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卷六十一·汉纪五十三

起瘀逢阉茂,尽旃蒙大渊献,凡二年。

孝献皇帝丙兴平元年(甲戌,公元一九四年)春,正月,辛酉,赦天下。

甲子,帝加元服。

二月,戊寅,有司奏立长秋宫。

诏曰:“皇妣宅兆未卜,何忍言后宫之选乎!

”壬午,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追上尊号曰灵怀皇后。

陶谦告急于田楷,楷与平原相刘备救之。

备自有兵数千人,谦益以丹杨兵四千,备遂去楷归谦,谦表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曹操军食亦尽,引兵还。

马腾私有求于李傕,不获而怒,欲举兵相攻。

帝遣使者和解之,不从。

韩遂率众来和腾、傕,即而复与腾合。

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谋使腾袭长安,己为内应,以诛傕等。

壬申,腾、遂勒兵屯长平观。

邵等谋泄,出奔槐里。

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利击之,腾、遂败走,还凉州。

又攻槐里,邵等皆死。

庚申,诏赦腾等。

夏,四月,以腾为安狄将军,遂为安降将军。

曹操使司马荀彧、寿张令程昱守鄄城,复往攻陶谦,遂略地至琅邪、东海,所过残灭。

还,击破刘备于郯东。

谦恐,欲走归丹杨。

会陈留太守张邈叛操迎吕布,操乃引军还。

初,张邈少时,好游侠,袁绍、曹操皆与之善。

及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议责绍。

绍怒,使操杀之。

操不听,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

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

”操之前攻陶谦,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

”后还见邈,垂泣相对。

陈留高柔谓乡人曰:“曹操军虽据兗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

而张府君恃陈留之资,将乘间为变,欲与诸君避之,何如?

”众人皆以曹、张相亲,柔又年少,不然其言。

柔从兄幹自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

吕布之舍袁绍从张杨也,过邈,临别,把手共誓。

绍闻之,大恨。

邈畏操终为绍杀己也,心不自安。

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尝讥议操,操闻而杀之,并其妻子。

让素有才名,由是兗州士大夫皆恐惧。

陈宫性刚直壮烈,内亦自疑,乃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及邈弟超共谋叛操。

宫说邈曰:“今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

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若权迎之,共牧兗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邈从之。

时操使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众潜迎布为兗州牧。

布至,邈乃使其党刘翊告荀彧曰:“吕将军业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

”众疑惑,彧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急召东郡太守夏侯惇于濮阳。

惇来,布遂据濮阳。

时操悉军攻陶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

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

豫州剌史郭贡率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

贡求见荀彧,彧将往,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

”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

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

”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是时,兗州郡县皆应布,唯鄄城、范、东阿不动。

布军降者言:“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氾嶷取范。

”吏民皆恐。

程昱本东阿人,彧谓昱曰:“今举州皆叛,唯有此三城,宫等以重兵临之,非有以深结其心,三城必动。

君,民之望也,宜往抚之。

”昱乃归过范,说其令靳允曰:“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

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宜详择也。

得主者昌,失主者亡。

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

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

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

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

兵虽众,终必无成。

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

君必固范,我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立也。

孰与违忠从恶而母子俱亡乎?

唯君详虑之!

”允流涕曰:“不敢有贰心。

”时泛嶷已在县,允乃见嶷,伏兵刺杀之,归,勒兵自守。

徐众评曰:允于曹公未成君臣。

母至亲也,于义应去。

卫公子开方仕齐,积年不返,管仲以为不怀其亲,安能爱君!

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允宜先救至亲。

徐庶母为曹公所得,刘备遣庶归北,欲为天下者恕人子之情也。

曹公亦宜遣允。

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

昱至东阿,东阿令颍川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卒完三城以待操。

操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

”表昱为东平相,屯范。

吕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

曹操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

”乃进攻之。

五月,以扬武将军郭汜为后将军,安集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并开府如三公,合为六府,皆参选举。

李傕等各欲用其所举,若一违之,便忿愤喜怒。

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举。

先从傕起,汜次之,稠次之,三公所举,终不见用。

河西四郡以去凉州治远,隔以河寇,上书求别置州。

六月,丙子,诏以陈留邯郸商为雍州剌史,典治之。

丁丑,京师地震。

戊寅,又震。

乙酉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壬子,太尉硃俊免。

戊午,以太常杨彪为太尉,录尚书事。

甲子,以镇南将军杨定为安西将军,开府如三公。

自四月不雨至于是月,谷一斛直钱五十万,长安中人相食。

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贫人作糜,饿死者如故。

帝疑禀赋不实,取米豆各五升于御前作糜,得二盆。

乃杖汶五十,于是悉得全济。

八月,冯翊羌寇属县,郭汜、樊稠等率众破之。

吕布有别屯在濮阳西,曹操夜袭破之,未及还。

会布至,身自搏战,自旦至日,数十合,相持甚急。

操募人陷陈,司马陈留典韦将应募者进当之,布弓弩乱发,矢至如雨。

韦不视,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

”等人曰:“十步矣。

”又曰:“五步乃白。

”等人惧,疾言:“虏至矣!

”韦持戟大呼而起,所抵无不应手倒者,布众退。

会日暮,操乃得引去。

拜韦都尉,令常将亲兵数百人,绕大帐左右。

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操得入城,烧其东门,示无反意。

及战,军败,布骑得操而不识,问曰:“曹操何在?

”操曰:“乘黄马走者是也。

”布骑乃释操而追黄马者。

操突火而出,至营,自力劳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馀日。

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

九月,操还鄄城。

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

冬,十月,操至东阿。

袁绍使人说操,欲使操遣家居鄴。

操新失兗州,军食尽,将许之,程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

夫袁绍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

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

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之韩、彭邪?

今兗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愿将军更虑之!

”操乃止。

十二月,司徒淳于嘉罢,以卫尉赵温为司徒,录尚书事。

马腾之攻李傕也,刘焉二子范、诞皆死。

议郎河南庞羲,素与焉善,乃募将焉诸孙入蜀。

会天火烧城,焉徙治成都,疽发背而卒。

州大吏赵韪等贪焉子璋温仁,共上璋为益州刺史,诏拜颍川扈瑁为刺史。

璋将沈弥、娄发、甘宁反,击璋,不胜,走入荆州。

诏乃以璋为益州牧。

璋以韪为征东中郎将,率众击刘表,屯朐忍。

徐州牧陶谦疾笃,谓别驾东海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

”谦卒,竺率州人迎备。

备未敢当,曰:“袁公路近在寿春,君可以州与之。

”典农校尉下邳陈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

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下可以割地守境。

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北海相孔融谓备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

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今日之事,百姓与能。

天与不取,悔不可追。

”备遂领徐州。

初,太傅马日磾与赵岐俱奉使至寿春,岐守志不桡,袁术惮之。

日磾颇有求于术。

术侵侮之,从日磾借节视之,因夺不还,条军中十馀人,使促辟之。

日磾从术求去,术留不遣,又欲逼为军师。

日磾病其失节,呕血而死。

初,孙坚娶钱唐吴氏,生四男策、权、翊、匡及一女。

坚从军于外,留家寿春。

策年十馀岁,已交结知名。

舒人周瑜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

闻策声问,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劝策徙居舒。

策从之。

瑜乃推道南大宅与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及坚死,策年十七,还葬曲阿。

已乃渡江,居江都,结纳豪俊,有复仇之志。

丹杨太守会稽周昕与袁术相恶,术上策舅吴景领丹杨太守,攻昕,夺其郡,以策从兄贲为丹杨都尉。

策以母弟托广陵张纮,径到寿春见袁术。

涕泣言曰:“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使君会于南阳,同盟结好,不幸遇难,勋业不终。

策感惟先人旧恩,欲自凭结,愿明使君垂察其城!

”术甚奇之,然未肯还其父兵,谓策曰:“孤用贵舅为丹杨太守,贤从伯阳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还依召募。

”策遂与汝南吕范及族人孙河迎其母诣曲阿,依舅氏。

因缘召募,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几至危殆。

于是复往见术。

术以坚馀兵千馀人还策,表拜怀义校尉。

策骑士有罪,逃入术营,隐于内厩。

策指使人就斩之,讫,诣术谢。

术曰:“兵人好叛,当共疾之,何为谢也!

”由是军中益畏惮之。

术初许以策为九江太守,已而更用丹杨陈纪。

后术欲攻徐州,从庐江太守陆康求米三万斛。

康不与。

术大怒,遣策攻康,谓曰:“前错用陈纪,每恨本意不遂。

今若得康,庐江真卿有也。

”策攻康,拔之,术复用其故吏刘勋为太守。

策益失望。

侍御史刘繇,岱之弟也,素有盛名,诏书用为扬州刺史。

州旧治寿春,术已据之,繇欲南渡江,吴景、孙贲迎置曲阿。

及策攻庐江,繇闻之,以景、贲本术所置,惧为袁、孙所并,遂构嫌隙,迫逐景、贲。

景、贲退屯历阳。

繇遣将樊能、于糜屯横江,张英屯当利口以拒之。

术乃自用故吏惠衢为扬州刺史,以景为督军中郎将,与贲共将兵击英等。

孝献皇帝丙兴平二年(乙亥,公元一九五年)春,正月,癸丑,赦天下。

曹操败吕布于定陶。

诏即拜袁绍为右将军。

董卓初死,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傕等放兵劫略,加以饥馑,二年间,民相食略尽。

李傕、郭汜、樊稠各相与矜功争权,欲斗者数矣,贾诩每以大体责之,虽内不能善,外相含容。

樊稠之击马腾、韩遂也,李利战不甚力,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头,何敢如此!

我不能斩卿邪!

”及腾、遂败走,稠追至陈仓,遂语稠曰:“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

与足下州里人,欲相与善语而别。

”乃俱却骑,前接马,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

军还,李利告傕:“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

”傕亦以稠勇而得众,忌之。

稠欲将兵东出关,从傕索益兵。

二月,傕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

由是诸将转相疑贰。

傕数设酒请郭汜,或留汜止宿。

汜妻恐汜爱傕婢妾,思有以间之。

会傕送馈,妻以豉为药,擿以示汜曰:“一栖不两雄,我固疑将军信李公也。

”他日,傕复请汜,饮大醉,汜疑其有毒,绞粪汁饮之。

于是各治兵相攻矣。

帝使侍中、尚书和傕、汜,傕、汜不从。

汜谋迎帝幸其营,夜有亡者。

告傕。

三月,丙寅,傕使兄子暹将数千兵围宫,以车三乘迎帝。

太尉杨彪曰:“自古帝王无在人家者,诸君举事,奈何如是!

”暹曰:“将军计定矣。

”于是君臣步从乘舆以出,兵即入殿中,掠宫人、御物。

帝至傕营,傕又徙御府金帛置其营,遂放火烧宫殿、官府、民居悉尽。

帝复使公卿和傕、汜,汜留杨彪及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勋刘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璠、大鸿胪荣郃、大司农硃俊、将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等于其营为质。

硃俊愤懑发病死。

夏,四月,甲子,立贵人琅邪伏氏为皇后。

以后父侍中完为执金吾。

郭汜飨公卿,议政李傕。

杨彪曰:“群臣共斗,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可行乎!

”汜怒,欲手刃之。

彪曰:“卿尚不奉国家,吾岂求生邪!

”中郎将杨密固谏,汜乃止。

傕召羌、胡数千人,先以御物缯纟采与之,许以宫人、妇女,欲令攻郭汜。

汜阴与傕党中郎将张苞等谋攻傕。

丙申,汜将兵夜攻傕门,矢及帝帘帷中,又贯傕左耳。

苞等烧屋,火不然。

杨奉于外拒汜,汜兵退,苞等因将所领兵归汜。

是日,傕复移乘舆境北坞,使校尉监坞门,内外隔绝,侍臣皆有饥色。

帝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赐左右。

傕曰:“朝晡上飰,何用米为?

”乃以臭牛骨与之。

帝大怒,欲诘责之。

侍中杨琦谏曰:“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转车驾幸池阳黄白城,臣愿陛下忍之。

”帝乃止。

司徒赵温与傕书曰:“公前屠陷王城,杀戮大臣,今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雠。

朝廷欲令和解,诏命不行,而复欲转乘舆于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

于《易》,一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

不如早共和解。

”傕大怒,欲杀温,其弟应谏之,数日乃止。

傕信巫觋厌胜之术,常以三牲祠董卓于省门外。

每对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为帝说郭汜无状,帝亦随其意应答之。

傕喜,自谓良得天子欢心也。

闰月,己卯,帝使竭者仆射皇甫郦和傕、汜。

郦先诣汜,汜从命。

又诣亻隺,傕不肯,曰:“郭多,盗马虏耳,何敢欲与吾等邪!

必诛之!

君观吾方略士众,足办郭多否邪?

郭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君苟欲左右之邪?

”郦曰:“近者董公之强,将军所知也。

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身首异处,此有勇而无谋也。

今将军身为上将,荷国宠荣,汜质公卿而将军胁主,谁轻重乎!

张济与汜有谋,杨奉,白波贼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宠之,犹不为用也。

”傕呵之令出。

郦出,诣省门,白“傕不肯奉诏,辞语不顺。

”帝恐傕闻之,亟令郦去。

傕遣虎贲王昌呼,欲杀之,昌知郦忠直,纵令去,还答傕,言“追之不及”。

辛巳,以车骑将军李傕为大司马,在三公之右。

吕布将薛兰、李封屯巨野,曹操攻之,布救兰等,不胜而走,操遂斩兰等。

操军乘氏,以陶谦已死。

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

荀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

将军本以兗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

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已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

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

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馀非己之有,是无兗州也。

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

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

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

今东方皆已收表,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先自困耳。

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

今三者莫利,惟将军熟虑之。

”操乃止。

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馀人来战,操兵皆出收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

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操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

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追至其营而还。

布夜走,操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

布东奔刘备,张邈从布,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兵。

布初见备,甚尊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

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

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耳。

”请备于帐中,坐妇床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

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悦。

李傕、郭汜相攻连月,死者以万数。

六月,傕将杨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傕众稍衰。

庚午,镇东将军张济自陕至,欲和傕、汜,迁乘舆权幸弘农。

帝亦思旧京,遣使宣谕,十反,汜、傕许和,欲质其爱子。

傕妻爱其男,和计未定,而羌、胡数来窥省门,曰:“天子在此中邪!

李将军许我宫人,今皆何在?

”帝患之,使侍中刘艾谓宣义将军贾诩曰:“卿前奉职公忠,故仍升荣宠。

今羌、胡满路,宜思方略。

”诩乃召羌、胡大帅饮食之,许以封赏,羌、胡皆引去,傕由此单弱。

于是复有言和解之计者,傕乃从之,各以女为质。

秋,七月,甲子,车驾出宣平门,当渡桥,汜兵数百人遮桥曰:“此天子非也?

”车不得前。

傕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前,兵欲交,侍中刘艾大呼曰:“是天子也!

”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帝曰:“诸君何敢迫近至尊邪?

”汜兵乃却。

既渡桥,士众皆称万岁。

夜到霸陵,从者皆饥,张济赋给各有差。

傕出屯池阳。

丙寅,以张济为票骑将军,开府如三公。

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

皆封列侯。

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

郭汜欲令车驾幸高陵,公卿及济以为宜幸弘农,大会议之,不决。

帝遣使谕汜曰:“弘农近郊庙,勿有疑也。

”汜不从。

帝遂终日不食。

汜闻之曰:“可且幸近县。

”八月,甲辰,车驾幸新丰。

丙子,郭汜复谋胁帝还都郿,侍中种辑知之,密告杨定、董承、杨奉令会新丰。

郭汜自知谋泄,乃弃军入南山。

曹操围雍丘,张邈诣袁术求救,未至,为其下所杀。

冬,十月,以曹操为兗州牧。

戊戌,郭汜党夏育、高硕等谋胁乘舆西行。

侍中刘艾见火起不止,请帝出幸一营以避火。

杨定、董承将兵迎天子幸杨奉营,夏育等勒兵欲止乘舆,杨定、杨奉力战,破之,乃得出。

壬寅,行幸华阴。

宁辑将军段煨具服御及公卿已下资储,欲上幸其营。

煨与杨定有隙,定党种辑、左灵言煨欲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皆曰:“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

”董承、杨定胁弘农督邮令言郭汜来在煨营,帝疑之,乃露次于道南。

丁未,杨奉、董承、杨定将攻煨,使种辑、左灵请帝为诏,帝曰:“煨罪未著,奉等攻之而欲令朕有诏耶?

”辑固请,至夜半,犹弗听。

奉等乃辄攻煨营,十馀日不下。

煨供给御膳,禀赡百官,无有二意。

诏使侍中、尚书告谕定等,令与煨和解,定等奉诏还营。

李傕、郭汜悔令车驾东,闻定攻煨,相诏共救之,因欲劫帝而西。

杨定闻傕、汜至,欲还蓝田,为汜所遮,单骑亡走荆州。

张济与杨奉、董承不相平,乃复与傕、汜合。

十二月,帝幸弘农,张济、李傕、郭汜共追乘舆,大虞于弘农东涧,陈、奉军败,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弃御物、符策、典籍,略无所遗。

射声校尉沮俊被创坠马,傕谓左右曰:“尚可活否?

”俊骂之曰:“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离。

乱臣贼子,未有如此也!

”傕乃杀之。

壬申,帝露次曹阳。

承、奉乃谲傕等与连和,而密遣间使至河东,招故白波帅李乐、韩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并率其众数千骑来,与承、奉共击傕等,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于是董承等以新破傕等,可复东引。

庚申,车驾发东,董承、李乐卫乘舆,胡才、杨奉、韩暹、匈奴右贤王于后为拒。

傕等复来战,奉等大败,死者甚于东涧。

光禄勋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皆死。

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郃为傕所遮,欲杀之,贾诩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

”乃止。

李乐曰:“事急矣,陛下宜御马。

”上曰:“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境哉!

”兵相连缀四十里,方得至陕,乃结营自守。

时残破之馀,虎贲、羽林不满百人,傕、汜兵绕营叫呼,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

李乐惧,欲令车驾御船过砥柱,出孟津。

杨彪以为河道险难,非万乘所宜乘。

乃使李乐夜渡,潜具船,举火为应。

上与公卿步出营,皇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挟绢十匹。

董承使符节令孙徽从人间斫之,杀旁侍者,血溅后衣。

河岸高十馀丈,不得下,乃以绢为辇,使人居前负帝,馀皆匍匐而下,或从上自投,冠帻皆坏。

既至河边,士卒争赴舟,董承、李乐以戈击之,手指于舟中可掬。

帝乃御船。

同济者,皇后及杨彪以下才数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为兵所掠夺,衣服俱尽,发亦被截,冻死者不可胜计。

卫尉士孙瑞为傕所杀。

傕见河北有火,遣骑候之,适见上渡河,呼曰:“汝等将天子去邪!

”董承惧射之,以被为幔。

毁到大阳,幸李乐营。

河内太守张杨使数千人负米来贡饷。

乙亥,帝御牛车,幸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悉赋公卿以下,封邑为列侯,拜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皆假节开府。

其垒壁群帅竞求拜职,刻印不给,至乃以锥画之。

乘舆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

帝又遣太仆韩融至弘农与傕、汜等连和,傕乃放遣公卿百官,颇归所掠宫人及乘舆器服。

已而粮谷尽,宫人皆食菜果。

乙卯,张杨自野王来朝,谋以乘舆还雒阳。

诸将不听,杨复还野王。

是时,长安城空四十馀日,强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间,关中无复人迹。

沮授说袁绍曰:“将军累叶台辅,世济忠义。

今朝廷播越,宗庙残毁,观诸州郡虽外托义兵,内实相图,未有忧存社稷恤民之意。

今州域粗定,兵强士附,西迎大驾,即宫鄴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颍川郭图、淳于琼曰:“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

且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连徒聚众,动有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今迎天子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

”授曰:“今迎朝廷,于义为得,于时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矣。

”绍不从。

初,丹杨硃治尝为孙坚校尉,见袁术政德不立,劝孙策归取江东。

时吴景攻樊能、张英等,岁馀不克,策说术曰:“家有旧恩在东,愿助舅讨横江。

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定天下。

”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定,乃许之。

表策为折冲校尉,将兵千馀人、骑数十匹。

行收兵,比至历阳,众五六千。

时周瑜从父尚为丹杨太守,瑜将兵迎之,仍助以资粮。

策大喜,曰:“吾得卿,谐也!

”进攻横江、当利,皆拔之,樊能、张英败走。

策渡江转斗,所向皆破,莫敢当其锋者。

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

长吏委城郭,窜伏山草。

及策至,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犬菜茹,一无所犯,民乃大悦,竞以牛酒劳军。

策为人,美姿颜,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策攻刘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谷、战具。

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丹杨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策皆击破之。

又破繇别将于梅陵,攻湖孰、江乘,皆下之,进击繇于曲阿。

繇同郡太史慈时自东莱来省繇,会策至,或劝繇可以慈为大将。

繇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

”但使慈侦视轻重。

时独与一骑卒遇策于神亭,策从骑十三,皆坚旧将辽西韩当、零陵黄盖辈也。

慈便前斗,正与策对,策刺慈马,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

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于是解散。

繇与策战,兵败,走丹徒。

策入曲阿,劳赐将士,发恩布令,告谕诸县:“其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

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

不乐者不强。

”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馀人,马千馀匹,威震江东。

丙辰,袁术表策行殄寇将军。

策将吕范言于策曰:“今将军事业日大,士众日盛,而纲纪犹有不整者,范愿暂领都督,佐将军部分之。

”策曰:“子衡既士大夫,加手下已有大众,立功于外,岂宜复屈小职,知军中细事乎!

”范曰:“不然。

今舍本土而托将军者,非为妻子也,欲济世务也。

譬犹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俱受其败。

此亦范计,非但将军也。

”策笑,无以答。

范出,便释傕,著袴褶,执鞭诣阁下启事,自称领都督,策乃授传,委以众事。

由是军中肃睦,威禁大行。

策以张纮为正议校尉,彭城张昭为长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及广陵秦松、陈端等亦参与谋谟。

策待昭以师友之礼,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策闻之,欢笑曰:“昔管子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

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袁术以从弟胤为丹杨太守。

周尚、周瑜皆还寿春。

刘繇自丹徒将奔会稽,许邵曰:“会稽富实,策之所贪,且穷在海隅,不可往也。

不如豫章,北达豫壤,西接荆州。

若收合吏民,遣使贡献,与曹兗州相闻,虽有袁公路隔在其间,其人豺狼,不能久也。

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济。

”繇从之。

初,陶谦以笮融为下邳相,使督广陵、下邳、彭城粮运。

融遂断三郡委输以自入,大起浮屠祠,课人读佛经,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馀户。

每浴佛,辄多设饮食,布席于路,经数十里,费以巨亿计。

及曹操击破陶谦,徐土不安,融乃将男女万口走广陵,广陵太守赵昱待以宾礼。

先是彭城相薛礼为陶谦所逼,屯秣陵,融利广陵资货,遂乘酒酣杀昱,放兵大掠,因过江依礼,既而复杀之。

刘繇使豫章太守硃皓攻袁术所用太守诸葛玄,玄退保西城。

及繇溯江西上,驻于彭泽,使融助皓攻玄。

许邵谓繇曰:“笮融出军,不顾名义者也。

硃文明喜推诚以信人,宜使密防之。

”融到,果诈杀皓,代领郡事。

繇进讨融,融败走,入山,为民所杀。

诏以前太傅掾华歆为豫章太守。

丹杨都尉硃治逐吴郡太守许贡而据其郡,贡南依山贼严白虎。

张超在雍丘,曹操围之急,韩曰:“惟臧洪当来救吾。

”众曰:“袁、曹方睦,洪为袁所表用,必不败好以招祸。

”超曰:“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

但恐见制强力,不相及耳。

”洪时为东郡太守,徒跣号泣,从绍请兵,将赴其难,绍不与。

请自率所领以行,亦不许。

雍丘遂溃,张超自杀,操夷其三族。

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

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

绍令洪邑人陈琳以书喻之,洪复书曰:“仆小人也,本乏志用。

中因行役,蒙主人倾盖,恩深分厚,遂窃大州,宁乐今日自还接刃乎!

当受任之初,自谓究竟大事,共尊王室。

岂悟本州被侵,郡将遘厄,请师见拒,辞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沦灭,区区微节,无所获申,岂得复全交友之道,重亏忠孝之名乎!

斯所以忍悲挥戈,收泪告绝。

行矣孔璋,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投命于君亲。

吾子托身于盟主,臧洪策名于长安。

子谓余身死而名灭,仆亦笑子生而无闻焉!

”绍见洪书,知无降意,增兵急攻。

城中粮谷已尽,外无强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将吏士民谓曰:“袁氏无道,所图不轨,且不救洪郡将,洪于大义,不得不死。

念诸君无事空与此祸,可先城未败,将妻子出。

”皆垂泣曰:“明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

吏民何忍当舍明府去也!

”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无可复食者。

主簿启内厨米三升,请稍以为饘粥,洪叹曰:“何能独甘此邪!

”使作薄糜,遍班士众,又杀其爱妾以食将士。

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离叛者。

城陷,生执洪。

绍大会诸将见洪,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此!

今日服未?

”洪据地瞋目曰:“诸袁事洪,四世五公,可谓受恩。

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欲因际会,希冀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

洪亲见呼张陈留为兄,则洪府君亦宜为弟,同共戮力,为国除害,奈何拥众观人屠灭!

惜洪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谓服乎!

”绍本爱洪,意欲令屈服,原之。

见洪辞切,知终不为己用,乃杀之。

洪邑人陈容少亲慕洪,时在绍坐,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先诛忠义,岂合天意!

臧洪发举为郡将,奈何杀之!

绍惭,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

”容顾曰:“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

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也!

”遂复见杀。

在坐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公孙瓚既杀刘虞,尽有幽州之地,志气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

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

有材秀者,必抑困使在穷苦之地。

或问其故,瓚曰:“衣冠皆自以职分当贵,不谢人惠。

”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儿,与为兄弟,或结婚姻。

所在侵暴,百姓怨之。

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等,合率州兵欲共报仇,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推为乌桓司马。

柔招诱胡、汉数万人,与瓚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斩丹等四千馀级。

乌桓峭王亦率种人及鲜卑七千馀骑,随辅南迎虞子和与袁绍将麹义,合兵十万共攻瓚,破瓚于鲍丘,斩首二万馀级。

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瓚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瓚军屡败。

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

”瓚自谓易地当之,遂徙镇易,为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

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

以铁为门,斥去左右,男人七岁以上不得入门,专与姬妾居。

其文簿、书记皆汲而上之。

令妇人习为大声,使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

疏远宾客,无所亲信,谋臣猛将,稍稍乖散。

自此之后,希复攻战。

或问其故,瓚曰:“我昔驱畔胡于塞表,扫黄巾于孟津,当此之时,谓天下指麾可定。

至于今日,兵革方始,观此,非我所决,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

兵法,百楼不攻。

今吾诸营楼橹数十重,积谷三百万斛。

食尽此谷,足以待天下之事矣。

”南单于于扶罗死,弟呼厨泉立,居于平阳。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资治通鉴·卷六十二·汉纪五十四

〔司马光〕 〔宋〕

起柔兆困敦,尽著雍摄提格,凡三年。

孝献皇帝丁建安元年(丙子,公元一九六年)春,正月,癸酉,大赦,改元。

董承、张杨欲以天子还雒阳,杨奉、李乐不欲,由是诸将更相疑贰。

二月,韩暹攻董承,承奔野王。

韩暹屯闻喜,胡才、杨奉之坞乡。

胡才欲攻韩暹,上使人谕止之。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等拥众附袁术,曹操击破之。

张杨使董承先缮修雒阳宫。

太仆赵岐为承说刘表,使遣兵诣雒阳,助修宫室。

军资委输,前后不绝。

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杨奉、李乐、韩暹营,求送至雒阳,奉等从诏。

六月乙未,车驾幸闻喜。

袁术攻刘备以争徐州,备使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将拒术于盱眙、淮阴,相持经月,更有胜负。

下邳相曹豹,陶谦故将也,与张飞相失,飞杀之,城中乖乱。

袁术与吕布书,劝令袭下邳,许助以军粮。

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

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开门迎之。

张飞败走,布虏备妻子及将吏家口。

备闻之,引还,比至下邳,兵溃。

备收馀兵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屯于海西。

饥饿困踧,吏士相食,从事东海麋竺以家财助军。

备请降于布,布亦忿袁术运粮不继,乃召备,复以为豫州刺史,与并势击术,使屯小沛。

布自称徐州牧。

布将河内郝萌夜攻布,布科头袒衣,走诣都督高顺营。

顺即严兵入府讨之,萌败走。

比明,萌将曹性击斩萌。

庚子,杨奉、韩暹奉帝东还,张杨以粮迎道路。

秋,七月,甲子,车驾至雒阳,幸故中常侍赵忠宅。

丁丑,大赦。

八月,辛丑,幸南宫杨安殿。

张杨以为己功,故名其殿曰杨安。

杨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杨当出扞外难。

”遂还野王。

杨奉亦出屯梁,韩暹、董承并留宿卫。

癸卯,以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皆假节钺。

是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州郡各拥强兵,委输不至。

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

袁术以谶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云名字应之。

又以袁氏出陈,为舜后,以黄代赤,德运之次,遂有偕逆之谋。

闻孙坚得传国玺,拘坚妻而夺之。

乃闻天子败于曹阳,乃会群下议称尊号。

众莫敢对。

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参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

明公虽弈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

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

”术默然。

术聘处士张范,范不往,使其弟承谢之。

术谓承曰:“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

”承曰:“在德不在强。

夫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

若苟欲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

”术不悦。

孙策闻之,与术书曰:“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重罚’,此二主者,虽有圣德,假使时无失道之过,无由逼而取也。

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胁于强臣,异于汤、武之时也。

且董卓贪淫骄陵,志无纪极,至于废主自兴,亦犹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况效尤而甚焉者乎!

又闻幼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

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节,以报王室,则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

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计,古今所慎,可不孰虑!

忠言逆耳,驳议致憎,苟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

”术始自以为有淮南之众,料策必与己合,及得其书,愁沮发疾。

既不纳其言,策遂与之绝。

曹操在许,谋迎天子。

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帛。

”荀彧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

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遑远赴。

今銮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旧之哀。

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

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

韩暹、杨奉,安足恤哉!

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

”操乃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之,洪不得进。

议郎董昭以杨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操书与奉曰:“吾与次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

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

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

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

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

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兗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

”遂共表操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

韩暹矜功专恣,董承患之,因潜召操。

操乃将兵诣雒阳。

既至,奏韩暹、张杨之罪。

暹惧诛,单骑奔杨奉。

帝以暹、杨有翼车驾之功,诏一切勿问。

辛亥,以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

操于是诛尚书冯硕等三人,讨有罪也。

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有功也。

赠射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矜死节也。

操引董昭并坐,问曰:“今孤为此,当施何计?

”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三室,此五伯之功也。

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

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

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

”操曰:“此孤本志也。

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

”昭曰:“奉少党援,心相凭结,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宜进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

’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

”操曰:“善!

”即遣使诣奉。

庚申,车驾出轘辕而东,遂迁都许。

己巳,幸曹操营,以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始立宗庙社稷于许。

孙策将取会稽,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馀人,处处屯聚,诸将欲先击白虎等。

策曰:“白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

”遂引兵渡浙江。

会稽功曹虞翻说太守王朗曰:“策善用兵,不如避之。

”朗不从。

发兵拒策于固陵。

策数渡水战,不能克。

策叔父静说策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拔。

查渎南去此数十里,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者也。

”策从之,夜,多然火为疑兵,分军投查渎道,袭高迁屯。

朗大惊,遣故丹杨太守周昕等帅兵逆战,策破昕等,斩之。

朗遁去,虞翻追随营护朗,浮海至东冶,策追击,大破之,朗乃诣策降。

策自领会稽太守,复命虞翻为功曹,待以交友之礼。

策好游猎,翻谏曰:“明府喜轻出微行,从官不暇严,吏卒常苦之。

夫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

愿少留意!

”策曰:“君言是也。

”然不能改。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杨彪、司空张喜皆罢。

车驾之东迁也,杨奉自梁欲邀之,不及。

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

诏书下袁绍,责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

”绍上书深自陈诉,戊辰,以绍为太尉,封鄴侯,绍耻班在曹操下,怒曰:“曹操当死数矣,我辄救存之,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

”表辞不受。

操惧,请以大将军让绍。

丙戌,以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

操以荀彧为侍中,守尚书令。

操问彧以策谋之士,彧荐其从子蜀郡太守攸及颍川郭嘉。

操征攸为尚书,与语,大悦,曰:“公达,非常人也。

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

”以为军师。

初,郭嘉往见袁绍,绍甚敬礼之,居数十日,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

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吾将更举以求主,子盍去乎!

”二人曰:“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之,且今最强,去将何之!

”嘉知其不寤,不复言,遂去之。

操召见,与论天下事,豆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

”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

”操表嘉为司空祭酒。

操以山阳满宠为许令,操从弟洪,有宾客在许界数犯法,宠收治之,洪书报宠,宠不听。

洪以白操,操寻许主旨,宠知将欲原客,乃速杀之。

操喜曰:“当事不当尔邪!

”北海太守孔融,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讫无成功。

高谈清教,盈溢官曹,辞气温雅,可玩而诵,论事考实,难可悉行。

但能张磔网罗,而目理甚疏。

造次能得人心,久久亦不愿附也。

其所任用,好奇取异,多剽轻小才,至于奠事名儒郑玄,执子孙礼,易其乡名曰郑公乡,及清俊之士左承祖、刘义逊等,皆备在座席而已,不与论政事,曰:“此民望,不可失也!

”黄巾来寇,融战败,走保都昌。

时袁、公孙首尾相连,融兵弱粮寡,孤立一隅,不与相通。

左承祖劝融宜自托强国,融不听而杀之,刘义逊弃去。

青州刺史袁谭攻融,自春至夏,战士所馀裁数百人,流矢交集,而融犹隐几读书,谈笑自若。

城夜陷,及奔东山,妻子为谭所虏。

曹操与融有旧,征为将作大匠。

袁谭初至青州,其土自河而西,不过平原。

谭北排田楷,东破孔融,威惠甚著。

其后信任群小,肆志奢淫,声望遂衰。

中平以来,天下乱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率乏粮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馀,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

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多相食,州里萧条。

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只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

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

于是州郡倒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皆满。

故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

军国之饶,起于祗而成于峻。

袁术畏吕布为己害,乃为子求婚,布复许之,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攻刘备,备求救于布。

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刘备,今可假手于术。

”布曰:“不然。

术若破备,则北连泰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

”便率步骑千馀驰往赴之。

灵等闻布至,皆敛兵而止。

布屯沛城西南,遣铃下请灵等,灵等亦请布,布往就之,与备共饮食。

布谓灵等曰:“玄德,布弟也,为诸君所困,故来救之。

布性不喜合斗,喜解斗耳。

”乃令军候植戟于营门,布弯弓顾曰:“诸君观布射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

”布即一发,正中戟支。

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

”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备合兵得万馀人,布恶之,自出兵攻备。

备败走,归曹操,操厚遇之,以为豫州牧。

或谓操曰:“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

”操以问郭嘉,嘉曰:“有是。

然公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杖信以招俊杰,犹惧其未也。

今备有英雄名,以穷归己而害之,是以害贤为名也。

如此,则智士将自疑,回心择主,公谁与定天下乎!

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也,不可不察。

”操笑曰:“君得之矣!

”遂益其兵,给粮食,使东至沛,收散兵以图吕布。

初,备在豫州,举陈郡袁涣为茂才。

涣为吕布所留,布欲使涣作书骂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

不许。

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

”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

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

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

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犹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

”布惭而止。

张济自关中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为流矢所中死。

荆州官属皆贺,刘表曰:“济以穷来,主人无礼,至于交锋,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贺也。

”使人纳其众。

众闻之喜,皆归心焉。

济族子建忠将军绣代领其众,屯宛。

初,帝既出长安,宣威将军贾诩上还印绶,往依段煨于华阴。

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煨礼奉甚备。

诩潜谋归张乡,或曰:“煨待君厚矣,君去安之?

”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

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

绣无谋主,亦愿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

”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

诩说绣附于刘表,绣从之。

诩往见表,表以客礼待之。

诩曰:“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刘表爱民养士,从容自保,境内无事,关西、兗、豫学士归之者以千数。

表乃起立学校,讲明经术,命故雅乐郎河南杜夔作雅乐。

乐备,表欲庭观之。

夔曰:“今将军号不为天子,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

”表乃止。

平原祢衡,少有才辨,而尚气刚傲,孔融荐之于曹操。

衡骂辱操,操怒,谓融曰:“祢衡竖子,孤杀之,犹雀鼠耳。

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谓孤不能容之。

”乃送与刘表,表延礼以为上宾。

衡称表之美盈口,而好议贬其左右,于是左右因形而谮之曰:“衡称将军之仁,西伯不过也,唯以为不能断,终不济者,必由此也。

”其言实指表短,而非衡所言也。

表由是怒,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送衡与之,祖亦善街焉。

后衡众辱祖,祖杀之。

孝献皇帝丁建安二年(丁丑,公元一九七年)春,正月,曹操讨张绣,军于淯水,绣举众降。

操纳张济之妻,绣恨之。

又以金与绣骁将胡车儿,绣闻而疑惧,袭击操军,杀操长子昂。

操中流矢,败走,校尉典韦与绣力战,左右死伤略尽,韦被数十创。

绣兵前搏之,韦双挟两人击杀之,瞋目大骂而死。

操收散兵,还住舞阴。

绣率骑来追,操击破之,绣走还穰,复与刘表合。

是时,诸军大乱,平虏校尉泰山于禁独整众而还,道逢青州兵劫掠人,禁数其罪而击之。

青州兵走,诣操。

禁既至,先立营垒,不时谒操。

或谓禁:“青州兵已诉君矣,宜促诣公辨之。

”禁曰:“今贼在后,追至无时,不先为备,何以待敌!

且公聪明,谮诉何缘得行!

”徐凿堑安营讫,乃入谒,具陈其状。

操悦,谓禁曰:“淯水之难,吾犹狼狈,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名将,何以加之!

于是录禁前后功,封益寿亭侯。

操引军还许。

袁绍与操书,辞语骄慢。

操谓荀彧、郭嘉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

”对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

汉祖唯智胜项羽,故羽虽强,终为所禽。

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强,无能为也。

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

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也。

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摄,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也。

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问远近,此度胜也。

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得策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也。

绍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不为虚美,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无不周,此仁胜也。

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也。

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也。

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也。

”操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

”嘉又曰:“绍方北击公孙瓚,可因其远征,东取吕布。

若绍为寇,布为之援,此深害也。

”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未易图也。

”操曰:“然。

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西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兗、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

为将奈何?

”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腾最强。

彼见山东之争,必备拥众自保,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

侍中、尚书仆射钟繇有智谋,若属以西事,公无忧矣。

”操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特使不拘科制。

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为陈祸福,腾、遂各遣子入侍。

袁术称帝于寿春,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

沛相陈珪,球弟子也,少与术游。

术以书召珪,又劫质其子,期必致珪。

珪答书曰:“曹将军兴复典刑,将拨平凶慝,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

匡翼汉室。

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欲吾营私阿附,有死不能也。

”术欲以故兗州刺史金尚为太尉,尚不许而逃去,术杀之。

三月,诏将作大匠孔融持节拜袁绍大将军,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夏,五月,蝗。

袁术遣使者韩胤以称帝事告吕布,因求迎妇,布遣女随之。

陈珪恐徐、扬合从,为难未已,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将军宜与协同策谋。

共存大计。

今与袁术结婚,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危矣!

”布亦怨术初不己受也,女已在涂,乃追还绝昏,械送韩胤,枭首许市。

陈珪欲使子登诣曹操,布固不肯。

会诏以布为左将军,操复遗布手书,深加慰纳。

布大喜,即遣登奉章谢恩,并答操书。

登见操,因陈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

操曰:“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究其情伪。

”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

临别,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

”令阴合部众以为内应。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操,绝婚公路。

今吾所求无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但为卿所卖耳!

”登不为动容,徐对之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

’公曰:‘不如卿言。

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饥则飏去。

’其言如此。

”布意乃解。

袁术遣其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连势,步骑数万趣下邳,七道攻布。

布时有兵三千,马四百匹,惧其不敌,谓陈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

”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师耳,谋无素定,不能相维,子登策之,比于连鸡,势不俱栖,立可离也。

”布用珪策,与暹、奉书曰:“二将军亲拔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今奈何与袁术同为贼乎!

不如相与并力破术,为国除害。

”且许悉以术军资与之。

暹、奉大喜,即回计从布。

布进军,去勋营百步,暹、奉兵同时叫呼,并到勋营,勋等散走,布兵追击,斩其将十人首,所杀伤堕水死者殆尽。

布因与暹、奉合军向寿春,水陆并进,到钟离,所过虏略,还渡淮北,留书辱术。

术自将步骑五千扬兵淮上,布骑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还。

泰山贼帅臧霸袭琅邪相萧建于莒,破之。

霸得建资实,许以赂布而未送,布自往求之。

其督将高顺谏曰:“将军威名宣播,远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赂!

万一不克,岂不损邪?

”布不从。

既至莒,霸等不测往意,固守拒之,无获而还。

顺为人清白有威严,少言辞,所将七百馀兵,号令整齐,每战必克,名“陷陈营”。

布后疏顺,以魏续有内外之亲,夺其兵以与续,及当攻战,则复令顺将,顺亦终无恨意。

布性决易,所以无常,顺每谏曰:“将军举动,不肯详思,忽有失得,动辄言‘误’,误岂可数乎!

”布知其忠而不能从。

曹操遣议郎王誧以诏书拜孙策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使与吕布及吴郡太守陈瑀共讨袁术。

策欲得将军号以自重,誧便承制假策明汉将军。

策治严,行到钱唐,瑀阴图袭策,潜结祖郎、严白虎等,使为内应。

策觉之,遣其将吕范、徐逸攻瑀于海西。

瑀败,单骑奔袁绍。

初,陈王宠有勇,善弩射。

黄巾贼起,宠治兵自守,国人畏之,不敢离叛。

国相会稽骆俊素有威恩,是时王侯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或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而陈独富强,邻郡人多归之,有众十馀万。

及州郡兵起,宠率众屯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袁术求粮于陈,骆俊拒绝之,术忿恚,遣客诈杀俊及宠,陈由是破败。

秋,九月,司空曹操东征袁术。

术闻操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等于蕲阳以拒操。

操击破蕤等,皆斩之。

术走渡淮,时天旱岁荒,士民冻馁,术由是遂衰。

操辟陈国何夔为掾,问以袁术何如,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其可得乎!

”操曰:“为国失贤则亡,君不为术所用,亡,不亦宜乎!

”操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

夔常蓄毒药,誓死无辱,是以终不见及。

沛国许褚,勇力绝人,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坚壁以御外寇,淮、汝、陈、梁间皆畏惮之,操徇淮、汝,褚以众归操,操曰:“此吾樊哙也!

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诸从褚侠客,皆以为虎士焉。

故太尉杨彪与袁术昏姻,曹操恶之,诬云欲图废立,奏收下狱,劾以大逆。

将作大匠孔融闻之,不及朝服,往见操曰:“杨公四世清德,海内所瞻。

《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以袁氏归罪杨公乎!

”操曰:“此国家之意。

”融曰:“假使成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

”操使许令满宠按彪狱,融与尚书令荀彧皆属宠曰:“但当受辞,勿加考掠。

”宠一无所报,考讯如法。

数日,求见操,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

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白,必大失民望。

窃为明公惜之。

”操即日赦出彪。

初,彧、融闻宠考掠彪,皆怒。

及因此得出,乃更善宠。

彪见汉室衰微,政在曹氏,遂称脚挛,积十馀年不行,由是得免于祸。

马日磾丧至京师,朝廷议欲加礼,孔融曰:“日磾以上公之尊,秉髦节之使,而曲媚奸臣,为所牵率,王室大臣,岂得以见胁为辞!

圣上哀矜旧臣,未忍追案,不宜加礼。

”朝廷从之。

金尚丧至京师,诏百官吊祭,拜其子玮为郎中。

冬,十一月,曹操复攻张绣,拔湖阳,禽刘表将邓济。

又攻舞阴,下之。

韩暹、杨奉在下邳,寇掠徐、扬间,军饥饿,辞吕布,欲诣荆州。

布不听。

奉知刘备与布有宿憾,私与备相闻,欲共击布。

备阳许之。

奉引军诣沛,备请奉入城,饮食未半,于座上缚奉,斩之。

暹失奉,孤特,与十馀骑归并州,为抒秋令张宣所杀。

胡才、李乐留河东,才为怨家所杀,乐自病死。

郭汜为其将伍习所杀。

颍川杜袭、赵俨、繁钦避乱荆州,刘表俱待以宾礼。

钦数见奇于表,袭喻之曰:“吾所以与子俱来者,徒欲全身以待时耳,岂谓刘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者委身哉!

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吾与子绝矣!

”饮慨然曰:“请敬受命!

”及曹操迎天子都许,俨谓饮曰:“曹镇东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

”遂还诣操,操以俨为朗陵长。

阳安都尉江夏李通妻伯父犯法,俨收治,致之大辟。

时杀生之柄,决于牧守,通妻子号泣以请其命。

通曰:“方与曹公戮力,义不以私废公!

”嘉俨执宪不阿,与为亲交。

孝献皇帝丁建安三年(戊寅,公元一九八年)春,正月,曹操还许。

三月,将复击张绣。

荀攸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

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乖离。

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

若急之,其势必相救。

”操不从,围绣于穰。

夏,四月,使谒者仆射裴茂诏关中诸将段煨等讨李傕,夷其三族。

以煨为安南将军,封C171乡侯。

初,袁绍每得诏书,患其有不便于己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说曹操以许下埤湿,雒阳残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实。

操拒之。

田丰说绍曰:“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许,奉迎天子,动托诏书,号令海内,此算之上者。

不尔,终为人所禽,虽悔无益也。

”绍不从。

会绍亡卒诣操,云田丰劝绍袭许,操解穰围而还,张绣率众追之。

五月,刘表遣兵救绣,屯于安众,守险以绝军后。

操与荀彧书曰:“吾到安众,破绣必矣。

”及到安众,操军前后受敌,操乃夜凿险伪遁。

表、绣悉军来追,操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它日,彧问操:“前策贼必破,何也?

”操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

”绣之追操也,贾诩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败。

”绣不听,进兵交战,大败而还。

诩登城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

”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败,奈何复追?

”诩曰:“兵势有变,促追之。

”绣素信诩言,遂收散卒更追,合战,果以胜还,乃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

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

”诩曰:“此易知耳。

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

曹公军新退,必自断后。

故知必败。

曹公攻将军,既无失策,力未尽而一朝引退,必国内有故也。

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

”绣乃服。

吕布复与袁术通,遣其中郎将高顺及北地太守雁门张辽攻刘备。

曹操遣将军夏侯惇救之,为顺等所败。

秋,九月,顺等破沛城,虏备妻子,备单身走。

曹操欲自击布,诸将皆曰:“刘表、张绣在后,而远袭吕布,其危必也。

”荀攸曰:“表、绣新破,势不敢动,布骁猛,又恃袁术,若从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

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往可破也。

”操曰:“善!

”此行,泰山屯帅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皆附于布。

操与刘备遇于梁。

进至彭城。

陈宫谓布:“宜逆击之,以逸击劳,无不克也。

”布曰:“不如待其来攻,蹙著泗水中。

”冬,十月,操屠彭城。

广陵太守陈登率郡兵为操先驱,进至下邳。

布自将屡与操战,皆大败,还保城,不敢出。

操遗布书,为陈祸福。

布惧,欲降。

陈宫曰:“曹操远来,势不能久。

将军若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馀众闭守于内。

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

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外。

不过旬月,操军食尽,击之,可破也。

”布然之,欲使宫与高顺守城,自将骑断操粮道。

布妻谓布曰:“宫、顺素不和,将军一出,宫、顺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自立乎?

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独舍而归我。

今将军厚公台不过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复为将军妻哉!

”布乃止,潜遣其官属许汜、王楷求救于袁术。

术曰:“布不与我女,理自当败,何为复来?

”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为自败耳。

布破,明上亦破也。

”术乃严兵为布作声援。

布恐术为女至,故不遣救兵,以绵缠女身缚著马上,夜自送女出,与操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

河内太守张杨素与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十一月,杨将杨丑杀杨以应操,别将眭固复杀丑,将其众北合袁绍。

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故及于难。

操掘堑围下邳,积久,士卒疲敝,欲还,荀攸、郭嘉曰:“吕布勇而无谋,今屡战皆北,锐气衰矣。

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

陈宫有智而迟。

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急攻之,布可拔也。

”乃引沂、泗灌城。

月馀,布益困迫,临城谓操军士曰:“卿曹无相困,我当自首于明公。

”陈宫曰:“逆贼曹操,何等明公!

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布将侯成亡其名马,已而复得之,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献布。

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

”成忿惧,十二月,癸酉,成与诸将宋宪、魏续等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降。

布与麾下登白门楼。

兵围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

布见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

”操曰:“何以言之?

”布曰:“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

若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

”顾谓刘备曰:“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一言邪?

”操笑曰:“缚虎不得不急。

”乃命缓布缚。

刘备曰:“不可。

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

”操颔之。

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

”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馀,今竟何如?

”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

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

”操曰:“奈卿老母何?

”宫曰:“宫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

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

”操曰:“奈卿妻子何?

”宫曰:“宫闻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宫也。

”操未复言。

宫请就刑,遂出,不顾,操为之泣涕,并布、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

操召陈宫之母,养之终其身,嫁宫女,抚视其家,皆厚于初。

前尚书令陈纪、纪子群在布军中,操皆礼而用之。

张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

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吴敦、尹礼、孔观等,皆诣操降。

操乃分琅邪、东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悉以霸等为守、相。

初,操在兗州,以徐翕、毛晖为将。

及兗州乱,翕、晖皆叛。

兗州既定,翕、晖亡命投霸。

操语刘备,令霸送二首,霸谓备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

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

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

”备以霸言白操,操叹息谓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愿也。

”皆以翕、晖为郡守。

陈登以功加伏波将军。

刘表与袁绍深相结约。

治中邓羲谏表,表曰:“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也。

治中独何怪乎?

”羲乃辞疾而退。

长沙太守张羡,性屈强,表不礼焉。

郡人桓阶说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拒表,遣使附于曹操,羡从之。

孙策遣其正议校尉张纮献方物,曹操欲抚纳之,表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

以弟女配策弟匡,又为子彰取孙贲女。

礼辟策弟权、翊。

以张纮为侍御史。

袁术以周瑜为居巢长,以临淮鲁肃为东城长。

瑜、肃知术终无所成,皆弃官渡江从孙策。

策以瑜为建威中郎将。

肃因家于曲阿。

曹操表征王朗,策遣朗还。

操以朗为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

袁术遣间使赍印绶与丹杨宗帅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共图孙策。

刘繇之奔豫章也,太史慈遁于芜湖山中,自称丹杨太守。

策已定宣城以东,惟泾以西六县未服,慈因进住泾县,大为山越所附。

于是策自将讨祖郎于陵阳。

禽之。

策谓郎曰:“尔昔袭孤,斫孤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勿恐怖。

”郎叩头谢罪,即破械,署门下贼曹。

又讨太史慈于勇里,禽之,解缚,捉其手曰:“宁识神亭时邪?

若卿尔时得我云何?

”慈曰:“未可量也。

”策大笑曰:“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

闻卿有烈义,天下智士也,但所托未得其人耳。

孤是卿知己,勿忧不如意也。

”即署门下督。

军还,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

会刘繇卒于豫章,士众万馀人,欲奉豫章太守华歆为主。

歆以为因时擅命,非人臣所宜,众守之连月,卒谢遣之。

其众未有所附,策命太史慈往抚安之,谓慈曰:“刘牧往责吾为袁氏攻庐江,吾先君兵数千人,尽在公路许,吾志在立事,安得不屈意于公路以求之乎?

其后不遵臣节,谏之不从。

丈夫义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

吾交求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时与共论辩也。

今儿子在豫章,卿往视之。

并宣孤意于其部曲。

部曲乐来者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

并观华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如。

卿须几兵,多少随意。

”慈曰:“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当尽死以报德。

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足矣。

”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还。

”策曰:“子义舍我,当复从谁!

”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

”答曰:“不过六十日。

”慈行,议者犹纷纭言遣之非计。

策曰:“诸君勿复言,孤断之详矣。

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必秉道义,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诸君勿忧也。

”慈果如期而反,谓策曰:“华子鱼,良德也,然无他方规,自守而已。

又,丹杨僮芝,自擅庐陵,番阳民帅别立宗部,言‘我已别立郡海昏上缭,不受发召’,子鱼但睹视之而已。

”策拊掌大笑,遂有兼并之志。

袁绍连年攻公孙瓚,不能克,以书谕之,欲相与释憾连和。

瓚不答,而增修守备,谓长史太原关靖曰:“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

”绍于是大兴兵以攻瓚。

先是瓚别将有为敌所围者,瓚不救,曰:“救一人,使后将恃救,不肯力战。

”及绍来攻,瓚南界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或降或溃。

绍军径至其门,瓚遣子续请救于黑山诸帅,而欲自将突骑出傍西山,拥黑山之众侵掠冀州,横断绍后。

关靖谏曰:“今将军将士莫不怀瓦解之心,所以犹能相守者,顾恋其居处老小,而恃将军为主故耳。

坚守旷日,或可使绍自退。

若舍之而出,后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

”瓚乃止。

绍渐相攻逼,瓚众日蹙。

资治通鉴·卷六十三·汉纪五十五

〔司马光〕 〔宋〕

起暑维单阏,尽上章执徐,凡二年。

孝献皇帝戊建安四年(己卯,公元一九九年)春,三月,黑山帅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三道救之。

未至,瓚密使行人赍书告续,使引五千铁骑于北隰之中,起火为应,瓚欲自内出战。

绍候得其书,如期举火。

瓚以为救至,遂出战。

绍设伏击之,瓚大败,复还自守。

绍为地道,穿其楼下,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之,楼辄倾倒,稍至京中。

瓚自计必无全,乃悉缢其姊妹、妻子,然后引火自焚。

绍趣兵登台,斩之。

田楷战死。

关靖叹曰:“前若不止将军自行,未必不济。

吾闻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

”策马赴绍军而死。

续为屠各所杀。

渔阳田豫说太守鲜于辅曰:“曹氏奉天子以令诸侯,终能定天下,宜早从之。

”辅乃率其众以奉王命。

诏以辅为建忠将军,都督幽州六郡。

初,乌桓王丘力居死,子楼班年少,从子踏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上谷大人难楼、辽东大人苏仆延、右北平大人乌延等。

袁绍攻公孙瓚,踏顿以乌桓助之。

瓚灭,绍承制皆赐踏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单于印绶。

又以阎柔得乌桓心,因加宠慰以安北边。

其后难楼、苏仆延奉楼班为单于,以踏顿为王,然踏顿犹秉计策。

眭固屯射犬。

夏,四月,曹操进军临河,使将军史涣、曹仁渡河击之。

仁,操从弟也。

固自将兵北诣袁绍求救,与涣、仁遇于犬城,涣、仁击斩之。

操遂济河,围射犬。

射犬降,操还军敖仓。

初,操在兗州举魏种孝廉。

兗州叛,操曰:“唯魏种且不弃孤。

”及闻种走,操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

”即下射犬,生禽种,操曰:“唯其才也!

”释其缚而用之,以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

以卫将军董承为车骑将军。

袁术既称帝,淫侈滋甚,媵御数百,无不兼罗纨,厌粱肉,自下饥困,莫之收恤。

既而资实空尽,不能自立,乃烧宫室,奔其部曲陈简、雷薄于灊山,复为简等所拒,遂大穷,士卒散走,忧懑不知所为。

乃遣使归帝号于从兄绍曰:“禄去汉室久矣!

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

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谨归大命,君其兴之!

”袁谭自青州迎术,欲从下邳北过。

曹操遣刘备及将军清河硃灵邀之,术不得过,复走寿春。

六月,至江亭,坐箦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

”因愤慨结病,欧血死。

术从弟胤畏曹操,不敢居寿春,率其部曲奉术柩及妻子,奔庐江太守刘勋于皖城。

故广陵太守徐璆得传国玺。

献之。

袁绍既克公孙瓚,心益骄,贡御稀简。

主薄耿包密白绍,宜应天人,称尊号。

绍以包白事示军府。

僚属皆言包妖妄,宜诛。

绍不得已,杀包以自解。

绍简精兵十万、骑万匹,欲以攻许。

沮授谏曰:“近讨公孙瓚,师出历年,百姓疲敝,仓库无积,未可动也。

宜务农息民,先遣使献捷天子。

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舡,缮修器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如此,可坐定也。

”郭图、审配曰:“以明公之神武,引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操,易如覆手,何必乃尔!

”授曰:“夫救乱诛暴,谓之义兵。

恃众凭强,谓之骄兵。

义者无敌,骄者先灭。

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今举师南向,于义则违。

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

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瓚坐而受攻者也。

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

”图、配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

况兵加曹操,而云无名?

且以公今日之强,将士思奋,不及时以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

监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机之变也。

”绍纳图言,图等因是谮授曰:“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

”绍乃分授所统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

骑都尉清河崔琰谏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可攻也!

”绍不从。

许下诸将闻绍将攻许,皆惧,曹操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

”孔融谓荀彧曰:“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士也,为之谋。

审配、逄纪忠臣也,任其事。

颜良、文丑勇将也,统其兵。

殆难克乎!

”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逄纪果而自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

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

”秋,八月,操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将精兵入青州以扞东方,留于禁屯河上。

九月,操还许,分兵守官渡。

袁绍遣人招张绣,并与贾诩书结好。

绣欲许之,诩于绣坐上,显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

”绣惊惧曰:“何至于此!

”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

”诩曰:“不如从曹公。

”绣曰:“袁强曹弱,又先与曹为仇,从之如何?

”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

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

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

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

愿将军无疑!

”冬,十一月,绣率众降曹操,操执绣手,与欢宴,为子均取绣女,拜扬武将军。

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

关中诸将以袁、曹方争,皆中立顾望。

凉州牧韦端使从事天水杨阜诣许,阜还,关右诸将问:“袁、曹胜败孰在?

”阜曰:“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

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后事,今虽强,终不能成大业。

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

”曹操使治书待御史河东卫觊镇抚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

觊书与荀彧:“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馀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

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

夫盐,国之大宝也,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

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

”彧以白操,操从之。

始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

关中由是服从。

袁绍使人求助于刘表,表许之而竟不至,亦不援曹操。

从事中郎南阳韩嵩、别驾零陵刘先说表曰:“今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

若欲有为。

起乘其敝可也。

如其不然,固将择所宜从。

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肯归。

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

曹操善用兵,贤俊多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移兵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

今之胜计,莫若举荆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将军。

长享福祚。

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

”蒯越亦劝之。

表狐疑不断,乃遣嵩诣许,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

”嵩曰:“圣达节,次守节。

嵩,守节者也。

夫君臣名定,以死守之。

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以嵩观之,曹公必得志于天下。

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使嵩可也。

如其犹豫,嵩至京师,天子假嵩一职,不获辞命,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

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

惟加重思,无为负嵩!

”表以为惮使,强之。

至许,诏拜嵩侍中、零陵太守。

及还,盛称朝廷、曹公之德,劝表遣子入侍。

表大怒,以为怀贰,大会寮属,陈兵,持节,将斩之,数曰:“韩嵩敢怀贰邪!

”众皆恐,欲令嵩谢,嵩不为动容,徐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

”且陈前言。

表妻蔡氏谏曰:“韩嵩,楚国之望也。

且其言直,诛之无辞。

”表犹怒,考杀从行者,知无它意,乃弗诛而囚之。

扬州贼帅郑宝欲略居民以赴江表,以淮南刘晔,高族名人,欲劫之使唱此谋,晔患之。

会曹操遣使诣州,有所案问,晔要与归家,宝来候使者,晔留与宴饮,手刃杀之,斩其首以令宝军曰“曹公有令,敢有动者,与宝同罪!

”其众数千人皆龙言服,推晔为主。

晔以其众与庐江太守刘勋,勋怪其故,晔曰:“宝无法制,其众素以钞略为利。

仆宿无资,而整齐之,必怀怨难久,故以相与耳!

”勋以袁术部典众多,不能赡,遣从弟偕求米于上缭诸宗帅,不能满数,偕召勋使袭之。

孙策恶勋兵强,伪卑辞以事勋曰:“上缭宗民数欺鄙郡,欲击之,路不便。

上缭甚富实,愿君伐之,请出兵以为外援。

”且以珠宝、葛越赂勋。

勋大喜,外内尽贺,刘晔独否,勋问其故,对曰:“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也。

兵疲于外而国内虚,策乘虚袭我,则后不能独守。

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若军必出,祸今至矣。

”勋不听,遂伐上缭。

至海昏,宗帅知之,皆空壁逃迁,勋了无所得。

时策引兵西击黄祖,行及石城,闻勋在海昏,策乃分遣从兄贲、辅将八千人屯彭泽,自与领江夏太守周瑜将二万人袭皖城,克之,得术、勋妻子及部曲三万馀人。

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徙所得民东诣吴。

勋还至彭泽,孙贲、孙辅邀击,破之。

勋走保流沂,求救于黄祖,祖遣其子射率船军五千人助勋。

策复就攻勋,大破之,勋北归曹操,射亦遁走。

策收得勋兵二千馀人,船千艘,遂进击黄祖。

十二月,辛亥,策军至沙羡,刘表遣从子虎及南阳韩晞,将长矛五千来救祖。

甲寅,策与战,大破之,斩晞。

祖脱身走,获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杀溺死者数万人。

策盛兵将徇豫章,屯于椒丘,谓功曹虞翻曰:“华子鱼自有名字,然非吾敌也。

若不开门让城,金鼓一震,不得无所伤害。

卿便在前,具宣孤意。

”翻乃往见华歆曰:“窃闻明府与鄙郡故王府君齐名中州,海内所宗,虽在东垂,常怀瞻仰。

”歆曰:“孤不如王会稽。

”翻复曰:“不早豫章资粮器仗,士民勇果,孰与鄙郡?

”歆曰:“大不如也。

”翻曰:“明府言不如王会稽,谦光之谭耳。

精兵不如会稽,实如尊教。

孙讨逆智略超世,用兵如神,前走刘扬州,君所亲见。

南定鄙郡,亦君所闻也。

今欲守孤城,自料资粮,已知不足,不早为计,悔无及也。

今大军已次椒丘,仆便还去,明日日中迎檄不到者,与君辞矣。

”歆曰:“久在江表,常欲北归。

孙会稽来,吾便去也。

”乃夜作檄,明旦,遣吏赍迎。

策便进军,歆葛巾迎策,策谓歆曰:“府君年德名望,远近所归。

策年幼稚,宜修子弟之礼。

”便向歆拜,礼为上宾。

孙盛曰:歆既无夷、皓韬邈之风,又失王臣匪躬之操,桡心于邪儒之说,交臂于陵肆之徒,位夺节堕,咎孰大焉!

策分豫章为庐陵郡,以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

会僮芝病,辅遂进屯庐陵,留周瑜镇巴丘。

孙策之克皖城也,抚视袁术妻子。

及入豫章,收载刘繇丧,善遇其家。

士大夫以是称之。

会稽功曹魏腾尝策意,策将杀之,众忧恐,计无所出。

策母吴夫人倚大井谓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

魏功曹在公尽规,汝今日杀之,则明日人皆叛汝。

吾不忍见祸之及,当先投此井中耳!

”策大惊,遽释腾。

初,吴郡太守会稽盛宪举高岱孝廉。

许贡来领郡,岱将宪避难于营帅许昭家。

乌程邹佗、钱铜及嘉兴王晟等各聚众万馀或数千人,不附孙策。

策引兵扑讨,皆破之,进攻严白虎。

白虎兵败,奔馀杭,投许昭。

程普请击昭,策曰:“许昭有义于旧君,有诚于故友,此丈夫之志也。

”乃舍之。

曹操复屯官渡。

操常从士徐他等谋杀操,入操帐,见校尉许褚,色变,褚觉而杀之。

初,车骑将军董承称受帝衣带中密诏,与刘备谋诛曹操。

操从容谓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

”备方食,失匕箸,值天雷震,备因曰:“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良有以也。

”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服等同谋。

会操遣备与硃灵邀袁术,程昱、郭嘉、董昭皆谏曰:“备不可遣也!

”操悔,追之,不及。

术既南走,硃灵等还。

备遂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行太守事,身还小沛。

东海贼昌豨及郡县多叛操为备。

备众数万人,遣使与袁绍连兵。

操遣司空长史沛国刘岱、中郎将扶风王忠击之,不克。

备谓岱等曰:“使汝百人来,无如我何。

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孝献皇帝戊建安五年(庚辰,公元二零零年)春,正月,董承谋泄。

壬子,曹操杀承及王服、种辑,皆夷三族。

操欲自讨刘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

”操曰:“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

”郭嘉曰:“绍性迟而多疑,来必不速。

备新起,众心未附,急击之,必败。

”操师遂东。

冀州别驾田丰说袁绍曰:“曹操与刘备连兵,未可卒解。

公举军而袭其后,可一往而定。

”绍辞以子疾,未得行。

丰举杖击地曰:“嗟乎!

遭难遇之时,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事去矣!

”曹操击刘备,破之,获其妻子。

进拔下邳,禽关羽。

又击昌豨,破之。

备奔青州,因袁谭以归袁绍。

绍闻备至,去鄴二百里迎之,驻月馀,所亡士卒稍稍归之。

曹操还军官渡,绍乃议攻许,田丰曰:“曹操既破刘备,则许下非复空虚。

且操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今不如以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绍不从。

丰强谏忤绍,绍以为沮众,械系之。

于是移檄州郡,数操罪恶。

二月,进军黎阳。

沮授临行,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势存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

”其弟宗曰:“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

”授曰:“以曹操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伯珪,众实疲敝,而主骄将忲,军之破败,在此举矣。

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

’其今之谓乎!

”振威将军程昱以七百兵守鄄城。

曹操欲益昱兵二千,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见昱少兵,必轻易,不来攻。

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两损其势,愿公无疑。

”绍闻昱兵少,果不往,操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矣!

”袁绍遣其将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沮授曰:“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绍不听。

夏,四月,曹操北救刘延。

荀攸曰:“今兵少不敌,必分其势乃可。

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禽也。

”操从之,绍闻兵渡,即分兵西邀之。

操乃引军兼行趣白马,未至十馀里,良大惊,来逆战。

操使张辽、关羽先登击之。

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而还,绍军莫能当者。

遂解白马之围,徙其民,循河而西。

绍渡河追之,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

今宜留屯延津。

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众弗可还。

”绍弗从。

授临济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

”遂以疾辞。

绍不许而意恨之,复省其所部并属郭图。

绍军至延津南,操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百骑。

”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

”操曰:“勿复白。

”令骑解鞍放马。

是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

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

”操顾攸而笑。

绍骑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

诸将复白:“可上马。

”操曰:“未也。

”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

操曰:“可矣!

”乃皆上马。

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丑。

丑与颜良,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之,绍军夺气。

初,操壮关羽之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使张辽以其情问之,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

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吾终不留,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耳。

”辽以羽言报操,操义之,及羽杀颜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赏赐。

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刘备于袁军。

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操还军官渡,阎柔遣使诣操,操以柔为乌桓校尉。

鲜于辅身见操于官渡,操以辅为右度辽将军,还镇幽土。

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孙策西击黄祖,登诱严白虎馀党,图为后害,策还击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

初,策杀吴郡太守许贡,贡奴客潜民间,欲为贡报仇。

策性好猎,数出驱驰,所乘马精骏,从骑绝不能及,卒遇贡客三人,射策中颊,后骑寻至,皆刺杀之。

策创甚,召张昭等谓曰:“中国方乱,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

”呼权,佩以印绶,谓曰:“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丙年,策卒,时年二十六。

权悲号,未视事,张昭曰:“孝廉,此宁哭时邪!

”乃改易权服,扶令上马,使出巡军。

昭率僚属,上表朝廷,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周瑜自巴丘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张昭共掌众事。

时策虽有会稽、吴郡、丹杨、豫章、庐江、庐陵,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而张昭、周瑜等谓权可与共成大业,遂委心而服事焉。

秋,七月,立皇子冯为南阳王。

壬午,冯薨。

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操应袁绍,绍遣刘备将兵助辟,郡县多应之。

绍遣使拜阳安都尉李通为征南将军,刘表亦阴招之,通皆拒焉。

或劝通从绍,通按剑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

绍虽强盛,终为之虏耳。

吾以死不贰。

”即斩绍使,送印绶诣操。

通急录户调,朗陵长赵俨见通曰:“方今诸郡并叛,独阳安怀附,复趣收其绵绢,小人乐乱,无乃不可乎?

”通曰:“公与袁绍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

”俨曰:“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

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

”乃书与荀彧曰:“今阳安郡百姓困穷,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之机也。

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以为国家宜垂慰抚。

而更急敛绵绢,何以劝善!

”彧即白操,悉以绵绢还民,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通击群贼瞿恭等,皆破之。

遂定淮、汝之地。

时操制新科,下州郡,颇增严峻,而调绵绢方急。

长广太守何夔言于操曰:“先王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

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

比及三年,民安其业,然后乃可齐之以法也。

”操从之。

刘备略汝、颍之间,自许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

曹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故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

”操乃使仁将骑击备,破走之,尽复收诸叛县而还。

备还至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刘表。

绍遣备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

曹操遣将蔡杨击之,为备所杀。

袁绍军阳武,沮授说绍曰:“北兵虽众而劲果不及南,南军谷少而资储不如北。

南幸于急战,北利在缓师。

宜徐持久,旷以日月。

”绍不从。

八月,绍进营稍前,依沙塠为屯,东西数十里。

操亦分营与相当。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曹操出兵与袁绍战,不胜,复还,坚壁。

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皆蒙楯而行。

操乃为霹雳车,发石以击绍楼,皆破,绍复为地道攻操,操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

操众少粮尽,士卒疲乏,百姓困于征赋,多叛归绍者,操患之,与荀彧书,议欲还许,以致绍师。

彧报曰:“绍悉众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

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

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今谷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

是时刘、项莫肯先退者,以为先退则势屈也。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

情见势竭,必将有变。

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操从之,乃坚壁持之。

操见运者,抚之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

”绍运谷车数千乘至官渡。

荀攸言于操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猛锐而轻敌。

击,可破也!

”操曰:“谁可使者?

”攸曰:“徐晃可。

”乃遣偏将军河东徐晃与史涣邀击猛,破走之,烧其辎重。

冬,十月,绍复遣车运谷,使其将淳于琼等将兵万馀人送人,宿绍营北四十里。

沮授说绍:“可遣蒋奇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

”绍不从。

许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许下馀守,势必空弱。

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许可拔也。

许拔,则奉迎天子以讨操,操成禽矣。

如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

”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取操。

”会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攸怒,遂奔操。

操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来,吾事济矣!

”既入坐,谓操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

今有几粮乎?

”操曰:“尚可支一岁。

”攸曰:“无是,更言之!

”又曰:“可支半岁。

”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

何言之不实也!

”操曰:“向言戏之耳。

其实可一月,为之奈何?

”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

袁氏辎重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若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营,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军以益备。

”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

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

会明,琼等望见操兵少,出陈门外,操急击之,琼退保营,操遂攻之。

绍闻操击琼,谓其子谭曰:“就操破琼,吾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

”乃使其将高览、张郃等攻操营。

郃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琼等,琼等破,则事去矣,请先往救之。

”郭图固请攻操营。

郃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拔。

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

”绍但遣轻骑救琼,而以重兵攻操营,不能下。

绍骑至乌巢,操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

”操怒曰:“贼在背后,乃白!

”士卒皆殊死战,遂大破之,斩琼等,尽燔其粮谷,杀士卒千馀人,皆取其鼻,牛马割脣舌,以示绍军,绍军将士皆恟惧。

郭图惭其计之失,复谮张郃于绍曰:“郃快军败。

”郃忿惧,遂与高览焚攻具,诣操营降。

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郃计画不用,怒而来奔,君有何疑!

”乃受之。

于是绍军惊扰,大溃,绍及谭等幅巾乘马,与八百骑渡河。

操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

馀众降者,操尽坑之,前后所杀七万馀人。

沮授不及绍渡,为操军所执,乃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

”操与之有旧,迎谓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

”授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

授知力俱困,宜其见禽。

”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今丧乱未定,方当与君图之。

”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

”操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

”遂赦而厚遇焉。

授寻谋归袁氏,操乃杀之。

操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曰:“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况众人乎!

”冀州城邑多降于操。

袁绍走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把其手曰:“孤以首领相付矣!

”义渠避帐而处之,使宣号令。

众闻绍在,稍复归之。

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矣。

”丰曰:“公貌宽而内忌,不亮吾忠,而吾数以至言迕之,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而恚,内忌将发,吾不望生。

”绍军士皆拊膺泣曰:“向令田丰在此,必不至于败。

”绍谓逄纪曰:“冀州诸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众不同,吾亦惭之。

”纪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

”绍于是谓僚属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

”遂杀之。

初,曹操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败矣。

”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其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审配二子为操所禽,绍将孟岱言于绍曰:“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计。

”郭图、辛评亦以为然。

绍遂以岱为监军,代配守鄴。

护军逄纪素与配不睦,绍以问之,纪曰:“配天性烈直,每慕古人之节,必不以二子在南为不义也。

愿公勿疑。

”绍曰:“君不恶之邪?

”纪曰:“先所争者,私情也。

今所陈者,国事也。

”绍曰:“善!

”乃不废配,配由是更与纪亲。

冀州城邑叛绍者,绍稍复击定之。

绍为人宽雅,有局度,喜怒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从善,故至于败。

冬,十月,辛亥,有星孛于大梁。

庐江太守李术攻杀扬州刺史严象,庐江梅乾、雷绪、陈兰等各聚众数万在江淮间。

曹操表沛国刘馥为扬州刺史。

时扬州独有九江,馥单马造合肥空城,建立州治,招怀乾、绪等,皆贡献相继。

数年中,恩化大行,流民归者以万数。

于是广屯田,兴陂堨。

官民有畜,乃聚诸生,立学校。

又高为城垒,多积木石,以修战守之备。

曹操闻孙策死,欲因丧伐之。

侍御史张纮谏曰:“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

”操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

操欲令纮辅权内附,及以纮为会稽东部都尉。

纮至吴,太夫人以权年少,委纮与张昭共辅之。

纮惟补察,知无不为。

太夫人问扬武都尉会稽董袭曰:“江东可保不?

”袭曰:“江东有山川之固,而讨逆明府恩德在民,讨虏承基,大小用命,张昭秉众事,袭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

”权遗张纮之部,或以纮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于此,权不以介意。

鲁肃将北还,周瑜止之,因荐肃于权曰:“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

”权即见肃,与语,悦之。

宾退,独引肃合榻对饮,曰:“今汉室倾危,孤思有桓、文之功,君何以佐之?

”肃曰:“昔高帝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

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

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保守江东以观天下之衅耳。

若因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此王业也。

”权曰:“今尽力一方,冀以辅汉耳,此言非所及也。

”张昭毁肃年少粗疏,权益贵重之,赏赐储偫,富拟其旧。

权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并合之。

别部司马汝南吕蒙,军容鲜整,士卒练习。

权大悦,增其兵,宠任之。

功曹骆统劝权尊贤接士,勤求损益,飨赐之日,人人别进,问其燥湿,加以密意,诱谕使言,察其志趣。

权纳用焉。

统,俊之子也。

庐陵太守孙辅恐权不能保江东,阴遣人赍书呼曹操。

行人以告,权悉斩辅亲近,分其部曲,徙辅置东。

曹操表征华歆为议郎、参司空军事。

庐江太守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

权以状白曹操曰:“严刺史昔为公所用,而李术害之,肆其无道,宜速诛灭。

今术必复诡说求救。

明公居阿衡之任,海内所瞻,愿敕执事,勿复听受。

”因举兵攻术于皖城。

术求救于操,操不救。

遂屠其城,枭术首。

徙其部曲二万馀人。

刘表攻张羡,连年不下。

曹操方与袁绍相拒,未暇救之。

羡病死,长沙复立其子怿。

表攻怿及零、桂,皆平之。

于是表地方数千里,带甲十馀万,遂不供职贡,郊祀天地,居处服用,僭拟乘舆焉。

张鲁以刘璋暗懦,不复承顺,袭别部司马张修,杀之而并其众。

璋怒,杀鲁母及弟,鲁遂据汉中,与璋为敌。

璋遣中郎将庞羲击之,不克。

璋以羲为巴郡太守,屯阆中以御鲁。

羲辄召汉昌賨民为兵,或构羲于璋,璋疑之。

赵韪数谏不从,亦恚恨。

初,南阳、三辅民流入益州者数万家,刘焉悉收以为兵,名曰东州兵。

璋性宽柔,无威略,东州人侵暴旧民,璋不能禁。

赵韪素得人心,因益州士民之怨,遂作乱,引兵数万攻璋。

厚赂荆州,与之连和。

蜀郡、广汉、犍为皆应之。

资治通鉴·卷六十四·汉纪五十六

〔司马光〕 〔宋〕

起重光大荒落,尽旃蒙作噩,凡五年。

孝献皇帝己建安六年(辛巳,公元二零一年)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曹操就谷于安民。

以袁绍新破,欲以其间击刘表。

荀彧曰:“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

而欲远师江、汉,若绍收其馀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

”操乃止。

夏,四月,操扬兵河上,击袁绍仓亭军,破之。

秋,九月,操还许。

操自击刘备于汝南,备奔刘表,龚都等皆散。

表闻备至,自出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备在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至厕,慨然流涕。

表怪,问备,备曰:“平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

今不复骑,髀里肉生。

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曹操遣夏侯渊、张辽围昌豨于东海,数月,粮尽,议引军还。

辽谓渊曰:“数日已来,每行诸围,豨辄属目视辽,又其射矢更稀。

此必豨计犹豫,故不力战。

辽欲挑与语,倘可诱也。

”乃使谓豨曰:“公有命,使辽传之。

”豨果下与辽语。

辽为说操神武,方以德怀四方,先附者受大赏,豨乃许降。

辽遂单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豨欢喜,随辽诣操。

操遣豨还。

赵韪围刘璋于成都。

东州人恐见诛灭,相与力战,韪遂败退,追至江州,杀之。

庞羲惧,遣吏程祁宣旨于其父汉昌令畿,索賨兵。

畿曰:“郡合部曲,本不为乱,纵有谗谀,要在尽诚,若遂怀异志,不敢闻命。

”羲更使祁说之,畿曰:“我受牧恩,当为尽节。

汝为郡吏,自宜效力。

不义之事,有死不为。

”羲怒,使人谓畿曰:“不从太守,祸将及家!

”畿曰:“乐羊食子,非无父子之恩,大义然也。

今虽羹祁以赐畿,畿啜之矣。

”羲乃厚谢于璋。

璋擢畿为江阳太守。

朝廷闻益州乱,以五官中郎将牛亶为益州刺史。

征璋为卿,不至。

张鲁以鬼道教民,使病者自首其过,为之请祷,实无益于治病,然小人昏愚,竞共事之。

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

不置长吏,皆以祭酒为治。

民、夷便乐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其道。

后遂袭取巴郡,朝廷力不能征,遂就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贡献而已。

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为汉宁王。

功曹巴西阎圃谏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财富土沃,四面险固。

上匡天子,则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

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不烦于王。

愿且不称,勿为祸先。

”鲁从之。

孝献皇帝己建安七年(壬午,公元二零二年)春,正月,曹操军谯,遂至浚仪,治睢阳渠。

遣使以太牢祀桥玄。

进军官渡。

袁绍自军败,惭愤,发病呕血。

夏,五月,薨。

初,绍有三子:谭、熙、尚。

绍后妻刘氏爱尚,数称于绍。

绍欲以为后,而未显言之。

乃以谭继兄后,出为青州刺史。

沮授谏曰:“世称万人逐兔,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谭长子,当为嗣,而斥使居外,祸其始此矣。

”绍曰:“吾欲令诸子各据一州,以视其能。

”于是以中子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幹为并州刺史。

逄纪、审配素为谭所疾,辛评、郭图皆附于谭,而与配、纪有隙。

及绍薨,众以谭长,欲立之。

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害,遂矫绍遗命,奉尚为嗣。

谭至,不得立,自称车骑将军,屯黎阳。

尚少与之兵,而使逄纪随之。

谭求益兵,审配等又议不与。

谭怒,杀逄纪。

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谭。

谭告急于尚,尚留审配守鄴,自将助谭,与操相拒。

连战,谭、尚数败,退而固守。

尚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与高幹、匈奴南单于共攻河东,发使与关中诸将马腾等连兵,腾等阴许之,援所经城邑皆下。

河东郡吏贾逵守绛,援攻之急。

城将溃,父老与援约,不害逵乃降,援许之。

援欲使逵为将,以兵劫之,逵不动。

左右引逵使叩头,逵叱之曰:“安有国家长吏为贼叩头!

”援怒,将斩之,或伏其上以救之。

绛吏民闻将杀逵,皆乘城呼曰:“负约杀我贤君,宁俱死耳!

”乃困于壶关,著土窖中,盖以车轮。

逵谓守者曰:“此间无健儿邪,而使义士死此中乎?

”有祝公道者,适闻其言,乃夜往,盗引出逵,折械遣去,不语其姓名。

曹操使司隶校尉钟繇围南单于于平阳,未拔而援至。

繇使新丰令冯翊张既说马腾,为言利害。

腾疑未决。

傅幹说腾曰:“古人有言‘顺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诛暴乱,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谓顺道矣。

袁氏恃其强大,背弃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可谓逆德矣。

今将军既事有道,不尽其力,阴怀两端,欲以坐观成败。

吾恐成败既定,奉辞责罪,将军先为诛首矣!

”于是腾惧。

幹因曰:“智者转祸为福。

今曹公与袁氏相持,而高幹、郭援合攻河东。

曹公虽有万全之计,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

将军诚能引兵讨援,内外击之,其势必举。

是将军一举,断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将军,将军功名无与比矣。

”腾乃遣子超将兵万馀人与繇会。

初,诸将以郭援众盛,欲释平阳去。

钟繇曰:“袁氏方强,援之来,关中阴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

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寇仇?

纵吾欲归,其得至乎?

此为未战先自败也。

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

”援至,果径前渡汾,众止之,不从。

济水未半,繇击,大破之。

战罢,众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

援,繇之甥也。

晚后,马超校尉南安庞德,于鞬中出一头,繇见之而哭。

德谢繇,繇曰:“援虽我甥,乃国贼也,卿何谢之有!

”南单于遂降。

刘表使刘备北侵,至叶,曹操遣夏侯惇、于禁等拒之。

备一旦烧屯去,惇等追之。

裨将军巨鹿李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

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

”惇等不听,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里,兵大败。

典往救之,备乃退。

曹操下书责孙权任子,权召群僚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决。

权引周瑜诣吴夫人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不满百里之地。

继嗣贤能,广土开境,遂据荆、扬,至于南海,传业延祚,九百馀年。

今将军承父兄馀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有何逼迫而欲送质!

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见制于人也。

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馀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

不如勿遣,徐观其变。

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

若图为暴乱,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

”吴夫人曰:“公瑾议是也。

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

”遂不送质。

孝献皇帝己建安八年(癸未,公元二零三年)春,二月,曹操攻黎阳,与袁谭、袁尚战于城下,谭、尚败走,还鄴。

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麦。

诸将欲乘胜遂攻之,郭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

今权力相侔,各有党与,急之则相保,缓之则争心生。

不如南向荆州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

”操曰:“善!

”五月,操还许,留其将贾信屯黎阳。

谭谓尚曰:“我铠甲不精,故前为曹操所败。

今操军退,人怀归志,及其未济,出兵掩之,可令大溃,此策不可失也。

”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

谭大怒,郭图、辛评因谓谭曰:“使先公出将军为兄后者,皆审配之谋也。

”谭遂引兵攻尚,战于门外。

谭败,引兵还南皮。

别驾北海王修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谭。

谭欲更还攻尚,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

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曰‘我必胜’,其可乎?

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

彼谗人离间骨肉以求一朝之利,愿塞耳勿听也。

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横行于天下。

”谭不从。

谭将刘询起兵漯阴以叛谭,诸城皆应之。

谭叹曰:“今举州皆叛,岂孤之不德邪?

”王修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

”后十馀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

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

秋,八月,操击刘表,军于西平。

袁尚自将攻袁谭,大破之。

谭奔平原,婴城固守。

尚围之急,谭遣辛评弟毘诣曹操请救。

刘表以书谏谭曰:“君子违难不适仇国,交绝不出恶声,况忘先人之仇,弃亲戚之好,而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

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当降志辱身,以济事为务,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为高义邪?

”又与尚书曰:“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

今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

仁君度数弘广,绰然有馀,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

若迷而不反,则胡夷将有讥诮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

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面遗田父之获者也。

”谭、尚皆不从。

辛毘至西平见曹操,致谭意,群下多以为刘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

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

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心。

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

今兄弟遘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

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

”操从之。

后数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敝,辛毘望操色,知有变,以语郭嘉。

嘉曰操,操谓毘曰:“谭必可信,尚必可克不?

”毘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也,直当论其势耳。

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己也。

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

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

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连年战伐,介胄生虮虱,加以旱蝗,饥馑并臻。

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

今往攻鄴,尚不还救,即不能自守。

还救,即谭踵其后。

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疲敝之寇,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

天以尚与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丰乐,国未有衅。

仲虺有言,‘取乱侮亡’。

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

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

朝不谋夕,民命靡继,而不绥之,欲待他年。

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

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

且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矣。

”操曰:“善!

”乃许谭平。

冬,十月,操至黎阳。

尚闻操渡河,乃释平原还鄴。

尚将吕旷、高翔畔归曹操,谭复阴刻将军印以假旷、翔。

操知谭诈,乃为子整娉谭女以安之,而引军还。

孙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而山寇复动。

权还,过豫章,使征虏中郎将吕范平鄱阳、会稽,荡寇中郎将程普讨乐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领海昏,以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守剧县令长,讨山越,悉平之。

建安、汉兴、南平民作乱,聚众各万馀人,权使南部都尉会稽贺齐进讨,皆平之,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

拜齐平东校尉。

孝献皇帝己建安九年(甲申,公元二零四年)春,正月,曹操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二月,袁尚复攻袁谭于平原,留其将审配、苏由守鄴。

曹操进军至洹水,苏由欲为内应,谋泄,出奔操。

操进至鄴,为土山、地道以攻之。

尚武安长尹楷屯毛城,以通上党粮道。

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鄴,自将击楷,破之而还。

又击尚将沮鹄于邯郸,拔之。

易阳令韩范、涉长梁岐皆举县降。

徐晃言于操曰:“二袁未破,诸城未下者倾耳而听,宜旌赏二县以示诸城。

”操从之,范、岐皆赐爵关内侯。

黑山贼帅张燕遣使求助,操拜平北将军。

五月,操毁土山、地道,凿堑围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

配望见,笑之,不出争利。

操一夜浚之,广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

城中饿死者过半。

秋,七月,尚将兵万馀人还救鄴。

未到,欲令审配知外动止,先使主簿巨鹿李孚入城。

孚斫问事杖,系著马边,自著平上帻,将三骑,投暮诣鄴下。

自称都督,历北围,循表而东,步步呵责守围将士,随轻重行其罚。

遂历操营,前至南围,当章门,复责怒守围者,收缚之。

因开其围,驰到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绳引,孚得入。

配等见孚,悲喜,鼓噪称万岁。

守围者以状闻,操笑曰:“此非徒得入也,方且复出。

”孚知外围益急,不可复冒,乃请配悉出城中老弱以省谷,夜,简别数千人,皆使持白幡,从三门并出降。

孚复将三骑作降人服,随辈夜出,突围得去。

尚兵既至,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

”操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

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

”尚果循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鄴十七里,临滏水为营。

夜,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

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

操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操遂围之。

未合,尚惧,遣使求降。

操不听,围之益急。

尚夜遁,保祁山,操复进围之。

尚将马延、张顗等临陈降,众大溃,尚奔中山。

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

审配令士卒曰:“坚守死战!

操军疲矣,幽州方至,何忧无主!

”操出行围,配伏弩射之,几中。

配兄子荣为东门校尉,八月,戊寅,荣夜开门内操兵。

配拒战城中,操兵生获之。

辛评家系鄴狱,辛毘驰往,欲解之,已悉为配所杀。

操兵缚配诣帐下,毘逆以马鞭击其头,骂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

”配顾曰:“狗辈,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

且汝今日能杀生我邪?

”有顷,操引见,谓配曰:“曩日孤之行围,何弩之多也!

”配曰:“犹恨其少!

”操曰:“卿忠于袁氏,亦自不得不尔。

”意欲活之。

配意气壮烈,终于桡辞,而辛毘等号哭不已,遂斩之。

冀州人张子谦先降,素与配不善,笑谓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

”配厉声曰:“汝为降虏,审配为忠臣。

虽死,岂羡汝生邪!

”临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也。

”操乃临祀绍墓,哭之流涕。

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禀食之。

初,袁绍与操共起兵,绍问操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

”操曰:“足下意以为何如?

”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九月,诏以操领冀州牧。

操让还兗州。

初,袁尚遣从事安平牵招至上党督军粮,未还,尚走中山,招说高幹以并州迎尚,并力观变,幹不从。

招乃东诣曹操,操复以为冀州从事。

又辟崔琰为别驾,操谓琰曰:“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

”琰对曰:“今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

”操改容谢之。

许攸恃功骄嫚,尝于众坐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

”操笑曰:“汝言是也。

”然内不乐,后竟杀之。

冬,十月,有星孛于东井。

高幹以并州降,操复以幹为并州刺史。

曹操之围鄴也,袁谭复背之,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

攻袁尚于中山,尚败,走故安,从袁熙。

谭悉收其众,还屯龙凑。

操与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讨。

十二月,操军其门,谭拔平原,走保南皮,临清河而屯。

操入平原,略定诸县。

曹操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

度曰:“我王辽东,何永宁也!

”藏印绶于武库。

是岁,度卒,子康嗣位,以永宁乡侯封其弟恭。

操以牵招尝为袁氏领乌桓,遣诣柳城,抚慰乌桓。

值峭王严五千骑欲助袁谭,又,公孙康遣使韩忠假峭王单于印绶。

峭王大会群长,忠亦在坐。

峭王问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为单于。

今曹公复言当更白天子,假我真单于。

辽东复持印绶来。

如此,谁当为正?

”招答曰:“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

中间违错天子命,曹公代之,言当白天子,更假真单于,是也。

辽东下郡,何得擅称拜假也!

”忠曰:“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馀万,又有扶馀、濊貊之用。

当今之势,强者为右,曹操何得独为是也!

”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服,宁静四海。

汝君臣顽嚣,今恃险远,背违天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

方当屠戮,何敢慢易咎毁大人!

”便捉忠头顿筑,拔刀欲斩之。

峭王惊怖,徒跣抱招,以救请忠,左右失色。

招乃还坐,为峭王等说成败之效,祸福所归。

皆下席跪伏,敬受敕教,便辞辽东之使,罢所严骑。

丹杨大都督妫览、郡丞戴员杀太守孙翊。

将军孙河屯京城,驰赴宛陵,览、员复杀之。

遣人迎扬州刺史刘馥,令往历阳,以丹杨应之。

览入居军府中,欲逼取翊妻徐氏。

徐氏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然后听命。

”览许之。

徐氏潜使所亲语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与共图览,高、婴涕泣许诺,密呼翊时侍养者二十馀人与盟誓合谋。

到晦日,设祭。

徐氏哭泣尽哀,毕,乃除服,薰香沐浴,言笑欢悦。

大小忄妻怆,怪其如此。

览密觇,无复疑意。

徐氏呼高、婴置户内,使人召览入。

徐氏出户拜览,适得一拜,徐大呼:“二君可起!

”高、婴俱出,共杀览,馀人即就外杀员。

徐氏乃还縗纟至,奉览、员首以祭翊墓,举军震骇。

孙权闻乱,从椒丘还。

至丹杨,悉族诛览、员馀党,擢高、婴为牙门,其馀赏赐有差。

河子韶,年十七,收河馀众屯京城。

权引军发吴,夜至京城下营,试攻惊之。

兵皆乘城,传檄备警,欢声动地,颇射外人。

权使晓谕,乃止。

明日见韶,拜承列校尉,统河部曲。

孝献皇帝己建安十年(乙酉,公元二零五年)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谭出战,士卒多死。

操欲缓之,议郎曹纯曰:“今县师深入,难以持久,若进不能克,退必丧威。

”乃自执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

谭出走,追斩之。

李孚自称冀州主簿,求见操曰:“今城中弱强相陵,人心扰乱,以为宜令新降为内所识信者宣传明教。

”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谕吏民,使各安故业,不得相侵,城中乃安。

操于是斩郭图等及其妻子。

袁谭使王修运粮于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往赴之,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君焉归!

”遂谐曹操,乞收葬谭尸,操许之,复使修还乐安,督军粮。

谭所部诸城皆服,唯乐安太守管统不下。

操命修取统首,修以统亡国忠臣,解其缚,使诣操,操悦而赦之,辟修为司空掾。

郭嘉说操多辟青、冀、幽、并名士以为掾属,使人心归附,操从之。

官渡之战,袁绍使陈琳为檄书,数操罪恶,连及家世,极其丑诋。

及袁氏败,琳归操,操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

”琳谢罪,操释之,使与陈留阮瑀俱管记室。

先是渔阳王松据涿郡,郡人刘放说松以地归操,操辟放参司空军事。

袁熙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与尚俱奔辽西乌桓。

触自号幽州刺史,驱率诸郡太守令长,背袁向曹,陈兵数万,杀白马而盟,令曰:“敢违者斩!

”众莫敢仰视,各以次歃。

别驾代郡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义阙矣。

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为也。

”一坐为珩失色。

触曰:“夫举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厉事君。

”乃舍之。

触等遂降曹操,皆封为列侯。

夏,四月,黑山贼帅张燕率其众十馀万降,封安国亭侯。

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及涿郡太守,三郡乌桓攻鲜于辅于犷平。

秋,八月,操讨犊等,斩之。

乃渡潞水救犷平,乌桓走出塞。

冬,十月,高幹闻操讨乌桓,复以并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

操遣其将乐进、李典击之。

河内张晟,众万馀人,寇崤、渑间,弘农张琰起兵以应之。

河东太守王邑被征,郡掾卫固及中郎将范先等诣司隶校尉钟繇,请留之。

繇不许。

固等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高幹通牒。

曹操谓荀彧曰:“关西诸将,外服内贰,张晟寇乱殽、渑,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将为深害。

当今河东,天下之要地也,君为我举贤才以镇之。

”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当难,智足以应变。

”操乃以畿为河东太守。

钟繇促王邑交符,邑佩印绶,径从河北诣许自归。

卫固等使兵数千人绝陕津,杜畿至,数月不得渡。

操遣夏侯惇讨固等,未至,畿曰:“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

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于固。

固等势专,必以死战。

讨之不胜,为难未已。

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

且固等未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

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伪受吾。

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

”遂诡道从郖津度。

范先欲杀畿以威众,且观畿去就,于门下斩杀主簿已下三十馀人,畿举动自若。

于是固曰:“杀之无损,徒有恶名。

且制之在我。

”遂奉之。

畿谓固、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

然君固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

”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

将校吏兵三千馀人,皆范先督之。

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

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今大发兵,众情必扰,不如徐以赀募兵。

”固以为然,从之,得兵甚少。

畿又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史,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

”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

于是善人在外,阴为己援。

恶人分散,各还其家。

会白骑攻东垣,高幹入濩泽。

畿知诸县附己,乃出,单将数十骑,赴坚壁而守之,吏民多举城且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馀人。

固等与高幹、张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

曹操使议郎张既西征关中诸将马腾等,皆引兵会击晟等,破之,斩固、琰等着,其馀党与皆赦之。

于是杜畿治河东,务崇宽惠。

民有辞讼,畿为陈义理,遣归谛思之,父老皆自相责怒,不敢讼。

劝耕桑,课畜牧,百姓家家丰实。

然后兴学校,举孝弟,修戎事,讲武备,河东遂安。

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秘书监、侍中荀悦作《申鉴》五篇,奏之。

悦,爽之兄子也。

时政在曹氏,天子恭己,悦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故作是书。

其大略曰:为政之术,先屏四患,乃崇五政。

伪乱欲,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四者不除,则政末由行矣,是为四患。

兴农桑以养其生,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常罚以统其法,是谓五政。

人不畏死,不可惧以罪。

人不乐生,不可劝以善。

故在上者,先丰民财以定其志,是谓养生。

善恶要乎功罪,毁誉效于准验,听言责事,举名察实,无或作伪以荡众心。

故欲无奸怪,民无淫风,是谓正俗。

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

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

桎梏鞭扑以加小人,化其形也。

若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涂,是谓章化。

在上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安居则寄之内政,有事则用之军旅,是谓秉威。

赏罚,政之柄也。

人主不妄赏,非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矣。

不妄罚,非矜其人也,罚妄行,则恶不惩矣。

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

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法立矣。

是谓统法。

四患既蠲,五政又立,行之以诚,守之以固,简而不怠,疏而不失,垂拱揖让,而海内平矣。

资治通鉴·卷六十·汉纪五十二

〔司马光〕 〔宋〕

起重光协洽,尽昭阳作噩,凡三年。

孝献皇帝乙初平二年(辛未,公元一九一年)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关东诸将议:以朝廷幼冲,逼于董卓,远隔关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刘虞,宗室贤俊,欲共立为主。

曹操曰:“吾等所以举兵而远近莫不响应者,以义故也。

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非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韩馥、袁绍以书与袁术曰:“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马虞为帝。

”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君,乃外托公义以拒之。

绍复与术书曰:“今西名有幼君,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复信!

但当使兵往屯关要,皆自蹙死。

东立圣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

又室家见戮,不念子胥可复北面乎?

”术答曰:“圣主聪睿,有周成之质。

贼卓因危乱之际,威服百寮,此乃汉家小厄之会,乃云今上‘无血脉之属’,岂不诬乎!

又曰‘室家见戮,可复北面’,此卓所为,岂国家哉!

慺慺赤心,志在灭卓,不识其他!

”馥、绍竟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赍议上虞尊号。

虞见岐等,厉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国耻。

诸君各据州郡,宜共戮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污邪!

”固拒之。

馥等又请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复不听,欲奔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

二月,丁丑,以董卓为太师,位在诸侯王上。

孙坚移屯梁东,为卓将徐荣所败,复收散卒进屯阳人。

卓遣东郡太守胡轸督步骑五千击之,以吕布为骑督。

轸与布不相得,坚出击,大破之,枭其都督华雄。

或谓袁术曰:“坚若得雒,不可复制,此为除狼而得虎也。

”术疑之,不运军粮。

坚夜驰见术,画地计校曰:“所以出身不顾者,上为国家讨贼,下慰将军家门之私雠。

坚与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将军受浸润之言,还相嫌疑,何也?

”术踧,即调发军粮。

坚还屯,卓遣将军李傕说坚,欲与和亲,令坚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许表用之。

坚曰:“卓逆天无道,今不夷汝三族,县示四海,则吾死不瞑目,岂将与乃和亲邪!

”复进军大谷,距雒九十里。

卓自出,与坚战于诸陵间。

卓败走,却屯渑池,聚兵于陕。

坚进至雒阳,击吕布,复破走。

坚乃扫除宗庙,祠以太牢,得传国玺于城南甄宫井中。

分兵出新安、渑池间以邀卓。

卓谓长史刘艾曰:“关东军败数矣,皆畏孤,无能为也。

惟孙坚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

孤昔与周慎西征边、韩于金城,孤语张温,求引所将兵为慎作后驻,温不听。

温又使孤讨先零叛羌,孤知其不克而不得止,遂行,留别部司马刘靖将步骑四千屯安定以为声势。

叛羌欲截归道,孤小击辄开,畏安定有兵故也。

虏谓安定当数万人,不知但靖也。

而孙坚随周慎行,谓慎求先将万兵造金城,使慎以二万作后驻。

边、韩畏慎大兵,不敢轻与坚战,而坚兵足以断其运道。

儿曹用其言,凉州或能定也。

温既不能用孤,慎又不能用坚,卒用败走。

坚以佐军司马,所见略与人同,固自为可。

但无故从诸袁儿,终亦死耳!

”乃使东中郎将董越屯渑池,中郎将段煨屯华阴,中郎将牛辅屯安邑,其馀诸将布在诸县,以御山东。

辅,卓之婿也。

卓引还长安。

孙坚修塞诸陵,引军还鲁阳。

夏,四月,董卓至长安,公卿皆迎拜车下。

卓抵手谓御史中丞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

”嵩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

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卓党欲尊卓比太公,称尚父。

卓以问蔡邕,邕曰:“明公威德,诚为巍巍,然比之太公,愚意以为未可。

宜须关东平定,车驾还反旧京,然后议之。

”卓乃止。

卓使司隶校尉刘器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者,皆身诛,财物没官。

于是更相诬引,冤死者以千数。

百姓嚣嚣,道路以目。

六月,丙戌,地震。

秋,七月,司空种拂免。

以光禄大夫济南淳于嘉为司空,太尉赵谦罢。

以太常马日磾为太尉。

初,何进遣云中张杨还并州募兵,会进败,杨留上党,有众数千人。

袁绍在河内,杨往归之,与南单于于扶罗屯漳水。

韩馥以豪杰多归心袁绍,忌之。

阴贬节其军粮,欲使其众离散。

会馥将麹义叛,馥与战而败,绍因与义相结。

绍客逢纪谓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结,不据一州,无以自全。

”绍曰:“冀州兵强,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

”纪曰:“韩馥庸才,可密要公孙瓚使取冀州,馥必骇惧,因遣辩士为陈祸福,馥迫于仓卒,必肯逊让。

”绍然之,即以书与瓚。

瓚遂引兵而至,外托讨董卓而阴谋袭馥,馥与战不利。

会董卓入关,绍还军延津,使外甥陈留高幹及馥所亲颍川辛评、荀谌、郭图等说馥曰:“公孙瓚将燕、代之卒乘胜来南,而诸郡应之,其锋不可当。

袁车骑引军东向,其意未可量也。

窃为将军危之!

”馥惧,曰:“然则为之奈何?

”谌曰:“君自料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孰与袁氏?

”馥曰:“不如也。

”“监危吐决,智勇过人,又孰与袁氏?

”馥曰:“不如也。

”谌曰:“袁氏一时之杰,将军资三不如之势,久处其上,彼必不为将军下也。

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彼若与公孙瓚并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将军之旧,且为同盟,当今之计,若举冀州以让袁氏,彼必厚德将军,瓚亦不能与之争矣。

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

”馥性恇怯,因然其计。

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闻而谏曰:“冀州带甲百万,谷支十年。

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州与之!

”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

”先是,馥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万张屯孟津,闻之,率兵驰还。

时绍在朝歌清水,浮等从后来,船数百艘,众万馀人,整兵鼓,夜过绍营,绍甚恶之。

浮等到,谓馥曰:“袁本初军无头粮,各已离散,虽有张杨、于扶罗新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

小从事等请以见兵拒之,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

明将军但当开阁高枕,何忧何惧!

”馥又不听,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赵忠故舍,遣子送印绶以让绍。

绍将至,从事十人争弃馥去,独耿武、闵纯杖刀拒之,不能禁,乃止。

绍皆杀之。

绍遂领冀州牧,承制以馥为奋威将军,而无所将御,亦无官属。

绍以广平沮授为奋武将军,使监护诸将,宠遇甚厚。

魏郡审配、巨鹿田丰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韩馥,绍以丰为别驾,配为治中,及南阳许攸、逢纪、颍川荀谌皆为谋主。

绍以河内硃汉为都官从事。

汉先为韩馥所不礼,且欲徼迎绍意,擅发兵围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楼,收得馥大儿,槌折两脚。

绍立收汉,杀之。

馥犹忧怖,从绍索去,往依张邈。

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

馥在坐上,谓为见图,无何,起至溷,以书刀自杀。

鲍信谓曹操曰:“袁绍为盟主,因权夺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

若抑之,则力不能制,只以遘难。

且可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

”搡善之。

会黑山、于毒、白绕、眭固等十馀万众人略东郡,王肱不能御。

曹操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

袁绍因表操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南单于劫张杨以叛袁绍,屯于黎阳。

董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者。

董卓使人诬卫尉张温与袁术交通,冬,十月,壬戌,笞杀温于市以应之。

青州黄巾寇勃海,众三十万,欲与黑山合。

公孙瓚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馀级。

贼弃其辎重,奔走渡河。

瓚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万馀人,车甲财物不可胜算,威名大震。

刘虞子和为侍中,帝思东归,使和伪逃董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

和至南阳,袁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

虞得书,遣数千骑诣和。

公孙瓚知术有异志,止之,虞不听。

瓚恐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

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由是虞、瓚有隙。

和逃术来北,复为袁绍所留。

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袁术亦自相离贰。

术遣孙坚击董卓未返,绍以会稽周昂为豫州刺史,袭夺坚阳城。

坚叹曰:“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垂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

”引兵击昂,走之。

袁术遣公孙越助坚攻昂,越为流矢所中死。

公孙瓚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

”遂出军屯磐河,上疏数绍罪恶,进兵攻绍。

冀州诸城多畔绍从瓚。

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瓚从弟范,遣之郡,而范遂背绍,领勃海兵以助瓚。

瓚乃自署其将帅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兗州刺史。

又悉改置郡、县守、令。

初,涿郡刘备,中山靖王之后也。

少孤贫,与母以贩履为业,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

有大志,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

尝与公孙瓚同师事卢植,由是往依瓚。

瓚使备与田楷徇青州有功,因以为平原相。

备少与河东关羽、涿郡张飞相友善。

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

备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备周旋,不避艰险。

常山赵云为本郡将吏兵诣公孙瓚,瓚曰:“闻贵州人皆愿袁氏,君何独迷而能反乎?

”云曰:“天下讻讠凶,未知孰是,民有倒县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

”刘备见而奇之,深加接纳,云遂从备至平原,为备主骑兵。

初,袁术之得南阳,户口数百万,而术奢淫肆欲,征敛无度,百姓苦之,稍稍离散。

既与袁绍有隙,各立党援以相图谋。

术结公孙瓚而绍连刘表,豪桀多附于绍。

术怒曰:“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

”又与公孙瓚书曰:“绍非袁氏子。

”绍闻大怒。

术使孙坚击刘表,表遣其将黄祖逆战于樊、邓之间,坚击破之,遂围襄阳。

表夜遣黄祖潜出发兵,祖将兵欲还,坚逆与战,祖败走,窜岘山中。

坚乘胜夜追祖,祖部兵从竹木间暗射坚,杀之。

坚所举孝廉长沙桓阶诣表坚丧,表义而许之。

坚兄子贲率其士众就袁术,术复表贲为豫州刺史。

术由是不能胜表。

初,董卓入关,留硃俊守雒阳,而俊潜与山东诸将通谋,惧为卓所袭,出奔荆州。

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

俊复引兵还雒,击懿,走之。

俊以河南残破无所资,乃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卓。

徐州刺史陶谦上俊行车骑将军,遣精兵三千助之,馀州郡亦有所给。

谦,丹杨人。

朝廷以黄巾寇乱徐州,用谦为刺史。

谦至,击黄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刘焉在益州阴图异计。

沛人张鲁,自祖父陵以来世为五斗米道,客居于蜀。

鲁母以鬼道常往来焉家,焉乃以鲁为督义司马,以张脩为别部司马,与合兵掩杀汉中太守苏固,断绝斜谷阁,杀害汉使。

焉上书言:“米贼断道,不得复通。

”又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馀人,以立威刑。

犍为太守任岐及校尉贾龙由此起兵攻焉,焉击杀岐、龙。

焉意渐盛,作乘舆车具千馀乘,刘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时焉子范为左中郎将,诞为治书御史,璋为奉车都尉,皆从帝在长安,惟小子别部车马瑁素随焉。

帝使璋晓喻焉,焉留璋不遣。

公孙度威行海外,中国人士避乱者多归之,北海管宁、邴原、王烈皆往依焉。

宁少时与华歆为友,尝与歆共锄菜,见地有金,宁挥锄不顾,与瓦石无异,歆捉而掷之,人以是知其优劣。

邴原远行游学,八九年而归,师友以原不饮酒,会米肉送之,原曰:“本能饮酒,但以荒思废业,故断之耳。

今当远别,可一饮燕。

”于是共坐饮酒,终日不醉。

宁、原俱以操尚称,度虚馆以候之。

宁既见度,乃庐于山谷。

时避难者多居郡南,而宁独居北,示无还志,后渐来从之,旬月而成邑。

宁每见度,语唯经典,不及世事。

还山,专讲《诗》、《书》,习俎豆,非学者无见也。

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

邴原性刚直,清议以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

宁谓原曰:“潜龙以不见成德。

言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

”密遣原逃归,度闻之,亦不复追也。

王烈器业过人,少时名闻在原、宁之右。

善于教诱,乡里有盗牛者,主得之,盗请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也!

”烈闻而使人谢之,遗布一端。

或问其故,烈曰:“盗惧吾闻其过,是有耻恶之心,既知耻恶,则善心将生,故与布以劝为善也。

”后有老父遗剑于路,行道一人见而守之。

至暮,老父还,寻得剑,怪之,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盗牛者也。

诸有争讼曲直将质之于烈,或至涂而反,或望庐而还,皆相推以直,不敢使烈闻之。

度欲以为长史,烈辞之,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孝献皇帝乙初平三年(壬申,公元一九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董卓遣牛辅将兵屯陕,辅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张掖郭汜、武威张济将步骑数万击破硃俊于中牟,因掠陈留、颍川诸县,所过杀虏无遗。

初,荀淑有孙曰彧,少有才名,何颙见而异之,曰:“王佐才也!

”及天下乱,彧谓父老曰:“颍川四战之地,宜亟避之。

”乡人多怀土不能去,彧独率宗族去依韩馥。

会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

彧度绍终不能定大业,闻曹操有雄略,乃去绍从操。

操与语,大悦,曰:“吾子房也!

”以为奋武司马。

其乡人留者,多为傕、汜等所杀。

袁绍自出拒公孙瓚,与瓚战于界桥南二十里。

瓚兵三万,其锋甚锐。

绍令麹义领精兵八百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

瓚轻其兵少,纵骑腾之。

义兵伏楯下不动,未至十数步,一时同发,欢呼动地,瓚军大败。

斩其所置冀州刺史严纲,获甲首千馀级。

追至界桥,瓚敛兵还战,义复破之,遂到瓚营,拔其牙门,馀众皆走。

初,兗州刺史刘岱与绍、瓚连和,绍令妻子居岱所,瓚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助岱。

及瓚击破绍军,语岱令遣绍妻子,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绍家,将骑还!

吾定绍,将加兵于岱。

”岱与官属议,连日不决,闻东郡程昱有智谋,召而问之,昱曰:“若弃绍近援而求瓚远助,此假人于越以救溺子之说也。

夫公孙瓚非袁绍之敌也,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

”岱从之。

范方将其骑归,未至而瓚败。

曹操军顿丘,于毒等攻东武阳。

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

诸将皆请救武阳。

操曰:“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不过,我能败其本屯。

虏不能拔武阳必矣。

”遂行。

毒闻之,弃武阳还。

操遂击眭固及匈奴于夫罗于内黄,皆大破之。

董卓以其弟旻为左将军,兄子璜为中军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内外并列朝廷。

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

卓车服僭拟天子,召呼三台,尚书以下皆自诣卓府启事。

又筑坞于郿,高厚皆七丈,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

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卓忍于诛杀,诸将言语有蹉跌者,便戮于前,人不聊生。

司徒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瓚密谋诛卓。

中郎将吕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卓自以遇人无礼,行止常以布自卫,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然卓性刚褊,尝小失卓意,卓拔手戟掷布,布拳捷避之,而改容顾谢,卓意亦解。

布由是阴怨于卓。

卓又使布守中阁,而私于傅婢,益不自安。

王允素善待布,布见允,自陈卓几见杀之状,允因以诛卓之谋告布,使为内应。

布曰:“如父子何?

”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

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邪!

”布遂许之。

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会未央殿。

卓朝服乘车而入,陈兵夹道,自营至宫,左步右骑,屯卫周匝,令吕布等扞卫前后。

王允使士孙瑞自书诏以授布,布令同郡骑都尉李肃与勇士秦谊、陈卫等十馀人伪著卫士服,守北掖门内以待卓。

卓入门,肃以戟刺之。

卓衷甲,不入,伤臂,堕车,顾大呼曰:“吕布何在?

”布曰:“有诏讨贼臣!

”卓大骂曰:“庸狗,敢如是邪!

”布应声持矛刺卓,趣兵斩之。

主簿田仪及卓仓头前赴其尸,布又杀之,凡所杀三人。

布即出怀中诏版以令吏士曰:“诏讨卓耳,馀皆不问。

”吏士皆正立不动,大称万岁。

百姓歌舞于道,长安中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

弟旻、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为其群下所斫射死。

暴卓尸于市。

天时始热,卓素充肥,脂流于地,守尸吏为大炷,置卓脐中然之,光明达曙,如是积日。

诸袁门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扬之于路。

坞中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奇玩积如丘山。

以王允录尚书事,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

卓之死也,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在王允坐,闻之惊叹。

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国之大贼!

几亡汉室。

君为王臣,所宜同疾,而怀其私遇,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

”即收付廷尉。

邕谢曰:“身虽不忠,古今大义,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

愿黥首刖足,继成汉史。

”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

太尉马日磾谓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

而所坐至微。

诛之,无乃失人望乎!

”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

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

”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无后乎!

善人,国之纪也。

制作,国之典也。

灭纪废典,其能久乎!

”邕遂死狱中。

初,黄门侍郎荀攸与尚书郑泰、侍中种辑等谋曰:“董卓骄忍无亲,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可直刺杀也。

”事垂就而觉,收攸系狱,泰逃奔袁术。

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卓死。

得免。

青州黄巾寇兗州,刘岱欲击之,济北相鲍信谏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

然贼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

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

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

然后选精锐,据要害,击之可破也。

”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曹操部将东郡陈宫谓操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纲纪,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

”宫因往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

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

”鲍信等亦以为然,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操领兗州刺史。

操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

不利。

贼众精悍,操兵寡弱,操抚循激励,明设赏罚,承间设奇,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遂退走。

鲍信战死,操购求其丧不得,乃刻木如信状,祭而哭焉。

诏以京兆金尚为兗州刺史,将之部,操逆击之,尚奔袁术。

五月,以征西将军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初,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允曰:“此辈无罪,不可。

”布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

允素以剑客遇布,布负其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

允性刚稜疾恶,初惧董卓,故折节下之。

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颇自骄傲,以是群下不甚附之。

允始与士孙瑞议,特下诏赦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从其主耳。

今若名之恶逆而赦之,恐适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

”乃止。

又议悉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开关,必人人自危。

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

”允曰:“不然。

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也。

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不可也。

”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卓故将校遂转相恐动,皆拥兵自守,更相谓曰:“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尚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鱼肉矣!

”吕布使李肃至陕,以诏命诛牛辅,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杀之。

辅恇怯失守,会营中无故自惊,辅欲走,为左右所杀。

李傕等还,辅已死,傕等无所依,遣使诣长安求赦。

王允曰:“一岁不可再赦。

”不许。

傕等益惧,不知所为,欲各解散,间行归乡里,讨虏校尉武威贾诩曰:“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能束君矣。

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

事济,奉国家以正天下。

若其不合,走未后也。

”傕等然之,乃相与结盟,率军数千,晨夜西行。

王允以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人,召使东,解释之,不假以温颜,谓曰:“关东鼠子,欲何为邪?

卿往呼之!

”于是二人往,实召兵而还。

傕随道收兵,比至长安,已十馀万,与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围长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

吕布军有叟兵内反,六月,戊午,引傕众入城,放兵虏掠。

布与战城中,不胜,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出走,驻马青琐门外,招王允同去。

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

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

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

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

”太常种拂曰:“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使白刃向宫,去将安之!

”遂战而死。

傕、汜屯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

吏民死者万馀人,狼藉满道。

王允扶帝上宣平门避兵,傕等于城门下伏地叩头,帝谓傕等曰:“卿等放兵纵横,欲何为乎?

”傕等曰:“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卓报仇,非敢为逆也。

请事毕诣廷尉受罪。

”傕等围门楼,共表请司徒王允出,问:“太师何罪?

”允穷蹙,乃下见之。

己未,赦天下,以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等皆为中郎将。

傕等收司隶校尉黄琬,下狱。

杀之。

初,王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傕等欲杀允,恐二郡为患,乃先征翼、宏。

宏遣使谓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

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计将安出?

”翼曰:“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

”宏曰:“关东义兵鼎沸,欲诛董卓,今卓已死,其党与易制耳。

若举兵共讨傕等,与山东相应,此转祸为福之计也。

”翼不从,宏不能独立,遂俱就征。

甲子,傕收允及翼、宏,并杀之。

允妻子皆死。

宏临命诟曰:“宋翼竖儒,不足议大计!

”傕尸王允于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赵戬弃官收而葬之。

始,允自专讨卓之劳,士孙瑞归功不侯,故得免于难。

臣光曰:《易》称“劳谦君子有终吉”,士孙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谓之智乎!

傕等以贾诩为左冯翊,欲侯之。

诩曰:“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

”固辞不受。

又以为尚书仆射,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乃以为尚书。

吕布自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

布自恃有功于袁氏,恣兵钞掠。

术患之,布不自安,去从张杨于河内。

李傕等购求布急,布又逃归袁绍。

丙子,以前将军赵谦为司徒。

秋,七月,庚子,以太尉马日磾为太傅,录尚书事。

八月,以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

诏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杖节镇抚关东。

九月,以李傕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假节。

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皆封侯。

傕、汜、稠筦朝政,济出屯弘农。

司徒赵谦罢。

甲申,以司空淳于嘉为司徒,光禄大夫杨彪为司空,录尚书事。

初,董卓入关,说韩遂、马腾与共图山东,遂、腾率众诣长安,会卓死,李傕等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

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

冬,十月,荆州刺史刘表遣使贡献。

以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免,以光禄大夫周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曹操追黄巾至济北,悉降之,得戎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青州兵。

操辟陈留毛玠为治中从事,玠言于操曰:“今天下分崩,乘舆播荡,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操纳其言,遣使诣河内太守张杨,欲假涂西至长安,杨不听。

定陶董昭说杨曰:“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群。

曹今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当故结之。

况今有缘,宜通其上事,并表荐之,若事有成,永为深分。

”杨是通操上事,仍表荐操。

昭为操作书与李傕、郭汜等,各随轻重致殷勤。

傕、汜见操使,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诚实,议留操使。

黄门侍郎钟繇说傕、汜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兗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

”傕、汜乃厚加报答。

繇,皓之曾孙也。

徐州刺史陶谦与诸守相共奏记,推硃俊为太师,因移檄牧伯,欲以同讨李亻隺等,奉迎天子。

会李傕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策,征俊入朝,俊乃辞谦议而就征,复为太仆。

公孙瓚复遣兵击袁绍,至龙氵奏,绍击破之。

瓚遂幽州,不敢复出。

扬州刺史汝南陈温卒,袁绍使袁遗领扬州。

袁术击破之。

遗走至沛,为兵所杀。

术以下邳陈瑀为扬州刺史。

孝献皇帝乙初平四年(癸酉,公元一九三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丁卯,赦天下。

曹操军鄄城。

袁术为刘表所逼,引军屯封丘,黑山别部及匈奴于扶罗皆附之。

曹操击破术军,遂围封丘。

术走襄邑,又走宁陵。

操追击。

连破之。

术走九江,扬州剌史陈瑀拒术不纳。

术退保阴陵,集兵于淮北,复进向寿春。

瑀惧,走归下邳,术遂领其州,兼称徐州伯。

李傕欲结术为援,以术为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

袁绍与公孙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连战二年,士卒疲困,粮食并尽,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绍以其子谭为青州刺史,楷与战,不胜。

会赵岐来和解关东,瓚乃与绍和亲,各引兵去。

三月,袁绍在薄落津。

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等数万人共覆鄴城,杀其太守。

绍还屯斥丘。

夏,曹操还军定陶。

徐州治中东海王朗及别驾琅邪赵昱说刺史陶谦曰:“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贡。

”谦乃遣昱奉章至长安。

诏拜谦徐州牧,加安东将军,封溧阳侯。

以昱为广陵太守,朗为会稽太守。

是时,徐方百姓殷盛,谷实差丰,流民多归之。

而谦信用谗邪,疏远忠直,刑政不治,由是徐州渐乱。

许劭避地广陵,谦礼之甚厚,劭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

”遂去之。

后谦果捕诸寓士,人乃服其先识。

六月,扶风大雨雹。

华山崩裂。

太尉周忠免,以太仆硃俊为太尉,录尚书事。

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

陶谦击杀之。

大雨,昼夜二十馀日,漂没民居。

袁绍出军入朝歌鹿肠山,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其众万馀级。

绍遂寻山北行,进击诸贼左髭丈八等,皆斩之。

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复斩数万级,皆屠其屯壁。

遂与黑山贼张燕及四营屠各、雁门乌桓战于常山。

燕精兵数万,骑数千匹。

绍与吕布共击燕,连战十馀日,燕兵死伤虽多,绍军亦疲,遂俱退。

吕布将士多暴横,绍患之,布因求还雒阳。

绍承制以布领司隶校尉,遣壮士送布,而阴图之。

布使人鼓筝于帐中,密亡去,送者夜起,斫帐被皆坏。

明旦,绍闻布尚在,惧,闭城自守。

布引军复归张杨。

前太尉曹嵩避难在琅邪,其子操令泰山太守应邵迎之。

嵩辎重百馀两,陶谦别将守阴平,士卒利嵩财宝,掩袭嵩于华、费间,杀之,并少子德。

秋,操引兵击谦,攻拔十馀城,至彭城,大战,谦兵败,走保郯。

初,京、雒遭董卓之乱,民流移东出,多依徐土,遇操至,坑杀男女数十万口于泗水,水为不流。

操攻郯不能克,乃去,攻取应、睢陵、夏丘,皆暑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冬,十月,辛丑,京师地震。

有星孛于天市。

司空杨彪免。

丙午,以太常赵温为司空,录尚书事。

刘虞与公孙瓚积不相能,瓚数与袁绍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节其禀假。

瓚怒,屡违节度,又复侵犯百姓。

虞不能制,乃遣驿使奉章陈其暴掠之罪,瓚亦上虞禀粮不周。

二奏交驰,互相非毁,朝廷依违而已。

瓚乃筑小城于蓟城东南以居之。

虞数请会,瓚辄称病不应。

虞恐其终为乱,乃率所部兵合十万人以讨之。

时瓚部曲放散在外,仓卒掘东城欲走,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庐舍,敕不听焚烧,戒军士曰:“无伤馀人,杀一伯珪而已。

”攻围不下。

瓚乃简募锐士数百人,因风纵火,直冲突之,虞众大溃。

虞与官属北奔居庸,瓚追攻之,三日,城陷,执虞并妻子还蓟,犹使领州文书。

会诏遣使者段训增虞封邑,督六州事。

拜瓚前将军,封易侯。

瓚乃诬虞前与袁绍等谋称尊号,胁训斩虞及妻子于蓟市。

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瓚等相与就虞,骂瓚极口,然后同死,瓚传虞首于京师,故吏尾敦于路劫虞首,归葬之。

虞以恩厚得众心,北州百姓流旧莫不痛惜。

初,虞欲遣使奉章诣长安,而难其人,众咸曰:“右北平田畴,年二十二,年虽少,然有奇材。

”虞乃备礼,请以为掾。

具车骑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

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

”虞从之。

畴乃自选家客二十骑,俱上西关,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间道至长安致命。

诏拜畴为骑都尉。

畴以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

得报,驰还,比至,虞已死,畴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

公孙瓚怒,购求获畴,谓曰:“汝不送章报我,何也?

”畴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

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

且将军既灭无罪之君,又雠守义之臣,畴恐燕、赵之士皆将蹈东海而死,莫有从将军者也。

”瓚乃释之。

畴北归无终,率宗族及他附从者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立于世!

”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馀家。

畴谓其父老曰:“今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又无法制以治之,恐非久安之道。

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

”皆曰:“可!

”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者,随轻重抵罪,重者至死,凡一十馀条。

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与学校讲授之业,班行于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

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桓、鲜卑各遣使致馈,畴悉抚纳,令不为寇。

十二月,辛丑,地震。

司空赵温免。

乙巳,以卫尉张喜为司空。

资治通鉴·卷五十九·汉纪五十一

〔司马光〕 〔宋〕

起著雍执徐,尽上章敦牂,凡三年。

孝灵皇帝下中平五年(戊辰,公元一八八年)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

黄巾馀贼郭大等起于河西白波谷,寇太原、河东。

三月,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

太常江夏刘焉见王室多故,建议以为:“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

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

”焉内欲求交趾牧。

侍中广汉董扶私谓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焉乃更求益州。

会益州刺史郤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而耿鄙、张懿皆为盗所杀,朝廷遂从焉议,选列卿、尚书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

以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刘虞为幽州牧。

州任之重,自此而始。

焉,鲁恭王之后。

虞,东海恭王之五世孙也。

虞尝为幽州刺史,民夷怀其恩信,故用之。

董扶及太仓令赵韪皆弃官,随焉入蜀。

诏发南匈奴兵配刘虞讨张纯,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

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右部盆落反,与屠各胡合,凡十馀万人,攻杀羌渠。

国人立其子右贤王于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

夏,四月,太尉曹嵩罢。

五月,以永乐少府南阳樊陵为太尉。

六月,罢。

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绵竹,自号黄巾,杀刺史郤俭,进击巴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相自称天子。

州从事贾龙率吏民攻相等,数日破走,州界清静。

龙乃选吏卒迎刘焉。

焉徙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以收人心。

郡国七大水。

故太傅陈蕃子逸与术士襄楷会于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

”逸喜。

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

”因与豪杰转相招合,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欲因以起兵。

会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芬等谋以兵徼劫,诛诸常侍、黄门,因废帝,立合肥侯,以其谋告议郎曹操。

操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

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

伊、霍皆怀至忠之诚,据宰辅之势,因秉政之重,同众人之欲,故能计从事立。

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芬又呼平原华歆、陶丘洪共定计。

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

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

”洪乃止。

会北方夜半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上言:“北方有阴谋,不宜北行。

”帝乃止。

敕芬罢兵,俄而征之。

芬惧,解印绶亡走,至平原,自杀。

秋,七月,以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

日磾,融之族孙也。

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皆统于蹇硕。

帝自黄巾之起,留心戎事。

硕壮健有武略,帝亲任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

九月,司徒许相罢。

以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刘弘为司空。

以卫尉条侯董重为票骑将军。

重,永乐太后兄子也。

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寇郡县。

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

帝欲厌之,乃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华盖,高十丈。

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

列步骑数万人,结营为陈。

甲子,帝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大将军进驻小华盖下。

帝躬擐甲、介马,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以兵授进。

帝问讨虏校尉盖勋曰:“吾讲武如是,何如?

”对曰:“臣闻先王翟德不观兵。

今寇在远而设近陈,不足以昭果毅,只黩武耳!

”帝曰:“善!

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

”勋谓袁绍曰:“上甚聪明,但蔽于左右耳。

”与绍谋共诛嬖幸,蹇硕惧,出勋为京兆尹。

十一月,王国围陈仓。

诏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以拒之。

张纯与丘力居钞略青、徐、幽、冀四州。

诏骑都尉公孙瓚讨之。

瓚与战于属国石门,纯等大败,弃妻子,逾塞走。

悉得所略男女。

瓚深入无继,反为丘力居等所围于辽西管子城,二百馀日,粮尽众溃,士卒死者什五六。

董卓谓皇甫嵩曰:“陈仓危急,请速救之。

”嵩曰:“不然。

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兵。

陈仓虽小,城守固备,未易可拔。

王国虽强,攻陈仓不下,其众必疲,疲而击之,全胜之道也,将何救焉!

”国攻陈仓八十馀日,不拔。

孝灵皇帝下中平六年(己巳,公元一八九年)春,二月,国众疲敝,解围去,皇甫嵩进兵击之。

董卓曰:“不可。

兵法,穷寇勿迫,归众勿追。

”嵩曰:“不然。

前吾不击,避其锐也。

今而击之,待其衰也。

所击疲师,非归众也。

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

”遂独进击之,使卓为后拒,连战,大破之,斩首万馀级。

卓大惭恨,由是与嵩有隙。

韩遂等共废王国,而劫故信都令汉阳阎忠使督统诸部。

忠病死,遂等稍争权利,更相杀害,由是寝衰。

幽州牧刘虞到部,遣使至鲜卑中,告以利害,责使送张举、张纯首,厚加购尝。

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

举、纯走出塞,馀皆降散。

虞上罢诸屯兵,但留降虏校尉公孙瓚,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

三月,张纯客王政杀纯,送首诣虞。

公孙瓚志欲扫灭乌桓,而虞欲以恩信招降,由是与瓚有隙。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太尉马日磾免。

遣使即拜幽州牧刘虞为太尉,封容丘侯。

蹇硕忌大将军进,与诸常侍共说帝遣进西击韩遂。

帝从之。

进阴知其谋,奏遣袁绍收徐、兗二州兵,须绍还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数失皇子,何皇后生子辩,养于道人史子眇家,号曰“史侯”。

王美人生子协,董太后自养之,号曰“董侯”。

群臣请立太子。

帝以辩轻佻无威仪,欲立协,犹豫未决。

会疾笃,属协于蹇硕。

丙辰,帝崩于嘉德殿。

硕时在内,欲先诛何进而立协,使人迎进,欲与计事。

进即驾往。

硕司马潘隐与进早旧,迎而目之。

进惊,驰从儳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称疾不入。

戊午,皇子辩即皇帝位,年十四。

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临朝。

赦天下,改元为光熹。

封皇弟协为渤海王。

协年九岁。

以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

进既秉朝政,忿蹇硕图己,阴规诛之。

袁绍因进亲客张津,劝进悉诛诸宦官。

进以袁氏累世贵宠,而绍与从弟虎贲中郎将术皆为豪桀所归,信而用之。

复博征智谋之士何颙、荀攸及河南郑泰等二十馀人,以颙为北军中候,攸为黄门侍郎,泰为尚书,与同腹心。

攸,爽之从孙也。

蹇硕疑不自安,与中常侍赵忠、宋典等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扫灭我曹,但以硕典禁兵,故且沉吟。

今宜共闭上阁,急捕诛之。

”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也,太后及进之贵幸,胜有力焉,故亲信何氏。

与赵忠等议,不从硕计,而以其书示进。

庚午,进使黄门令收硕,诛之,因悉领其屯兵。

票骑将军董重,与何进权势相害,中官挟重以为党助。

董太后每欲参干政事,何太后辄相禁塞,董后忿恚詈曰:“汝今舟张,怙汝兄耶!

吾敕票骑断何进头,如反手耳!

”何太后闻之,以告进。

五月,进与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等交通州郡,辜较财利,悉入西省。

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师。

请迁宫本国。

”奏可。

辛巳,进举兵围票骑府,收董重,免官,自杀。

六月,辛亥,董后忧怖,暴崩。

民间由是不附何氏。

辛酉,葬孝灵皇帝于文陵。

何进惩蹇硕之谋,称疾,不入陪丧,又不送山陵。

大水。

秋,七月,徙渤海王协为陈留王。

司徒丁宫罢。

袁绍复说何进曰:“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但坐言语漏泄。

五营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窦氏反用之,自取祸灭。

今将军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

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以垂名后世,不可失也!

”进乃白太后,请尽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补其处。

太后不听,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

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事乎!

”进难违太后意,且欲诛其放纵者。

绍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纳号令,今不悉废,后必为患。

而太后母舞阳君及何苗数受诸宦官赂遣,知进欲诛之。

数白太后为其障蔽。

又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

”太后疑以为然。

进新贵,素敬惮中官,虽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

绍等又为画策,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

进然之。

主簿广陵陈琳谏曰:“谚称‘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要以诈立乎!

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

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

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为乱阶耳!

”进不听。

典军校尉曹操闻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

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至纷纷召外兵乎!

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初,灵帝征董卓为少府,卓上书言:“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言:‘牢直不毕,禀赐断绝,妻子饥冻。

’率挽臣车,使不得行。

羌、胡憋肠狗态,臣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

增异复上。

”朝廷不能制。

及帝寝疾,玺书拜卓并州牧,今以兵属皇甫嵩。

卓复上书言:“臣误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

”嵩从子郦说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与董卓耳。

今怨隙已结,势不俱存,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也。

彼率京师政乱,故敢踌躇不进,此怀奸也。

二者,刑所不赦。

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

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无不济也。

”嵩曰:“违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

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

”乃上书以闻。

帝以让卓。

卓亦不奉诏,驻兵河东以观时变。

何进召卓使将兵诣京师。

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

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卓以为资援也!

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宜在速决。

”尚书卢植亦言不宜召卓,进皆不从。

泰乃弃官去,谓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

”进府掾王匡,骑都尉鲍信,皆泰山人,进使还乡里募兵。

并召工郡太守桥瑁屯成皋,使武猛都尉丁原将数千人寇河内,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

董卓闻召,即时就道,并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

臣闻扬汤止沸,莫若支薪。

溃痈虽痛,胜于内食。

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今臣辄鸣钟鼓如雒阳,请收让等以清奸秽!

”太后犹不从。

何苗谓进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贪贱依省内以致富贵,国家之事,亦何容易。

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

”卓至渑池,而进更狐疑,使谏议大夫种邵宣诏止之。

卓不受诏,遂前至河南。

邵迎劳之,因譬令还军。

卓疑有变,使其军士以兵胁邵。

邵怒,称诏叱之,军士皆披,遂前质责卓。

卓辞屈,乃还军夕阳亭。

劭,暠之孙也。

袁绍惧进变计,因胁之曰:“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

事久变生,复为窦氏矣!

”进于是以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

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绍使雒阳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奏,欲进兵平乐观。

太后乃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素所私人以守省中。

诸常侍、小黄门皆诣进谢罪,唯所措置。

进谓曰:“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

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

”袁绍劝进便于此决之,至于再三。

进不许。

绍又为书告诸州郡,诈宣进意,使捕案中官亲属。

进谋积日,颇泄,中官惧而思变。

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

唯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

”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太后,乃诏诸常侍皆复入直。

八月,戊辰,进入长乐宫,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

中常侍张让、段珪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为?

窦氏事竟复起邪?

”使潜听,具闻其语。

乃率其党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伏省户下,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阁。

让等诘进曰:“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

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

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

”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

让、珪等为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尚书得诏板,疑之,曰:“请大将军出共议。

”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

”进部曲将吴匡、张璋在外,闻进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门闭。

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阁。

会日暮,术因烧南宫青琐门,欲以胁出让等。

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少帝及陈留王,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

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珪。

珪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得免。

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

绍及何苗引兵屯硃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

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即车骑也,吏士能为报仇乎?

”皆流涕曰:“愿致死!

”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

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诸宦者,无少长皆杀之,凡二千馀人,或有无须而误死者。

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庚午,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谷门,夜,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

贡厉声质责让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将杀汝!

”因手剑斩数人。

让等惶怖,叉手再拜,叩头向帝辞曰:“臣等死,陛下自爱!

”遂投河而死。

贡扶帝与陈留王夜步逐萤光南行,欲还宫,行数里,得民家露车,共乘之,至雒舍止,辛未,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马,从雒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

董卓至显阳苑,远见火起,知有变,引兵急进。

未明,到城西,闻帝在北,因与公卿往奉迎于北芒阪下。

帝见卓将兵卒至,恐怖涕泣。

群公谓卓曰:“有诏却兵。

”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

”卓与帝语,语不可了。

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

卓大喜,以王为贤,且为董太后所养,卓自以与太后同族,遂有废立之意。

是日,帝还宫,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

失传国玺,馀玺皆得之。

以丁原为执金吾。

骑都尉鲍信自泰山募兵适至,说袁绍曰:“董卓拥强兵,将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制。

乃其新至疲劳,袭之,可禽也!

”绍畏卓,不敢发。

信乃引兵还泰山。

董卓之入也,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恐不为远近所服,率四五日辄夜潜出军近营,明旦,乃大陈旌鼓而还,以为西兵复至,雒中无知者。

俄而进及递苗部曲皆归于卓,卓又阴使丁原部曲司马五原吕布杀原而并其众,卓兵于是大盛。

乃讽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刘弘而代之。

初,蔡邕徙朔方,会赦得还。

五原太守王智,甫之弟也,奏蔡邕谤讪朝廷。

邕遂亡命江海,积十二年,董卓闻其名而辟之,称疾不就。

卓怒,詈曰:“我能族人!

”邕惧而应命,到,署祭酒,甚见敬重,举高第,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为侍中。

董卓谓袁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

董侯似可,今欲立之,为能胜史侯否?

人有小智大痴,亦知复何如?

为当且尔。

刘氏种不足复遗!

”绍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

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

公欲废嫡立庶,恐众不从公议也。

”卓按剑叱绍曰:“竖子敢然!

天下之事,岂不在我!

我欲为之,谁敢不从!

尔谓董卓刀为不利乎!

”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

”引佩刀,横揖,径出。

卓以新至,见绍大家,故不敢害。

绍县节于上东门,逃奔冀州。

九月,癸酉,卓大会百寮,奋首而言曰:“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

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何如?

”公卿以下皆惶恐,莫敢对。

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剑。

有敢沮大议,皆以军法从事!

”坐者震动,尚书卢植独曰:“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馀,故有废立之事。

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非前事之比也。

”卓大怒,罢坐。

将杀植,蔡邕为之请,议郎彭伯亦谏卓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

今先害之,天下震怖。

”卓乃止,但免植官,植遂逃隐于上谷。

卓以废立议示太傅袁隗,隗报如议。

甲戌,卓复会群僚于崇德前殿,遂胁太后策废少帝,曰:“皇帝在丧,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今废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协为帝。

”袁隗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

太后鲠涕,群臣含悲,莫敢言者。

卓又议:“太后踧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

”乃迁太后于永安宫。

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

丙子,卓鸩杀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素衣而已。

卓又发何苗棺,出其尸,支解节断,弃于道边,杀苗母舞阳君,弃尸于苑枳落中。

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乙酉,以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

董卓自为太尉,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

丙戌,以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

甲午,以豫州牧黄琬为司徒。

董卓率诸公上书,追理陈蕃、窦武及诸党人,悉复其爵位,遣使吊祠,擢用其子孙。

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冬,十月,乙巳,葬灵思皇后。

白波贼寇河东,董卓遣其将牛辅击之。

初,南单于于扶罗既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于扶罗指阙自讼。

会灵帝崩,天下大乱,于扶罗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郡县。

时民皆保聚,钞掠无利,而兵遂挫伤。

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乃止河东平阳。

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十一月,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

初,尚书武威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伍琼,说董卓矫桓、灵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众望,卓从之,命毖、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颙等沙汰秽恶,显拔幽滞。

于是征处士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

复就拜爽平原相,行至宛陵,迁光禄勋,视事三日,进拜司空。

自被征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

又以纪为五官中郎将,融为大鸿胪。

纪,寔之子。

融,韶之子也。

爽等皆畏卓之暴,无敢不至。

独申屠蟠得征书,人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卓终不能屈,年七十馀,以寿终。

卓又以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兗州刺史,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东平张邈为陈留太守,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

卓所亲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而已。

诏除光熹、昭宁、永汉三号。

董卓性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

”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

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充积,卓纵放兵士,突其庐舍,剽虏资物,妻略妇女,不避贵贱。

人情崩恐,不保朝夕。

卓购求袁绍急,周毖、伍琼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它志。

今急购之,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卓以为然,乃即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

又以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

术畏卓,出奔南阳。

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

时县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操,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俊,因白令释之。

操至陈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

是时,豪杰多欲起兵讨卓者,袁绍在勃海,冀州牧韩馥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

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

”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氏邪?

”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

”馥有惭色。

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

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

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馥然之。

馥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孝献皇帝甲孝灵皇帝下初平元年(庚午,公元一九零年)春,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

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

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留鄴,给其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兗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众名数万。

豪杰多归心袁绍者,鲍信独谓曹操曰:“夫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君也。

苟非其人,虽强必毙。

君殆天之所启乎!

”辛亥,赦天下。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鸩杀弘农王辩。

卓议大发兵以讨山东。

尚书郑泰曰:“夫政在德,不在众也。

”卓不悦曰:“如卿此言,兵为无用邪!

”泰曰:“非谓其然也,以为山东不足加大兵耳。

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将帅,闲习军事。

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

并无军旅之才,临锋决敌,非公之俦也。

况王爵不加,尊卑无序,若恃众怙力,将各棋峙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与齐进退也。

且山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

关西顷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所畏者,无若并、凉之人与羌、胡义从。

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御之!

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自亏威重也。

”卓乃悦。

董卓以山东兵盛,欲迁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

卓表河南尹硃俊为太仆以为己副,使者召拜,俊辞,不肯受,因曰:“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衅,臣不知其可也。

”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问徙事而君陈之,何也?

”俊曰:“副相国,非臣所堪也。

迁都非计,事所急也。

辞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

”由是止不为副。

卓大会公卿议,曰:“高祖都关中,十有一世,光武宫雒阳,于今亦十一世矣。

案《石包谶》,宜徙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

”百官皆默然。

司徒杨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盘庚迁亳,殷民胥怨。

昔关中遭王莽残破,故光武更都雒邑,历年已久,百姓安乐。

今无故捐宗庙,弃园陵,恐百姓惊动,必有糜沸之乱。

《石包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

”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

且陇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并功营之,可使一朝而办。

百姓何足与议!

若有前却,我以大兵驱之,可令诣沧海。

”彪曰:“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惟明公虑焉!

”卓作色曰:“公欲沮国计邪!

”太尉黄琬曰:“此国之大事,杨公之言得无可思?

”卓不答。

司空荀爽见卓意壮,恐害彪等,因从容言曰:“相国岂乐此邪!

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当迁以图之,此秦、汉之势也。

”卓意小解。

琬退,又为驳议。

二月,乙亥,卓以灾异奏免琬、彪等,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固谏迁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劝用善士,故卓相从。

而诸君到官,举兵相图,此二君卖卓,卓何用相负!

”庚辰,收琼、毖,斩之。

杨彪、黄琬恐惧,诣卓谢,卓亦悔杀琼、毖,乃复表彪、琬为光禄大夫。

卓征京兆尹盖勋为议郎,时左将军皇甫嵩将兵三万屯扶风。

勋密与嵩谋讨卓。

会卓亦征嵩为城门校尉,嵩长史梁衍说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

今及卓在雒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

”嵩不从,遂就征。

勋以众弱不能独立,亦还京师。

卓以勋为直骑校尉。

河南尹硃俊为卓陈军事,卓折俊曰:“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

”盖勋曰:“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

”卓乃谢之。

卓遣军至阳城,值民会于社下,悉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系车辕,歌呼还雒,云攻贼大获。

卓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

丁亥,车驾西迁。

董卓收诸富室,以罪恶诛之,没入其财物,死者不可胜计。

悉驱徙其馀民数百万口于长安。

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

卓自留屯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

又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

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馀匹,用缠其身,然后烧之,先从足起。

三月,乙巳,车驾入长安,居京兆府舍,后乃稍葺宫室而居之。

时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

允外相弥缝,内谋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

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董卓以袁绍之故,戊午,杀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馀人。

初,荆州刺史王睿,与长沙太守孙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

及州郡举兵讨董卓,睿与坚亦皆起兵。

睿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扬言当先杀寅。

寅惧,诈作按行使者檄移坚,说睿罪过,令收,行刑讫,以状上。

坚承檄,即勒兵袭睿。

睿闻兵至,登楼望之,遣问:“欲何为?

”坚前部答曰:“兵久战劳苦,欲诣使君求资直耳。

”睿见坚惊曰:“兵自求赏,孙府君何以在其中?

”坚曰:“被使者檄诛君!

”睿曰:“我何罪?

”坚曰:“坐无所知!

”睿穷迫,刮金饮之而死。

坚前至南阳,众已数万人。

南阳太守张咨不肯给军粮,坚诱而斩之。

郡中震栗,无求不获。

前到鲁阳,与袁术合兵。

术由是得据南阳。

表坚行破虏将军,领预州刺史。

诏以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

时寇贼纵横,道路梗塞,表单马入宜城,请南郡名士蒯良、蒯越与之谋曰:“今江南宗贼甚盛,各拥众不附,若袁术因之,祸必至矣。

吾欲征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

”蒯良曰:“众不附者,仁不足也。

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

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征兵之不集乎?

”蒯越曰:“袁术骄而无谋,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众来。

使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威德,必襁负而至矣。

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

公路虽至,无能为也。

”表曰:“善!

”乃使越诱宗贼帅,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而取其众。

遂徙治襄阳,镇抚郡县,江南悉平。

董卓在雒阳,袁绍等诸军皆畏其强,莫敢先进。

曹操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

向使董卓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

”遂引兵西,将据成皋,张邈遣将卫兹分兵随之。

进至荥阳汴水,遇卓将玄菟徐荣,与战,操兵败,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

从弟洪以马与操,操不受。

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

”遂步从操,夜遁去。

荣见操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操到酸枣,诸军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操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能听吾计,使渤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义动,持疑不进,失天下望,窃为诸君耻之!

”邈等不能用。

操乃与司马沛国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得千馀人,还屯河内。

顷之,酸枣诸军食尽,众散。

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

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讨董卓,务及诸将西行,不为民人保障,兵始济河,黄巾已入其境。

青州素殷实,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尝接风尘、交旗鼓也。

性好卜筮,信鬼神。

入见其人,清谈干云,出观其政,赏罚淆乱,州遂萧条,悉为丘墟。

顷之,和病卒,袁绍使广陵臧洪领青州以抚之。

夏,四月,以幽州牧刘虞为太傅,道路壅塞,信命竟不得通。

先是,幽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馀以足之。

时处处断绝,委输不至,而虞敝衣绳屦,食无兼肉,务存宽政,劝督农桑,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难归虞者百馀万口,虞皆收视温恤,为安立生业,流民皆忘其迁徙焉。

五月,司空荀爽薨。

六月,辛丑,以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

拂,邵之父也。

董卓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安集关东,解譬袁绍等。

胡毋班、吴修、王瑰至河内,袁绍使王匡悉收系杀之。

袁术亦杀阴修,惟韩融以名德免。

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悉取雒阳及长安铜人、钟虡、飞廉、铜马之属以铸之,由是货贱物贵,谷石至数万钱。

冬,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董卓步骑数万猝至,坚方行酒谈笑,整顿部曲,无得妄动。

后骑渐益,坚徐罢坐,导引入城,乃曰:“向坚所以不即起走,恐兵相蹈藉,诸君不得入耳。

”卓兵见其整,不敢攻而还。

王匡屯河阳津,董卓袭击,大破之。

左中郎将蔡邕议:“孝和以下庙号称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

”从之。

中郎将徐荣荐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孙度于董卓,卓以为辽东太守。

度到官,以法诛灭郡中名豪大姓百馀家,郡中震栗,乃东伐高句骊,西击乌桓,语所亲吏柳毅、阳仪等曰:“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

”于是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各置太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

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立汉二祖庙,承制,郊祀天地,藉田,乘鸾路,设旄头、羽骑。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