以此仰累”寻转正员将军。

及湛被收之夕,上开门召庆之,庆之戎服履袜缚绔入。

上见而惊曰“卿何意乃尔急装”庆之曰“夜半唤队主,不容缓服”遣收吴郡太守刘斌,杀之。

迁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

元嘉十九年,雍州刺史刘道产卒,群蛮大动,征西司马朱修之讨蛮失利,以庆之为建威将军,率众助修之。

修之失律下狱,庆之专军进讨,大破缘沔诸蛮,禽生口七千人。

进征湖阳,又获万余口。

迁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领南东平太守,又为世祖抚军中兵参军。

世祖以本号为雍州,随府西上。

时蛮寇大甚,水陆梗碍,世祖停大堤不得进。

分军遣庆之掩讨,大破之,降者二万口。

世祖至镇,而驿道蛮反杀深式,还庆之又讨之。

王玄谟领荆州,王方回领台军并会,平定诸山,获七万余口。

郧山蛮最强盛,鲁宗之屡讨不能克,庆之剪定之,禽三万余口。

还京师,复为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加建威将军、南济阴太守。

雍州蛮又为寇,庆之以将军、太守复与随王诞入沔。

既至襄阳,率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振威将军刘颙、司空参军鲁尚期、安北参军顾彬、马文恭、左军中兵参军萧景嗣、前青州别驾崔目连、安蛮参军刘雍之、奋威将军王景式等二万余人伐沔北诸山蛮,宗悫自新安道入太洪山,元景从均水据五水岭,文恭出蔡阳口取赤系邬,景式由延山下向赤圻阪,目连、尚期诸军八道俱进,庆之取五渠,顿破邬以为众军节度。

前后伐蛮,皆山下安营以迫之,故蛮得据山为阻,于矢石有用,以是屡无功。

庆之乃会诸军于茹丘山下,谓众曰“今若缘山列旆以攻之,则士马必损。

去岁蛮田大稔,积谷重岩,未有饥弊,卒难禽剪。

今令诸军各率所领以营于山上,出其不意,诸蛮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战而获也”于是诸军并斩山开道,不与蛮战,鼓噪上山,冲其腹心,先据险要,诸蛮震扰,因其惧而围之,莫不奔溃。

自冬至春,因粮蛮谷。

顷之,南新郡蛮帅田彦生率部曲十封六千余人反叛,攻围郡城,庆之遣元景率五千人赴之。

军未至,郡已被破,焚烧城内仓储及廨舍荡尽,并驱略降户,屯据白杨山。

元景追之至山下,众军悉集,围山数重。

宗悫率其所领先登,众军齐力急攻,大破,威震诸山,群蛮皆稽颡。

庆之患头风,好著狐皮帽,群蛮恶之,号曰“苍头公”。

每见庆之军,辄畏惧曰“苍头公已复来矣”庆之引军自茹丘山出检城,大破诸山,斩首三千级,虏生蛮二万八千余口,降蛮二万五千口,牛马七百余头,米粟九万余斛。

随王诞筑纳降、受俘二城于白楚。

庆之复率众军讨幸诸山犬羊蛮,缘险筑重城,施门橹,甚峻。

山多木石,积以为垒。

立部曲,建旌旗,树长帅,铁马成群。

庆之连营山中,开门相通。

又命诸军各穿池于营内,朝夕不外汲,兼以防蛮之火。

顷之风甚,蛮夜下山,人提一炬以烧营。

营内多幔屋及草庵,火至辄以池水灌灭,诸军多出弓弩夹射之,蛮散走。

庆之令诸军斩山开道攻之,而山高路险,暑雨方盛,乃置东冈、蜀山、宜民、西柴、黄徼、上夌六戍而还。

蛮被围守日久,并饥乏,自后稍出归降。

庆之前后所获蛮,并移京邑,以为营户。

二十七年,迁太子步兵校尉。

其年,太祖将北讨,庆之谏曰“马步不敌,为日已久矣。

请舍远事,且以檀、到言之。

道济再行无功,彦之失利而返。

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六军之盛,不过往时。

将恐重辱王师,难以得志”上曰“小丑窃据,河南修复,王师再屈,自别有以。

亦由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涂疾动。

虏所恃唯马,夏水浩汗,河水流通,泛舟北指,则碻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

克此二戍,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

比及冬间,城守相接,虏马过河,便成禽也”庆之又固陈不可。

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并在坐,上使湛之等难庆之。

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

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上大笑。

及北讨,庆之副玄谟向碻磝,戍主弃城走。

玄谟围滑台,庆之与萧斌留确磝,仍领斌辅国司马。

玄谟攻滑台,积旬不拔。

虏主拓跋焘率大众南向,斌遣庆之率五千人救玄谟。

庆之曰“玄谟兵疲众老,虏寇已逼,各军营万人,乃可进耳。

少军轻往,必无益也”斌固遣令去,会玄谟退,斌将斩之,庆之固谏乃止。

太祖后问“何故谏斌杀玄谟”对曰“诸将奔退,莫不惧罪,自归而死,将至逃散。

且大兵至,未宜自弱,故以攻为便耳” 萧斌以前驱败绩,欲死固碻磝。

庆之曰“夫深入寇境,规求所欲,退败如此,何可久住。

今青、冀虚弱,而坐守穷城,若虏众东过,青东非国家有也。

碻磝孤绝,复作朱修之滑台耳”会诏使至,不许退,诸将并谓宜留,斌复问计于庆之。

庆之曰“阃外之事,将所得专,诏从远来,事势已异。

节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空议何施”斌及坐者并笑曰“沈公乃更学问”庆之厉声曰“众人虽见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玄谟自以退败,求戍碻磝,斌乃还历城,申坦、垣护之共据清口。

庆之乘驿驰归,未至,上驿诏止之,使还救玄谟。

会虏已至彭城,不得向北,太尉江夏王义恭留领府中兵参军。

拓跋焘至卯山,义恭遣庆之率三千拒之,庆之以为虏众强,往必见禽,不肯行。

太祖后谓之曰“河上处分,皆合事宜,惟恨不弃碻磝耳。

卿在左右久,偏解我意,正复违诏济事,亦无嫌也” 二十七年,使庆之自彭城徙流民数千家于瓜步,征北参军程天祚徙江西流民于南州,亦如之。

二十九年,复更北伐,庆之固谏不从,以立议不同,不使北出。

是时亡命司马黑石、庐江叛吏夏侯方进在西阳五水,诳动群蛮,自淮、汝至于江沔,咸罹其患。

十月,遣庆之督诸将讨之,诏豫、荆、雍并遣军,受庆之节度。

三十年正月,世祖出次五洲,总统群帅,庆之从巴水出至五洲,谘受军略。

会世祖典签董元嗣自京师还,陈元凶弑逆,世祖遣庆之还山引诸军。

庆之谓腹心曰“萧斌妇人不足数,其余将帅,并是所悉,皆易与耳。

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力。

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也”众军既集,假庆之征虏将军、武昌内史,领府司马。

世祖还至寻阳,庆之及柳元景等并以天下无主,劝世祖即大位,不许。

贼劭遣庆之门生钱无忌赍书说庆之解甲,庆之执无忌白世祖。

世祖践阼,以庆之为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寻出为使持节、督南兖、豫、徐、兖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常侍如故,镇盱眙。

上伐逆定乱,思将帅之功,下诏曰“朕以不天,有生罔二,泣血千里,志复深逆,鞠旅伐罪,义气云踊,群帅仗节,指难如归。

故曾未积旬,宗社载穆,遂以眇身,猥纂大统。

永念茂庸,思崇徽锡。

新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兖、豫、徐、兖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新除散骑常侍、领军将军柳元景,新除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宗悫,督兖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兖州刺史徐遗宝,宁朔将军、始兴太守沈法系,骠骑谘议参军顾彬之,或尽诚谋初,宣综戎略。

或受命元帅,一战宁乱。

或禀奇军统,协规效捷,偏师奉律,势振东南。

皆忠国忘身,义高前烈,功载民听,诚简朕心。

定赏策勋,兹焉攸在,宜列土开邑,永蕃皇家。

庆之可封南昌县公,元景曲江县公,并食邑三千户。

悫洮阳县侯,食邑二千户。

遗宝益阳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法系平固县侯,彬之阳新县侯,并食邑千户”又特临轩召拜。

又使庆之自盱眙还镇广陵。

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上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军溯淮向寿阳,总统诸将。

寻闻荆、江二州并反,征庆之入朝,率所领屯武帐岗,甲仗五十人入六门。

鲁爽先遣弟瑜进据蒙茏,历阳太守张幼绪率军讨瑜,值爽至,众散而反。

乃遣庆之济江讨爽。

爽闻庆之至,连营稍退,自留断后。

庆之与薛安都等进与爽战,安都临阵斩爽。

进庆之号镇北大将军,进督青、冀、幽三州,给鼓吹一部。

前军破贼,转位等后至追蹑一阶。

寻与柳元景俱开府仪同三司,辞。

改封始兴郡公,户邑如故。

庆之以年满七十,固请辞事,上嘉其意,许之。

以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又固让,上不许。

表疏数十上,又面陈曰“张良名贤,汉高犹许其退。

臣有何用,必为圣朝所须”乃至稽颡自陈,言辄泣涕。

上不能夺,听以郡公罢就第,月给钱十万,米百斛,卫史五十人。

大明元年,又申前命,复固辞。

三年,司空竟陵王诞据广陵反,复以庆之为使持节、都督南兖、徐、兖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率众讨之。

至欧阳,诞遣客庆之宗人沈道愍赍书说庆之,饷以玉钚刀,庆之遣道愍反,数以罪恶。

庆之至城下,诞登楼谓之曰“沈君白首之年,何为来”庆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劳少壮,故使仆来耳”上虑诞北奔,使庆之断其走路。

庆之移营白土,去城十八里。

夕进新亭,诞果出走,不得去,还城,事在《诞传》。

庆之进营洛桥西,焚其东门,值雨不克。

庆之兄子僧荣,时为兖州刺史,镇瑕丘,遣子怀明率数百骑诣受庆之节度。

庆之塞渐,造攻道,立行楼土山,并诸攻具。

时夏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庆之官以激之,诏无所问。

诞饷庆之食,提挈者百余人,出自北门,庆之不问,悉焚之。

诞于城上授函表,倩庆之为送,庆之曰“我奉诏讨贼,不得为汝送表。

汝必欲归死朝廷,自应开门遣使,吾为汝送护之”每攻城,辄身先士卒。

上戒之曰“卿为统任,当令处分有方,何蒙楯城下,身受矢石邪。

脱有伤挫,为损不少”自四月至于七月,乃屠城斩诞。

进庆之司空,又固让。

于是与柳元景并依晋密陵侯郑袤故事,朝会庆之位次司空,元景在从公之上,给恤吏五十人,门施行马。

四年,西阳五水蛮复为寇,庆之以郡公统诸军讨之,攻战经年,皆悉平定,获生口数万人。

居清明门外,有宅四所,室宇甚丽。

又有园舍在娄湖,庆之一夜携子孙徙居之,以宅还官。

悉移亲戚中表于娄湖,列门同闬焉。

广开田园之业,每指地示人曰“钱尽在此中”身享大国,家素富厚,产业累万金,奴僮千计。

再献钱千万,谷万斛。

以始兴优近,求改封南海郡,不许。

妓妾数十人,并美容工艺。

庆之优游无事,尽意欢愉,非朝贺不出门。

每从游幸及校猎,据鞍陵厉,不异少壮。

太子妃上世祖金镂匕箸及棜杓,上以赐庆之,曰“卿辛勤匪殊,欢宴宜等,且觞酌之赐,宜以大夫为先也”上尝欢饮,普令群臣赋诗,庆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师伯”上即令颜师伯执笔,庆之口授之曰“微命值多幸,得逢时运昌。

朽老筋力尽,徒步还南岗。

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上甚悦,众坐称其辞意之美。

世祖晏驾,庆之与柳元景等并受顾命,遗诏若有大军旅及征讨,悉使委庆之。

前废帝即位,加庆之几杖,给三望车一乘。

庆之每朝贺,常乘猪鼻无幰车,左右从者不过三五人。

骑马履行园田,政一人视马而已。

每农桑剧月,或时无人,遇之者不知三公也。

及加三望车,谓人曰“我每游履田园,有人时与马成三,无人则与马成二。

今乘此车,安所之乎”及赐几杖,并固让。

废帝狂悖无道,众并劝庆之废立,及柳元景等连谋,以告庆之。

庆之与江夏王义恭素不厚,发其事,帝诛义恭、元景等,以庆之为侍中、太尉,封次子中书郎文季建安县侯,食邑千户。

义阳王昶反,庆之从帝度江,总统众军。

少子文耀,年十余岁,善骑射,帝爱之。

又封永阳县侯,食邑千户。

帝凶暴日甚,庆之犹尽言谏争,帝意稍不说。

及诛何迈,虑庆之不同,量其必至,乃闭清溪诸桥以绝之。

庆之果往,不得度而还。

帝乃遣庆之从子攸之赍药赐庆之死,时年八十。

是年初,庆之梦有人以两匹绢与之,谓曰“此绢足度”谓人曰“老子今年不免。

两匹,八十尺也。

足度,无盈余矣”及死,赐与甚厚,追赠侍中,太尉如故,给鸾辂辒辌车,前后羽葆、鼓吹,谥曰忠武公。

未及葬,帝败。

太宗即位,追赠侍中、司空,谥曰襄公。

长子文叔,历中书黄门郎,景和末,为侍中。

庆之之死也,不肯饮药,攸之以被掩杀之。

文叔密取药藏录。

或劝文叔逃避,文叔见帝断截江夏王义恭支体,虑奔亡之日,帝怒,容致义恭之变,乃饮药自杀。

子秘书郎昭明,亦自缢死。

泰始七年,改封苍梧郡公。

元年,还复先封。

时改始兴为广兴,昭明子昙亮,袭广兴郡公。

齐受禅,国除。

庆之弟劭之,元嘉中,为庐陵王绍南中郎行参军,讨建安、揭阳诸贼,病卒。

兄子僧荣,敞之之子也。

孝建初,为安成相。

荆、江反叛,发兵拒臧质,质遣其安成相臧眇之讨僧荣,击破之。

大明中,为兖州刺史。

景和中,征为黄门郎,未还,卒。

子怀明,太宗泰始初,居父忧,起为建威将军,东征南讨有功,封吴兴县子,食邑四百户。

历位黄门侍郎,再为南兖州刺史。

元徽初,丁母艰,去职。

桂阳王休范为逆,起为冠军将军,统水军防固石头,朱雀失守,怀明委军奔走,顷之忧卒。

庆之从弟法系,字体先,亦有将用。

初为赵伯符将佐,后随庆之征五水蛮。

世祖伐逆,以为南中郎参军,加宁朔将军,领三千人前发,与柳元景旦至新亭。

元景居中营,宗悫居西营,法系居东营。

东营据岗,贼攻元景,法系临射之,所杀甚众。

法系堑外树悉伐之令倒,贼劭来攻,缘树以进,彭棑多开隙,选善射手,的发无不中,死者交横。

事平,以为宁朔将军、始兴太守,讨萧简于广州。

闻台军将至,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并信之。

前征北参军顾迈被贼徙在城内,善天文,云“荆、江有大兵”城内由此固守。

初,世祖先遣邓琬围简,唯治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虑功不在己,不从。

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尽又不克,乃从之。

八道俱攻,一日即拔,斩萧简,广州平。

封库藏付邓琬而还。

官至骁骑将军、寻阳太守,新安王子鸾北中郎司马。

劭之子文秀,别有传。

庆之群从姻戚,由之在列位者数十人。

史臣曰:张释之云,用法一偏,天下狱皆随轻重。

县衡于上,四海共禀其平,法乱于朝,民无所措手足。

师伯藉宠代臣,势震朝野,倾意厮台,情以货结,自选部至于局曹,莫不从风而靡。

曲徇私请,因停诏敕,天震霣怒,仆者相望,师伯任用无改,而王、谢免职。

君子谓是举也,岂徒失政刑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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