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宗室传

孙静字幼台,坚季弟也。

坚始举事,静纠合乡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为保障,众咸附焉。

策破刘繇,定诸县。

进攻会稽,遣人请静,静将家属与策会于钱唐。

是时太守王朗拒策于固陵,策数渡水战,不能克。

静说策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拔。

查渎南去此数十里,而道之要径也,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者也。

吾当自帅众为军前队,破之必矣。

”策曰:“善。

”乃诈令军中曰:“顷连雨水浊,兵饮之多腹痛,令促具罂缶数百口澄水。

”至昏暮,罗以然火诳朗,便分军夜投查渎道,袭高迁屯。

朗大惊。

遣故丹杨太守周昕等帅兵前战。

策破昕等,斩之,遂定会稽。

表拜静为奋武校尉,欲授之重任,静恋坟墓宗族,不乐出仕,求留镇守。

策从之。

权统事,就迁昭义中郎将,终于家。

有五子,皓、瑜、皎、奂、谦。

皓三子:绰、超、恭。

超为偏将军。

恭生峻。

绰生綝.瑜字仲异,以恭义校尉始领兵众。

是时宾客诸将多江西人,瑜虚心绥抚,得其欢心。

建安九年,领丹杨太守,为众所附,至万余人。

加绥远将军。

十一年,与周瑜共讨麻、保二屯,破之。

后从权拒曹公于濡须,权欲交战,瑜说权持重,权不从,军果无功。

迁奋威将军,领郡如故,自溧阳徙屯牛渚。

瑜以永安人饶助为襄安长,无锡人颜连为居巢长,使招纳庐江二郡,各得降附。

济阴人马普笃学好古,瑜厚礼之,使二府将吏子弟数百人就受业,遂立学官,临飨讲肄。

是时诸将皆以军务为事,而瑜好乐坟典,虽在戎旅,诵声不绝。

年三十九,建安二十年卒。

瑜五子:弥、熙、耀、曼、纮。

曼至将军,封侯。

孙皎字叔朗,始拜护军校尉,领众二千余人。

是时曹公数出濡须,皎每赴拒,号为精锐。

迁都护征虏将军,代程普督夏口。

黄盖及兄瑜卒,又并其军。

赐沙羡、云杜、南新市、竟陵为奉邑。

自置长吏。

轻财能施,善于交结,与诸葛瑾至厚。

委庐江刘靖以得失,江夏李允以众事,广陵吴硕、河南张梁以军旅,而倾心亲待,莫不自尽。

皎尝遣兵候获魏边将吏美女以进皎,皎更其衣服送还之,下令曰:“今所诛者曹氏,其百姓何罪?

自今以往,不得击其老弱。

“由是江淮间多归附者。

尝以小故与甘宁忿争,或以谏宁,宁曰:”臣子一例,征虏虽公子,何可专行侮人邪!

吾值明主,但当输效力命,以报所天,诚不能随俗屈典矣。

“权闻之,以书让皎曰:”自吾与北方为敌,中间十年,初时相持年小,今者且三十矣。

孔子言‘三十而立’,非但谓五经也。

授卿以精兵,委卿以大任,都护诸将于千里之外,欲使如楚任昭奚恤,扬威于北境。

非徒相使逞私志而已。

近闻卿与甘兴霸饮,因酒发作,侵陵其人,其人求属吕蒙督中。

此人虽粗豪,有不如人意时,然其较略大丈夫也。

吾亲之者,非私之也。

我亲爱之,卿疏憎之。

卿所为每与吾违,其可久乎?

夫居敬而行简,可以临民。

爱人多容,可以得众。

二者尚不能知,安可董督在远,御寇济难乎?

卿行长大,特受重任,上有远方瞻望之视,下有部曲朝夕从事,何可恣意有盛怒邪?

人谁无过,贵其能改,宜追前愆,深自咎责。

今故烦诸葛子瑜重宣吾意。

临书摧怆,心悲泪下。

“皎得书,上疏陈谢,遂与宁结厚。

后吕蒙当袭南郡,权欲令皎与蒙为左右部大督。

蒙说权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

以蒙能,宜用蒙。

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共攻汇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

“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

“禽关羽,定荆州,皖有力焉。

建安二十四年卒。

权追录其功,封子胤为丹杨侯。

胤卒,无子。

弟曦嗣。

领兵,有罪自杀,国除。

弟咨、弥。

仪皆将军,封侯。

咨羽林督,仪无难督。

咨为滕胤所杀,仪为孙峻所害。

孙奂字季明。

兄皎既卒,代统其众,以扬武中郎将领江夏太守。

在事一年,遵皎旧迹,礼刘靖、李允、吴硕、张梁及江夏闾举等,并纳其善。

奂讷于造次而敏于当宫,军民称之。

黄武五年,权攻石阳,奂以地主,使所部将军鲜于丹帅五千人先断淮道。

自帅吴硕、张梁五千人为军前锋,降高城,得三将。

大军引还,权诏使在前住,驾过其军,见奂军陈整齐,权叹曰:“初吾忧其迟钝,今治军,诸将少能及者,吾无忧矣。

”拜扬威将军,封沙羡侯。

吴硕、张梁皆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奂亦爱乐儒生,复命部曲子弟就业,后仕进朝廷者数十人。

年四十,嘉禾三年卒。

子承嗣,以昭武中郎将代统兵,领郡。

赤乌六年卒,无子,封承庶弟壹奉奂后,袭业为将。

孙峻之诛诸葛恪也,壹与全熙、施绩攻恪弟公安督融,融自杀。

壹从镇南迁镇军,假节督夏口。

及孙綝诛滕胤、吕据,据、胤皆壹皆之妹夫也,壹弟封又知胤、据谋,自杀。

綝遣朱异潜袭壹。

异至武昌,壹知其攻己,率部曲千余口过将胤妻奔魏。

魏以壹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封吴侯,以故主芳贵人邢氏妻子。

邢美色妒忌,下不堪命,遂共杀壹及邢氏。

壹入魏(黄初)三年死。

孙贲字伯阳。

父羌字(圣壹),坚同产兄也,贲早失二亲,弟辅婴孩,贲自赡育,友爱甚笃。

为郡督邮守长。

坚于长沙举义兵,贲去吏从征伐。

坚薨,贲摄帅余众,扶送灵柩。

后袁术徙寿春,贲又依之。

术从兄绍用会稽周昂为九江太守,绍与术不协,术遣贲攻破昂于阴陵。

术表贲领豫州刺史,转丹杨都尉,行征虏将军,讨平山越。

为杨州刺史刘繇所迫逐,因将士众还住历阳。

顷之,术复使贲与吴景共击樊能、张英等,未能拔。

及策东渡,助贲、景破英、能等,遂进击刘繇。

繇走豫章。

策遣贲、景还寿春报术,值术僭号,署置百官。

除贲九江太守。

贲不就,弃妻孥还江南。

时策已平吴、会二郡,贲与策征庐江太守刘勋、江夏太守黄祖,军旋,闻繇病死,过定豫章,上贲领太守,后封都亭侯。

建安十三年,使者刘隐奉诏拜贲为征虏将军,领郡如故。

在官十一年卒。

子邻嗣。

邻年九岁,代领豫章,近封都乡侯。

在郡垂二十年,讨平叛贼,功绩修理。

召还武昌,为绕帐督。

时太常潘浚掌荆州事,重安长陈留舒燮有罪下狱,浚尝失燮,欲置之于法。

论者多为有言,浚犹不释。

邻谓浚曰:“舒伯膺兄弟争死,海内义之,以为美谈,仲膺又奉国旧意。

今君杀其子弟,若天下一统,青盖北巡,中州士人必问仲膺继嗣,答者云潘承明杀燮,于事何如?

”浚意即解,燮用得济。

邻迁夏口沔中督、威远将军,所居任职。

赤乌十二年卒。

子苗嗣。

苗弟旅及叔父安、熙、绩,皆历列位。

孙辅字国仪,贲弟也,以扬武校尉佐孙策平三郡。

策讨丹杨七县,使辅西屯历阳以拒袁术,并招诱余民,鸠合遗散。

又从策讨陵阳,生得祖郎等。

策西袭庐江太守刘勋,辅随从,身先士卒,有功。

策立辅为庐陵太守,抚定属城,分置长吏。

迁平南将军,假节领交州刺史。

遣使与曹公相闻,事觉,权幽系之。

数岁卒。

子兴、昭、伟、昕,皆历列位。

孙翊字叔弼,权弟也,骁悍果烈,有兄策风。

太守朱治举孝廉,司空辟。

建安八年,以偏将军领丹杨太守,时年二十。

后卒为左右边鸿所杀,鸿亦即诛。

子松为射声校尉、都乡侯。

黄龙三年卒。

蜀丞相诸葛亮与兄瑾书曰:“既受东朝厚遇,依依于子弟。

又子乔良器,为之恻怆。

见其所与亮器物,感用流涕。

”其悼松如此,由亮养子乔咨述故云。

孙匡字季佐,翊弟也。

举孝廉茂才,未试用,卒。

时年二十余。

子泰,曹氏之甥也,为长水校尉。

嘉禾三年,从权围新城,中流矢死。

泰子秀为前将军、夏口督。

秀公室至亲,握兵在外,皓意不能平。

建衡二年,皓遣何定将五千人至夏口猎。

先是,民间佥言秀当见图,而定远猎,秀遂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奔晋。

晋以秀为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封会稽公。

孙韶字公礼。

伯父河,字伯海,本姓俞氏,亦吴人也。

孙策爱之,赐姓为孙,列之属籍,后为将军,屯京城。

初,孙权杀吴郡太守盛宪,宪故孝廉妫览、戴员亡匿山中,孙翊为丹杨,皆礼致之。

览为大都督督兵,员为郡丞。

及翊遇害,河驰赴宛陵,责怒览、员,以不能全权,令使奸变得施。

二人议曰:“伯海与将军疏远,而责我乃耳。

讨虏若来,吾属无遗矣。

”遂杀河,使人北迎扬州刺史刘馥,令住历阳,以丹阳应之。

会翊帐下徐元、孙高、傅婴等杀览、员。

韶年十七,收河余众,缮治京城。

起楼橹,修器备议御敌。

权闻乱,从椒丘还,过定丹杨,引军归吴。

夜至京城下营,试攻惊之,兵皆乘城传檄备警,欢声动地,颇射外人,权使晓喻乃止。

明日见韶,甚器之。

即拜承烈校尉,统河部曲,食曲阿、丹徒二县,自置长吏,一如河旧。

后为广陵太守、偏将军。

权为吴王,迁扬威将军,封建德侯。

权称尊号,为镇北将军。

韶为边将数十年,善养士卒,得其死力。

常以警疆场远斥候为务,先知动静而为之备,故鲜有负败。

青、徐、汝、沛颇来归附,淮南滨江屯候皆彻兵远徙,徐、泗、江、淮之地,不居者各数百里。

自权西征,还都武昌,韶不进见者十余年。

权还建业,乃得朝觐。

权问青、徐诸屯要害,远近人马众寡,魏将帅姓名,尽具识之,有问咸对。

身长八尺,仪貌都雅。

权欢悦曰:“吾久不见公礼,不图进益乃尔。

”加领幽州牧、假节。

赤乌四年卒。

子越嗣,至右将军,越兄楷武卫大将军、临成侯,代越为京下督。

楷弟异至领军将军,奕宗正卿,恢武陵太守。

天玺元年,征楷为宫下镇骠骑将军。

初永安贼施但等劫皓弟谦,袭建业,或白楷二端不即赴讨者,皓数遣诘楷。

楷常惶怖,而卒被召,遂将妻子亲兵数百人归晋,晋以为车骑将军,封丹杨侯。

孙桓字叔武,河之子也。

年二十五,拜安东中郎将,与陆逊共拒刘备。

备军众甚盛,弥山盈谷,桓投力奋命。

与逊戮力,备遂败走。

桓斩上(兜)(夔)道,截其径要。

备逾山越险,仅乃得免,忿恚叹曰:“吾昔初至京城,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此也!

” 桓以功拜建武将军,封丹徒侯,下督牛港,作横江坞,会卒。

评曰:夫亲亲恩义,古今之常。

宗子维城,诗人所称。

况此诸孙,或赞兴初基,或镇据边陲,克堪厥任,不忝其荣者乎!

故详着云。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吴书·张顾诸葛步传

〔陈寿〕 〔晋〕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

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

弱冠察孝廉,不就。

与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

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

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

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昭皆南渡江。

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昭欲嘿而不宣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进退不安。

策闻之,欢笑曰:“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

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

上表汉室,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权悲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

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

”乃身自扶权上马,陈兵而出,然后众心知有所归。

昭复为权长史,授任如前。

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昭为军师。

权每田猎,常乘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马鞍。

昭变色而前曰:“将军何有当尔?

夫为人君者,谓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谓驰逐于原野,校勇于猛兽者乎?

如有一旦之患,奈天下笑何?

“权谢昭曰:”年少虑事不远,以此惭君。

“然犹不能已,乃作射虎车,为方目,间不置盖,一人为御,自于中射之。

时有逸群之兽,辄复犯车,而权每手击以为乐。

昭虽谏争,常笑而不答。

魏黄初二年,遣使者邢贞拜权为吴王。

贞入门,不下车。

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故法无不行。

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之刃故乎!

“贞即遽下车。

拜昭为绥远将军,封由拳侯。

权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

权使人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

“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

权遣人呼昭还,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为怒乎?

“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

“权默然。

有惭色,遂罢酒。

初,权当置丞相,众议归昭。

权曰:“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

” 后孙邵卒,百寮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

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

”乃用顾雍。

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所统领。

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侯,食邑万户。

在里宅无事,乃着《春秋左氏传》解及《论语》注。

权尝问卫尉严畯:“宁念小时所暗书不?

”畯因诵《孝经》“仲尼居”。

昭曰:“严畯鄙生,臣请为陛下诵之。

”乃诵“君子之事上”,咸以昭为知所诵。

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

后蜀使来,称蜀德美,而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

”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

昭避席谢,权跪止之。

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

使泯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沦,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

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

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

”权辞谢焉。

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

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

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

”权与相反复,昭意弥切。

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

”昭熟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

”因涕泣横流。

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

然卒遣弥、晏往。

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

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

渊果杀弥,晏。

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

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门户。

权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

昭不得已,然后朝会。

昭容貌矜严,有威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

”举邦惮之。

年八十一,嘉禾五年卒。

遗令幅巾素棺,敛以时服。

权素服临吊,谥曰文侯。

长子承已自封侯,少子休袭爵。

昭弟子奋年二十,造作攻城大攻车,为步骘所荐。

昭不愿曰:“妆年尚少,何为自委于军旅乎?

”奋对曰:“昔童汪死难,子奇治阿,奋实不才耳,于年不为少也。

”遂领兵为将军,连有功效,至(平州)都督,封乐乡亭侯。

承字仲嗣,少以才学知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相友善。

权为骠骑将军,辟西曹掾,出为长沙西部都尉。

讨平山寇,得精兵万五千人。

后为濡须都督、奋威将军,封都乡侯,领部曲五千人。

承为人壮毅忠谠,能甄识人物,拔彭城蔡款、南阳谢景于孤微童幼,后并为国士,款至卫尉,景豫章太守。

又诸葛恪年少时,众人奇其英才。

承言终败诸葛氏者,元逊也。

勤于长进,笃于物类,凡在庶几之流,无不造门,年六十七,赤乌七年卒,谥曰定侯。

子震嗣。

初,承丧妻,昭欲为索诸葛瑾女,承以相与有好,难之,权闻而劝焉,遂为婿。

生女,权为子和纳之。

权数令和修敬于承,执子婿之礼。

震诸葛恪诛时亦死。

休字叔嗣,弱冠与诸葛恪、顾谭等惧为太子登僚友,以《汉书》授登。

从中庶子转为右弼都尉。

权常游猎,迨幕乃归,休上疏谏戒,权大善之,以示于昭。

及登卒后,为侍中,拜羽林都督,平三典军事,迁扬武将军。

为鲁王霸友党所谮,与顾谭、承俱以芍陂论功事,休、承与典军陈恂通情,诈增其伐,并徙交州。

中书令孙弘佞伪险诐,休素所忿,弘因是谮诉,下诏书赐休死,时年四十一。

顾雍字元叹,吴郡吴人也。

蔡伯喈从朔方还,尝避怨于吴,雍从学琴书。

州郡表荐,弱冠为合肥长,后转在娄、曲阿、上虞,皆有治迹。

孙权领会稽太守,不之郡,以雍为丞,行太守事,讨除寇贼,郡界宁静,吏民归服,数年,入为左司马。

权为吴王,累迁大理、奉常,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

黄武四年,迎母于吴。

既至,权临贺之,亲拜其母于庭,公卿大臣毕会,后太子又往庆焉。

雍为人不饮酒,寡言语,举动时当。

权尝叹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

”至饮宴欢乐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是以不敢肆情。

权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

”其见惮如此。

是岁,改为太常。

进封醴陵侯,代孙邵为丞相,平尚书事。

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心无适莫。

时访逮民间,及政职所宜,辄密以闻。

若见纳用,则归之于上,不用,终不宣泄。

权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陈及,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

权尝咨问得失,张昭因陈听采闻,颇以法令太稠,刑罚微重,宜有所蠲损。

权默然,顾问雍曰:“君以为何如?

”雍对曰:“臣之所闻,亦如昭所陈。

”于是权乃议狱轻刑。

久之,吕壹、秦博为中书,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

壹等因此渐作威福,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举罪纠奸,纤介必闻,重以深案丑诬,毁短大臣,排陷无辜,雍等皆见举白,用被谴让。

后壹奸罪发露,收系延尉。

雍往断狱。

壹以囚见,雍和颜色,问其辞状,临出,又谓壹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

”壹叩头无言。

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

” 雍为相十九年,年七十六,赤乌六年卒。

初疾微时,权令医赵泉视之。

拜其少子济为骑都尉。

雍闻,悲曰:“泉善别生死,吾必不起,故上欲及吾目见济拜也。

”权素服临吊,谥曰肃侯。

长子邵早卒,次子裕有笃疾,少子济嗣,无后,绝。

永安元年,诏曰:“故丞相雍,至德忠贤,辅国以礼,而侯统废绝。

朕甚愍之。

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候,以明着旧勋。

” 邵字孝则,博览书传,好乐人伦。

少与舅陆绩齐名,而陆逊、张敦、卜静等皆亚焉。

自州郡庶几及四方人士,往来相见,或言议而去,或结厚而别,风声流闻,远近称之。

权妻以策女。

年二十七,起家为豫章太守。

下车祀先贤徐孺子之墓。

优待其后。

禁其淫祀非礼之祭者。

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举善以教,风化大行。

初,钱唐丁谞出于役伍,阳羡张秉生于庶民。

乌程吴粲、云阳殷礼起乎微贱,邵皆拔而友之,为立声誉。

秉遭大丧,亲为制服结绖。

邵当之豫章,发在近路,值秉疾病,时送者百数。

邵辞宾客曰:“张仲节有疾,苦不能来别,恨不见之,暂还与诀,诸君少时相待。

”其留心下士,惟善所在,皆此类也。

谞至典军中郎,秉云阳太守,礼零陵太守,粲太子少傅。

世以邵为知人。

在郡五年,卒官,子谭、承云。

谭字子默,弱冠与诸葛恪等为太子四友,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

赤乌中,代恪为左节度。

每省簿书,未尝下筹,徒屈指心计,尽发疑谬,下吏以此服之。

加奉车都尉。

薛综为选曹尚书,固让谭曰:“谭心精体密,贯道达微,才照人物,德允众望,诚非愚臣所可越先。

”后遂代综。

祖父雍卒数月,拜太常,代雍平尚书事。

是时鲁王霸有盛宠,与太子和齐衡,谭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逾邈,如此则骨肉之恩生,觊觎之望绝。

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势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

故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

吴芮疏臣,传祚长沙,得之于势轻也。

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

及盎辨上下之仪,陈人彘之戒,帝既悦怪,夫人亦悟。

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

”由是霸与谭有隙。

时长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为霸宾客,寄素倾邪,谭所不纳。

先是,谭弟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全琮时为大都督,与魏将王淩战于芍陂,军不利,魏兵乘胜陷没五营将(秦儿),军,休、承奋击之。

遂驻魏师。

时琮群子绪、端亦并为将,因敌既住,乃进击之。

淩军用退。

时论功行赏。

以为功驻敌之功大,退敌之功小。

休、承并为杂号将军,绪、端偏裨而已。

寄父子益恨,共构会谭。

谭坐徙交州,幽而发愤,着《新言》仁十篇。

其《知难篇》盖以自悼伤也。

见流二年,年四十二,卒于交址.承字子直,嘉禾中与舅陆瑁俱以礼征。

权赐丞相雍书曰:“贵孙子直,令问休休,至与相见,过于所闻,为君嘉之。

”拜骑都尉,领羽林兵。

后为吴郡西部都尉,与诸葛恪等共平山越,别得精兵八千人,还屯军章阬,拜昭义中郎将,入为侍中。

芍陂之役,拜奋威将军,出领京下督。

数年,与兄谭,张休等惧徙交州,年三十七卒。

诸葛瑾字子瑜,琅邪阳都人也。

汉末避乱江东。

值孙策卒,孙权姊婿曲阿弘咨见而异之,荐之于权,与鲁肃等并见宾待。

后为权长史,转中司马。

建安二十年,权遣瑾使蜀通好刘备,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与权谈说谏喻,未尝切愕,微见风彩,粗陈指归。

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复托事造端,以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

吴郡太守朱治,权举将也,权曾有以望之,而素加敬,难自诘让,忿忿不解。

瑾揣知其故,而不敢显陈,乃乞以意私自问,遂于权前为书,泛论物理,因以己心遥往忖度之。

毕,以呈权,权喜,笑曰:“孤意解矣。

颜氏之德,使人加亲,岂谓此耶?

”权又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测。

群下多为之言,权怒益甚,与相反复,推瑾默然。

权曰:“子瑜何独不言?

”瑾避席曰:“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尽。

弃坟墓,携老弱,披草莱,归圣化,在流隶之中,蒙生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厉。

陈答万一,至令模孤负恩惠,自陷罪戾。

臣谢过不暇,诚不敢有言。

”权闻之怆然,乃曰:“特为君赦之。

” 后从讨关羽,封宣城侯,以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住公安。

刘备东伐吴,吴王求和,瑾与备笺曰:“奄闻旗鼓来至白帝,或恐议臣以吴王侵取此州,危害关羽,怨深祸大,不宜答和,此用心于小,末留意于大者也。

试为陛下论其轻重,及其大小。

陛下若抑威损忿,暂省瑾言者,计可立决,不复咨之于群后也。

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

荆州大小孰与海内?

俱应仇疾,谁当先后?

若审此数,易于反掌。

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

”黄武元年,迁左将军,督公安,假节,封宛陵侯。

虞翻以狂直流徙,惟瑾屡为之说。

翻与所亲书曰:“诸葛敦仁,则天活物,比蒙清论,有以保分。

恶积罪深,见忌殷重,虽有祁老之救,德无羊舌,解释难冀也。

” 瑾为人有容貌思度,于时服其弘雅。

权亦重之,大事咨访。

又别咨瑾曰:“近得伯言表,以为曹丕已死,毒乱之民,当望旌瓦解,而更静然。

闻皆选用忠良,宽刑罚,布恩惠,薄赋省役,以悦民心,其患更深于操时。

孤以为不然。

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

至于御将,自古少有。

丕之于操,万不及也。

今睿之不如丕,犹丕不如操也。

其所以务祟小惠,必以其父新死,自度衰微,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故强屈曲以求民心,欲以自安住耳,宁是兴隆之渐邪!

闻任陈长文、曹子丹辈,或文人诸生,或宗室戚臣,宁能御雄才虎将以制天下乎?

夫威柄不专,则其事乖错。

如昔张耳、陈馀,非不敦睦。

至于秉势,自还相贼,乃事理使然也。

又长文之徒,昔所以能善守者,以操笮其头,畏操威严,故竭心尽意,不敢为非耳。

逮丕继业,年已长大,承操之后,以恩情加之,用能感义。

今睿幼弱,随人东西,此曹等辈,必当因此弄巧行态,阿党比周,各助所附。

如此之日,奸谗并起,更相陷怼,转成嫌贰。

一尔已往,群下争利,主幼不御。

其为败也焉得久乎?

所以知其然者,自古至今,安有四五人把持刑柄,而不离刺转相蹄啮者也!

强当陵弱,弱当求援,此乱亡之道也。

子瑜,卿但侧耳听之,伯言常长于计校,恐此一事小短也。

” 权称尊号,拜大将军、左都护,领豫州牧。

及吕壹诛,权又有诏切磋瑾等,语在《权传》。

瑾辄因事以答,辞顺理正。

瑾子恪,名盛当世,权深器异之。

然瑾常嫌之,谓非保家之子,每以忧戚。

赤乌四年,年六十八卒,遣命令素棺敛以时服,事从省约。

恪已自封侯,故弟融袭爵。

摄兵业驻公安,部曲吏士亲附之。

疆外无事,秋冬则射猎讲武,春夏则延宾高会,休吏假卒,或不远千里而造焉。

每会辄历问宾客,各言其能,乃合榻促席,量敌选对,或有博弈,或有摴蒱,投壶弓弹,部别类分,于是甘果继进,清酒徐行,融周流观览,终日不倦。

融父兄质素,虽在军旅,身无采饰。

而融锦罽文绣,独为奢绮。

孙权薨,徙奋威将军。

后恪征淮南,假融节,令引军入沔,以击西兵。

恪既诛,遗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全熙等取融。

融卒闻兵士至,惶惧犹豫,不能决计,兵到围城,饮药而死,三子皆伏诛。

步骘字子山,临淮淮阴人也。

世乱,避难江东,单身穷困。

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俱以种瓜自给,昼勤四体,夜诵经传。

会稽焦征羌,郡之豪族,人客放纵。

骘与旌求食其地,惧为所侵。

乃共修刺奉瓜,以献征羌。

征羌方在内卧,驻之移时,旌欲委去。

骘止之曰:“本所以来,畏其强也。

而今舍去,欲以为高,只结怨耳。

“良久,征羌开牖见之,身隐几坐帐中,设席致地,坐骘、旌于牖外,旌愈耻之,骘辞色自若。

征羌作食,身享大案,殽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骘、旌,惟菜茹而已。

旌不能食,骘极饭致饱乃辞出。

旌怒骘曰:”何能忍此?

“骘曰:”吾等贫贱,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固其宜也,当何所耻?

“ 孙权为讨虏将军,召骘为主记。

除海盐长,还辟车骑将军东曹掾。

建安十五年,出领鄱阳太守。

岁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

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

明年,追拜使持节、征南中郎将。

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阴怀异心,外附内违。

骘降意怀诱,请与相见,因斩徇之,威声大震。

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宾,自此始也。

益州大姓雍闿等杀蜀所署太守正昂,与燮相闻,求欲内附。

骘因承制遣使宣恩抚纳,由是加拜平戎将军,封广信侯。

延康元年,权遣吕岱代骘,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

会刘备东下,武陵蛮夷蠢动,权遂命骘上益阳。

备既败绩,而零、桂诸郡犹相惊扰,处处阻兵,骘周旋征讨,皆平之。

黄武二年,迁右将军、左护军,改封临湘侯。

五年,假节,徙屯沤口。

权称尊号,拜骠骑将军,领冀州牧。

是岁,都督西陵。

代陆逊抚二境,顷以冀州在蜀分,解牧职。

时权太子登驻武昌,爱人好善,与骘书曰:“夫贤人君子,所以兴隆大化,佐理时务者也。

受性暗蔽,不达道数,虽实区区欲尽心于明德,归分于君子,至于远近士人,先后之宜,犹或缅焉,未之能详。

《传》曰:”爱之能勿劳乎?

忠焉能勿诲乎?

‘斯其义也,岂非所望于君子哉!

“骘于是条于时事业在荆州界者,诸葛瑾、陆逊、朱然、程普、潘浚,斐玄、夏侯承,卫旌,李肃、周条、石干十一人。

甄别行状,因上疏奖劝曰:”臣闻人君不亲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职。

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弹五弦之琴,咏南风之诗,不下堂庙而天下治也。

齐桓用管仲,被发载车,齐国既治,又致匡合。

近汉高祖揽三杰以兴帝业,西楚失雄俊以丧成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

郅都守边,匈奴窜迹。

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国家之利器,祟替之所由也。

方今王化未被于汉北,河、洛之滨尚有僭逆之丑,诚揽英雄拔俊任贤之时也。

愿明太子重以经意,则天下幸甚。

“ 后中书吕壹典校文书,多所纠举,骘上疏曰:“伏闻诸典校擿抉细微,吹毛求瑕,重案深诬,辄欲陷人以成威福。

无罪无辜,横受大刑,是以使民局天蹐地,谁不战栗?

昔之狱官,惟贤是任,故皋陶作士,吕侯赎刑,张、于廷尉,民无冤枉,休泰之祚,实由此兴。

今之小臣,动与古异,狱以贿成,轻忽人命,归咎于上,为国速怨,夫一人吁嗟,王道为亏,甚可仇疾。

明德慎罚,哲人惟刑,书传所美。

自今蔽狱,都下则宜谘顾雍,武昌则陆逊、潘浚,平心专意,务在得情,骘党神明,受罪何恨?

“又曰:”天子父天母地,故宫室百官,动法列宿。

若施政令,钦顺时节,官得其人,则阴阳和平,七曜循度。

至于今日,官寮多阙,虽有大臣,复不信任,如此天地焉得无变?

故频年枯旱,亢阳之应也。

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乌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动。

地阴类,臣之象,阴气盛故动,臣下专政之故也。

夫天地见异,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

“ 又曰:“丞相顾雍。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深责重,志在竭诚,夙夜兢兢,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

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监其所司,责其成效,课其负殿。

此三臣者,思虑不到则已,岂敢专擅威福欺负所天乎?

”又曰:“悬赏以显善,设刑以威奸,任贤而使能,审明于法术,则何功而不成,何事而不辨,何听而不闻,何视而不睹哉?

若今郡守百里,皆各得其人,共相经纬,如是,庶政岂不康哉!

窃闻诸县并有备吏,吏多民烦,俗以之弊。

但小人因缘衔命,不务奉公而作威福,无益视听,更为民害,愚以为可一切罢省。

”权亦觉悟,遂诛吕壹。

骘前后荐达屈滞,救解患难,书数十上。

权虽不能悉纳,然时采其言,多蒙济赖。

赤乌九年,代陆逊为丞相,犹诲育门生,手不释书。

被服居处有如儒生。

然门内妻妾服饰奢绮,颇以此见讥。

在西陵二十年,邻敌敬其威信。

性宽弘得众,喜怒不形于声色,而外内肃然。

十(一)年卒,子协嗣,统骘所领,加抚军将军。

协卒,子玑嗣侯。

协弟阐,继业为西陵督,加昭武将军,封西亭侯,凤皇元年,召为绕帐督。

阐累世在西陵,卒被征命,自以失职,又惧有谗祸,于是据城降晋,遣玑与弟璿诣洛阳为任,晋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领交州牧,封宜都公。

玑监江陵诸军事、左将军。

加散骑常侍,领庐陵太守,改封江陵侯。

璿给事中、宣威将军,封都乡侯。

命车骑将军羊祜、荆州刺吏杨肇往赴救阐。

孙皓使陆抗西行,祜等遁退。

抗陷城,斩阐等,步氏泯灭,惟璿绍祀。

颍川周昭着书称步骘及严畯等曰:“古今贤士大夫所以失名丧身倾家害国者,其由非一也,然要其大归,总其常患,四者而已。

急论议一也,争名势二也,重朋党三也,务欲速四也。

急论议则伤人,争名势则败友,重朋党则蔽主,务欲速则失德,此四者不除,未有能全也。

当世君子能不然者,亦比有之,岂独古人乎!

然论其绝异,未若顾豫章、诸葛使君、步丞相、严卫尉、张奋威之为美也。

《论语》言‘夫子恂恂然善诱人’,又曰‘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豫章有之矣。

‘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使君体之矣。

‘恭而安,威而不猛’,丞相履之矣。

学不求禄,心无苟得,卫尉,奋威蹈之矣。

此五君者,虽德实有差,轻重不同,至于趣舍大检,不犯四者,惧一揆也。

昔丁谞出于孤家,吾粲由于牧坚,豫章扬其善,以并陆、全之列,是以人无幽滞而风俗厚焉。

使君、丞相、卫尉三君,昔以布衣俱相友善,诸论者因各叙其优劣。

初,先卫尉,次丞相,而后有使君也。

其后并事明主,经营世务,出处之才有不同,先后之名须反其初,此世常人所决勤薄也。

至于三君分好,卒无亏损,岂非古人交哉!

又鲁横江昔杖万兵,屯据陆口,当世之美业也,能与不能,孰不愿焉?

而横江既亡,卫尉应其选,自以才非将帅,深辞固让,终于不就。

后徙九列,迁典八座,荣不足以自曜,禄不足以自奉。

至于二君,皆位为上将,穷富极贵。

卫尉既无求欲,二君又不称荐,各守所志。

保其名好。

孔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斯有风矣。

又奋威之名,亦三君之次也,当一方之戍,受上将之任,与使君、丞相不异也。

然历国事,论功劳,实有先后。

故爵位之荣殊焉。

而奋威将处此,决能明其部分,心无失道之欲,事无充诎之求。

每升朝堂,循礼而动,辞气謇謇,罔不惟忠。

叔嗣虽亲贵,言忧其败,蔡文至虽疏贱,谈称其贤。

女配太子,受礼若吊,慷忾之趋,惟笃人物,成败得失,皆如所虑,可谓守道见机,好古之士也。

若乃经国家,当军旅,于驰骛之际,立霸王之功,此五者未为过人。

至其纯粹履道,求不苟得,升降当世,保全名行,邈然绝俗,实有所师。

故粗论其事,以示后之君子。

周昭者字恭远,与韦曜、薛莹、华核并述《吴书》,后为中书郎,坐事下狱,核表救之,孙休不听,遂伏法云。

评曰:张昭受遗辅佐,功勋克举,忠謇方直,动不为己。

而以严见惮,以高见外,既不处宰相,又不登师保,从容闾巷,养老而已,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

顾雍依杖素业,而将之智局,故能究极荣位。

诸葛瑾、步骘并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张承,顾邵虚心长者,好尚人物,周昭之论,称之甚美,故详录焉。

谭献纳在公,有忠贞之节。

休、承修志,咸庶为善。

爱恶相攻,流播南裔,哀哉!

三国志·吴书·张严程阚薛传

〔陈寿〕 〔晋〕

张纮字子纲,广陵人。

少游学京都,还本郡,举茂才,公府辟,皆不就,避难江东。

孙策创业,遂委质焉。

表为正议校尉,从讨丹扬,策身临行陈,纮谏曰:“夫主将乃筹谟之所自出,三军之所系命也,不宜轻脱。

自敌小寇,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无令国内上下危惧。

” 建安四年,策遣纮奉章至许宫,留为侍御史。

少府孔融等皆与亲善。

曹公闻策薨,欲因丧伐吴。

纮谏,以为乘人之丧。

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

曹公从其言,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

曹公欲令纮辅权内附,出纮为会稽东部都尉。

后权以纮为长史,从征合肥。

权率轻骑将往突敌,纮谏曰:“夫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

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强暴之虏,三军之众,莫不寒心,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

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

”权纳纮言而止。

既还,明年将复出军,纮又谏曰:“自古帝王受命之君,虽有皇灵佐于上,文德播于下,亦赖武功以昭其勋。

然而贵于时动,乃后为威耳。

今麾下值四百之厄,有扶危之功,宜且隐息师徒,广开播殖,任贤使能,务祟宽惠,顺天命以行诛,可不劳而定也。

”于是遂止不行。

纮建计宜出都秣陵,权从之。

令还吴迎家,道病卒。

临困,授子靖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

非无忠臣贤佐暗于治体也,由主不胜其情,弗能用耳。

夫人情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与治道相反。

《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之难也。

人君承奕世之基,据自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无假取于人。

而忠臣挟难近之术,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

(虽)则有衅,巧辩缘间,眩于小忠,恋于恩爱,贤愚杂错,长幼失叙,其所由来,情乱之也。

故明君悟之,求贤如饥渴。

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

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成仁覆之大。

“时年六十卒。

权省书流涕。

纮着诗赋铭诔十余篇。

子玄,官至南郡太守、尚书。

玄子尚,孙皓时为侍郎,以言语辩捷见知,擢为侍中、中书令。

皓使尚鼓琴,尚对曰:“素不能。

”敕使学之。

后宴言次说琴之精妙,尚因道“晋平公使师旷作清角,旷言吾君德薄,不足以听之。

”皓意谓尚以斯喻己,不悦。

后积他事下狱,皆追此为诘,送建安作船。

久之,又就加诛。

初,纮同郡秦松字文表,陈端字子正,并与纮见待于孙策,参与谋谟。

各早卒。

严畯字曼才,彭城人也。

少耽学,善《诗》、《书》、三《礼》,又好《说文》。

避乱江东,与诸葛瑾、步骘齐名友善。

性质直纯厚,其于人物,忠告善道,志存补益。

张昭进之于孙权,权以为骑都尉、从事中郎。

及横江将军鲁肃卒,权以畯代肃,督兵万人,镇据陆口。

众人咸为畯喜。

畯前后固辞:“朴素书生,不闲军事,非才而据,咎悔必至。

”发言慷慨,至于流涕,权乃听焉,世嘉其能以实让。

权为吴王,及称尊号,畯尝为卫尉,使至蜀,蜀相诸葛亮深善之。

不畜禄赐,皆散之亲戚知故,家常不充。

广陵刘颖与畯有旧,颖精学家巷,权闻征之,以疾不就。

其弟略为零陵太守,卒官,颖往赴丧,权知其诈病,急驿收录。

畯亦驰语颖,使还谢权。

权怒废畯,而颖得免罪。

久之,以畯为尚书令,后卒。

畯着《孝经传》、《潮水论》,又与裴玄、张承论管仲、季路。

皆传于世。

玄字彦黄,下邳人也,亦有学行,官至太中大夫。

问子钦齐桓、晋文、夷、惠四人优劣,钦答所见,与玄相反复,各有文理。

钦与太子登游处,登称其翰采。

程秉字德枢,汝南南顿人也。

逮事郑玄,后避乱交州,与刘熙考论大义,遂博通五经。

士燮命为长史。

权闻其名儒,以礼征,秉既到,拜太子太傅。

黄武四年,权为太子登娉周瑜女,秉守太常,迎妃于吴,权亲幸秉船,深见优礼。

既还,秉从容进说登曰:“婚姻人伦之始,王教之基,是以圣王重之,所以率先众庶,风化天下,故《诗》美《关睢》,以为称首。

愿太子尊礼教于闺房,存《周南》之所咏,则道化隆于上,颂声作于下矣。

”登笑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诚所赖于傅君也。

”病卒官。

着《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凡三万余言。

秉为傅时,率更令河南征崇亦笃学立行云。

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也。

家世农夫,至泽好学,居贫无资,常为人佣书,以供纸笔,所写既毕,诵读亦遍。

追师论讲,究览群籍,兼通历数,由是显名。

察孝廉,除钱唐长,迁郴令。

孙权为骠骑将军,辟补西曹掾。

及称尊号,以泽为尚书。

嘉禾中,为中书令,加待中。

赤乌五年,拜太子太傅,领中书如故。

泽以经传文多,难得尽用,乃斟酌诸家,刊约《礼》文及诸注说以授二宫,为制行出入及见宾仪,又着《乾象历注》以正时日。

每朝廷大议,经典所疑,辄谘访之。

以儒学勤劳,封都乡侯。

性谦恭笃慎,宫府小吏,呼召对问,皆为抗礼。

人有非短,口未尝及,容貌似不足者,然所闻少穷。

权常问:“书传篇赋,何者为美?

”释欲讽喻以明治乱,因对贾谊《过秦论》最善,权览读焉。

初,以吕壹奸罪发闻,有司穷治,奏以大辟,或以为宜加焚裂,用彰元恶。

权以访泽,泽曰:“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

”权从之。

又诸官司有所患疾,欲增重科防,以检御臣下,泽每曰:“宜依礼、律”,其和而有正,皆此类也。

六年冬卒,权痛惜感悼,食不进者数日。

泽州里先辈丹杨唐固亦修身积学,称为儒者,着《国语》、《公羊》、《毂梁传》注,讲授常数十人。

权为吴王,拜固仪郎,自陆逊、张温、骆统等皆拜之。

黄武四年尚书仆射,卒。

薛综字敬文,沛郡竹邑人也。

少依族人避地交州,从刘熙学。

士燮既附孙权,召综为五官中郎(将),除合浦、交址太守。

时交土始开,刺史吕岱率师讨伐,综与俱行,越海南征,及到九真。

事毕还都,守遏者仆射。

西使张奉于权前列尚书阚泽姓名以嘲泽,泽不能答。

综下行酒,因劝酒曰:“蜀者何也?

有犬为独,无犬为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

”奉曰:“不当复列君吴邪?

” 综应声曰:“无口为天,有口为吴,君临万邦,天子之都。

”于是众坐喜笑,而奉无以对。

其枢机敏捷,皆此类也。

吕岱从交州召出,综惧继岱者非其人,上疏曰:“昔帝舜南巡,卒于苍梧。

泰置桂林、南海、象郡,然则四国之内属也,有自来矣。

赵佗起番禺,怀服百越之君,珠宫之南是也。

汉武帝诛吕嘉,开九郡,设交址刺史以镇监之。

山川长远,习俗不齐,言语同异,重译乃通。

民如禽兽,长幼无别,椎结徒跣,贯头左衽,长吏之设,虽有若无。

自斯以来,颇徙中国罪人杂居其间,稍使学书,粗知言语,使驿往来,观见礼化。

及后锡光为交址,任延为九真太守,乃教其耕梨,使之冠履。

为设媒官,始知聘娶。

建立学校,导之经义。

由此已降,四百余年,颇有似类。

自臣昔客始至之时,珠崖除州县嫁娶,皆须八月引户,人民集会之时,男女自相可适,乃为夫妻,父母不能止。

交址糜泠、九真都庞二县,皆兄死弟妻其嫂,世以此为俗,长吏恣听,不能禁制。

日南郡男女倮体,不以为羞。

由此言之,可谓虫豸,有腼面目耳。

然而土广人众,阻险毒害,易以为乱,难使从治。

县官羁縻,示令威服,田户之租赋,裁取供办,贵致远珍名珠、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奇物,充备宝玩,不必仰其赋入,以益中国也。

然在九甸之外,长吏之选,类不精核。

汉时法宽,多自放恣,故数反违法。

珠崖之废,起于长吏睹其好发,髠取为髲。

及臣所见,南海黄盖为日南太守,下车以供设不丰,挝杀主薄,仍见驱逐。

九真太守儋萌为妻父周京作主人,并请大吏,酒酣作乐。

功曹番歆起舞属京,京不肯起,歆犹迫强,萌忿杖歆,亡于郡内。

歆弟苗帅众攻府,毒矢射萌,萌至物故。

交址太守士燮遣兵致讨,卒不能克。

又故刺史会稽朱符,多以乡人虞褒、刘彦之徒分作长吏,侵虐百姓,强赋于民,黄鱼一枚收稻一斛,百姓怨叛,山贼并出,攻州突郡。

符走入海,流离丧亡。

次得南阳张津,与荆州牧刘表为隙,兵弱敌强,岁岁兴军,诸将厌患,去留自在。

津小检摄,威武不足,为所陵侮,遂至杀没。

后得零陵赖恭,先辈仁谨,不晓时事。

表又遣长沙吴巨为苍梧太守。

巨武夫轻悍,不为恭服。

(所取)(辄)相怨恨,逐出恭,求步骘。

是时津故将夷廖、钱博之徒尚多,骘以次锄治,纲纪适定,会仍召出。

吕岱既至,有士氏之变。

越军南征,平讨之日,改置长吏,章明王纲,威加万里,大小承风。

由此言之,绥边抚裔,实有其人。

牧伯之任,既宜清能,荒流之表,祸福尤甚。

今日交州虽名粗定,尚有高凉宿贼。

其南海、苍梧、郁林、珠官四郡界未绥,依作寇盗,专为亡叛逋逃之薮。

若岱不复南,新刺史宜得精密,检摄八郡,方略智计,能稍稍以渐(能)治高凉者,假其威宠,借之形势,责其成效,庶几可补复。

如但中人。

近守常法,无奇数异术者,则群恶日滋,久远成害。

故国之安危,在于所任,不可不察也。

窃惧朝廷忽轻其选,故敢竭愚情,以广圣思。

“ 黄龙三年,建昌侯虑为镇军大将军,屯半州,以综为长史,外掌众事,内授书籍。

虑卒,入守贼曹尚书,迁尚书仆射。

时公孙渊降而复叛,权盛怒,欲自亲征。

综上疏谏曰:“夫帝王者,万国之元首,天下之所系命也。

是以居则重门击柝以戒不虞,行则清道案节以养威严,盖所以存万安之福,镇四海之心。

昔孔子疾时,托乘桴浮海之语,季由斯喜,拒以无所取才。

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请刎颈以血染车。

何则?

水火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

谚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况万乘之尊乎?

今辽东戎貊小国,无城池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

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

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奔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

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

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

虽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

加以郁雾冥其上,咸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

天生神圣,显以符瑞,当乘平丧乱,康此民物。

嘉祥日集,海内垂定,逆虏凶虐,灭亡在近。

中国一平,辽东自毙,但当拱手以待耳。

今乃违必然之图,寻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计,又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

“惟陛下抑雷霆之威,忍赫斯之怒,遵乘桥之安,远履冰之险,则臣子赖祉,天下幸甚。

”时群臣多谏,权遂不行。

正月乙未,权敕综祝祖不得用常文,综承诏,卒造文义,信辞粲烂。

权曰:“复为两头。

使满三也。

”综复再祝,辞令皆新,众咸称善。

赤乌三年,徙选曹尚书。

五年,为太子少傅,领选职如故。

六年春,卒。

凡所着诗赋难论数万言,名曰《私载》,又定《五宗图述》、《二京解》,皆传于世。

子珝,官至威南将军,征交址还,道病死。

珝弟莹,字道言,初为秘府中书郎,孙休即位,为散骑中常侍。

数年,以病去官。

孙皓初,为左执法,迁选曹尚书,及立太子,又领少傅。

建衡三年,皓追叹莹父综遗文,且命莹继作。

莹献诗曰:“惟臣之先,昔仕于汉,奕世绵绵,颇涉台观。

暨臣父综,遭时之难,卯金失御,邦家毁乱。

适兹乐土,庶存孑遗,天启其心,东南是归。

厥初流隶,困于蛮垂,大皇开基,恩德远施。

特蒙招命,拯擢泥污,释放巾褐,受职剖符。

作守合浦,在海之隅,迁入京辇,遂升机枢。

枯瘁更荣,绝统复纪,自微而显,非愿之始。

亦惟宠遇,心存足止,重值文皇,建号东宫,乃作少傅,光华益隆。

明明圣嗣,至德谦祟,礼遇兼加,惟渥惟丰。

哀哀先臣,念竭其忠,洪恩未报,委世以终。

嗟臣蔑贱,惟昆及弟,幸生幸育,托综遗体。

过庭既训,顽蔽难启。

堂构弗克,志存耦耕。

岂悟圣朝,仁泽流盈。

追录先臣,愍其无成,是济是拔,被以殊荣。

珝忝千里,受命南征,旌旗备物,金革扬声。

及臣斯陋,实暗实微,既显前轨,人物之机。

复傅东宫,继世荷辉,才不逮先,是忝是违。

乾德博好,文雅是贵,追悼亡臣,冀存遗类。

如何愚胤,曾无仿佛!

瞻彼旧宠,顾此顽虚,孰能忍愧,臣实与居。

夙夜反侧,克心自论,父子兄弟,累世蒙恩,死惟结草,生誓杀身,虽则灰陨,无报万分。

“是岁,何定建议凿圣溪以通江淮,皓令莹督万人往,遂以多盘石难施功,罢还,出为武昌左部督,后定被诛,皓追圣溪事,下莹狱,徙广州。

右国史华核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皆立史官,叙录功美,垂之无穷。

汉时司马迁、班固,咸命世大才,所撰精妙,与六经俱传。

大吴受命,建国南土。

大皇帝末年,命太史令丁孚、郎中项峻始撰《吴书》。

孚、峻俱非史才,其所撰作,不足纪录。

至少帝时,更差韦曜、周昭、薛莹、梁广及臣五人,访求往事,所共撰立,备有本末。

昭、广先亡,曜负恩蹈罪,莹出为将,复以过徙,其书遂委滞,迄今末撰奏。

臣愚浅才劣,适可为莹等记注而已,若使撰合,必袭孚、峻之迹,惧坠大皇帝之元功,损当世之盛美。

莹涉学既博,文章尤妙,同寮之中,莹为冠首。

今者见吏,虽多经学,记述之才,如莹者少,是以慺慺为国惜之。

实欲使卒垂成之功,编于前史之末。

奏上之后,退填沟壑,无所复恨。

“皓遂召莹还,为左国史。

顷之,选曹尚书同郡缪祎以执意不移,为群小所疾,左迁衡阳太守。

既拜,又追以职事见诘责,拜表陈谢。

因过诣莹,复为人所白,云祎不惧罪,多将宾客会聚莹许,乃收祎下狱,徙桂阳,莹还广州。

未至,召莹还,复职。

是时法政多谬,举措烦苛,莹每上便宜,陈缓刑简役,以济育百姓,事或施行。

迁光禄勋。

天纪四年,督军征皓,皓奉书司马伷、王浑、王浚请降,其文,莹所造也。

莹既至洛阳,特先见叙,为散骑常侍,答问处当,皆有条理。

太康三年卒。

着书八篇,名曰《新议》。

评曰:张纮文理意正,为世令器,孙策待之亚于张昭,诚有以也,严、程、阚生,一时儒林也。

至畯辞荣济旧,不亦长者乎!

薛综学识规纳,为吴良臣。

及莹纂蹈,允有先风,然于暴酷之朝,屡登显列,君子殆诸。

三国志·吴书·周瑜鲁肃吕蒙传

〔陈寿〕 〔晋〕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也。

从祖父景,景子忠,皆为汉太尉。

父异,洛阳令。

瑜长壮有姿貌。

初,孙坚与义兵讨董卓,徙家于舒。

坚子策兴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瑜从父尚为丹杨太守,瑜往省之。

会策将东渡,到历阳,驰书报瑜,瑜将兵迎策。

策大喜曰:“吾得卿。

谐也。

”遂从攻横江、当利,皆拔之。

乃渡江击秣陵,破笮融、薛礼。

转下湖孰、江乘,进入曲阿。

刘繇奔走,而策之众已数万矣。

因谓瑜曰:“吾以此众取吴会平山越已足。

卿还镇丹杨。

”瑜还。

顷之,袁术遣从弟胤代尚为太守,而瑜与尚俱还寿春。

术欲以瑜为将,瑜观术终无所成,故求为居巢长,欲假涂东归,术听之。

遂自居巢还吴。

是岁,建安三年也。

策亲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将,即与兵二千人,骑五十匹。

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

以瑜恩信着于庐江,出备牛渚,后领春谷长。

顷之,策欲取荆州,以瑜为中护军,领导江夏太守,从攻皖,拔之。

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

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

复近寻阳,破刘勋,讨江夏,还定豫章、庐陵,留镇巴丘。

五年,策薨。

权统事。

瑜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

十一年,督孙瑜等讨麻、保二屯,枭其渠帅,囚俘万余口,还备(官亭)。

江夏太守黄祖遣将邓龙将兵数千人入柴桑,瑜追讨击,生虏龙送吴。

十三年春,权讨江夏,瑜为前部大督。

其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

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

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

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

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

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

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

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瑜曰:”不然。

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

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

请为将军筹之:今使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场,又能与我校胜负于船楫,(可)乎?

今北土既未平安,加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

且舍鞍马,仗舟揖,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

又今盛寒,马无稿草。

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

将军擒操,宜在今日。

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陡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

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

君言当击,甚与孤台,此天以君授孤也。

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

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

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

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

瑜等在南岸。

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

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

“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

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

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

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

盖放诸船,同时发火。

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

顷之。

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

备与瑜等复共追。

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

径自北归。

瑜与程普又进南郡,与仁相对,各隔大江。

兵未交锋,瑜即遣甘宁前据夷陵。

仁分兵骑别攻围宁。

宁告急于瑜。

瑜用吕蒙计,留淩统以守其后,身与蒙上救宁。

宁围既解,乃渡屯北岸,克期大战。

瑜亲跨马擽陈,会流矢中右胁,疮甚,便还。

后仁闻瑜卧未起,勒兵就陈。

瑜乃自兴,案行军营,激扬吏士,仁由是遂退。

权拜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

以下隽、汉昌、刘阳、州陵为奉邑,屯据江陵。

刘备以左将军领荆州牧,治公安,备诣京见权,瑜上疏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

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场,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权以曹公在北方,当广揽英雄,又恐备难卒制,故不纳。

是时刘璋为益州牧。

外有张鲁寇侵,瑜乃诣京见权曰:“今曹操新折衄,方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

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结援。

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

”权许之。

瑜还江陵为行装,而道于马丘病卒,时年三十六。

权素服举哀。

感动左右。

丧当还吴,又迎之芜湖,众事费度,一为供给。

后着令曰:“故将军周瑜、程普,其有人客,皆不得问。

”初瑜见友于策,太妃又使权以兄奉之。

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

性度恢廓,大率为得人,惟与程普不睦。

瑜少精意于音乐。

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

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 瑜两男一女,女配太子登。

男循尚公主,拜骑都尉,有瑜风,早卒。

循弟胤,初拜兴业都尉。

妻以宗女,授兵千人,屯公安。

黄龙元年,封都乡侯,后以罪徙庐陵郡。

赤乌二年,诸葛瑾、步骘连名上疏曰:“故将军周瑜子胤,昔蒙粉饰,受封为将,不能养之以福,思立功效,至纵情欲,招速罪辟。

臣窃以瑜昔见宠任,入作心膂,出为爪牙,衔命出征,身当矢石,尽节用命,视死如归。

故能摧曹操于乌林,走曹仁于郢都,扬国威德,华夏是震,蠢尔蛮荆,莫不宾服。

虽周之方叔,汉之信、布,诚无以尚也。

夫折冲扦难之臣,自古帝王莫不贵重,故汉高帝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

申以丹书,重以盟诅,藏于宗庙,传于无穷,欲使功臣之后,世世相踵,非徒子孙,乃关苗裔,报德明功,勤勤恳恳,如此之至,欲以劝戒后人,用命之臣,死而无悔也。

况于瑜身没未久,而其子胤降为匹夫,益可悼伤。

窃惟陛下钦明稽古,隆于兴继,为胤归诉,乞丐余罪,还兵复爵,使失旦之鸡,复得一鸣。

抱罪之臣,展其后效。

”权答曰:“腹心旧勋,与孤协事,公瑾有之,诚所不忘。

昔胤年少,初无功劳,横受精兵,爵以侯将,盖念公瑾以及于胤也。

而胤恃此,酗淫自恣,前后告喻,曾无悛改。

孤于公瑾,义犹二君,乐胤成就,岂有已哉?

迫胤罪恶,未宜便还,且欲苦之,使自知耳。

今二君勤勤援引汉高河山之誓,孤用恧然。

虽德非其畴,犹欲庶几,事亦如尔,故未顺旨。

以公瑾之子,而二君在中间,苟使能改,亦何患乎!

”瑾、骘表比上,朱然及全琮亦俱陈乞,权乃许之。

会胤病死。

瑜兄子峻,亦以瑜元功为偏将军,领吏士千人。

峻卒,全琮表峻子护为将。

权曰:“昔走曹操,拓有荆州,皆是公瑾,常不忘之。

初闻峻亡,仍欲用护,闻护性行危险,用之适为作祸,故便止之。

孤念公瑾,岂有已乎?

” 鲁肃字子敬,临淮东城人也。

生而失父,与祖母居。

家富于财,性好施与,尔时天下已乱,肃不治家事,大散财货,摽卖田地,以赈穷弊结士为务,甚得乡邑欢心。

周瑜为居巢长,将数百人故过候肃,并求资粮。

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

肃乃指一囷与周瑜,瑜益知其奇也。

遂相亲结,定侨、扎之分。

袁术闻其名,就署东城长。

肃见术无纲纪,不足与立事,乃携老弱将轻侠少年百余人,南到居巢就瑜。

瑜之东渡,因与同行,留家曲阿。

会祖母亡,还葬东城。

刘子扬与肃友善,遗肃书,曰:“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

急还迎老母,无事滞于东城。

近郑宝者,今在巢湖,拥众万余,处地肥饶,庐江间人多依就之,况吾徒乎?

观其形势,又可博集,时不可失,足下速之。

”肃答然其计。

葬毕还曲阿,欲北行。

会瑜已徙肃母到吴,肃具以状语瑜。

时孙策已薨,权尚住吴,瑜谓肃曰:“昔马援答光武云‘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

今主人亲贤贵士,纳奇录异,且吾闻先哲秘论,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推步事势,当其历数,终构帝基,以协天符,是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

吾方达此,足下不须以子扬之言介意也。

”肃从其言。

瑜因荐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不可令去也。

权即见肃,与语甚悦之。

众宾罢退,肃亦辞出,乃独引肃还,合榻对饮。

因密议曰:“今汉室倾危,四方云扰,孤承父兄余业,思有桓文之功。

君既惠顾,何以佐之?

”肃对曰:“昔高帝区区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

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

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

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

规模如此,亦自无嫌。

何者?

北方诚多务也。

因其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帝之业也。

”权曰:“今尽力—方,冀以辅汉耳,此言非所及也。

”张昭非肃谦下不足,颇訾毁之,云肃年少粗疏,未可用。

极不以介意,益贵重之,赐肃母衣服帏帐,居处杂物,富拟其旧。

刘表死,肃进说曰:“夫荆楚与国邻接,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

今表新亡,二子素不辑睦,军中诸将,各有彼此。

加刘备天下枭雄,与操有隙,寄寓于表,表恶其能而不能用也。

若备与彼协心,上下齐同,则宜抚安,与结盟好:如有离违,宜别图之,以济大事。

肃请得奉命吊表二子,并慰劳其军中用事者,及说备使抚表众,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备必喜而从命。

如其克谐,天下可定也。

今不速往,恐为操所先。

“权即遣肃行。

到夏口,闻曹公已向荆州,晨夜兼道。

比至南郡,而表子琮已降曹公,备惶遽奔走,欲南渡江。

肃径迎之,到当阳长阪,与备会,宣腾权旨,及陈江东强固,劝备与权并力。

备甚欢悦。

时诸葛亮与备相随。

肃谓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

备遂到夏口,遣亮使权,肃亦反命。

会权得曹公欲东之问,与诸将议,皆劝权迎之,而肃独不言。

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

”肃对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

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

何以言之?

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

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

将军迎操,欲安所归?

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

”权叹息曰:“此诸人持议,甚失孤望。

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此天以卿赐我也。

”时周瑜受使至鄱阳,肃劝追召瑜还。

遂任瑜以行事,以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

曹公破走,肃即先还,权大请诸将迎肃。

肃将入阁拜,权起礼之,因谓曰:“子敬,孤持鞍下马相迎,足以显卿未?

”肃趋近曰:“未也。

”众人闻之,无不愕然。

就坐,徐举鞭言曰:“愿至尊威德加乎四海。

总括九州,克成帝业,更以安车软轮征肃,始当显耳。

“权抚掌欢笑。

后备诣京见权,求都督荆州,惟肃劝权借之,共拒曹公。

曹公闻权以土地业备,方作书,落笔于地。

周瑜病困,上疏曰:“当今天下,方有事役,是瑜乃心夙夜所忧,愿至尊先虑未然,然后康乐。

今既与曹操为敌,刘备近在公安,边境密迩,百姓未附,宜得良将以镇抚之。

鲁肃智略足任,乞以代瑜。

瑜陨踣之日,所怀尽矣。

”即拜肃奋武校尉,代瑜领兵。

瑜士众四千余人。

奉邑四县,皆属焉。

令程普领南郡太守。

肃初住江陵,后下屯陆口,威恩大行,众增万余人,拜汉昌太守、偏将军。

十九年,从权破皖城,转横江将军。

先是,益州牧刘璋纲维颓弛。

周瑜、甘宁并劝权取蜀,权以咨备,备内欲自规。

仍伪报曰:“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

今璋得罪左右,备独竦惧,非所敢闻,愿加宽贷。

若不获请,备当放发归于山林。

”后备西图璋,留关羽守。

权曰:“猾虏乃敢挟诈!

”及羽与肃邻界,数生狐疑,疆场纷错,肃常以欢好抚之。

备既定益州,权求长沙、零、桂,备不承旨,权遣吕蒙率众近取。

备闻,自还公安,遣羽争三郡。

肃住益阳,与羽相拒。

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诸将军单刀俱会。

肃因责数羽曰:“国家区区本以土地借卿家者,卿家军败远来,无以为资故也。

今已得益州,既无奉还之意,但求三郡,又不从命。

”语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

”肃厉声呵之,辞色甚切。

羽操刀起谓曰:“此自国家事,是人何知!

”目使之去。

备遂割湘水为界,于是罢军。

肃年四十六,建安二十二年卒。

权为举哀,又临其葬。

诸葛亮亦为发哀。

权称尊号,临坛,愿谓公卿曰:“昔鲁子敬尝道此,可谓明于事势矣。

”肃遣腹子淑既壮,濡须督张承谓终当到至。

永安中,为昭武将军、都亭侯、武昌督。

建衡中,假节,迁夏口督。

所在严整,有方干。

凤皇三年卒。

子睦袭爵,领兵马。

吕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人也。

少南渡,依姊夫邓当。

当为孙策将,数讨山越。

蒙年十五六,窃随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

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

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

”母哀而舍之。

时当职吏以蒙年小轻之,曰:“彼坚子何能为?

此欲以肉喂虎耳。

”他日与蒙会,又蚩辱之。

蒙大怒,引刀杀吏,出走,逃邑子郑长家。

出因校尉袁雄自首,承间为言,策召见奇之,引置左右。

数岁,邓当死,张昭荐蒙代当,拜别部司马。

权统事,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欲并合之。

蒙阴赊贳,为兵作绛衣行滕,及简日,陈列赫然,兵人练习,权见之大悦,增其兵。

从讨丹杨,所向有功,拜平北都尉,领广德长。

从征黄祖,祖令都督陈就逆以水军出战。

蒙勒前锋,亲枭就首,将士乘胜,进攻其城。

祖闻就死,委城走,兵追禽之。

权曰:“事之克,由陈就先获也。

”以蒙为横野中郎将,赐钱千万。

是岁,又与周瑜、程普等西破曹公于乌林,围曹仁于南郡。

益州将袭肃举军来附,瑜表以肃兵益蒙,蒙盛称肃有胆用。

且慕化远来,于义宜益不宜夺也。

权善其言,还肃兵。

瑜使甘宁前据夷陵,曹仁分众围宁,宁困急,使使请救。

诸将以兵少不足分,蒙谓瑜、普曰:“留凌公绩,蒙与君行,解围释急,势亦不久,蒙保公绩能十日守也。

”又说瑜分遣三百人柴断险道,贼走可得其马。

瑜从之。

军到夷陵,即日交战,所杀过半。

敌夜遁去,行遇柴道,骑皆舍马步走。

兵追蹙击,获马三百匹,方船载还。

于是将士形势自倍,乃渡江立屯,与相攻击,曹仁退走。

遂据南郡,抚定荆州。

还,拜偏将军,领寻阳令。

鲁肃代周瑜,当之陆口,过蒙屯下。

肃意尚轻蒙,或说肃曰:“吕将军功名日显,不可以故意待也,君宜顾之。

”遂往诣蒙。

酒酣,蒙问肃曰:“君受重任,与关羽为邻,将何计略以备不虞?

”肃造次应曰:“临时施宜。

”蒙曰:“今东西虽为一家,而关羽实熊虎也,计安可不豫定?

”因为肃画五策。

肃于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吕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及乃至于此也。

”遂拜蒙母,结友而别。

时蒙与成当、宋定、徐顾屯次比近,三将死,子弟幼弱,权悉以兵并蒙。

蒙固辞,陈启顾等皆勤劳国事,子弟虽小,不可废也。

书三上,权乃听。

蒙于是又为择师,使辅导之,其操心率如此。

魏使庐江谢奇为蕲春典农,屯皖田乡,数为边寇。

蒙使人诱之,不从,则伺隙袭击,奇遂缩退,其部伍孙子才、宋豪等,皆携负老弱,诣蒙降。

后从权拒曹公于濡须,数近奇计,又劝权夹水口立坞,所以备御甚精,曹公不能下而退。

曹公遣朱光为庐江太守,屯皖,大开稻田,又令间人招诱鄱阳贼帅,使作内应。

蒙曰:“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众必增,如是数岁,操态见矣,宜早除之。

”乃具陈其状。

于是权亲征皖,引见诸将,问以计策。

蒙乃荐甘宁为升城督,督攻在前,蒙以精锐继之。

侵晨进攻,蒙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自升,食时破之。

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

权嘉其功,即拜庐江太守,所得人马皆分与之,别赐寻阳屯田六百户,官属三十人。

蒙还寻阳,未期而卢陵贼起,诸将讨击不能禽,权曰:“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复令蒙讨之。

蒙至,诛其首恶,余皆释放,复为平民。

是时刘备令关羽镇守,专有荆士,权命蒙西取长沙、零、桂三郡。

蒙移书二郡,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

而备自蜀亲至公安,遣羽争三郡。

权时住陆口,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拒羽,而飞书召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

初,蒙既定长沙,当之零陵,过酃,载南阳邓玄之,玄之者郝普之旧也,欲令诱普。

及被书当还,蒙秘之。

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城。

顾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

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所围。

关羽在南郡,今至尊身自临之。

近者破樊本屯,救酃,逆为孙规所破。

此皆目前之事,君所亲见也。

彼方首尾倒悬,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

今吾士卒精锐,人思致命。

至尊遣兵,相继于道。

今子太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

犹牛蹄中鱼,冀赖江汉,其不可恃亦明矣。

若子太必能一士卒之心,保孤城之守,尚能稽延旦夕,以待所归者,可也。

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

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

君可见之,为陈祸福。

”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听之。

玄之先出报蒙:“普寻后当至。

”蒙豫敕四将,各选百人,普出,便入守城门。

须臾普出,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

语毕,出书示之。

因拊手大笑。

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

蒙留(孙河),委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

刘备请盟,权乃归普等。

割湘水,以零陵还之。

以寻阳、阳新为蒙奉邑。

师还,遂征合肥,既撤兵,为张辽等所袭,蒙与淩统以死扦卫。

后曹公又大出濡须,权以蒙为督,据前所立坞,置强弩万张于其上,以拒曹公。

曹公前锋屯未就,蒙攻破之,曹公引退。

拜蒙左护军、虎威将军。

鲁肃卒,蒙西屯陆口,肃军人马万余尽以属蒙。

又拜汉昌太守,食下隽、刘阳、汉昌、州陵。

与关羽分土接境,知羽骁雄,有并兼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

初,鲁肃等以为曹公尚存,祸难始构,宜相辅协,与之同仇,不可失也。

蒙乃密陈计策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

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复,不可以腹心待也。

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

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日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

”权深纳其策,又聊复与论取徐州意。

蒙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新破诸袁,抚集幽、冀,未暇东顾。

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

然地势陆通,骁骑所聘,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

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

”权尤以此言为当。

及蒙代肃,初至陆口,外倍修恩厚,与羽结好。

后羽讨樊,留兵将备公安、南郡。

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

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

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

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擒也。

”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

羽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

魏使于禁救樊,羽尽擒禁等,人马数万,托以粮乏,擅取湘关米。

权闻之,遂行。

先遣蒙在前。

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舳舻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

遂到南郡,士仁、麋芳皆降。

蒙入据城,尽得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

蒙麾下士,是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

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

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

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

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

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

会权寻至,羽自知孤穷,乃走麦城,西至漳乡,众皆委羽而降。

权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即父子俱获,荆州遂定。

以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候,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

蒙固辞金钱,权不许。

封爵未下。

会蒙疾发,权时在公安,迎置内殿。

所以治护者万方,募封内有能愈蒙疾者,赐千金。

时有针加,权为之惨戚,欲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言笑,不然则咄唶,夜不能寐。

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贺。

后更增笃,权自临视,命道士于星辰下为之请命。

年四十二,遂卒于内殿。

时权哀痛甚,为之降损。

蒙未死时,所得金宝诸赐尽付府藏,敕主者命绝之日皆上还,丧事务约。

权闻之,益以悲感。

蒙少不修书传,每陈大事,常口占为笺疏。

常以部曲事为江夏太守蔡遗所白,蒙无恨意。

及豫章太守顾邵卒,权问所用,蒙因荐遗奉职佳吏,权笑曰:“君欲为祁奚耶?

” 于是用之。

甘宁粗暴好杀,既常失蒙意,又时违权令,权怒之,蒙辄陈请:“天下未定,斗将如宁难得,宜容忍之。

”权遂厚宁,卒得其用。

蒙子霸袭爵,与守冢三百家,复田五十顷。

霸卒,兄琮袭候。

琮卒,弟睦嗣。

孙权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难继,君今继之。

公瑾昔要子敬来东,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

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

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子布、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

且其决计策意,出张、苏远矣。

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

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

又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

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

图取关羽,胜于子敬。

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

‘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责也。

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也。

“ 评曰:曹公乘汉相之资,挟天子而扫群桀,新荡荆城,仗威东夏,于时议者莫不疑贰。

周瑜、鲁肃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奇才也。

吕蒙勇而有谋,断识军计,谲郝普,禽关羽,最其妙者。

初虽轻果妄杀,终于克己,有国士之量,岂徒武将而已乎!

孙权之论,优劣允当,故载录焉。

三国志·吴书·妃嫔传

〔陈寿〕 〔晋〕

孙破虏吴夫人,吴主权母也。

本吴人,徙钱唐,早失父母。

与弟景居。

孙坚闻其才貌,欲娶之。

吴氏亲戚嫌坚轻狡,将拒焉,坚甚以惭恨。

夫人谓亲戚曰:“何爱一女以取祸乎?

如有不遇,命也。

”于是遂许为婚,生四男一女。

景常随坚征伐有功,拜骑都尉。

袁术上景领丹杨太守,讨故太守周昕,遂据其郡。

孙策与孙河、吕范依景,合众共讨泾县山贼祖郎。

郎败走。

会为刘繇所迫,景复北依术,术以为督军中郎将,与孙贲共讨樊能、于麋于横江,又击笮融、薛礼于秣陵。

时策被创牛渚,降贼复反,景攻讨,尽禽之。

从讨刘繇,繇奔豫章,策遣景、贲到寿春报术。

术方与刘备争徐州,以景为为广陵太守。

术后僭号。

策以书喻术,术不纳,便绝江津,不与通,使人告景。

景即委郡东归,策复以景为丹扬太守。

汉遣议郎王誧衔命南行,表景为扬武将军,领郡如故。

及权少年统业,夫人助治军国,甚有补益。

建安七年,临薨,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合葬高陵。

八年,景卒宫,子奋授兵为将,封新亭侯,卒。

子安嗣,安坐党鲁王霸死。

奋弟祺嗣,封都亭侯,卒。

子纂嗣。

纂妻即滕胤女也,胤被诛,并遇害。

吴主权谢夫人,会稽山阴人也。

父煚,汉尚书郎、徐令。

权母吴,为权聘以为妃,爱幸有宠。

后权纳姑孙徐氏,欲令谢下之,谢不肯,由是失志。

早卒。

后十余年,弟承拜五官郎中,稍迁长沙东部都尉、武陵太守,撰《后汉书》百余卷。

吴主权徐夫人,吴郡富春人也。

祖父真,与权父坚相亲,坚以妹妻真,生琨。

琨少仕州郡,汉末扰乱,去吏,随坚征伐有功,拜偏将军。

坚薨,随孙策讨樊能、于糜等于横江,击张英于当利口。

而船少,欲驻军更求。

琨母时在军中,谓琨曰:“恐州家多发水军来逆人,则不利矣,如何可驻邪?

宜伐芦苇以为泭,佐船渡军。

”琨具启策,策即行之。

众悉俱济,遂破英,击走笮融、刘繇,事业克定。

策表琨领丹杨太守,会吴景委广陵来东,复为丹杨守。

琨以督军中郎将领兵,从破庐江太守李术,封广德侯,迁平虏将军。

后从讨黄祖,中流矢卒。

琨生夫人,初适同郡陆尚。

尚卒,极为讨虏将军在吴,聘以为妃,使母养子登。

后权迁移,以夫人妒忌,废处吴。

积十余年,权为吴王及即尊号,登为太子,群臣请立夫人为后,权意在步氏,卒不许。

后以疾卒。

兄矫,嗣父琨侯,讨平山越,拜偏将军,先夫人卒,无子。

弟祚袭封,亦以战功至(于)芜湖督、平魏将军。

吴主权步夫人,临淮淮阴人也。

与丞相骘同族。

汉末,其母携将徙庐江,庐江为孙策所破,皆东渡江,以美丽得幸于权,宠冠后庭。

生二女,长曰鲁班,字大虎,前配周瑜子循,后配全琮。

少曰鲁育,字小虎,前配朱据,后配刘纂。

夫人性不妒忌,多所推近,故久见爱待。

权为王及帝,意欲以为后,而群臣议在徐氏,权依违者十余年,然宫内皆称皇后,亲戚上疏称中宫。

及薨,臣下缘权指,请追正名号,乃赠印绶,策命曰:“惟赤乌元年闰月戊子,皇帝曰:呜呼皇后,惟后佐命,共承天地。

虔恭夙夜,与朕均劳。

内教修整,礼义不愆。

宽容慈惠,有淑懿之德。

民臣悬望,远近归心。

朕以世难未夷,大统未一,缘后雅志,每怀谦损。

是以于时未授名号,亦必谓后降年有永,永与朕躬对扬天休。

不寤奄忽,大命近止。

朕恨本意不早昭显,伤后殂逝,不终天禄。

愍悼之至,痛于厥心。

今使使持节丞相(醴陵亭侯雍)奉策授号,配食先后。

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呜呼哀哉!

”葬于蒋陵。

吴主权王夫人,琅邪人也。

夫人以选入宫,黄武中得幸,生(孙)和,宠次步氏。

步氏薨后,和立为太子,权将立夫人为后,而全公主素憎夫人,稍稍谮毁。

及权寝疾。

言有喜色,由是权深责怒,以忧死。

和子皓立,追尊夫人曰大懿皇后,封三弟皆列侯。

吴主权王夫人,南阳人也。

以选人宫,嘉禾中得幸,生(孙)休。

及和为太子,和母贵重,诸姬有宠者,皆出居外。

夫人出公安,卒,因葬焉。

休即位,遣使追尊曰敬怀皇后,改葬敬陵。

王氏无后,封同母弟文雍为亭侯。

吴主权潘夫人,会稽句章人也。

父为吏,坐法死。

夫人与姊俱输织室,权见而异之,召充后宫。

得幸有娠,梦有以龙头授己者,己以蔽膝受之,遂生(孙)亮。

赤乌十三年,亮立为太子,请出嫁夫人之姊,权听许之。

明年,立夫人为皇后。

性险妒容媚,自始至卒,谮害袁夫人等甚众。

权不豫,夫人使问中书令孙弘吕后专制故事。

侍疾疲劳,因以羸疾,诸宫人伺其昏卧,共缢杀之,托言中恶。

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权寻薨,合葬蒋陵。

孙亮即位,以夫人姊婿谭绍为骑都尉,授兵。

亮废,绍与家属送本部庐陵。

孙亮全夫人,全尚女也。

(尚)从祖母公主爱之,每进见辄与俱。

及潘夫人母子有宠,全主自以与孙和母有隙,乃劝权为潘氏男亮纳夫人,亮遂为嗣。

夫人立为皇后,以尚为城门校尉,封都亭侯,代滕胤为太常、卫将军,进封永平侯,录尚书事。

时全氏侯有五人,并典兵马。

其余为侍郎、骑都尉,宿卫左右,自吴兴,外戚贵盛莫及。

及魏大将诸葛诞以寿春来附,而全怿、全端、全祎、全仪等并因此际降魏。

全熙谋泄见杀,由是诸全衰弱。

会孙綝废亮为会稽王,后又黜为候官侯。

夫人随之国,居候官,尚将家属徙零陵,追见杀。

孙休朱夫人,朱据女,休姊公主所生也。

赤乌末,权为休纳以为妃。

休为琅邪王,随居丹杨。

建兴中,孙峻专政,公族皆患之。

全尚妻即峻姊。

故惟全主佑焉。

初,孙和为太子时,全主谮害王夫人,欲废太子,立鲁王,朱主不听,由是有隙。

五凤中,孙仪谋杀峻,事觉被诛。

全主因言朱主与仪同谋,峻枉杀朱主。

休惧,遣夫人还建业,执手泣别。

既至,峻遣还休。

太平中,孙亮知朱主为全主所害,问朱主死意?

全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据二子熊、损所白。

”亮杀熊、损。

损妻是峻妹也,孙綝益忌亮,遂废亮,立休。

永安五年,立夫人为皇后。

休卒,群臣尊夫人为皇太后,孙皓即位月余,贬为景皇后。

称安定宫。

甘露元年七月,见逼薨,合葬定陵。

孙和何姬,丹杨句容人也。

父遂,本骑士。

孙权尝游幸诸营,而姬观于道中,权望见异之,命宦者召入,以赐子和。

生男,权喜。

名之曰彭祖,即皓也。

太子和既废,后为南阳王,居长沙。

孙亮即位,孙峻辅政。

峻素媚事全主,全主与和母有隙,遂劝峻徙和居新都,遣使赐死,嫡妃张氏亦自杀。

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养孤?

”遂拊育皓及其三弟。

皓即位,尊和为昭献皇帝,何姬为昭献皇后,称升平宫,月余,进为皇太后。

封弟洪永平侯,蒋溧阳侯,植宣城侯。

洪卒,子邈嗣,为武陵监军,为晋所杀。

植官至大司徒。

吴末昏乱,何氏骄僭,子弟横放,百姓患之。

故民讹言“皓久死,立者何氏子” 云。

孙皓滕夫人,故太常胤之族女也。

胤夷灭,夫人父牧,以疏远徙边郡。

孙休即位,大赦,得还,以牧为五官中郎。

皓既封乌程侯,聘牧女为妃。

皓即位,立为皇后,封牧高密侯,拜卫将军,录尚书事。

后朝士以牧尊戚,颇推令谏争。

而夫人宠渐衰,皓滋不悦,皓母何恒左右之。

又太史言,于运历,后不可易,皓信巫觋,故得不废,常供养升平宫。

牧见遣居苍梧郡,虽爵位不夺,其实裔也,遂道路忧死。

长秋官僚,备员而已,受朝贺表疏如故。

而皓内诸宠姬,佩皇后玺绂者多矣。

天纪四年,随皓迁于洛阳。

评曰:《易》称“正家而天下定”。

《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诚哉,是言也!

远观齐桓,近察孙权,皆有识士之明,杰人之志,而嫡庶不分,闺庭错乱,遗笑古今,殃流后嗣。

由是论之,惟以道义为心、平一为主者,然后克免斯累邪!

三国志·吴书·刘繇太史慈士燮传

〔陈寿〕 〔晋〕

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也。

齐孝王少子封牟平侯,子孙家焉。

繇伯父宠,为汉太尉。

繇兄岱,字公山,历位侍中,兖州刺史。

繇年十九,从父韪为贼所劫质。

繇篡取以归,由是显名。

举孝廉,为郎中,除下邑长。

时郡守以贵戚托之,遂弃官去。

州辟部济南,济南相中常侍子,贪秽不循,繇奏免之。

平原陶丘洪荐繇,欲令举茂才。

刺吏曰:“前年举公山。

奈何复举正礼乎?

”洪曰:“若明使君用公山于前,擢正礼于后,所谓御二龙于长涂,骋骐骥于千里,不亦可乎?

” 会辟司空掾,除侍御史,不就。

避乱淮浦,诏书以为扬州刺史。

时衰术在淮南,繇畏惮,不敢之州。

欲南渡江,吴景,孙贲迎置曲阿。

术图为僭逆,攻没诸郡县。

繇遣樊能、张英屯江边以拒之。

以景、贲术所授用,乃迫逐使去。

于是术乃自置扬州刺史,与景、贲并力攻英、能等,岁余不下。

汉命加繇为牧,振武将军,众数万人。

孙策东渡,破英、能等。

繇奔丹徒,遂溯江南保豫章,驻彭泽。

笮融先至。

杀太守朱皓,入居郡中。

繇进讨融,为融所破,更复招合属县,攻破融,融败走人山。

为民所杀。

繇寻病卒,时年四十二。

笮融者,丹杨人。

初聚众数百,往依徐州牧陶谦。

谦使督广陵、彭城运漕,遂放纵擅杀,坐断三郡委输以自入。

乃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盘九重,下为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

悉课读佛经,令界内及旁郡人有好佛者听受道,复其他役以招致之,由此远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户。

每浴佛,多设酒饭,布席于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费以巨亿计。

曹公攻陶谦,徐土骚动,融将男女数万口,马三千匹,走广陵,广陵太守赵昱待以宾礼。

先是,彭城相薛礼为陶谦所逼,屯秣陵。

融利广陵之众,因酒酣杀昱,放兵大略,因载而去。

过杀礼,然后杀皓。

后策西伐江夏,还过豫章,收载繇丧,善遇其家。

王朗遗策书曰:“刘正礼昔初临州,未能自达,实赖尊门为之先后。

用能济江成治,有所处定。

践境之礼,感分结意,情在终始。

后以袁氏之嫌,稍更乖刺。

更以同盟,还为仇敌,原其本心,实非所乐。

康宁之后,常愿渝平更成,复践宿好。

一尔分离,款意不昭,奄然殂陨,可为伤恨。

知敦以厉薄,德以报怨,收骨育孤,哀亡愍存,捐既往之猜。

保六尺之托,诚深恩重分,美名厚实也。

昔鲁人虽有齐怨,不废丧纪,《春秋》善之,谓之得礼,诚良史之所宜借,乡校之所叹闻。

正礼元子,致有志操,想必有以殊异。

威盛刑行,施之以恩,不亦优哉!

” 繇长子基,字敬舆。

年十四,居繇丧尽礼,故吏馈饷,皆无所受。

姿容美好,孙权爱敬之。

权为骠骑将军,辟东曹掾,拜辅义校尉、建忠中郎将。

权为吴王,迁基大农。

权尝宴饮,骑都尉虞翻醉酒犯忤,权欲杀之,威怒甚盛,由基谏争,翻以得免。

权大暑时,尝于船中宴饮,于船楼上值雷雨,权以盖自覆,又命覆基,余人不得也。

其见待如此。

徙郎中令。

权称尊号,改为光禄勋,分平尚书事。

年四十九卒。

后权为子霸纳基女,赐第一区。

四时宠赐,与全、张比。

基二弟,铄、尚,皆骑都尉。

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

少好学,仕郡奏曹吏。

会郡与州有隙,曲直未分,以先闻者为善。

时州章已去,郡守恐后之,求可使者。

慈年二十一,以选行,晨夜取道,到洛阳,诣公车门,见州吏始欲求通。

慈问曰:“君欲通章耶?

”吏曰:“然。

”问:“章安在?

”曰:“车上。

”慈曰:“章题署得无误耶?

取来视之。

”吏殊不知其东莱人也,因为取章,慈已先怀刀,便截败之。

吏踊跃大呼,言“人坏我章”!

慈将至车间,与语曰:“向使君不以章相与,吾亦无因得败之,是为吉凶祸福等耳,吾不独受此罪。

岂若默然俱出去,可以存易亡,无事俱就刑辟。

“吏言:”君为郡败吾章,已得如意,欲复亡为?

“慈答曰:”初受郡遣,但来视章通与未耳。

吾用意太过,乃相败章。

今还,亦恐以此见谴怒,故俱欲去尔。

“吏然慈言,即日俱去。

慈既与出城,因遁还通郡章。

州家闻之,更遣吏通章,有司以格章之故不复见理,州受其短。

由是知名,而为州家所疾。

恐受其祸,乃避之辽东。

北海相孔融,闻而奇之,数遣人讯问其母,并致饷遗。

时融以黄巾寇暴,出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

慈从辽东还,母谓慈曰:“汝与孔北海未尝相见,至汝行后,赡恤殷勤,过于故旧,今为贼所围,汝宜赴之。

”慈留三日,单步径至都昌。

时围尚未密,夜伺间隙,得入见融,因求兵出斫贼。

融不听,欲待外救,未有至者,而围日逼。

融欲告急平原相刘备,城中人无由得出,慈自请求行。

融曰:“今贼围甚密,众人皆言不可,卿意虽壮,无乃实难乎?

”慈对曰:“昔府君倾意于老母,老母感遇,遣慈赴府君之急,固以慈有可取,而来必有益也。

今众人言不可,慈亦言不可,岂府君爱顾之义,老母遣慈之意耶?

事已急矣,愿府君无疑。

”融乃然之。

于是严行蓐食,须明,便带鞬摄弓上马,将两骑自随,各作一的持之,开门直出。

外围下左右人并惊骇,兵马互出。

慈引马至城下堑内,植所持的各一,出射之。

射之毕,径入门。

明晨复如此,围下人或起或卧。

慈复植的,射之毕,复入门。

明晨复出如此,无复起者,于是下鞭马直突围中驰去。

比贼觉知,慈行已过,又射杀数人,皆应弦而倒,故无敢追者。

遂到平原,说备曰:“慈,东莱之鄙人也,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灾共患之义。

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

以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

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托于君,惟君所以存之。

”备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

”即遣精兵三千人随慈。

贼闻兵至,解围散走。

融既得济,益奇贵慈,曰:“卿吾之少友也。

”事毕,还启其母,母曰:“我喜汝有以报孔北海也。

” 扬州刺史刘繇与慈同郡,慈自辽东还,未与相见,暂渡江到曲阿见繇,未去,会孙策至。

或劝繇可以慈为大将军,繇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

”但使慈侦视轻重。

时独与一骑卒遇策。

策从骑十三,皆韩当、宋谦、黄盖辈也。

慈便前斗,正与策对。

策刺慈马,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

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于是解散。

慈当与繇俱奔豫章,而遁于芜湖,亡入山中,称丹杨太守。

是时,策已平定宣城以东,惟泾以西六县未服。

慈因进住泾县,立屯府,大为山越所附。

策躬自攻讨,遂见囚执。

策即解缚,捉其手曰:“宁识神亭时邪?

若卿尔时得我云何?

”慈曰:“末可量也。

” 策大笑曰:“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

”即署门下督,还吴授兵,拜折冲中郎将。

后刘繇亡于豫章,士众万余人未有所附,策命慈往抚安焉。

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还。

” 策曰:“子义舍我,当复与谁?

”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答曰:“不过六十日。

”果如期而反。

刘表从子磐。

骁勇,数为寇于艾、西安诸县。

策于是分海昏、建昌左右六县,以慈为建昌都尉,治海昏,并督诸将拒磐。

磐绝迹,不复为寇。

慈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

弦不虚发。

赏从策讨麻保贼。

贼于屯里缘楼上行詈,以手持楼棼,慈引弓射之,矢贯手着棼,围外万人莫不称善。

其妙如此。

曹公闻其名,遣慈书,以箧封之。

发省无所道,而但贮当归。

孙权统事,以慈能制磐,遂委南方之事。

年四十一,建安十一年卒。

子享,官至越骑校尉。

士燮字威彦,苍梧广信人也。

其先本鲁国汶阳人,至王莽之乱,避地交州。

六世至燮父赐,桓帝时为日南太守。

燮少游学京师,事颍川刘子奇,治《左氏春秋》,察孝廉,补尚书郎,公事免官。

父赐丧阕后,举茂才,除巫令,迁交址太守。

弟壹,初为郡督邮,刺史丁宫征还京都。

壹侍送勤恪,宫感之,临别谓曰:“刺史若待罪三事,当相辟也。

”后宫为司徒,辟壹。

比至,宫已免,黄琬代为司徒,甚礼遇壹。

董卓作乱,壹亡归乡里。

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杀,州郡扰乱。

燮乃表壹领合浦太守。

次弟徐闻令(黄+有)领九真太守,(黄+有)弟武,领南海太守。

燮体器宽厚,谦虚下士,中国士人往依避难者以百数,耽玩《春秋》,为之注解。

陈国袁徽与尚书令荀彧书曰:“交址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达于从政,处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余年疆场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

虽窦融保河西,曷以加之?

,官事小阕,辄玩习书传,《春秋左氏传》尤简练精微,吾数以咨问《传》中诸疑,皆有师说,意思甚密。

又《尚书》兼通古今,大义详备。

闻京师古今之学,是非忿争,今欲条《左氏》、《尚书》长义上之。

”其见称如此。

燮兄弟并为列郡,雄长一州,偏在万里,威尊无上。

出入鸣钟磐,备具威仪,笳箫鼓吹,车骑满道。

胡人夹毂焚烧香者常有数十。

妻妾乘辎軿,子弟从兵骑,当时贵重,震服百蛮,尉他不足逾也。

武先病没。

朱符死后,汉遣张津为交州刺吏,津后又为其将区景所杀,而荆州牧刘表遣零陵赖恭代津。

是时,苍梧太守史璜死,表又遣吴巨代之,与恭俱至。

汉闻张津死,赐燮玺书曰:“交州绝域,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窥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领交址太守如故。

”后燮遣吏张旻奉贡诣京都。

是时,天下丧乱,道路断绝。

而燮不废贡职。

特复下诏拜安远将军,封龙度亭侯。

后巨与恭相失,举兵逐恭,恭走还零陵。

建安十五年,孙权遣步骘为交州刺史。

骘到,燮率兄弟奉承节度,而吴巨怀异心,骘斩之。

权加燮为左将军。

建安末年,燮遣子廞人质,权以为武昌太守,燮、壹诸子在南者,皆拜中郎将。

燮又诱导益州豪姓雍闿等,率郡人民使遥东附,权益嘉之,迁卫将军,封龙编侯,弟壹偏将军,都乡侯。

燮每遣使诣权,致杂香细葛,辄以千数,明珠、大贝、流离、翡翠、玳瑁、犀、象之珍,奇物异果,蕉、邪、龙眼之属,无岁不至。

壹时贡马凡数百匹。

权辄为书,厚加宠赐,以答慰之。

燮在郡四十余岁,黄武五年,年九十卒。

权以交址县远,乃分合浦以北为广州,吕岱为刺史。

交址以南为交州,戴良为刺史。

又遣陈时代燮为交址太守。

岱留南海,良与时俱前行到合浦。

而燮子徽自署交址太守,发宗兵拒良。

良留合浦。

交址桓邻,燮举吏也,叩头谏徽使迎良,徽怒,笞杀邻。

邻兄治子发又合宗兵击徽,徽闭门城守,治等攻之数月不能下,乃约和亲,各罢兵还。

而吕岱被诏诛徽,自广州将兵昼夜驰入,过合浦,与良俱前。

壹子中郎将匡与岱有旧,岱署匡师友从事,先移书交址,告喻祸福,又遣匡见徽,说令服罪,虽失郡守,保无他忧。

岱寻匡后至,徽兄祗,弟干、颂等六人肉袒奉迎。

岱谢令复服,前至郡下。

明旦早施帐幔,请徽兄弟以次入,宾客满坐。

岱起,拥节读诏书,数徽罪过,左右因反缚以出,即皆伏诛,传首诣武昌。

壹、(黄+有)。

匡后出。

权原其罪,及燮质子廞,皆免为庶人。

数岁,壹、(黄+有)坐法诛。

廞病卒,无子,妻寡居。

诏在所月给俸米,赐钱四十万。

评曰:刘繇藻厉名行,好尚臧否。

至于扰攘之时,据万里之士,非其长也。

太史慈信义笃烈,有古人之分。

士燮作守南越,优游终世,至子不慎,自贻凶咎。

盖庸才玩富贵而恃阻险,使之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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