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晋纪三十二

著雍阉茂,一年。

安皇帝乙隆安二年(戊戌,公元三九八年)春,正月,燕范阳王德自鄴帅户四万南徙滑台。

魏卫王仪入鄴,收其仓库。

追德至河,弗及。

赵王麟上尊号于德,德用兄垂故事,称燕王,改永康三年为元年,以统府行帝制,置百官。

以赵王麟为司空、领尚书令,慕容法为中军将军,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丁通为右仆射。

麟复谋反,德杀之。

庚子,魏王珪自中山南巡至高邑,得王永之子宪,喜曰:“王景略之孙也。

”以为本州中正,领选曹事,兼掌门下。

至鄴,置行台,以龙骧将军日南公和跋为尚书,与左丞贾彝帅吏兵五千人镇鄴。

珪自鄴还中山,将北归,发卒万人治直道,自望都凿恒岭至代五百馀里。

珪恐已既去,山东有变,复置行台于中山,命卫王仪镇之。

以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为尚书左仆射,镇勃海之合口。

右将军尹国督租于冀州,闻珪将北还,谋袭信都。

安南将军长孙嵩执国,斩之。

燕启伦还至龙城,言中山已陷。

燕主宝命罢兵。

辽西王农言于宝曰:“今迁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成师袭库莫奚,取其牛马以充军资,更审虚实,俟明年而议之。

”宝从之。

己未,北行。

庚申,渡浇洛水。

会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诣宝,言:“涉珪西上,中国空虚。

”延追宝及之,宝大喜,即日引还。

辛酉,魏王珪发中山,徙山东六州吏民杂夷十馀万口以实代。

博陵、勃海、章武群盗并起,略阳公遵等讨平之。

广川太守贺赖卢,性豪健,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之下,袭辅,杀之,驱勒守兵,掠阳平、顿丘诸郡,南渡河,奔南燕。

南燕王德以赖卢为并州刺史,封广宁王。

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攻凉支阳、鹯武、允吾三城,克之,虏万馀人而去。

燕主宝还龙城宫,诏诸军就顿,不听罢散,文武将士皆以家属随驾。

辽西王农、长乐王盛切谏,以为:“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与敌,宜且养兵观衅。

”宝将从之,抚军将军慕舆腾曰:“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

今师众已集,宜独决圣心,乘机进取,不宜广采异同以沮大计。

”宝乃曰:“吾计决矣,敢谏者斩!

”二月,乙亥,宝出就顿,留盛统后事。

己卯,燕军发龙城,慕舆腾为前军,司空农为中军,宝为后军,相去各一顿,连营百里。

壬午,宝至乙连,长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众心之惮征役,遂作乱。

速骨等皆高阳王隆旧队,共逼立隆子高阳王崇为主,杀乐浪威王宙、中牟熙公段谊及宗室诸王。

河间王熙素与崇善,崇拥佑之,故独得免。

燕主宝将十馀骑奔司空农营,农将出迎,左右抱其腰,止之,曰:“宜小清澄,不可便出。

”农引刀将斫之,遂出见宝,又驰信追慕舆腾。

癸未,宝、农引兵还趣大营,讨速骨等。

农营兵亦厌征役,皆弃仗走,腾营亦溃。

宝、农奔还龙城。

长乐王盛闻乱,引兵出迎,宝、农仅而得免。

会稽王道子忌王、殷之逼,以谯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引为腹心。

尚之说道子曰:“今方镇强盛,宰相权轻,宜密树腹心于外以自籓卫。

”道子从之,以甚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军事,用为形援,日夜与尚之谋议,以伺四方之隙。

魏王珪如繁畤宫,给新徙民田及牛。

珪畋于白登山,见熊将数子,谓冠军将军于栗磾曰:“卿名勇健,能搏此乎?

”对曰:“兽贱人贵,若搏而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乎!

”乃驱致珪前,尽射而获之。

珪顾谢之。

秀容川酋长尔硃羽健从珪攻晋阳、中山有功,拜散骑常侍,环其所居,割地三百里以封之。

柔然数侵魏边,尚书中兵郎李先请击之。

珪从之,大破柔然而还。

杨轨以其司马郭纬为西平相,帅上骑二万北赴郭黁。

秃发鸟孤遣其弟车骑将军傉檀帅骑一万助轨。

轨至姑臧,营于城北。

燕尚书顿丘王兰汗阴与段速骨等通谋,引兵营东城之东。

城中留守兵少,长乐王盛徙内近城之民,得丁夫万馀,乘城以御之。

速骨等同谋才百馀人,馀皆为所驱胁,莫有斗志。

三月,甲午,速骨等将攻城,辽西桓烈王农恐不能守,且为兰汗所诱,夜,潜出赴之,冀以自全。

明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战甚力,速骨之众死者以百数。

速骨乃将农循城,农素有忠节威名,城中之众恃以为强,忽见在城下,无不惊愕丧气,遂皆逃溃。

速骨入城,纵兵杀掠,死者狼籍。

宝、盛与慕舆腾、馀崇、张真、李旱、赵恩等轻骑南走。

速骨幽农于殿内。

长上阿交罗,速骨之谋主也,以高阳王崇幼弱,更欲立农。

崇亲信鬷让、出力犍等闻之,丁酉,杀罗及农。

速骨即为之诛让等。

农故吏左卫将军宇文拔亡奔辽西。

庚子,兰汗袭击速骨,并其党尽杀之。

废崇,奉太子策,承制大赦,遣使迎宝,及于蓟城。

宝欲全还,长乐王盛等皆曰:“汗之忠诈未可知,今单骑赴之,万一汗有异志,悔之无及。

不如南就范阳王,合众以取冀州。

若其不捷,收南方之众,徐归龙都,亦未晚也。

”宝从之。

离石胡帅呼延铁、西河胡帅张崇等不乐徙代,聚众叛魏,魏安远将军庾岳讨平之。

魏王珪召见王仪入辅,以略阳公遵代镇中山。

夏,四月,壬戌,以征虏将军穆崇为太尉,安南将军长孙嵩为司徒。

燕主宝从间道过鄴,鄴人请留,宝不许。

南至黎阳,伏于河西,遣中黄门令赵思告北地王钟曰:“上以二月得丞相表,即时南征,至乙连,会长上作乱,失据来此。

王亟白丞相奉迎!

”钟,德之从弟也,首劝德称尊号,闻而恶之,执思付狱,以状白南燕王德。

德谓群下曰:“卿等以社稷大计,劝吾摄政。

吾亦以嗣帝播越,民神乏主,故权顺群议以系众心。

今天方悔祸,嗣帝得还,吾将具法驾奉迎,谢罪行阙,何如?

”黄门侍郎张华曰:“今天下大乱,非雄才无以宁济群生。

嗣帝暗懦,不能绍隆先统。

陛下若蹈匹夫之节,舍天授之业,威权一去,身首不保,况社稷其得血食乎!

”慕舆护曰:“嗣帝不达时宜,委弃国都,自取败亡,不堪多难,亦已明矣。

昔蒯聩出奔,卫辄不纳,《春秋》是之。

以子拒父犹可,况以父拒子乎!

今赵思之言,未明虚实,臣请为陛下驰往诇之。

”德流涕遣之。

护帅壮士数百人,随思而北,声言迎卫,其实图之。

宝既遣思诣钟,于后得樵者,言德已称制,惧而北走。

护至,无所见,执思以还。

德以思练习典故,欲留而用之。

思曰:“犬马犹知恋主,思虽刑臣,乞还就上。

”德固留之,思怒曰:“周室东迁,晋、郑是依。

殿下亲则叔父,位为上公,不能帅先群后以匡帝室,而幸本根之倾,为赵王伦之事,思虽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犹慕龚君宾不偷生莽世也!

”德斩之。

宝遣扶风忠公慕舆腾与长乐王盛收兵冀州,盛以腾素暴横,为民所怨,乃杀之。

行至巨鹿、长乐,说诸豪杰,皆愿起兵奉宝。

宝以兰汗祀燕宗庙,所为似顺,意欲还龙城,不肯留冀州,乃北行。

至建安,抵民张曹家。

曹素武健,请为宝合众,盛亦劝宝宜且驻留,察汗情状。

宝乃遣冗从仆射李旱先往见汗,宝留顿石城。

会汗遣左将军苏超奉迎,陈汗忠款。

宝以汗燕王垂之舅,盛之妃父也,谓必无它,不待旱返,遂行。

盛流涕固谏,宝不听,留盛在后,盛与将军张真下道避匿。

丁亥,宝至索莫汗陉,去龙城四十里,城中皆喜。

汗惶怖,欲自出请罪,兄弟共谏止之。

汗乃遣弟加难帅五百骑出迎,又遣兄堤闭门止仗,禁人出入。

城中皆知其将为变,而无如之何。

加难见宝于陉北,拜谒已,从宝俱进。

颍阴烈公馀崇密言于宝曰:“观加难形色,祸变甚逼,宜留三思,奈何径前!

”宝不从。

行数里,加难先执崇,崇大呼骂曰:“汝家幸缘肺腑,蒙国宠荣,覆宗不足以报。

今乃敢谋篡逆,此天地所不容,计旦慕即屠灭,但恨我不得手脍汝曹耳!

”加难杀之。

引宝入龙城外邸,弑之。

汗谥宝曰灵帝,杀献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馀人,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昌黎王,元元青龙。

以堤为太尉,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熙为辽东公,如杞、宋故事。

长乐王盛闻之,驰欲赴哀。

张真止之。

盛曰:“我今以穷归汗。

汗性愚浅,必念婚姻,不忍杀我。

旬月之间,足以展吾情志。

”遂往见汗。

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请盛于汗,盛妃复顿头于诸兄弟。

汗恻然哀之,乃舍盛于宫中,以为侍中、左光禄大夫,亲待如旧。

堤、加难屡请杀盛,汗不从。

堤骄很荒淫,事汗多无礼,盛因而间之。

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

凉太原公纂将兵击杨轨,郭黁救之,纂败还。

段业使沮渠蒙逊攻西郡,执太守吕纯以归。

纯,光之弟子也。

于是晋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赵郡孟敏皆以郡降业。

业封蒙逊为临池侯,以德为酒泉太守,敏为沙州刺史。

六月,丙子,魏王珪命群臣议国号。

皆曰:“周、秦以前,皆自诸候升为天子,因以其国为天下号。

汉氏以来,皆无尺土之资。

我国家百世相承,开基代北,遂抚有方夏,今宜以代为号。

”黄门侍郎崔宏曰:“昔商人不常厥居,故两称殷、商。

代虽旧邦,其命惟新,登国之妆,已更曰魏。

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国民,宜称魏如故。

”珪从之。

杨轨自恃其众,欲与凉王光决战,郭黁每以天道抑止之。

凉常山公弘镇张掖,段业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

光使太原公纂将兵迎之。

杨轨曰:“吕弘精兵一万,若与光合,则姑臧益强,不可取矣。

”乃与秃发利鹿孤共邀击纂,纂与战,大破之。

轨奔王乞基。

黁性褊急残忍,不为士民所附,闻轨败走,降西秦。

西秦王乾归以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弘引兵弃张掖东走,段业徙治张掖,将追击弘。

沮渠蒙逊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兵家之戒也。

”业不从,大败而还,赖蒙逊以免。

业城西安,以其将臧莫孩为太守。

蒙逊曰:“莫孩勇而无谋,知进不知退。

此乃为之筑冢,非筑城也!

”业不从,莫孩寻为吕纂所破。

燕太原王奇,楷之子,兰汗之外孙也,汗亦不杀,以为征南将军,得入见长乐王盛。

盛潜使奇逃出起兵。

奇起兵于建安,众至数千,汗遣兰堤讨之。

盛谓汗曰:“善驹小儿,未能办此,岂非有假托其名欲为内应者乎!

太尉素骄,难信,不宜委以大众。

”汗然之,罢堤兵,更遣抚军将军仇尼慕将兵讨奇。

于是龙城自夏不雨至于秋七月,汗日诣燕诸庙及宝神座顿首祷请,委罪于兰加难。

堤及加难闻之,怒,且惧诛。

乙巳,相与帅所部袭仇尼慕军,败之。

汗大惧,遣太子穆将兵讨之。

穆谓汗曰:“慕容盛,我之仇雠,必与奇相表里,此乃腹心之疾,不可养也,宜先除之。

”汗欲杀盛,先引见,察之。

盛妃知之,密以告盛,盛称疾不出,汗亦止不杀。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皆盛素所厚也,而穆引以为腹心,旱、双得出入至盛所,潜与盛结谋。

丁未,穆击堤、加难等,破之。

庚戌,飨将士,汗、穆皆醉,盛夜如厕,因逾垣入于东宫,与旱等共杀穆。

时军未解严,皆聚在穆舍,闻盛得出,呼跃争先,攻汗,斩之。

汗子鲁公和、陈公扬分屯令支、白狼,盛遣旱、真袭诛之。

堤、加难亡匿,捕得,斩之。

于是内外帖然,士女相庆。

宇文拔帅壮士数百来赴,盛拜拔为大宗正。

辛亥,告于太庙,令曰:“赖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庙社稷幽而复显。

不独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

”因大赦,改元建平。

盛谦不敢称尊号,以长乐王摄行统制。

诸王皆降称公,以东阳公根为尚书左仆射,卫伦、阳璆、鲁恭、王腾为尚书,悦真为侍中,,阳哲为中书监,张通为中领军,自馀文武各复旧位。

改谥宝曰惠闵皇帝,庙号烈宗。

初,太原王奇举兵建安,南、北之民翕然从之。

兰汗遣其兄子全讨奇,奇击灭之,匹马不返,进屯乙连。

盛既诛汗,命奇罢兵。

奇用丁零严生、乌桓王龙之谋,遂不受命,甲寅,勒兵三万馀人进至横沟,去龙城十里。

盛出击,大破之,执奇而还,斩其党百馀人,赐奇死,桓王之嗣遂绝。

群臣固请上尊号,盛弗许。

魏王珪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

宗庙岁五祭,用分、至及腊。

桓玄求为广州。

会稽王道子忌玄,不欲使居荆州,因其所欲,以玄为督交、广二州军事、广州刺史。

玄受命而不行。

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内地,而西府北带寇戎,不应使愉分督。

”朝廷不许。

楷怒,遣其子鸿说王恭曰:“尚之兄弟复秉机权,过于国宝,欲假朝威削弱方镇,惩艾前事,为祸不测。

今及其谋议未成,宜早图之。

”恭以为然,以告殷仲堪、桓玄。

仲堪、玄许之,推恭为盟主,刻期同趣京师。

时内外疑阻,津逻严急,仲堪以斜绢为书,内箭簳中,合镝漆之,因庾楷以送恭。

恭发书,绢文角戾,不复能辨仲堪手书,疑楷诈为之,且谓仲堪去年已违期不赴,今必不动,乃先期举兵。

司马刘牢之谏曰:“将军,国之元舅。

会稽王,天子叔父也。

会稽王又当国秉政,向为将军戮其所爱王国宝、王绪,又送王廞书,其深伏将军已多矣。

顷所援任,虽未允惬,亦非大失。

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于将军何损!

晋阳之甲,岂可数兴乎!

”恭不从,上表请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

道子使人说楷曰。

“昔我一卿,恩如骨肉,帐中之饮,结带之言,可谓亲矣。

卿今弃旧交,结新援,忘王恭畴昔陵侮之耻乎!

若欲委体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亲信!

首身且不可保,况富贵乎!

”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忧惧无计,我知事急,寻勒兵而至,恭不敢发。

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动。

我事相王,无相负者。

相王不能拒恭,反杀国宝及绪,自尔已来,谁敢复为相王尽力者!

庾楷实不能以百口助人屠灭。

”时楷已应恭檄,正征士马。

信返,朝廷忧惧,内外戒严。

会稽世子元显言于道子曰:“前不讨王恭,故有今日难。

今若复从其欲,则太宰之祸至矣。

道子不知所为,悉以事委元显,日饮醇酒而已。

元显聪警,皮涉文义,志气果锐,以安危为己任。

附会之者,谓元显神武,有明帝之风。

殷仲堪闻恭举兵,自以去岁后期,乃勒兵趣发。

仲堪素不习为将,悉以军事委南郡相杨佺期兄弟,使佺期帅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仲堪帅兵二万,相继而下。

佺期自以其先汉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门地,谓江左莫及。

有以比王珣者,佺期犹恚恨。

而时流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佺期及兄广、弟思平、从弟孜敬皆粗犷,每排抑之。

佺期常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故亦赞成仲堪之谋。

八月,佺期、玄奄至湓口。

王愉无备,惶遽奔临川,玄遣偏军追获之。

燕以河间公熙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元为卫将军。

元,宝之子也。

又以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氏。

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

皆封公。

乙亥,燕步兵校尉马勤等谋反,伏诛。

事连骠骑将军高阳公崇、崇弟东平公澄,皆赐死。

宁朔将国邓启方、南阳太守闾丘羡将兵二万击南燕,与南燕中军将国法、抚军将军和战于管城,启方等兵败,单骑走免。

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标道里,平权衡,审度量。

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亲考察黜陟之。

九月,辛卯,加会稽王道子黄钺,以世子元显为征讨都督,遣卫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将兵讨王恭,谯王尚之将兵讨庾楷。

乙未,燕以东阳公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肥如。

己亥,谯王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楷单骑奔桓玄。

会稽王道子以尚之为豫州刺史,弟恢之为骠骑司马、丹杨尹,允之为吴国内史,休之为襄城太守,各拥兵马以为己援。

乙巳,桓玄大破官军于白石。

玄与杨佺期进至横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领水军皆没。

丙午,道子屯中堂,元显守石头,己酉,王珣守北郊,谢琰屯宣阳门,以备之。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杀王国宝,自谓威无不行,仗刘牢之为爪牙而但以部曲将遇之,牢之负其才,深怀耻恨。

元显知之,遣庐江太守高素说牢之,使叛恭,许事成即以恭位号授之。

又以道子书遗牢之,为陈祸福。

牢子谓其子敬宣曰。

“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为帝舅,不能翼戴王室,数举兵向京师,吾不能审恭之志,事捷之日,必能为天子相王之下乎?

吾欲奉国威灵,以顺讨逆,何如?

”敬宣曰:“朝廷虽无成、康之美,亦无幽、厉之恶。

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

大人亲非骨肉,义非君臣,虽共事少时,意好不协,今日讨之,于情义何有!

”恭参军何澹之知其谋,以告恭。

恭以澹之素与牢之有隙,不信。

乃置酒请牢之,于众中拜之为兄,精兵坚甲,悉以配之,使帅帐下督颜延为前锋。

牢之至竹里,斩延以降。

遣敬宣及其婿东莞太守高雅之还袭恭。

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纵骑横击之,恭兵皆溃。

恭将入城,雅之已闭城门。

恭单骑奔曲阿,素不习马,髀中生疮。

曲阿人殷确,恭故吏也,以船载恭,将奔桓玄,至长塘湖,为人所告,获之,送京师,斩于倪塘。

恭临刑,犹理须鬓,神色自若,谓临刑者曰:“我暗于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邪!

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

”并其子弟党与皆死。

以刘牢之为都督兗、表、冀、幽、并、徐、扬州、晋陵诸军事以代恭。

俄而杨佺期、桓玄至石头,殷仲堪至芜湖。

元显自竹里驰还京师,遣丹杨尹王恺等发京邑士民数万人据石头以拒之。

佺期、玄等上表理王恭,求诛刘牢之。

牢之帅北府之众驰赴京师,军于新亭。

佺期、玄见之失色,回军蔡洲。

朝廷未知西军虚实,仲堪等拥众数万,充斥郊畿,内外忧逼。

左卫将军桓修,冲之子也,言于道子曰:“西军可说而解也,修知其情矣。

殷、桓之下,专恃王恭,恭既破灭,西军沮恐。

今若以重利啖玄及佺期,二人必内喜。

玄能制仲堪,佺期可使倒戈,取仲堪矣。

”道子纳之,以玄为江州刺史。

召郗恢为尚书,以佺期代恢为都督梁、雍、秦三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以修为荆州刺史,权领左卫文武之镇,又令刘牢之以千人送之。

黜仲堪为广州刺史,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诏,敕仲堪回军。

张骧子超收合三千馀家据南皮,自号乌桓王,抄掠诸郡。

魏王珪命庾岳讨之。

杨轨屯廉川,收集夷、夏,众至万馀。

王乞基谓轨曰:“秃发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归之。

”轨乃遣使降于西平王乌孤。

轨寻为羌酋梁饥所败,西奔亻零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

乌孤谓群臣曰:“杨轨、乞基归诚于我,卿等不速救,使为羌人所覆,孤甚愧之。

”平西将军浑屯曰:“梁饥无经远大略,可一战擒也。

”饥进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执太守郭幸而代之,以拒饥,遣子为质于乌孤。

乌孤欲救之,群臣惮饥兵强,多以为疑。

左司马赵振曰:“杨轨新败,吕氏方强,洪池以北,未可冀也。

岭南五郡,庶几可取。

大王若无开拓之志,振不敢言。

若欲经营四方,此机不可失也。

使羌得西平,华、夷震动,非我之利也。

”乌孤喜曰:“吾亦欲乘时立功,安能坐守穷谷乎!

”乃谓群臣曰:“梁饥若得西平,保据山河,不可复制。

饥虽骁猛,军令不整,易破也。

”遂进击饥,大破之。

饥退屯龙支堡。

乌孤进攻,拔之,饥单骑奔浇河,俘斩数万,以田玄明为四平内史。

乐都太守田瑶、湟河太守张裯、浇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岭南羌、胡数万落皆附于乌孤。

西秦王乾是遣秦州牧益州、武卫将军慕兀、冠军将军翟瑁帅骑二万伐吐谷浑。

冬,十月,癸酉,燕群臣复上尊号,丙子,长乐王盛始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太妃丁氏曰献庄皇后。

初,兰汗之当国也,盛从燕主宝出亡,兰妃奉事丁后愈谨。

及汗诛,盛以妃当从坐,欲杀之。

丁后以妃有保全之功,固争之,得免,然终不为后。

大赦。

殷仲堪得诏书,大怒,趣桓玄、杨佺期进军。

玄等喜于朝命,欲受之,犹豫未决。

仲堪闻之,遽自芜湖南归,遣使告谕蔡洲军士曰:“汝辈不各自散归,吾至江陵,尽诛汝馀口。

佺期部将刘系帅二千人先归。

玄等大惧,狼狈西还,追仲堪至寻阳,及之。

仲堪既失职,倚玄等为援,玄等亦资仲堪兵,虽内相疑阻,势不得不合。

乃以子弟交质,壬午,盟于寻阳,俱不受朝命,连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诛刘牢之及谯王尚之,并诉仲堪无罪,独被降黜。

朝廷深惮之,内外骚然。

乃复罢桓修,以荆州还仲堪,优诏慰谕,以求和解,仲堪等乃受诏。

御史中丞江绩劾奏桓修专为身计,疑误朝廷,诏免修官。

初,桓玄在荆州,所为豪纵。

仲堪亲党皆劝仲堪杀之,仲堪不听。

及在寻阳,资其声地,推玄为盟主,玄愈自矜倨。

杨佺期为人骄悍,玄每以寒士裁之。

佺期甚恨,密说仲堪以玄终为患,请于坛所袭之。

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恐既杀玄,不可复制,苦禁之。

于是各还所镇。

玄亦知佺期之谋,阴有取佺期之志,乃屯于夏口,引始安太守济阴卞范之为长史以为谋主。

是时,诏书独不赦庾楷,玄以楷为武昌太守。

初,郗恢为朝廷拒西军,玄未得江州,欲夺恢雍州,以恢为广州。

恢闻之,惧,询于众,众皆曰:“杨佺期来者,谁不戮力。

若桓玄来,恐难与为敌。

”既而闻佺期代己,乃与闾丘羡谋阻兵拒之。

佺期闻之,声言玄来入沔,以佺期为前驱。

恢众信之,望风皆溃,恢请降。

佺期入府,斩闾丘羡,放恢还都,至杨口,殷仲堪阴使人杀之,及其四子,托言群蛮所杀。

西秦乞伏益州与吐谷浑王视罴战于度周川,视罴大败,走保白兰山,遣子宕岂为质于西秦以请和,西秦王乾归以宗女妻之。

凉建武将军李鸾以兴城降于秃发乌孤。

十一月,以琅邪王德文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征虏将军元显为中领军,领军将军王雅为尚书左仆射。

辛亥,魏王珪命尚书吏部郎邓渊立官制,协音律,仪曹郎清河董谧制礼仪,三公郎王德定律令,太史令晁崇考天象,吏部尚书崔宏总而裁之,以为永式。

渊,羌之孙也。

杨轨、王气基帅户数千自归于西平王乌孤。

十二月,己丑,魏王基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兴。

命朝野皆束发加帽。

追尊远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为皇帝。

谥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庙号始祖。

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

庙号高祖。

父寔曰献神明皇帝。

魏之旧俗,孟夏祀天及东庙,季夏帅众却霜于阴山,孟秋祀天于西郊。

至是,始依仿古制,定郊庙朝飨礼乐,然惟孟夏祀天亲行,其馀多有司摄事。

又用崔宏议,自谓黄帝之后,以土德王。

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二千家于代都,东至代郡,西及善无,南极阴馆,北尽参合,皆为畿内,其外四方、四维置八部师以监之。

己亥,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书左仆射张通、昌黎尹张顺坐谋反诛。

初,琅邪人孙泰学妖术于钱唐杜子恭,士民多奉之。

王珣恶之,流泰于广州。

王雅荐泰于孝武帝,云知养性之方,召还,累官至新安太守。

泰知晋祚将终,因王恭之乱,以讨恭为名,收合兵众,聚货巨亿,三吴之人多从之。

识者皆忧其为乱,以中领军元显与之善,无敢言者。

会稽内史谢輶发其谋,己酉,会稽王道子使元显诱而斩之,并其六子。

兄子恩逃入海,愚民犹以为泰蝉蜕不死,就海中资给恩。

恩乃聚合亡命,得百馀人,以谋复仇。

西平王秃发乌孤更称武威王。

是岁,杨盛遣使附魏,魏以盛为仇池王。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

〔司马光〕 〔宋〕

起屠维大渊献,尽上章困敦,凡二年。

安皇帝丙隆安三年(己亥,公元三三九年)春,正月,辛酉,大赦。

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谋反,诛,事连尚书令东阳公根、尚书段成,皆坐死。

遣中卫将军卫双就诛忠弟幽州刺史志于凡城。

以卫将军平原公元为司徒、尚书令。

庚午,魏主珪北巡,分命大将军常山王遵等三军东道出长川,镇北将军高凉王乐真等七军从西道出牛川,珪自将大军从中道出驳髯水以袭高车。

壬午,燕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坐谋反诛。

癸未,燕大赦,改元长乐。

燕主盛每十日一自决狱,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武威王乌孤徙治乐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镇安夷,广武公傉檀镇西平,叔父素渥镇湟河,若留镇浇河,从弟替引镇岭南,洛回镇廉川,从叔吐若留镇浩亹。

夷、夏俊杰,随才授任,内居显位,外典郡县,咸得其宜。

乌孤谓群臣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馀国,吕氏、乞伏氏、段氏最强。

今欲取之,三者何先?

”杨统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终当服从。

段氏书生,无能为患,且结好于我,攻之不义。

吕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虽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虚迭出,彼必疲于奔命,不过二年,兵劳民困,则姑臧可图也。

姑臧举,则二寇不待攻而服矣。

”乌孤曰:“善。

”二月,丁亥朔,魏军大破高车二十馀部,获七万馀口,马三十馀万匹,牛羊百四十馀万头。

卫王仪别将三万骑绝漠千馀里,破其七部,获二万馀口,马五万馀匹,牛羊二万馀头。

高车诸部大震。

林邑王范达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击破之。

庚戌,魏征虏将军庾岳破张超于勃海,斩之。

段业即凉王位,改元天玺。

以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

魏主珪大猎于牛川之南,以高车人为围,周七百馀里。

因驱其禽兽,南抵平城,使高车筑鹿苑,广数十里。

三月,己未,珪还平城。

甲子,珪分尚书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

吏部尚书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

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合三千人。

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

”对曰:“莫若书籍。

”珪曰:“书籍凡有几何,如何可集?

”对曰:“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胜计。

苟人主所好,何忧不集!

”珪从之,命郡县大索书籍,悉送平城。

初,秦王登之弟广帅众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为冠军将军,处之乞活堡。

会荧惑守东井,或言秦当复兴,广乃自称为秦王,击南燕北地王钟,破之。

是时,滑台孤弱,土无十城,众不过一万,钟既败,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广。

德乃留鲁阳王和守滑台,自帅众讨广,斩之。

燕主宝之至黎阳也,鲁阳王和长史李辨劝和纳之,和不从。

辨惧,故潜引晋军至管城,欲因德出战而作乱。

既而德不出,辨愈不自安。

及德讨苻广,辨复劝和反。

和不从,辨乃杀和,以滑台降魏。

魏行台尚书和跋在鄴,帅轻骑自鄴赴之。

既至,辨悔之,闭门拒守。

跋使尚书郎邓晖说之,辨乃开门内跋,跋悉收德宫人府库。

德遣兵击跋,跋逆击,破之,又破德将桂阳王镇,俘获千馀人。

陈、颍之民多附于魏。

南燕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李辨,帅将士家属二万馀口出滑台赴德。

德欲攻滑台,韩范曰。

“向也魏为客,吾为主人。

今也吾为客,魏为主人。

人心危惧,不可复战,不如先据一方,自立基本,乃图进取。

”张华曰:“彭城,楚之旧都,可攻而据之。

”北地王钟等皆劝德攻滑台。

尚书潘聪曰:“滑台四通八达之地,北有魏,南有晋,西有秦,居之未尝一日安也。

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险,且晋之旧镇,未易可取。

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

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

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馀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广固城曹嶷所筑,地形阻峻,足为帝王之都。

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

辟闾浑昔为燕臣,今宜遣辨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

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

”德犹豫未决。

沙门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门苏抚问之,朗曰:“敬览三策,潘尚书之议,兴邦之言也。

且今岁之初,彗星起奎、娄,扫虚、危。

彗者,除旧布新之象,奎、娄为鲁,虚、危为齐。

宜先取兗州,巡抚琅邪,至秋乃北徇齐地,此天道也。

”抚又密问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则一纪,世则及子。

”抚还报德,德乃引师而南,兗州北鄙诸郡县皆降之。

德置守宰以抚之,禁军士无得虏掠。

百姓大悦,牛酒属路。

丙子,魏主珪遣建义将军庾真、越骑校尉奚斤击库狄、宥连、侯莫陈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谷,置戍而还。

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陈夫人为德皇太后。

夏,四月,鲜卑叠掘河内帅户五千降于西秦。

西秦王乾归以河内为叠掘都统,以宗女妻之。

甲午,燕大赦。

会稽王道子有疾,且无日不醉。

世子元显知朝望去之,乃讽朝廷解道子司徒、扬州刺史。

乙未,以元显为扬州刺史。

道子醒而后知之,大怒,无如之何。

元显以庐江太守会稽张法顺为谋主,多引树亲党,朝贵皆畏事之。

燕散骑常侍馀超、左将军高和等坐谋反诛。

凉太子绍、太原公纂将兵伐北凉,北凉王业求救于武威王乌孤,乌孤遣骠骑大将军利鹿孤及杨轨救之。

业将战,沮渠蒙逊谏曰:“杨轨恃鲜卑之强,有窥窬之志,绍、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敌也。

今不战则有泰山之安,战则有累卵之危。

”业从之,案兵不战。

绍、纂引兵归。

六月,乌孤以利鹿孤为凉州牧,镇西平,召车骑大将军傉檀入录府国事。

会稽世子元显自以少年,不欲顿居重任。

戊子,以琅邪王德文为司徒。

魏前河间太守范阳卢溥帅其部曲数千家,就食渔阳,遂据有数郡。

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辛酉,燕主盛下诏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赎,此不足以惩恶而利于王府,甚无谓也。

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赎。

勿复输金帛。

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连乞都卒。

秦齐公崇、镇东将军杨佛嵩寇洛阳,河南太守陇西辛恭靖婴城固守。

雍州刺史杨佺期遣使求救于魏常山王遵,魏主珪以散骑侍郎西河张济为遵从事中郎以报之。

佺期问于济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几何?

”济曰:“四十馀万”。

佺期曰:“以魏之强,小羌不足灭也。

且晋之与魏,本为一家,今既结好,义无所隐。

此间兵弱粮寡,洛阳之救,恃魏而已。

若其保全,必有厚报。

若其不守,与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

”济还报。

八月,珪遣太尉穆崇将六万骑往救之。

燕辽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内,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

以其家在龙城,未敢显叛,阴召魏兵,许以郡降魏。

遣使驰诣龙城,广张寇势。

盛曰:“此必诈也。

”召使者诘问,果无事实。

盛尽灭朗族,丁酉,遣辅国将军李旱讨之。

初,魏奋武将军张衮以才谋为魏主珪所信重,委以腹心。

珪问中州士人于衮,衮荐卢溥及崔逞,珪皆用之。

珪围中山,久未下,军食乏,问计于群臣。

逞为御史中丞,对曰:“桑椹可以佐粮。

飞鸮食椹而改音,诗人所称也。

”珪虽用其言,听民以椹当租,然以逞为侮慢,心衔之。

秦人寇襄阳,雍州刺史郗恢以书求救于魏常山王遵曰:“览兄虎步中原。

”珪以恢无君臣之礼,命衮及逞为复书,必贬其主。

兗、逞谓帝为贵主,珪怒曰:“命汝贬之,而谓之‘贵主’,何如‘贤兄’也!

”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乱,恐我复遗种,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逞独与幼子赜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

珪并以是责逞,赐逞死。

卢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县,杀魏幽州刺史封沓干。

珪谓衮所举皆非其人,黜衮为尚书令史。

衮乃阖门不通人事,惟手校经籍,岁馀而终。

燕主宝之败也,中书令、民部尚书封懿降于魏。

珪以懿为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

珪问懿以燕氏旧事,懿应对疏慢,亦坐废于家。

武威王秃发乌孤醉,走马伤胁而卒,遗令立长君。

国人立其弟利鹿孤,谥乌孤曰武王,庙号列祖。

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南燕王德遣使说幽州刺史辟闾浑,欲下之,浑不从。

德遣北地王钟帅步骑二万击之,德进据琅邪,徐、兗之民归附者十馀万。

德自琅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为兗州刺史,镇梁父。

进攻莒城,守将任安委城走。

德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

兰汗之乱,燕吏部尚书封孚南奔辟闾浑,浑表为勃海太守。

及德至,孚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为喜,喜得卿耳!

”遂委以机密。

北地王钟传檄青州诸郡,谕以祸福,辟闾浑徙八千馀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戊薄荀固,平原太守张豁戌柳泉。

诞、豁承檄皆降于德。

浑惧,携妻子奔魏,德遣射声校尉刘纲追之,及于莒城,斩之。

浑子道秀自诣德,请与父俱死。

德曰:“父虽不忠,而子能孝。

”特赦之。

浑参军张瑛为浑作檄,辞多不逊,德执而让之。

瑛神色自若,徐曰:“浑之有臣,犹韩信之有蒯通。

通遇汉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

比之古人,窃为不幸耳!

”德杀之。

遂定都广固。

燕李旱行至建安,燕主盛急召之,君臣莫测其故。

九月,辛未,复遣之。

李朗闻其家被诛,拥二千馀户以自固。

及闻旱还,谓有内变,不复设备,留其子养守令支,自迎魏师于北平。

壬子,旱袭令支,克之,遣广威将军孟广平追及朗于无终,斩之。

秦主兴以灾异屡见,降号称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牧、守宰各降一等。

大赦,改元弘始。

存问孤贫,举拔贤俊,简省法令,清察狱讼,守令之有政迹者赏之,贪残者诛之,远近肃然。

冬,十月,甲午,燕中卫将军卫双有罪,赐死。

李旱还,闻双死,惧,弃军而亡,至板陉,复还归罪。

燕主盛复其爵位,谓侍中孙勍曰:“旱为将而弃军,罪在不赦。

然昔先帝蒙尘,骨肉离心,公卿失节,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终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辛恭靖固守百馀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阳,获恭靖。

恭靖见秦王兴,不拜,曰:“吾不为羌贼臣!

”兴囚之,恭靖逃归。

自淮、汉以北,诸城多请降,送任于秦。

魏主珪以穆崇为豫州刺史,镇野王。

会稽世子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

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苦之。

孙恩因民心骚动,自海岛帅其党杀上虞令,遂攻会稽。

会稽内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师道,不出兵,亦不设备,日于道室稽颡跪咒。

官属请出兵讨恩,凝之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

”及恩渐近,乃听出兵,恩已至郡下。

甲寅,恩陷会稽,凝之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其诸子。

凝之妻谢道蕴,弈之女也,闻寇至,举措自若,命婢肩舆,抽刀出门,手杀数人,乃被执。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秦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皆弃郡走。

于是会稽谢钅咸,吴郡陆瑰、吴兴丘尪、义兴许充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等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人,一时起兵,杀长吏以应恩,旬日之中,众数十万。

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皆为恩党所杀。

邈、冲,皆安之弟子也。

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

恩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人士为官属,号其党曰“长生人”,民有不与之同者,戮及婴孩,死者什七、八。

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

所过掠财物,烧邑屋,焚仓廪,刊木,堙井,相帅聚于会稽。

妇人有婴儿不能去者,投于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当寻后就汝。

”恩表会稽王道子及世子元显之罪,请诛之。

自帝即位以来,内外乖异,石头以南皆为荆、江所据,以西皆豫州所专,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相同雅之所制,朝廷所行,惟三吴而已。

及孙恩作乱,八郡皆为恩有,畿内诸县,盗贼处处蜂起,恩党亦有潜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惧。

常虑窃发,于是内外戒严。

加道子黄钺,元为领中军将军,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以讨恩。

刘牢之亦发兵讨恩,拜表辄行。

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帅户三千降魏。

湖,泰之子也。

丙午,燕主盛封弟渊为章武公,虔为博陵公,子定为辽西公。

丁未,燕太后段氏卒,谥曰惠德皇后。

谢琰击斩许允之,迎魏隐还郡,进击丘尪,破之,与刘牢之转斗而前,所向辄克。

琰留屯乌程,遣司马高素助牢之,进临浙江。

诏以牢之都督吴都诸军事。

初,彭城刘裕,生而母死,父翘侨居京口,家贫,将弃之。

同郡刘怀敬之母,裕之从母也,生怀敬未期,走往救之,断怀敬乳而乳之。

及长,勇健有大志。

仅识文字,以卖履为业,好樗蒲,为乡闾所贱。

刘牢之击孙恩,引裕参军事,使将数十人觇贼。

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

贼临岸欲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

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

因进击贼,大破之,斩获千馀人。

初,恩闻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

”既而闻牢之临江,曰:“我割浙江以东,不失作句践!

”戊申,牢之引兵济江,恩闻之,曰:“孤不羞走。

”遂驱男女二十馀万口东走,多弃宝物、子女于道,官军竞取之,恩由是得脱,复逃入海岛。

高素破恩党于山阴,斩恩所署吴郡太守陆瑰、吴兴太守丘尪、馀姚令吴兴沈穆夫。

东土遭乱,企望官军之至,既而牢之等纵军士暴掠,士民失望,郡县城中无复人迹,月馀乃稍有还者。

朝廷忧恩复至,以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帅徐州文武戍海浦。

以元显录尚书事。

时人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

西府车骑填凑,东第门可张罗矣。

元显无良师友,所亲信者率皆佞谀之人,或以为一时英杰,或以为风流名士。

由是元显日益骄侈,讽礼官立议,以己德隆望重,既录百揆,百揆皆应尽敬。

于是公卿以下,见元显皆拜。

时军旅数起,国用虚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逾帝室。

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与杨佺期结昏为援。

佺期屡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

玄恐终为殷、杨所灭,乃告执政,求广其所统。

执政亦欲交构,使之乖离,乃加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玄兄伟代佺期兄广为南蛮校尉。

佺期忿惧。

杨广欲拒桓伟,仲堪不听,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

杨孜敬先为江夏相,玄以兵袭而劫之,以为咨议参军。

佺期勒兵建牙,声云援洛,欲与仲堪共袭玄。

仲堪虽外结佺期而内疑其心,苦止之。

犹虎弗能禁,遣从弟遹屯于北境,以遏佺期。

佺期既不能独举,又不测仲堪本意,乃解兵。

仲堪多疑少决,咨议参军罗企生谓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无断,必及于难。

吾蒙知遇,义不可去,必将死之。

”是岁,荆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

桓玄欲乘其虚而伐之,乃发兵西上,亦声言救洛,与仲堪书曰:“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

今当入沔讨除佺期,已顿兵江口。

若见与无贰,可收杨广杀之。

如其不尔,便当帅兵入江。

”时巴陵有积谷,玄先遣兵袭取之。

梁州刺史郭铨当之官,路经夏口,玄诈称朝廷遣铨为己前锋,乃授以江夏之众,使督军诸军并进,密报兄伟令为内应。

伟遑遽不知所为,自赍疏示仲堪。

仲堪执伟为质,令与玄书,辞甚苦至。

玄曰:“仲堪为人无决,常怀成败之计,为儿子作虑,我兄必无忧也。

仲堪遣殷遹帅水军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遹等败走。

玄顿巴陵,食其谷。

仲堪遣杨广及弟子道护等拒之,皆为玄所败。

江陵震骇。

城中乏食,以胡麻廪军士。

玄乘胜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急召杨佺期以自救。

佺期曰:“江陵无食,何以待敌!

可来见就,共守襄阳。

”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欲弃州逆走,乃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

”佺期信之,帅步骑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饭饷其军。

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

”不见仲堪,与其兄广共击玄。

玄畏其锐,退军马头。

明日,佺期引兵急击郭铨,几获之。

会玄兵至,佺期大败,单骑奔襄阳。

仲堪出奔酂城。

玄遣将军冯该追佺期及广,皆获而杀之,传首建康。

佺期弟思平、从弟尚保、孜敬逃入蛮中。

仲堪闻佺期死,将数百人将奔长安,至冠军城,该追获之,还至柞溪,逼令自杀,并杀殷道护。

仲堪奉天师道,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

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仲堪之走也,文武无送者,惟罗企生从之。

路经家门,弟遵生曰:“作如此分离,何可不一执手!

”企生旋马授手,遵生有力,因牵下之,曰。

“家有老母,去将何之?

”企生挥泪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子道。

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

”遵生抱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见企生无脱理,策马而去。

及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玄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事。

或曰:“如此,祸必至矣!

”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国土,为弟所制,不得随之共殄丑逆,复何面目就桓求生乎!

”玄闻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当释汝。

”企生曰:“吾为殷荆州吏,荆州败,不能救,尚何谢为!

”玄乃收之,复遣人问企生欲何言。

企生曰。

“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

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

”。

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

凉王光疾甚,立太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谓绍曰。

“今国家多难,三邻伺隙,吾没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

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

”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拨乱,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

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睦,则祚流万世。

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

”纂、弘泣曰:“不敢。

”又执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为吾忧。

善辅永业,勿听谗言!

”是日,光卒。

绍秘不发丧,纂排阁入器,尽哀而出。

绍惧,以位让之,曰:“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

”纂曰:“陛下国之冢嫡,臣敢奸之?

”绍固让,纂不许。

骠骑将军吕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安,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

”绍曰:“先帝言犹在耳,奈何弃之!

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二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些意也。

卿勿复言!

”纂见绍于湛露堂。

超执刀侍侧,目纂请收之,绍弗许,超,光弟宝之子也。

弘密遣尚书姜纪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

兄威恩素著,宜为社稷计,不可徇小节也。

”纂于是夜帅壮士数百逾北城,攻广夏门,弘帅东苑之众斧洪范门。

左卫将军齐从守融明观,逆问之曰:“谁也?

”众曰:“太原公。

”从曰:“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为乱邪?

””因抽剑直前斫纂,中额,纂左右禽之。

纂曰:“义士也,勿杀!

”。

绍遣虎贲中郎将吕开帅禁兵拒战于端门,吕超帅卒二千赴之。

众素惮纂,皆不战而溃。

纂入自青角门,升谦光殿。

绍登紫阁自杀。

吕超奔广武。

纂惮弘兵强,以位让弘。

弘曰:“弘以绍弟也,而承大统,众心不顺,是以违先帝遗命而废之,惭负黄泉!

今复逾兄而立,岂弘之本志乎!

”纂乃使弘出告众曰:“先帝临终,受诏如此。

”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谁敢违者!

”纂遂即天王位。

大赦,改元咸宁,谥光曰懿武皇帝,庙号太祖。

谥绍曰隐王。

以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番禾郡公。

纂谓齐从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

”从泣曰:“隐王,先帝所立。

陛下虽应天顺人,而微心未达,唯恐陛下不死,何谓甚也!

”纂赏其忠,善遇之。

纂叔父征东将军方镇广武,纂遣使谓方曰:“超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国家大体,权变之宜。

方赖其用,以济世难,可以此意谕之。

”超上疏陈谢,纂复其爵位。

是岁,燕主盛以河间公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领中领军。

刘卫辰子文陈降魏。

魏主珪妻以宗女,拜上将军,赐姓宿氏。

安皇帝丙隆安四年(庚子,公元四零零年)春,正月,壬子朔,燕主盛大赦,自贬号为庶人天王。

魏材官将军和跋袭卢溥于辽西,戊午,克之,禽溥及其子焕,送平城,车裂之。

燕主盛遣广威将军孟广平救溥,不及,斩魏辽西守宰而还。

乙亥,大赦。

西秦王乾归迁都苑川。

秃发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高句丽王安事燕礼慢。

二月,丙申,燕王盛自将兵三万袭之,以骠骑大将国熙为前锋,拔新城、南苏二城,开境七百馀里,徙五千馀户而还。

熙勇冠诸将,盛曰:“叔父雄果,有世祖之风,但弘略不如耳!

”初,魏主珪纳刘头眷之女,宠冠后庭,生子嗣。

及克中山,获燕主宝之幼女。

将立皇后,用其国故事,铸金人以卜之,刘氏所铸不成,慕容氏成,三月,戊午,立慕容氏为皇后。

桓玄既克荆、雍,表求领荆、江二州。

诏以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染、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中护军桓修为江州刺史。

玄上疏固求江州,于是进玄督八州及扬、豫八部诸军事,复领江州刺史。

玄辄以兄伟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违。

又以从子振为淮南太守。

凉王纂以大司马弘功高地逼,忌之。

弘亦自疑,遂以东苑之兵作乱,攻纂。

纂遣其将焦辨击之,弘众溃,出走。

纂纵兵大掠,悉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在中。

纂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

”侍中房晷对曰:“天祸凉室,忧患仍臻。

先帝始崩,隐王废黜。

山陵甫讫,大司马称兵。

京师流血,昆弟接刃。

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棠棣之恩,当省己责躬谢百姓。

乃更纵兵大掠,囚辱士女,衅自弘起,百姓何罪!

且弘妻,陛下之弟妇,弘女,陛下之侄也,奈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

天地神明,岂忍见此!

”遂歔欷流涕。

纂改容谢之,召弘妻子寘于东宫,厚抚之。

弘将奔秃发利鹿孤,道过广武,诣吕方。

方见之,大哭曰:“天下甚宽,汝何为至此!

”乃执弘送狱,纂遣力士康龙就拉杀之。

纂立妃杨氏为后,以后父桓为尚书左仆射、凉都尹。

辛卯,燕襄平令段登等谋反,诛。

凉王纂将伐武威王利鹿孤,中书令杨颖谏曰:“利鹿孤上下用命,国未有衅,不可伐也。

”不从。

利鹿孤使其弟佺檩拒之,夏,四月,傉檩败凉兵于三堆,斩首二千馀级。

初,陇西李暠好文学,有令名。

尝与郭黁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黁起谓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终当有国家。

有骒马生白额驹。

此其时也。

”及孟繁为沙州刺史,以暠为效谷令。

宋繇事北凉王业,为中散常侍。

孟敏卒,敦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温毅有惠政,推为敦煌太守。

暠初难之,会宋繇自张掖告归,谓暠曰:“段王无远略,终必无成。

兄忘郭暠之言邪?

白额驹今已生矣。

”暠乃从之,遣使请命于业。

业因以暠为敦煌太守。

右卫将军敦煌索嗣言一业曰:“李暠不可使处敦煌。

”业以嗣代日++高为敦煌太守,使帅五百骑之官。

嗣未至二十里,移暠犯己。

暠惊疑,将出迎之。

效谷令张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日。

将军据一国成资,奈何拱手授人!

嗣自恃本郡,谓人情附己,不意将军猝能拒之,可一战擒也。

”暠从之。

无遣繇见嗣,啖以甘言。

繇还,谓暠曰:“嗣志骄兵弱,易取也。

”暠乃遣邈、繇与其二子歆、让逆击之,嗣败走,还张掖。

暠素与嗣善,尤恨之,表业请诛嗣。

沮渠男成亦恶嗣,劝业除之。

业乃杀嗣,遣使谢暠,进暠都督凉兴已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吐谷浑视罴卒,世子树洛干方九岁,弟乌纥堤立。

妻树洛干之母念氏,生慕璝、慕延。

乌纥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国。

念氏专制国事,有胆智,国人畏服之。

燕前将军段玑,太后段氏之兄子也,为段登辞所连及,五月,壬子,逃奔辽西。

丙寅,卫将军东亭献侯王珣卒。

己巳,魏主珪东如涿鹿,西如马邑,观A212源。

戊寅,燕段玑复还归罪。

燕王盛赦之,赐号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内。

谢琰以资望镇会稽,不能绥怀,又不为武备。

诸将咸谏曰:“贼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开其自新之路。

”琰不从,曰:“苻坚之众百万,尚送死淮南。

孙恩小贼,败死入海,何能复出!

若其果出,是天欲杀之也。

”既而恩寇浃口,入馀姚,破上虞。

进及邢浦,琰遣参军刘宣之击破之,恩退走。

少日,复寇邢浦,官军失利,恩乘胜径进。

己卯,至会稽。

琰尚未食,曰:“要当先灭此贼而后食。

”因跨马出战,兵败,为帐下都督张猛所杀。

吴兴太守庾桓恐郡民复应恩,杀男女数千人。

恩转寇临海。

朝廷大震,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拒之。

秦征西大将军陇西公硕德将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峡。

西秦王乾归帅诸将拒之,军于陇西。

杨轨、田玄明谋杀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杀之。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以琅邪王师何澄为尚书左仆射。

澄,准之子也。

甲子,燕大赦。

凉王纂将袭北凉,姜纪谏曰:“盛夏农事方殷,且宜息兵。

今远出岭西,秃发氏乘虚袭京师,将若之何!

”不从。

进围张掖,西掠建康。

秃发傉檩闻之,将万骑袭姑臧,纂弟陇西公纬赁北城以自固。

傉檀置酒硃明门上,鸣钟鼓,飨将士,曜兵于青阳门,掠八千馀户而去。

纂闻之,引兵还。

秋,七月,壬子,太皇太后李氏崩。

丁卯,大赦。

西秦王乾归使武卫将军慕兀等屯守,秦军樵采路绝,秦王兴潜引兵救之。

乾归闻之,使慕兀帅中军二万屯柏杨,镇军将军罗敦帅外军四万屯侯辰谷,乾归自将轻骑数千前候秦兵。

会大风昏雾,与中军相失,为追骑所逼,入于外军。

旦,与秦战,大败,走归苑川,其部众三万六千皆降于秦。

兴进军枹罕。

乾归奔金城,谓诸豪帅曰。

“吾不才,叨窃名号,已逾一纪,今败散如此,无以待敌,欲西保允吾。

若举国而去,必不得免。

卿等留此,各以其众降秦。

以全宗族,勿吾随也。

”皆曰:“死生愿从陛下。

”乾归曰:“吾今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几异日克复旧业,复与卿等相见。

今相随而死,无益也。

”乃大哭而别。

乾归独引数百骑奔允吾,乞降于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傉檀迎之。

置于晋兴,待以上宾之礼。

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言于利鹿孤曰:“乾归本吾之属国,因乱自尊,今势穷归命,非其诚款,若逃归姚氏,必为国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间,使不得去。

”利鹿孤曰:“彼穷来归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劝来者!

”俱延,利鹿孤之弟也。

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密招乾归,乾归将应之。

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晋兴太守阴畅,畅驰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帅骑三千屯扪天岭。

乾归惧为利鹿孤所杀,谓其太子炽盘曰:“吾父子居此,必不为利鹿孤所容。

今姚氏方强,吾将归之,若尽室俱行,必为追骑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为质,彼必不疑,吾在长安,彼终不敢害汝也。

”乃送炽盘等于西平。

八月,乾归南奔枹罕,遂降于秦。

丁亥,尚书左仆射王雅卒。

九月,癸丑,地震。

凉吕方降于秦,广武民三千馀户奔武威王利鹿孤。

冬,十一月,高雅之与孙恩战于馀姚,雅之败,走山阴,死者什七、八。

诏以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郡,帅众击恩,恩走入海。

牢之东屯上虞,使刘裕戍句章。

吴国内史袁崧筑沪渎垒以备恩。

崧,乔之孙也。

会稽世子无显求领徐州,诏以元显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兗、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封其子彦玮为东海王。

乞伏乾归至长安,秦王兴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河州刺史、归义侯。

久之,乞仗炽盘欲逃诣乾归,武威王利鹿孤追获之。

利鹿孤将杀炽盘,广武公傉檀曰:“子而归父,无足深责,宜宥之以求大度。

”利鹿孤从之。

秦王兴遣晋将刘嵩等二百馀人来归。

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移檄六郡,推李暠为冠军大将军、沙州刺史、凉公、领敦煌太守。

暠赦其境内,改元庚子。

以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

遣从事中郎宋繇东伐凉兴,并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

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凉,自称河州刺史。

北凉王业使沮渠蒙逊讨之。

德焚城,将中曲奔唐瑶,蒙逊追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天津。

会稽世子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

吏部尚书车胤以元显骄恣,白会稽王道子,请禁抑之。

元显闻而未察,以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

”道子弗答。

固问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我与朝士语耶!

”元显出,谓其徒曰。

“车胤间我父子。

”密遣人责之。

胤惧,自杀。

壬辰,燕主盛立燕台,统诸部杂夷。

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

魏主珪自览占书,多云改王易政,乃下诏风励群下,以帝王继统,皆有天命,不可妄干。

又数变易官名,欲以厌塞灾异。

仪曹郎董谧献《服饵仙经》,珪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炼百药,封西山以供薪蒸。

药成,令死罪者试服之,多死,不验。

而珪犹信之,访求不已。

珪常以燕主垂诸子分据势要,使权柄下移,遂至败亡,深非之。

博士公孙表希旨,上《韩非》书,劝珪以法制御下。

左将军李粟性简慢,常对珪舒放不肃,咳唾任情。

珪积其宿过,遂诛之,群下震栗。

丁酉,燕王盛尊献庄后丁氏为皇太后,立辽西公定为皇太子。

大赦。

是岁,南燕王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大赦,改元建平。

更名备德,欲使吏民易避。

追谥燕主曰幽皇帝。

以北地王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

立妃段氏为皇后。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二·晋纪三十四

〔司马光〕 〔宋〕

起重光赤奋若,尽玄黓摄提格,凡二年。

安皇帝丁隆安五年(辛丑,公元四零一年)春,正月,武威王利鹿孤欲称帝,群臣皆劝之。

安国将军鍮勿仑曰:“吾国自上世以来,被发左衽,无冠带之饰,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室庐,故能雄视沙漠,抗衡中夏。

今举大号,诚顺民心。

然建都立邑,难以避患,储畜仓库,启敌人心。

不如处晋民于城郭,劝课农桑以供资储,帅国人以习战射。

邻国弱则乘之,强则避之,此久长之良策也。

且虚名无实,徒足为世之质的,将安用之!

”利鹿孤曰:“安国之言是也。

”乃更称河西王,以广武公傉檀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凉州牧、录尚书事。

二月,丙子,孙恩出浃口,攻句章,不能拔。

刘牢之击之,恩复走入海。

秦王兴使乞伏乾归还镇苑川,尽以其故部众配之。

凉王纂嗜酒好猎,太常杨颖谏曰:“陛下应天受命,当以道守之。

今疆宇日蹙,崎岖二岭之间,陛下不兢兢夕惕以恢弘先业,而沈湎游畋,不以国家为事,臣窃危之。

”纂逊辞谢之,然犹不悛。

番禾太守吕超擅击鲜卑思盘,思盘遣其弟乞珍诉于纂,纂命超及思盘皆入朝。

超惧,至姑臧,深自结于殿中监杜尚。

纂见超,责之曰:“卿恃兄弟桓桓,乃敢欺吾。

要当斩卿,天下乃定!

”超顿首谢。

纂本以恐愒超,实无意杀之。

因引超、思盘及群臣同宴于内殿。

超兄中领军隆数劝纂酒,纂醉,乘步挽车,将超等游禁中。

至琨华堂东阁,车不得过,纂亲将窦川、骆腾倚剑于壁,推车过閤。

超取剑击纂,纂下车禽超,超刺纂洞胸。

川、腾与超格战,超杀之。

纂后杨氏命禁兵讨超,杜尚止之,皆舍仗不战。

将军魏益多入,取纂首,杨氏曰:“人已死,如土石,无所复知,何忍复残其形骸乎!

”益多骂之,遂取纂首以徇,曰:“纂违先帝之命,杀太子而自立,荒淫暴虐。

番禾太守超顺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庙。

凡我士庶,同兹休庆!

”纂叔父巴西公佗、弟陇西公纬皆在北城。

或说纬曰:“超为逆乱,公以介弟之亲,仗大义而讨之。

姜纪、焦辨在南城,杨桓、田诚在东苑,皆吾党也,何患不济!

”纬严兵欲与佗共击超。

佗妻梁氏止之曰:“纬、超俱兄弟之子,何为舍超助纬,自为祸首乎!

”佗乃谓纬曰:“超举事已成,据武库,拥精兵,图之甚难。

且吾老矣,无能为也。

”超弟邈有宠于纬,说纬曰:“纂贼杀兄弟,隆、超顺人心而讨之,正欲尊立明公耳。

方今明公先帝之长子,当主社稷,人无异望,夫复何疑!

”纬信之,乃与隆、超结盟,单马入城。

超执而杀之。

让位与隆,隆有难色。

超曰:“今如乘龙上天,岂可中下!

”隆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神鼎。

尊母卫氏为太后。

妻杨氏为后。

以超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书事,封安定公。

谥纂曰灵帝。

纂后杨氏将出宫,超恐其挟珍宝,命索之。

杨氏曰:“尔兄弟不义,手刃相屠。

我旦夕死人,安用宝为!

”超又问玉玺所在,杨氏曰:“已毁之矣。

”后有美色,超将纳之,谓其父右仆射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

”桓以告杨氏。

杨氏曰:“大人卖女与氐以图富贵,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遂自杀,谥曰穆后。

桓奔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以为左司马。

三月,孙恩北趣海盐,刘裕随而拒之,筑城于海盐故治。

恩日来攻城,裕屡击破之,斩其将姚盛。

城中兵少不敌,裕夜偃旗匿众,明晨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

贼遥问刘裕所在,曰:“夜已走矣。

”贼信之,争入城。

裕奋击,大破之。

恩知城不可拔,乃进向沪渎,裕复弃城追之。

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帅吴兵一千,请为前驱。

裕曰:“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

可在后为声势。

”嗣之不从。

裕乃多伏旗鼓,前驱既交,诸伏皆出。

裕举旗鸣鼓,贼以为四面有军,乃退。

嗣之追之,战没。

裕且战且退,所领死伤且尽,至向战处,令左右脱取死人衣以示闲暇。

贼疑之,不敢逼。

裕大呼更战,贼惧而退,裕乃引归。

河西王利鹿孤伐凉,与凉王隆战,大破之,徙二千馀户而归。

夏,四月,辛卯,魏人罢鄴行台,以所统六郡置相州,以庾岳为刺史。

乞伏乾归至苑川,以边芮为长名,王松寿为司马,公卿、将帅皆降为僚佐偏裨。

北凉王业惮沮渠蒙逊勇略,欲远之。

蒙逊亦深自晦匿,业以门下侍郎马权代蒙逊为张掖太守。

权素豪隽,为业所亲重,常轻侮蒙逊。

蒙逊谮之于业曰:“天下不足虑,惟当忧马权耳。

”业遂杀权。

蒙逊谓沮渠男成曰:“段公无鉴断之才,非拨乱之主,向所惮者惟索嗣、马权。

今皆已死,蒙逊欲降之以奉兄,何如?

”男成曰:“业本孤客,为吾家所立,恃吾兄弟,犹鱼之有水。

夫人亲信我而图之,不祥。

蒙逊乃求为西安太守。

业喜其出外,许之。

蒙逊与男成约同祭兰门山,而阴使司马许咸告业曰:“男成欲以取假日为乱。

若求祭兰门山,臣言验矣。

”至期,果然。

业收男成,赐死。

男成曰:“蒙逊先与臣谋反,臣以兄弟之故。

隐而不言。

今以臣在,恐部众不从,故约臣祭山而返诬臣,其意欲王之杀臣也。

乞诈言臣死,暴臣罪恶,蒙逊必反。

臣然后奉王命而讨之,无不克矣。

”业不听,杀之。

蒙逊泣告众曰:“男成忠于段王,而段王无故枉杀之,诸君能为报仇乎?

且始者共立段王,欲以安众耳,今州土纷乱,非段王所能济也。

”男成素得众心,众皆愤泣争奋,比至氐池,众逾一万。

镇军将军臧莫孩帅所部降之,羌、胡多起兵应蒙逊者。

蒙逊进壁侯坞。

业先疑右将军田昂,囚之。

至是召昂,谢而赦之,使与武卫将军梁中庸共讨蒙逊。

别将王丰孙言于业曰:“西平诸田,世有反者。

昂貌恭而心险,不可信也。

”业曰:“吾疑之久矣,但非昂无可以讨蒙逊者。

”昂至侯坞,帅骑五百降于蒙逊,业军遂溃,中庸亦诣蒙逊降。

五月,蒙逊至张掖,田昂兄子承爱斩关内之,业左右皆散。

蒙逊至,业谓蒙逊曰:“孤孑然一己,为君家所推,愿匄馀命,使得东还与妻子相见。

”蒙逊斩之。

业,儒素长者,无他权略,威禁不行,群下擅命。

尤信卜筮、巫觋,故至于败。

沮渠男成之弟富占、将军俱傫帅户五百降于河西王利鹿孤。

傫,石子之子也。

孙恩陷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崧,死者四千人。

凉王隆多杀豪望以立威名,内外嚣然。

人不自保。

魏安人焦朗遣使说秦陇西公硕德曰:“吕氏自武皇弃世,兄弟相攻,政纲不立,竞为威虐。

百姓饥馑,死者过半。

今乘其纂夺之际,取之易于返掌,不可失也。

”硕德言于秦王兴,帅步骑六万伐凉,乞伏乾归帅骑七千从之。

六月,甲戌,孙恩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馀万,楼船千馀艘,建康震骇。

乙亥,内外戒严,百官入居省内。

冠军将军高素等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栅断淮口,丹阳尹司马恢之戍南岸,冠军将军桓谦等备白石,左卫将军王嘏等屯中堂,征豫州刺史谯王尚之入卫京师。

刘牢之自山阴引兵邀击恩,未至而恩已过,乃使刘裕自海盐入援。

裕兵不满千人,倍道兼行,与恩俱至丹徒。

裕众既少,加以涉远疲劳,而丹徒守军莫有斗志。

恩帅众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担而立。

裕帅所领奔击,大破之,投崖赴水死者甚众,恩狼狈仅得还船。

然恩犹恃其众,寻复整兵径向京师。

后将军元显帅兵拒战,频不利。

会稽王道子无他谋略,唯日祷蒋侯庙。

恩来渐近,百姓恟惧。

谯王尚之帅精锐驰至,径屯积弩堂。

恩楼船高大,溯风不得疾行,数日乃至白石。

恩本以诸军分散,欲掩不备。

既而知尚之在建康,复闻刘牢之已还,至新洲,不敢进而去,浮海北走郁洲。

恩别将攻陷广陵,杀三千人。

宁朔将军高雅之击恩于郁洲,为恩所执。

桓玄厉兵训卒,常伺朝廷之隙,闻孙恩逼京师,建牙聚众,上疏请讨之。

元显大惧。

会恩退,元显以诏书止之,玄乃解严。

梁中庸等共推沮渠蒙逊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赦其境内,改元永安。

蒙逊署从兄伏奴为张掖太守、和平侯,弟挐为建忠将军、都谷侯,田昂为西郡太守,臧莫孩为辅国将军,房晷、梁中庸为左、右长史,张骘、谢正礼为左右司马。

擢任贤才,文武咸悦。

河西王利鹿孤命群臣极言得失。

西曹从事史暠曰:“陛下命将出征,往无不捷。

然不以绥宁为先,唯以徙民为务。

民安土重迁,故多离叛,此所以斩将拔城而地不加广也。

”利鹿孤善之。

秋,七月,魏兗州刺史长孙肥将步骑二万南徇许昌,东至彭城,将军刘该降之。

秦陇西公硕德自金城济河,直趣广武,河西王利鹿孤摄广武守军避之。

秦军至姑臧,凉王隆遣辅国大将军超、龙骧将军邈等逆战,硕德大破之,生擒邈,俘斩万计。

隆婴城固守,巴西公佗帅东苑之众二万五千降于秦。

西凉公暠、河西王利鹿孤、沮渠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

初,凉将姜纪降于河西王利鹿孤,广武公傉檀与论兵略,甚爱重之,坐则连席,出则同车,每谈论,以夜继昼。

利鹿孤谓傉檀曰:“姜纪信有美才,然视候非常,必不久留于此,不如杀之。

纪若入秦,必为人患。

”傉檀曰:“臣以布衣之交待纪,纪必不相负也。

”八月,纪将数十骑奔秦军,说硕德曰:“吕隆孤城无援,明公以大军临之,其势必请降。

然彼徙文降而已,未肯遂服也。

请给纪步骑三千,与王松匆因焦朗、华纯之众,伺其衅隙,隆不足取也。

不然,今秃发在南,兵强国富,若兼姑臧而据之,威势益盛,沮渠蒙逊、李暠不能抗也,必将归之,如此,则为国家之大敌矣。

”硕德乃表纪为武威太守。

配兵二千,屯据晏然。

秦王兴闻杨桓之贤而征之,利鹿孤不敢留。

诏以刘裕下邳太守,讨孙恩于郁洲,累战,大破之。

恩由是衰弱,复缘海南走,裕亦随而邀击之。

燕王盛惩其父宝以懦弱失国,务峻威刑,又自矜聪察,多所猜忌,群臣有纤介之嫌,皆先事诛之。

由是宗亲、勋旧,人不自保。

丁亥,左将军慕容国与殿上将军秦舆、段赞谋帅禁兵袭盛,事发,死者五百馀人。

壬辰夜,前将军段玑与秦舆之子兴、段赞之子泰潜于禁中鼓噪大呼。

盛闻变,帅左右出战,贼众逃溃。

玑被创,匿厢屋间。

俄有一贼从暗中击盛,盛被伤,辇升前殿,申约禁卫,事宁而卒。

中垒将军慕容拔、冗从仆射郭仲白太后丁氏,以为国家多难,宜立长君。

时众望在盛弟司徒、尚书令、平原公元,而河间公熙素得幸于丁氏,丁氏乃废太子定,密迎熙入宫。

明旦,群臣入朝,始知有变,因上表劝进于熙。

熙以让元,元不敢当。

癸巳,熙即天王位,捕获段玑等,皆夷三族。

甲午,大赦。

丙申,平原公元以嫌赐死。

闰月,辛酉,葬盛于兴平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中宗。

丁氏送葬未还,中领军慕容提、步军校尉张佛等谋立故太子定,事觉,伏诛,定亦赐死。

丙寅,大赦,改元光始。

秦陇西公硕德围姑臧累月,东方之人在城中者多谋外叛,魏益多复诱扇之,欲杀凉王隆及安定公超,事发,坐死者三百馀家。

硕德抚纳夷、夏,分置守宰,节食聚粟。

为持久之计。

凉之群臣请与秦连和,隆不许。

安守公超曰:“今资储内竭,上下嗷嗷,虽使张、陈复生,亦无以为策。

陛下当思权变屈伸,何爱尺书、单使为卑辞以退敌!

敌去之后,修德政以息民,若卜世未穷,何忧旧业之不复!

若天命去矣,亦可以保全宗族。

不然,坐守困穷,终将何如!

”隆乃从之,九月,遣使请降于秦。

硕德表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

隆遣子弟及文武旧臣慕容筑、杨颖等五十馀家入质于长安。

硕德军令严整,秋毫不犯,祭先贤,礼名士,西土悦之。

沮渠蒙逊所部酒泉、凉宁二郡叛降于西凉,又闻吕隆降秦,大惧,遣其弟建忠将军挐、牧府长史张潜见硕德于姑臧,请帅其众东迁。

硕德喜,拜潜张掖太守,挐建康太守。

潜劝蒙逊东迁。

挐私谓蒙逊曰:“姑臧未拔,吕氏犹存,硕德粮尽将还,不能久也。

何为自弃土宇,受制于人乎!

”臧莫孩亦以为然。

蒙逊遣子奚念为质于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不受,曰:“奚念年少,可遣挐也。

”冬,十月,蒙逊复遣使上疏于利鹿孤曰:“臣前遣奚念具披诚款,而圣旨未昭,复征弟挐。

臣窃以为苟有诚信,则子不为轻。

若其不信,则弟不为重。

今寇难未夷,不获奉诏,愿陛下亮之。

”利鹿孤怒,遣张松侯俱延、兴城侯文支将骑一万袭蒙逊,至万岁临松,执蒙逊从弟鄯善苟子,虏其民六千馀户。

蒙逊从叔孔遮入朝于利鹿孤,许以挐为质。

利鹿孤乃归其所掠,召俱延等还。

文支,利鹿孤之弟也。

南燕主备德宴群臣于延贤堂,酒酣,谓君臣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

”青州刺史鞠仲曰:“陛下中兴圣主,少康、光武之俦。

”备德顾左右赐仲帛千匹,仲以所赐多,辞之。

备德曰:“卿知调朕,朕不知调卿邪!

卿所以非实,故朕亦以虚言赏卿耳。

”韩范进曰:“天子无戏言。

今日之论,君臣俱失。

”备德大悦,赐范绢五十匹。

备德母及兄纳皆在长安,备德遣平原人杜弘往访之。

弘曰:“臣至长安,若不奉太后动止,当西如张掖,以死为效。

臣父雄年逾六十,乞本县之禄以申乌鸟之情。

”中书令张华曰:“杜弘未行而求禄,要君之罪大矣。

”备德曰:“弘为君迎母,为父求禄,忠孝备矣,何罪之有!

”以雄为平原令。

弘至张掖,为盗所杀。

十一月,刘裕追孙恩至沪渎、海盐,又破之,俘斩以万数,恩遂自浃口远窜入海。

十二月,辛亥,魏主珪遣常山王遵、定陵公和跋帅众五万袭没弈干于高平。

乙卯,魏虎威将军宿沓干伐燕,攻令支。

乙丑,燕中领军宇文拔救之。

壬午,宿沓干拔令支而戍之。

吕超攻姜纪,不克,遂攻焦朗。

朗遣其弟子嵩为质于河西王利鹿孤以请迎,利鹿孤遣车骑将军傉檀赴之。

比至,超已退,朗闭门拒之。

何檀怒,将攻之,镇北将军俱延谏曰:“安土重迁,人之常情。

朗孤城无食,今年不降,后年自服,何必多杀士卒以攻之!

若其不捷,彼必去从他国。

弃州境士民以资邻敌,非计也。

不如以善言谕之。

”檀乃与朗连和,遂曜兵姑臧,壁于胡阬。

傉檀知吕超必来斫营,畜火以待之。

超夜遣中{畾土}将军王集帅精兵二千斫傉檀营,傉檀徐严不起。

集入垒中,内外皆举火,光照如昼。

纵兵击之,斩集及甲首三百馀级。

吕隆惧,伪与檀通好,请于苑内结盟,傉檀遣俱延入盟,俱延疑其有伏,毁苑墙而入。

超伏兵击之,俱延失马步走,氵夌江将军郭祖力战拒之,俱延乃得免。

傉檀怒,攻其昌松太守孟礻韦于显美。

隆遣广武将军荀安国、宁远将军石可帅骑五百救之。

安国等惮傉檀之强,遁还。

桓玄表其兄伟为江州刺史,镇夏口。

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八郡军事,镇襄阳。

遣其将皇甫敷、冯该戍湓口。

移沮、漳蛮二千户于江南,立武宁郡。

更招集流民,立绥安郡。

诏征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玄皆留不遣。

玄自谓有晋国三分之二,数使人上己符瑞,欲以惑众。

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得进,以雨不致火,食尽故去耳,非力屈也。

昔国宝死后,王恭不乘此威入统朝政,足见其心非侮于明公也,而谓之不忠。

今之贵要腹心,有时流清望者谁乎?

岂可云无佳胜!

直是不能信之耳!

尔来一朝一夕,遂成今日之祸。

在朝君子皆畏祸不言,玄忝任在远,是以披写事实。

”元显见之,大惧。

张法顺谓元显曰:“桓玄承籍世资,素有豪气,既并殷、扬,专有荆楚,第下之所控引止三吴耳。

孙恩为乱,东土涂地,公私困竭,玄必乘此纵其奸凶,窃用忧之。

”元显曰:“为之奈何?

”法顺曰:“玄始得荆州,人情未附。

方务绥抚,未暇他图。

若乘此际使刘牢之为前锋,而第下以大军继进,玄可取也。

”元显以为然。

会武昌太守庾楷以玄与朝廷构怨,恐事不成,祸及于己,密使人自结于元显,云:“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己当为内应。

”元显大喜,遣张法顺至京口,谋于刘牢之。

牢之以为难。

法顺还,谓元显曰:“观牢之言色,必贰于我,不如召入杀之。

不尔,败人大事。

”元显不从。

于是大治水军,征兵装舰,以谋讨玄。

安皇帝丁元兴元年(壬寅,公元四零二年)春,正月,庚午朔,下诏罪状桓玄,以尚书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又以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前将军谯王尚之为后部,因大赦,改元,内外戒严。

加会稽王道子太傅。

元显欲尽诛诸桓。

中护军桓修,骠骑长史王诞之甥也,诞有宠于元显,因陈修等与玄志趣不同,元显乃止。

诞,导之曾孙也。

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宜斩之以杜奸谋。

且事之济不,系在前军,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

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心,若不受命,当逆为其所。

”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知玄。

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

”再三不可。

又以桓氏世为荆土所附,桓冲特有遗惠,而谦,冲之子也,乃自骠骑司马除都督荆、益、宁、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以结西人之心。

丁丑,燕慕容拔攻魏令支戍,克之,宿沓干走,执魏辽西太守那颉。

燕以拔为幽州刺史,镇令支,以中坚将军辽西阳豪为本郡太守。

丁亥,以章武公渊为尚书令,博陵公虔为尚书左仆射,尚书王腾为右仆射。

戊子,魏材官将国和突攻黜弗、素古延等诸部,破之。

初,魏主珪遣北部大人贺狄干献马千匹求昏于秦,秦王兴闻珪已立慕容后,止狄干而绝其昏。

没弈干、黜弗、素古延,皆秦之属国也,而魏攻之,由是秦、魏有隙。

庚寅,珪大阅士马,命并州诸郡积谷于平阳之乾壁,以备秦。

柔然社仑方睦于秦,遣将救黜弗、素古延。

辛卯,和突逆击,大破之,社帅仑其部落远遁漠北,夺高车之地而居之。

斛律部帅倍侯利击社仑,大为所败,倍侯利奔魏。

社仑于是西北击匈奴遗种日拔也鸡,大破之,遂吞并诸部,士马繁盛,雄于北方。

其地西至焉耆,东接朝鲜,南临大漠,旁侧小国皆羁属焉。

自号豆代可汗。

始立约束,以千人为军,军有将。

百人为幢,幢有帅。

攻战先登者赐以虏获,畏懦者以石击其首而杀之。

秃发礻韦檀克显美,执孟礻韦而责之,以其不早降。

礻韦曰:“礻韦受吕氏厚恩,分符守土。

若明公大军甫至,望旗归附,恐获罪于执事矣。

”礻韦檀释而礼之,徙二千馀户而归,以礻韦为左司马。

礻韦辞曰:“吕氏将亡,圣朝必取河右,人无愚智皆知之。

但礻韦为人守城不能全,复忝显任,于心窃所未安。

若蒙明公之惠,使得就戮姑臧,死且不朽。

”礻韦檀义而归之。

东土遭孙恩之乱,因以饥馑,漕运不继。

桓玄禁断江路,商旅俱绝,公私匮乏,以粰、橡给士卒。

玄谓朝廷方多忧虞,必未暇讨己,可以蓄力观衅。

及大军将发,从兄太傅长史石生密以书报之。

玄大惊,欲完聚保江陵。

长史卞范之曰:“明公英威振于远近,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兵临近畿,示以祸福,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穷蹙者乎!

”玄从之,留桓伟守江陵,抗表传檄,罪状元显,举兵东下。

檄至,元显大惧。

二月,丙午,帝饯元显于西池,元显下船而不发。

癸丑,魏常山王遵等至高平,没弈干弃其部众,帅数千骑与刘勃勃奔秦州。

魏军追至瓦亭,不及而还,尽获其府库蓄积,马四万馀匹,杂畜九万馀口,徙其民于代都,馀种分迸。

平阳太守贰尘复侵秦河东,长安大震,关中诸城昼闭,秦人简兵训卒以谋伐魏。

秦王兴立子泓为太子,大赦。

泓孝友宽和,喜文学,善谈咏,而懦弱多病。

兴欲以为嗣,而狐疑不决,久乃立之。

姑臧大饥,米斗直钱五千,人相食,饥死者十馀万口。

城门昼闭,樵采路绝,民请出城为胡虏奴婢者,日有数百,吕隆恶其沮动众心,尽坑之,积尸盈路。

沮渠蒙逊引兵攻姑臧,隆遣使求救于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傉檀帅骑一万救之,未至,隆击破蒙逊军,蒙逊请与隆盟,留谷万馀斛遣之而还。

傉檀至昌松,闻蒙逊已退,乃徙泽段冢民五百馀户而还。

中散骑常侍张融言于利鹿孤曰:“焦朗兄弟据魏安,潜通姚氏,数为反覆,今不取,后必为朝廷忧。

”利鹿孤遣傉檀讨之,朗面缚出降,傉檀送于西平,徙其民于乐都。

桓玄发江陵,虑事不捷,常为西还之计。

及过寻阳,不见官军,意甚喜,将士之气亦振。

庾楷谋泄,玄囚之。

丁巳,诏遣齐王柔之以驺虞幡宣告荆、江二州,使罢兵。

玄前锋杀之。

柔之,宗之子也。

丁卯,玄至姑孰,使共将冯该等攻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婴城固守。

玄军断洞浦,焚豫州舟舰。

豫州刺史谯王尚之帅步卒九千阵于浦上,遣武都太守杨秋屯横江,秋降于玄军。

尚之众溃,逃于涂中,玄捕获之。

司马休之出战而败,弃城走。

刘牢之素恶骠骑大将军元显,恐桓玄既灭,元显益骄恣,又恐己功名愈盛,不为元显所容,且自恃材武,拥强兵,欲假玄以除执政,复伺玄之隙而自取之,故不肯讨玄。

元显日夜昏酣,以牢之为前锋。

牢之骤诣门,不得见,及帝出饯元显,遇之公坐而已。

牢之军溧洲,参军刘裕请击玄,牢之不许。

玄使牢之族舅何穆说牢之曰:“自古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谁邪?

越之文种,秦之白起,汉之韩信,皆事明主,为之尽力,功成之日,犹不免诛夷,况为凶愚者之用乎!

君如今日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欲以此安归乎!

不若翻然改图,则可以长保富贵矣。

古人射钩、斩祛,犹不害为辅佐,况玄与君无宿昔之怨乎!

”时谯王尚之已败,人情愈恐,牢之颇纳穆言,与玄交通。

东海中尉东海何无忌,牢之之甥也,与刘裕极谏,不听。

其子骠骑从事中郎敬宣谏曰:“今国家衰危,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

玄藉父、叔之资,据有全楚,割晋国三分之二,一朝纵之使陵朝廷,玄威望既成,恐难图也,董卓之变,将在今矣。

”牢之怒曰:“吾岂不知!

今日取玄如反覆手耳。

但平玄之后,令我奈骠骑何!

”三月,乙巳朔,牢之遣敬宣诣玄请降。

玄阴欲诛牢之,乃与敬宣宴饮,陈名书画共观之,以安悦其意。

敬宣不之觉,玄佐吏莫不相视而笔。

玄板敬宣为咨议参军。

元显将发,闻玄已至新亭,弃船,退屯国子学。

辛未,陈于宣阳门外。

军中相惊,言玄已至南桁,元显引兵欲还宫。

玄遣人拔刀随后大呼曰:“放仗!

”军人皆崩溃,元显乘马走入东府,唯张法顺一骑随之。

元显问计于道子,道子但对之涕泣。

玄遣太傅从事中郎毛泰收元显送新亭,缚于舫前而数之。

元显曰:“为王诞、张法顺所误耳。

”壬申,复隆安年号,帝遣侍中劳玄于安乐渚。

玄入京师,称诏解严,以玄总百揆、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领徐、荆、江三州刺史,假黄钺。

玄以桓伟为荆州刺史,桓谦为尚书左仆射,桓修为徐、兗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

初,玄之举兵,侍中王谧奉诏诣玄,玄亲礼之。

及玄辅政,以谧为中书令。

谧,导之孙也。

新安太守殷仲文,觊之弟也,玄姊为仲文妻。

仲文闻玄克京师,弃郡投玄,玄以为咨议参军。

刘迈往见玄,玄曰:“汝不畏死,而敢来邪?

”迈曰:“射钩斩祛,并迈为三。

”玄悦,以为参军。

癸酉,有司奏会稽王道子酣纵不孝,当弃市,诏徙安成郡。

斩元显及东海王彦璋、谯王尚之、庾楷、张法顺、毛泰等于建康市。

桓修为王诞固请,得流岭南。

玄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牢之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

”刘敬宣请归谕牢之,使受命,玄遣之。

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犹豫不决,移屯班渎,私告刘裕曰:“今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以匡社稷,卿能从我去乎?

”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

裕当反服还京口耳。

”何无忌谓裕曰:“我将何之?

”裕曰:“吾观镇北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

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

不然,当与卿图之。

”于是牢之大集僚佐,议据江北以讨玄。

参军刘袭曰:“事之不可者莫大于反。

将军往年反王兗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反桓公。

一人三反,何以自立!

”语毕,趋出,佐吏多散走。

牢之惧,使敬宣之京口迎家。

失期不至,牢之以为事已泄,为玄所杀,乃帅部曲北走,至新洲,缢而死。

敬宣至,不暇哭,即渡江奔广陵。

将吏共殡敛牢之,以其丧归丹徒。

玄令斫棺斩首,暴尸于市。

大赦,改元大亨。

桓玄让丞相荆、江、徐三州,改授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扬州牧、领豫州刺史,总百揆。

以琅邪王德文为太宰。

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俱奔洛阳,各以子弟为质于秦以求救。

秦王兴与之符信,使于关东募兵,得数千人,复还屯彭城间。

孙恩寇临海,临海太守辛景击破之,恩所虏三吴男女,死亡殆尽。

恩恐为官军所获,乃赴海死,其党及妓妾从死者以百数,谓之“水仙”。

馀众数千人复推恩妹夫卢循为主。

循,谌之曾孙也,神采清秀,雅有材艺。

少时,沙门惠远尝谓之曰:“君虽体涉风素,而志存不轨,如何?

”太尉玄欲抚安东土,乃以循为永嘉太守。

循虽受命,而寇暴不已。

甲戌,燕大赦。

河西王秃发利鹿孤寝疾,遣令以国事授弟傉檀。

初,秃发思复鞬爱重傉檀,谓诸子曰:“傉檀器识,非汝曹所及也。

”故诸兄不以传子而传于弟。

利鹿孤在位,垂拱而已,军国大事皆委于傉檀。

利鹿孤卒,傉檀袭位,更称凉王,改元弘昌,迁于乐都,谥利鹿孤曰康王。

夏,四月,太尉玄出屯姑孰,辞录尚书事,诏许之,而大政皆就咨焉,小事则决于尚书令桓谦及卞范之。

自隆安以来,中外之人厌于祸乱。

及玄初至,黜奸佞,擢俊贤,京师欣然,冀得少安。

既而玄奢豪纵逸,政令无常,朋党互起,陵侮朝廷,裁损乘舆供奉之具,帝几不免饥寒,由是众心失望。

三吴大饥,户口减半,会稽减什三、四,临海、永嘉殆尽,富室皆衣罗纨,怀金玉,闭门相守饿死。

乞伏炽磐自西平逃归苑川,南凉王傉檀归其妻子。

乞伏乾归使炽磐入朝于秦,秦主兴以炽磐为兴晋太守。

五月,卢循自临海入东阳,太尉玄遣抚军中兵参军刘裕将兵击之,循败,走永嘉。

高句丽攻宿军,燕平州刺史慕容归弃城走。

秦主兴大发诸军,遣义阳公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等将步骑四万伐魏,兴自将大军继之,以尚书令姚晃辅太子泓守长安,没弈干权镇上邽,广陵公钦权镇洛阳。

平攻魏乾壁六十馀日,拔之。

秋,七月,魏主珪遣毘陵王顺及豫州刺史长孙肥将六万骑为前锋,自将大军继发以击之。

八月,太尉玄讽朝廷以玄平元显功封豫章公,平殷、杨功封桂阳公,并本封南郡如故。

玄以豫章封其子升,桂阳封其兄子俊。

魏主珪至永安,秦义阳公平遣骁将帅精骑二百觇魏军,长孙肥逆击,尽禽之。

平退走,珪追之,乙巳,及于柴壁。

平婴地固守,魏军围之。

秦王兴将兵四万七千救之,将据天渡运粮以馈平。

魏博士李先曰:“兵法:高者为敌所栖,深者为敌所囚。

今秦皆犯之,宜及兴未至,遣奇兵先据天渡,柴壁可不战而取也。

”珪命增筑重围,内以防平之出,外以拒兴之入。

广武将军安同曰:“汾东有蒙坑,东西三百馀里,蹊径不通。

兴来,必从汾西直临柴壁。

如此,虏声势相接,重围虽固,不能制也。

不如为浮梁,渡汾西,筑围以拒之。

虏至,无所施其智力矣。

”珪从之。

兴至蒲阪,惮魏之强,久乃进兵。

甲子,珪帅步骑三万逆击兴于蒙坑之南,斩首千馀级,兴退走四十馀里,平亦不敢出。

珪乃分兵四据险要,使秦兵不得近柴壁。

兴屯汾西,赁壑为垒,束柏村从汾上流纵之,欲以毁浮梁,魏人皆钩取以为薪蒸。

冬,十月,平粮竭矢尽,夜,悉众突西南围求出。

兴列兵汾西,举烽鼓噪为应。

兴欲平力战突免,平望兴攻围引接,但叫呼相和,莫敢逼围。

平不得出,计穷,乃帅麾下赴水死,诸将多从平赴水。

珪使善游者钩捕之,无得免者。

执狄伯支及越骑校尉唐小方等四十馀人,馀众二万馀人皆敛手就禽。

兴坐视其穷,力不能救。

举军恸哭,声震山谷。

数遣使求和于魏,珪不许,乘胜进攻蒲阪,秦晋公绪固守不战。

会柔然谋伐魏,珪闻之,戊申,引兵还。

或告太史令晁崇及弟黄门侍郎懿潜召秦兵,珪至恶阳,赐崇、懿死。

秦徙河西豪右万馀户于长安。

太尉玄杀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及谦从兄朗之、刘袭并袭弟季武,皆刘牢之北府旧将也。

袭兄冀州刺史轨邀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共据山阳,欲起兵攻玄,不克而走,将军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皆往从之。

将奔魏,至陈留南,分为二辈:轨、休之、敬宣奔南燕。

虔之、寿、长庆、恭奔秦。

魏主珪初闻休之等当来,大喜。

后怪其不至,令兗州求访,获,其从者,问其故,皆曰:“魏朝威声远被,是以休之等咸欲归附。

既而闻崔逞被杀,故奔二国。

”珪深悔之。

自是士人有过,颇见优容。

南凉王傉檀攻吕隆于姑臧。

燕王熙纳故中山尹苻谟二女,长曰戎娥,为贵人,幼曰训英,为贵嫔,贵嫔尤有宠。

丁太后怨恚,与兄子尚书信谋废熙立章武公渊。

事觉,熙逼丁太后自杀,葬以后礼,谥曰献幽皇后。

十一月,戊辰,杀渊及信。

辛未,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与尚方兵于后作乱,杀司隶校尉张显,入掠宫殿,取库兵,胁营署,闭门乘城。

熙驰还,城上人皆投仗开门。

尽诛反者,唯和走免。

甲戌,大赦。

魏以庾岳为司空。

十二月,辛亥,魏主珪还云中。

柔然可汗社仑闻珪伐秦,自参合陂侵魏,至豺山,及善无北泽,魏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而还。

太尉玄使御史杜林防卫会稽文孝王道子至安成,林承玄旨,鸩道子,杀之。

沮渠蒙逊所署西郡太守梁中庸叛,奔西凉。

蒙逊闻之,笑曰:“吾待中庸,恩如骨肉,而中庸不我信,但自负耳,孤岂在此一人邪!

”乃尽归其孥。

西凉公暠问中庸曰:“我何如索嗣?

”中庸曰:“未可量也。

”暠曰:“嗣才度若敌我者,我何能于千里之外以长绳绞其颈邪?

”中庸曰:“智有短长,命有成败。

殿下之与索嗣,得失之理,臣实未之能详。

若以身死为负,计行为胜,则公孙瓚岂贤于刘虞邪?

”暠默然。

袁虔之等至长安,秦王兴问曰:“桓玄才略何如其父?

卒能成功乎?

”虔之曰:“玄乘晋室衰乱,盗据宰衡,猜忌安忍,刑赏不公。

以臣观之,不如其父远矣。

玄今已执大柄,其势必将篡逆,正可为他人驱除耳。

”兴善之,以虔之为广州刺史。

是岁,秦王兴立昭仪张氏为皇后,封子懿、弼、洸、宣、谌、愔、璞、质、逵、裕、国儿皆为公,遣使拜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李暠为安西将军、高昌候。

秦镇远将军赵曜帅二万西屯金城,建节将军王松匆帅骑助吕隆守姑臧。

松匆至魏安,傉檀弟文真击而虏之。

傉檀大怒,送松匆还长安,深自陈谢。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三·晋纪三十五

〔司马光〕 〔宋〕

起昭阳单阏,尽阏逢执徐,凡二年。

安皇帝戊元兴二年(癸卯,公元四零三年)春,正月,卢循使司马徐道覆寇东阳。

二月,辛丑,建武将军刘裕击破之。

道覆,循之姊夫也。

乙卯,以太尉玄为大将军。

丁巳,玄杀冀州刺史孙无终。

玄上表请帅诸军扫平关、洛,既而讽朝廷下诏不许,乃云:“奉诏故止。

”玄初欲饬装,先命作轻舸,载服玩、书画。

或问其故,玄曰:“兵凶战危,脱有意外,当使轻而易运。

”众皆笑之。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南燕主备德故吏赵融自长安来,始得母兄凶问,备德号恸吐血,因而寝疾。

司隶校尉慕容达谋反,遣牙门皇璆帅众攻端门,殿中帅侯赤眉开门应之。

中黄门孙进扶备德逾城匿于进舍。

段宏等闻宫中有变,勒兵屯四门。

备德入宫,诛赤眉等。

达出奔魏。

备德优迁徙之民,使之长复不役。

民缘此迭相廕冒,或百室合户,或千丁共籍,以避课役。

尚书韩讠卓请加隐核,备德从之,使讠卓巡行郡县,得廕户五万八千。

泰山贼王始聚众数万,自称太平皇帝,署置公卿。

南燕桂林王镇讨禽之。

临刑,或问其父及兄弟安在,始曰:“太上皇蒙尘于外,征东、征西为乱兵所害。

”其妻怒之曰:“君正坐此口,奈何尚尔!

”始曰:“皇后不知,自古岂有不亡之国!

朕则崩矣,终不改号!

”五月,燕王熙作龙腾苑,方十馀里,役徒二万人。

筑景云山于苑内,基广五百步,峰高十七丈。

秋,七月,戊子,魏主珪北巡,作离宫于豺山。

平原太守和跋奢豪喜名,珪恶而杀之,使其弟毘等就与诀。

跋曰:“A212北土瘠,可迁水南,勉为主计。

”且使之背己,曰:“汝何忍视吾之死也!

”毘等谕其意,诈称使者,逃入秦。

珪怒,灭其家。

中垒将军邓渊从弟尚书晖与跋善,或谮诸珪曰:“毘之出亡,晖实送之。

”珪疑渊知其谋,赐渊死。

南凉王傉檀及沮渠蒙逊互出兵攻吕隆,隆患之。

秦之谋臣言于秦王兴曰:“隆藉先世之资,专制河外,今虽饥窘,尚能自支,若将来丰赡,终不为吾有。

凉州险绝,土田饶沃,不如因其危而取之。

”兴乃遣使征吕超入侍。

隆念姑臧终无以自存,乃因超请迎于秦。

兴遣尚书左仆射齐难、镇西将军姚诘、左王乞伏乾归、镇远将军赵曜帅步骑四万迎隆于河西,南凉王傉檀摄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

八月,齐难等至姑臧,隆素车白马迎于道旁。

隆劝难击沮渠蒙逊,蒙逊使臧莫孩拒之,败其前军。

难乃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弟挐入贡于秦。

难以司马王尚行凉州刺史,配兵三千镇姑臧,以将军阎松为仓松太守,郭将为番禾太守,分戍二城,徙隆宗族、僚属及民万户于长安,兴以隆为散骑常侍,超为安定太守,自馀文武随才擢叙。

初,郭黁常言“代吕者王”,故其起兵,先推王详,后推王乞基。

及隆东迁,王尚卒代之。

黁从乞伏乾归降秦,以为灭秦者晋也,遂来奔,秦人追得,杀之。

沮渠蒙逊伯父中田护军亲信、临松太守孔笃,皆骄恣为民患,蒙逊曰:“乱吾法者,二伯父也。

”皆逼之使自杀。

秦遣使者梁构至张掖,蒙逊问曰:“秃发傉檀为公而身为侯,何也?

”构曰:“傉檀凶狡,款诚未著,故朝廷以重爵虚名羁縻之。

将军忠贯白日,当入赞帝室,岂可以不信相待也!

圣朝爵必称功,如尹纬、姚晃,佐命之臣,齐难、徐洛,一时猛将,爵皆不过侯伯,将军何以先之乎!

昔窦融殷勤固让,不欲居旧臣之右,不意将军忽有此问!

”蒙逊曰:“朝廷何不即封张掖而更远封西海邪?

”构曰:“张掖,将军已自有之,所以远授西海者,欲广大将军之国耳。

”蒙逊悦,乃受命。

荆州刺史桓伟卒,大将军玄以桓修代之。

从事中郎曹靖之说玄曰:“谦、修兄弟专据内外,权势太重。

”玄乃以南郡相桓石康为荆州刺史。

石康,豁之子也。

刘裕破卢循于永嘉,追至晋安,屡破之,循浮海南走。

何无忌潜诣裕,劝裕于山阴起兵讨桓玄。

裕谋于土豪孔靖,靖曰:“山阴去都道远,举事难成。

且玄未篡位,不如待其已篡,于京口图之。

”裕从之,靖,愉之孙也。

九月,魏主珪如南平城,规度A212南,将建新都。

侍中殷仲文、散骑常侍卞范之劝大将军玄早受禅,阴撰九锡文及册命。

以桓谦为侍中、开府、录尚书事,王谧为中书监、领司徒,桓胤为中书令,加桓修抚军大将军。

胤,冲之孙也。

丙子,册命玄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楚国置丞相以下官。

桓谦私问彭城内史刘裕曰:“楚王勋德隆重,朝廷之情,咸谓宜有揖让,卿以为何如?

”裕曰:“楚王,宣武之子,勋德盖世。

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

”谦喜曰:“卿谓之可即可耳。

”新野人庾仄,殷仲堪之党也,闻桓伟死,石康未至,乃起兵袭雍州刺史冯该于襄阳,走之。

仄有众七千,设坛,祭七庙,云欲讨桓玄,江陵震动。

石康至州,发兵攻襄阳,仄败,奔秦。

高雅之表南燕主备德请伐桓玄曰:“纵未能廓清吴、会,亦可收江北之地。

”中书侍郎韩范亦上疏曰:“今晋室衰乱,江、淮南北,户口无几,戎马单弱。

重以桓玄悖逆,上下离心。

以陛下神武,发步骑一万临之,彼必土崩瓦解,兵不留行矣。

得而有之,秦、魏不足敌也。

拓地定功,正在今日。

失时不取,彼之豪杰诛灭桓玄,更修德政,岂惟建康不可得,江北亦无望矣。

”备德曰:“朕以旧邦覆没,欲先定中原,乃平荡荆、扬,故未南征耳。

其驻公卿议之。

”因讲武城西,步卒三十七万人,骑五万三千匹,车万七千乘。

公卿皆以为玄新得志,未可图,乃止。

冬,十月,楚王玄上表请归籓,使帝作手诏固留之。

又诈言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贺,用为己受命之符。

又以前世皆有隐士,耻于己时独无,求得西朝隐士安定皇甫谧六世孙希之,给其资用,使隐居山林。

征为著作郎,使希之固辞不就,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

时人谓之“充隐。

”又欲废钱用谷、帛及复肉刑,制作纷纭,志无一定,变更回复,卒无所施行。

性复贪鄙,人士有法书、好画及佳园宅,必假蒲博而取之。

尤爱珠玉,未尝离手。

乙卯,魏主珪立其子嗣为齐王,加位相国。

绍为清河王,加征南大将军。

熙为阳平王。

曜为河南王。

丁巳,魏将军伊谓帅骑二万袭高车馀种袁纥、乌频。

十一月,庚午,大破之。

诏楚王玄行天子礼乐,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

丁丑,卞范之为禅诏,使临川王宝逼帝书之。

宝,晞之曾孙也。

庚辰,帝临轩,遣兼太保、领司徒王谧奉玺绶,禅位于楚。

壬午,帝出居永安宫。

癸未,迁太庆神主于琅邪国,穆章何皇后及琅邪王德文皆徙居司徒府。

百官诣姑孰劝进。

十二月,庚寅朔,玄筑坛于九井山北,壬辰,即皇帝位。

册文多非溥晋室,或谏之,玄曰:“揖让之文,正可陈之于下民耳,岂可欺上帝乎!

”大赦,改元永始。

以南康之平固县封帝为平固王,降何后为零陵县君,琅邪王德文为石阳县公,武陵王遵为彭泽县候。

追尊文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南康公主为宣皇后,封子升为豫章王。

以会稽内史王愉为尚书仆射,愉子相国左长史绥为中书令。

绥,桓氏之甥也。

戊戌,玄入建康宫,登御坐,而床忽陷,群下失色。

殷仲文曰:“将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

”玄大悦。

梁王珍之男臣孔朴奉珍之奔寿阳。

珍之,晞之曾孙也。

戊申,燕王熙尊燕主垂之贵嫔段氏为皇太后。

段氏,熙之慈母也。

己酉,立苻贵嫔为皇后,大赦。

辛亥,桓玄迁帝于寻阳。

燕以卫尉悦真为青州刺史,镇新城。

光大夫卫驹为并州刺史,镇凡城。

癸丑,纳桓温神主于太庙。

桓玄临听讼观阅囚徒,罪无轻重,多得原放。

有干舆乞者,时或恤之。

其好行小惠如此。

是岁,魏主珪始命有司制冠服,以品秩为差。

然法度草创,多不稽古。

安皇帝戊元兴三年(甲辰,公元四零四年)春,正月,桓玄立其妻刘氏为皇后。

刘氏,乔之曾孙也。

玄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不复追尊立庙。

散骑常侍徐广曰:“敬其父则子悦,请依故事立七庙。

”玄曰:“礼,太祖东向,左昭右穆。

晋立七庙,宣帝不得正东向之位,何足法也!

”秘书监卞承之谓广曰:“若宗庙之祭果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

”广,邈之弟也。

玄自即位,心常不自安。

二月,己丑朔,夜,涛水入石头,流杀人甚多,欢哗震天。

玄闻之,惧,曰:“奴辈作矣!

”玄性苛细,好自矜伐。

主者奏事,或一字不体,或片辞之谬,必加纠擿,以示聪明。

尚书答诏误书“春蒐为“春菟”,自左丞王纳之以下,凡所关署,皆被降黜。

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诏令纷纭,有司奉答不暇,而纪纲不治,奏案停积,不能知也。

又性好游畋,或一日数出。

迁居东宫,更缮宫室,土木并兴,督迫严促,朝野骚然,思乱者众。

玄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骑常侍、左将军。

璩执留玄使,不受其命。

璩,宝之孙也。

玄以桓希为梁州刺史,分命诸将戍三巴以备之。

璩传檄远近,列玄罪状,遣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仍帅众进屯白帝。

刘裕从徐、兗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入朝。

玄谓王谧曰:“裕风骨不常,盖人杰也。

”每游集,必引接殷勤,赠赐甚厚。

玄后刘氏,有智鉴,谓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

”玄曰:“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用者。

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议之耳。

”玄以桓弘为青州刺史,镇广陵。

刁逵为豫州刺史,镇历阳。

弘,修之弟。

逵,彝之子也。

刘裕与何无忌同舟还京口,密谋兴复晋室。

刘迈弟毅家于京口,亦与无忌谋讨玄。

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

”毅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

”无忌曰:“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雄也。

”毅曰:“所见唯有刘下邳。

”无忌笑而不答,还以告裕,遂与毅定谋。

初,太原王元德及弟仲德为苻氏起兵攻燕主垂,不克,来奔,朝廷以元德为弘农太守。

仲德见桓玄称帝,谓人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

”平昌孟昶为青州主簿,桓弘使昶至建康,玄见而悦之,谓刘迈曰:“素士中得一尚书郎,卿与其州里,宁相识否?

”迈素与昶不善,对曰:“臣在京口,不闻昶有异能,唯闻父子纷纷更相赠诗耳。

”玄笑而止,。

昶闻而恨之,既还京口,裕谓昶曰:“草间当有英雄起,卿颇闻乎?

”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

”于是裕、毅、无忌、元德、仲德、昶及裕弟道规、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民、河内太守随西辛扈兴、振威将军东莞童厚之,相与合谋起兵。

道规为桓弘中兵参军,裕使毅就道规及昶于江北,共杀弘,据广陵。

长民为刁逵参军,使长民杀逵,据历阳。

元德、扈兴、厚之在建康,使之聚众攻玄为内应。

刻期齐发。

孟昶妻周氏富于财,昶谓之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使我一生沧陷,我决当作贼。

卿幸早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也。

”周我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能谏!

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

”昶怅然久之而起。

周氏追昶坐,曰:“观君举措,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

”因指怀中儿示之曰:“此儿可卖,亦当不惜。

”遂倾赀以给之。

昶弟顗妻,周氏之从妹也,周氏绐之曰:“昨夜梦殊不祥,门内绛色物宜悉取以为厌胜。

”妹信而与之,遂尽缝以为军士袍。

何无忌夜于屏风里草檄文,其母,刘牢之姊也,登榆密窥之,泣曰:“吾不及东海吕母明矣。

汝能如此,吾复何恨!

”问所与同谋者,曰:“刘裕。

”母尤喜,因为言玄必败,举事必成之理以劝之。

乙卯,裕托以游猎,与无忌收合徒众,得百馀人。

丙辰,诘旦,京口城开,无忌著传诏服,称敕使,居前,徒众随之齐入,即斩桓修以徇。

修司马刁弘帅文武佐吏来赴,裕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返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枭于大航矣。

诸君非大晋之臣乎?

今来欲何为?

”弘等信之,收众而退。

裕问无忌曰:“今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

”无忌曰:“无过刘道民。

”道民者,东莞刘穆之也。

裕曰:“吾亦识之。

”即驰信召焉。

时穆之闻京口欢噪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

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返室,坏布裳为袴,往见裕。

裕曰:“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

”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猝之际,略当无见逾者。

”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

”即于坐署主簿。

孟昶劝桓弘其日出猎,天未明,开门出猎人。

昶与刘毅、刘道规帅壮士数十人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

因收众济江。

裕使毅诛刁弘。

先是,裕遣同谋周安穆入建康报刘迈,迈虽酬许,意甚惶惧。

安穆虑事泄,乃驰归。

玄以为迈为竟陵太守,迈欲亟之郡。

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

卿近见刘裕何所道?

”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

玄大惊,封迈为重安侯。

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乃杀之,悉诛元德、扈兴、厚之等。

众推刘裕为盟,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檀凭之为司马。

彭城人应募者,裕悉使郡主簿刘钟统之。

丁巳,裕帅二州之众千七百人,军于竹里,移檄远近,声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帅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尼已据历阳。

玄移还上宫,召侍官皆入止省中。

加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征讨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为徐、兗二州刺史。

谦等请亟遣兵击裕,玄曰:“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

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

彼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见大军,必惊愕。

我按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

”谦等固请击之,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相继北上。

玄忧惧特甚。

或曰:“裕等乌合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

”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

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南凉王傉檀畏秦之强,乃去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使于秦。

秦王兴曰:“车骑献款称籓,而擅兴兵造大城,岂为臣之道乎?

”尚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先王之制也。

车骑僻在遐籓,密迩勍寇,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

”兴善之。

傉檀求领凉州,兴不许。

初,袁真杀硃宪,宪弟绰逃奔桓温。

温克寿阳,绰辄发真棺,戮其尸。

温怒,将杀之,桓冲请而免之。

绰事冲如父,冲薨,绰呕血而卒。

刘裕克京口,以绰子龄石为建武参军。

三月,戊午朔,裕军与吴甫之遇于江乘。

将战,龄石言于裕曰:“龄石世受桓氏厚恩,不欲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

”裕义而许之。

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

裕手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

皇甫敷帅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赁之败死。

裕进战弥厉,敷围之数重,裕倚大树挺战。

敷曰:“汝欲作何死!

”拔戟将刺之,裕瞋目叱之,敷辟易。

裕党俄至,射敷中额而踣,裕援刀直进。

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孙为托。

”裕斩之,厚抚其孤。

裕以檀凭之所领兵配参军檀祗。

祗,凭之之从子也。

玄闻二将死,大惧,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

问群臣曰:“朕其败乎?

”吏部郎曹靖之对曰:“民怨神怒,臣实惧焉。

”玄曰:“民或可怨,神何为怒?

”对曰:“晋氏宗庙,飘泊江滨,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所以怒也。

”玄曰:“卿何不谏?

”对曰:“辇上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言!

”玄默然。

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

己未,裕军食毕,悉弃其馀粮,进至覆舟山东,使羸弱登山,张旗帜为疑兵,数道并前,布满山谷。

玄侦候者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

”玄益忧恐,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帅精卒副援诸军。

谦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伏裕,莫有斗志。

裕与刘毅等分为数队,进突谦陈。

裕以身先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

时东北风急,因纵火焚之,烟炎慓天,鼓噪之音震动京邑,谦等诸军大溃。

玄时虽遣军拒裕,而走意已决,潜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

闻谦等败,帅亲信数千人,声言赴战,遂将其子升,兄子浚出南掖门。

遇前相国参军胡籓,执马鞚谏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战,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驱令一战,一旦舍此,欲安之乎!

”玄不对,但举策指天,因鞭马而走,西趋石头,与仲文等浮江南走。

经日不食,左右进粗饭,玄咽不能下,升抱其胸而抚之,玄悲不自胜。

裕入建康,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裕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对哭。

追赠元德给事中,以仲德为中军参军。

裕止桓谦故营,遣刘钟据东府。

庚申,裕屯石头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纳于太庙。

遣诸将追玄,尚书王嘏帅百官奉迎乘舆,诛玄宗族在建康者。

裕使臧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

有金饰乐器,裕问熹:“卿得无欲此乎?

”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实无情于乐。

”裕笑曰:“聊以戏卿耳。

”熹,焘之弟也。

壬戌,玄司徒王谧与众议推裕领扬州,裕固辞,乃以谧为侍中、领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推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邪内史,孟昶为丹阳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

裕始至建康,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仓猝立定,无不允惬。

裕遂托以腹心,动止咨焉。

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遣隐。

时晋政宽驰,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

桓玄虽欲厘整,而科条繁密,众莫之从。

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

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

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初,诸葛长民至豫州,失期,不得发。

刁逵执长民,槛车送桓玄。

至当利而玄败,送人共破槛出长民,还趣历阳。

逵弃城走,为其下所执,斩于石头,子侄无少长皆死,唯赦其季弟给事中骋。

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阳,秦王兴以为太子中庶子。

裕以魏咏之为豫州刺史,镇历阳,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

初,裕名微位薄,轻狡无行,盛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贵之,谓裕曰:“卿当为一代英雄。

”裕尝与刁逵樗蒲,不时输直,逵缚之马枊。

谧见之,责逵而释之,代之还直。

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谧。

萧方等曰:夫蛟龙潜伏,鱼虾亵之。

是以汉高赦雍齿,魏武免梁鹄,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

今王谧为公,刁逵亡族,醻恩报怨,何其狭哉!

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子荆州刺史绥谋袭裕,事泄,族诛,绥弟子慧龙为僧彬所匿,得免。

魏以中土萧条,诏县户不满百者罢之。

丁卯,刘裕迁镇东府。

桓玄至寻阳,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

辛未,玄逼帝西上,刘毅帅何无忌、刘道规等诸军追之。

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守湓口。

玄于道自作《起居注》,叙讨刘裕事,自谓经略举无遗策,诸军违节度,以致奔败。

专覃思著述,不暇与群下议时事。

《起居注》既成,宣示远近。

丙戌,刘裕称受帝密诏,以武陵王遵承制总百官行事,加侍中、大将军,因大赦,惟桓玄一族不宥。

刘敬宣、高雅之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谋杀南燕主备德,推司马休之为主。

备德以刘轨为司空,甚宠信之。

雅之欲邀轨同谋,敬宣曰:“刘公衰老,有安齐之志,不可告也。

”雅之卒告之,轨不从。

谋颇泄,敬宣等南走,南燕人收轨,杀之,追及雅之,又杀之。

敬宣、休之至淮、泗间,闻桓玄败,遂来归,刘裕以敬宣为晋陵太守。

南燕主备德闻桓玄败,命北地王钟等将兵欲取江南,会备德有疾而止。

夏,四月,己丑,武陵王遵入居东宫,内外毕敬。

迁除百官称制书,教称令书。

以司马休之监荆、益、梁、宁、秦、雍六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

庚寅,桓玄挟帝至江陵,桓石康纳之。

玄更署置百官,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

自以奔败之后,恐威令不行,乃更增峻刑罚,众益离怨。

殷仲文谏,玄怒曰:“今以诸将失律,天文不利,故还都旧楚。

而群小纷纷,妄兴异议!

方当纠之以猛,未可施之以宽也。

”荆、江诸郡闻玄播越,有上表奔问起居者,玄皆不受,更令所在贺迁新都。

初,王谧为玄佐命元臣,玄之受禅,谧手解帝玺绶。

乃玄败,众谓谧宜诛,刘裕特保全之。

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所在。

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

裕笺白武陵王,迎还复位。

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魏咏之帅诸葛长民、刘敬宣、刘钟共击破之,斩杨秋于练固。

玄使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帅数千人就何澹之等共守湓口。

何无忌、刘道规至桑落洲,庚戌,澹之等引舟师逆战。

澹之常所乘舫羽仪旗帜甚盛,无忌曰:“贼帅必不居此,欲诈我耳,宜亟攻之。

”众曰:“澹之不在其中,得之无益。

”无忌曰:“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澹之既不居此舫,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得之。

得之,则彼势沮而我气倍,因而薄之,破贼必矣。

”道规曰:“善!

”遂往攻而得之,因传呼曰:“已得何澹之矣”。

澹之军中惊扰。

无忌之众亦以为然,乘胜进攻澹之等,大破之。

无忌等克湓口,进据寻阳,遣使奉送宗庙主祏还京师。

加刘裕都督江州诸军事。

桑落之战,胡籓所乘舰为官军所烧,籓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乃得登岸。

时江陵路已绝,乃还豫章。

刘裕素闻籓为人忠直,引参领军军事。

桓玄收集荆州兵,曾未三旬,有众二万,楼船、器械甚盛。

甲寅,玄复帅诸军挟帝东下,以苻宏领梁州刺史,为前锋。

又使散骑常侍徐放先行,说刘裕等曰:“若能旋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

”刘裕以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山阳。

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

柔然可汗社仑从弟悦代大那谋杀社仑,不克,奔魏。

燕王熙于友腾苑起逍遥宫,连房数百,凿曲光海,盛夏,士卒不得休息,曷死者大半。

西凉世子谭卒。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下邳太守平昌孟怀玉帅众自寻阳西上,五月,癸酉,与桓玄遇于峥嵘洲。

毅等兵不满万人,而玄战士数万,众惮之,欲退还寻阳。

道规曰:“不可!

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

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

加之已经奔败,众无固心。

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

”因麾众先进。

毅等从之。

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由是众莫有斗心。

毅等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烧辎重夜遁。

郭铨诣毅降。

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

毅遣建威将军刘怀隶讨平之。

怀肃,怀敬之弟也。

玄挟帝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

殷仲文时在玄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卒,因叛玄,奉二后奔夏口,遂还建康。

己卯,玄与帝入江陵。

冯该劝使更下战,玄不从,欲奔汉中就桓希,而人情乖沮,号令不行。

庚辰,夜中,处分欲发,城内已乱,乃与亲近腹心百馀人乘马出城西走。

至城门,左右于暗中斫玄,不中,其徒更相杀害,前后交横。

玄仅得至船,左右分散,惟卞范之在侧。

辛巳,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府舍,太守王腾之帅文武为侍卫。

玄将之汉中,屯骑校尉毛修之,璩之弟子也,诱玄入蜀,玄从之。

宁州刺史毛璠,璩之弟也,卒于官。

璩使其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帅数百人,送璠丧归江陵,壬午,遇玄于枚回洲。

祐之、恬迎击玄,矢下如雨,玄嬖人丁仙期、万盖等以身蔽玄,皆死。

益州督护汉嘉冯迁抽刀,前欲击玄,玄拔头上玉导与之,曰:“汝何人,敢杀天子!

”迁曰:“我杀天子之贼耳!

”遂斩之,又斩桓石康、桓浚、庾责之,执桓升送江陵,斩于市。

乘舆返正于江陵,以毛修之为骁骑将军。

甲申,大赦,诸以畏逼从逆者一无所问。

戊寅,奉神主于太庙。

刘毅等传送玄首,枭于大桁。

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追蹑,又遇风,船未能进,玄死几一旬,诸军犹未至。

时桓谦匿于沮中,扬武将军醒振匿于华容浦,玄故将王稚徽戍巴陵,遣人报振云“桓歆已克京邑,冯稚复克寻阳,刘毅诸军并中路败退。

”振大喜,聚党得二百人,袭江陵,桓谦亦聚众应之。

闰月,己丑,复陷江陵,杀王康产、王腾之。

振见帝于行宫,跃马奋戈,直至阶下,问桓升所在。

闻其已死,瞋目谓帝曰:“臣门户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

””琅邪王德文下床谓曰:“此岂我兄弟意邪!

”振欲杀帝,谦苦禁之,乃下马,敛容致拜而出。

壬辰,振为玄举哀,立丧庭,谥曰武悼皇帝。

癸巳,谦等帅群臣奉玺绶于帝曰:“主上法尧禅舜,今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矣。

”以琅邪王德文领徐州刺史,振为都督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谦复为侍中、卫将军,加江、豫二州刺史,帝侍御左右,皆振心腹也。

振少薄行,玄不以子妷齿之。

至是,叹曰:“公昔不早用我,遂致此败。

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也。

今独作此,安归乎?

”遂纵意酒色,肆行诛杀。

谦劝振引兵下战,己守江陵,振素轻谦,不从其言。

刘毅至巴陵,诛王稚徽。

何无忌、刘道规进攻桓谦于马头,桓蔚于龙泉,皆破之。

蔚,秘之子也。

无忌欲乘胜直趣江陵,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

诸桓世居西楚,群下皆为竭力。

振勇冠三军,难与争锋。

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

”无忌不从。

振逆战于灵溪,冯该以兵会之,无忌等大败,死者千馀人。

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

刘容以毅节度诸军,免其青州刺史。

桓振以桓蔚为雍州刺史,镇襄阳。

柳约之、罗述、甄季之闻桓玄死,自白帝进军,至枝江,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亦引兵退,俄而述、季之皆病,约之诣桓振伪降,欲谋袭振,事泄,振杀之。

约之司马时延祖、涪陵太守文处茂收其馀众,保涪陵。

六月,毛璩遣将攻汉中,斩桓希,璩自领梁州。

秋,七月,戊申,永安皇后何氏崩。

燕苻昭仪有疾,龙城人王荣自言能疗之。

昭仪卒,燕王熙立荣于公车门,支解而焚之。

八月,癸酉,葬穆章皇后于永平陵。

魏置六谒官,准古六卿。

九月,刁骋谋反,伏诛,刁氏遂亡。

刁氏素富,奴客纵横,专固山泽,为京口之患。

刘裕散其资蓄,令民称力而取之,弥日不尽。

时州郡饥弊,民赖之以济。

乞伏乾归及杨盛战于竹岭,为盛所败。

西凉公暠立子歆为世子。

魏主珪临昭阳殿改补百官,引朝臣文武,亲加铨择,随才授任。

列爵四等: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伯封小县。

其品第一至第四,旧臣有功无爵者追封之,宗室疏远及异姓袭封者降爵有差。

又置散官五等,其品第五至第九。

文官造士才能秀异、武官堪为将帅者,其品亦比第五至第九。

百官有阙,则取于其中以补之。

其官名多不用汉、魏之旧,仿上古龙官、鸟官,谓诸曹之使为凫鸭,取其飞之迅疾也。

谓候官伺察者为白鹭,取其延颈远望也。

馀皆类此。

卢循寇南海,攻番禺。

广州刺史濮阳吴隐之拒守百馀日。

冬,十月,壬戌,循夜袭城而陷之,烧府舍、民室俱尽,执吴隐之。

循自称平南将军,摄广州事。

聚烧骨为共冢,葬于洲上,得髑髅三万馀枚。

又使徐道覆攻始兴,执始兴相阮腆之。

刘容领青州刺史。

刘敬宣在寻阳,聚粮缮船,未尝无备,故何无忌等虽败退,赖以复振。

桓玄兄子亮自称江州刺史,寇豫章,敬宣击破之。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复自寻阳西上,至夏口。

桓振遣镇东将军冯该守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人,水陆相援。

毅攻鲁山城,道规攻偃月垒,无忌遏中流,自辰至午,二城俱溃,生禽山图、仙客,该走石城。

辛巳,魏大赦,改元天赐。

筑西宫。

十一月,魏主珪如西宫,命宗室置宗师,八国置大师、小师,州郡亦各置师,以辨宗党,举才行,如魏、晋中正之职。

燕王熙与苻后游畋,北登白鹿山,东逾青岭,南临沧海而还,士卒为虎狼所杀及冻死者五千馀人。

十二月,刘毅等进克巴陵。

毅号令严整,所过百姓安悦。

刘裕复以毅为兗州刺史。

桓振以桓放之为益州刺史,屯西陵。

文处茂击破之,放之走还江陵。

高句丽侵燕。

戊辰,魏主珪如豺山宫。

是岁,晋民避乱,襁负之淮北者道路相属。

资治通鉴·卷一百零九·晋纪三十一

〔司马光〕 〔宋〕

强圉作噩,一年安皇帝甲隆安元年(丁酉,公元三九七年)春,正月,己亥朔,帝加元服,改元。

以左仆射王珣为尚书令。

领军将军王国宝为左仆射,领选,仍加后将军、丹杨尹。

会稽王道子悉以东宫兵配国宝,使领之。

燕范阳王德求救于秦,秦兵不出。

鄴中恟惧。

贺赖卢自以魏王珪之舅,不受东平公仪节度,由是与仪有隙。

仪司马丁建阴与德通,从而构间之,射书入城中言其状。

甲辰,风霾,昼晦。

赖卢营有火,建言于仪曰:“赖卢烧营为变矣。

”仪以为然,引兵退。

赖卢闻之,亦退。

建帅其众诣德降,且言仪师老可击。

德遣桂阳王镇、南安王青帅骑七千追击魏军,大破之。

燕主宝使左卫将军慕舆腾攻博陵,杀魏所置守宰。

王建等攻信都,六十馀日不下,士卒多死。

庚申,魏王珪自攻信都。

壬戌夜,燕宜都王凤逾城奔中山。

癸亥,信都降魏。

凉王光以西秦王乾归数反覆,举兵伐之。

乾归群下请东奔成纪以避之,乾归曰:“军之胜败,在于巧拙,不在众寡。

光兵虽众而无法,其弟延勇而无谋,不足惮也。

且其精兵尽在延所,延败,光自走矣。

”光军于长最,遣太原公纂等帅步骑三万攻金城。

乾归帅众二万救之,未到,纂等拔金城。

光又遣其将梁恭等以甲卒万馀出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弈干攻其东,天水公延以枹罕之众攻临洮、武始、河关,皆克之。

乾归使人绐延云:“乾归众溃,奔成纪。

”延欲引以轻骑追之,司马耿稚谏曰:“乾归勇略过人,安肯望风自溃?

前破王广、杨定,皆羸师以诱之。

今告者视高色动,殆必有奸,宜整陈而前,使步骑相属,俟诸军毕集,然后击之,无不克矣。

”延不从,进,与乾归遇,延战死。

稚与将军姜显牧散卒,还屯枹罕。

光亦引兵还姑臧。

秃发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

治兵广武,攻凉金城,克之。

凉王光遣将军窦苟伐之,战于街亭,凉兵大败。

燕主宝闻魏王珪攻信都,出屯深泽,遣赵王麟攻杨城,杀守兵三百。

宝悉出珍宝及宫人募郡县君盗以击魏。

二月,己巳朔,珪还屯杨城。

没根兄子丑提为并州监军,闻其叔父降燕,惧诛,帅所部兵还国作乱。

珪欲北还,遣其国相涉延求和于燕,且请以其弟为质。

宝闻魏有内难,不许,使冗从仆射兰真责珪负恩,悉发其众步卒十二万、骑三万七千屯于曲阳之柏肆,营于滹沲水北以邀之。

丁丑,魏军至,营于水南。

宝潜师夜济,募勇敢万馀人袭魏营,宝陈于营北以为之援。

募兵因风纵火。

急击魏军,魏军大乱,珪惊起,弃营跣走。

燕将军乞特真帅百馀人至其帐下,得珪衣靴。

既而募兵无故自惊,互相斫射。

珪于营外望见之,乃击鼓收众,左右及中军将士舟稍稍来集,多布火炬于营外,纵骑冲之。

募兵大败,还赴宝陈,宝引兵复渡水北。

戊寅,魏整众而至,与燕相持,燕军夺气。

宝引还中山,魏兵随而击之,燕兵屡败。

宝惧,弃大军,帅骑二万奔还。

时大风雪,冻死者相枕。

宝恐为魏军所及,命士卒皆弃袍仗、兵器数十万,寸刃不返,燕之朝臣将卒降魏及为魏所系虏者甚众。

先是,张衮常为魏王珪言燕秘书监崔逞之材,珪得之,甚喜,以逞为尚书,使录三十六曹,任以政事。

魏军士有自柏肆亡归者,言大军败散,不知王处。

道过晋阳,晋阳守将封真因起兵攻并州刺史曲阳侯素延,素延击斩之。

南安公顺守云中,闻之,欲自摄国事。

幢将代人莫题曰:“此大事,不可轻尔,宜审待后问。

不然,为祸不细。

”顺乃止。

顺,什翼犍之孙也。

贺兰部帅附力眷、纥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皆举兵反,顺讨之,不克。

珪遣安远将军庾岳帅万骑还讨三部,皆平之,国人乃安。

珪欲抚尉新附,深悔参合之诛,素延坐讨反者杀戮过多,免官。

以奚牧为并州刺史。

牧与东秦主兴书称“顿首”,与之均礼。

兴怒,以告珪,珪为之杀牧。

己卯夜,燕尚书郎慕舆谋弑燕主宝,立赵王麟。

不克,斩关出奔魏。

麟由是不自安。

三月,燕以仪同三司武乡张崇为司空。

初,燕清河王会闻魏军东下,表求赴难,燕主宝许之。

会初无去意,使征南将军库傉官伟、建威将军馀崇将兵五千为前锋。

崇,嵩之子也。

伟等顿卢龙近百日,无食,啖马牛且尽,会不发。

宝怒,累诏切责。

会不得已,以治行简练为名,复留月馀。

时道路不通,伟欲使轻军前行通道,侦魏强弱,且张声势。

诸将皆畏避不欲行。

馀崇奋曰:“今巨寇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犹思致命以救君父,诸君荷国宠任,而更惜生乎!

若社稷倾覆,臣节不立,死有馀辱。

诸君安居于此,崇请当之。

”伟喜,简给步骑五百人。

崇进至渔阳,遇魏千馀骑,崇谓其众曰:“彼众我寡,不击则不得免。

”乃鼓噪直进,崇手杀十馀人。

魏骑溃去,崇亦引还,斩首获生,具言敌中阔狭,众心稍振。

会乃上道徐进,是月,始达蓟城。

魏围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

征北大将军隆言于宝曰:“涉珪虽屡获小利,然顿兵经年,凶势沮屈,士马死伤太半,人心思归,诸部离散,正是可破之时也。

加之举城思奋,若因我之锐,乘彼之衰,往无不克。

如其持重不决,将卒气丧,日益困逼,事久变生,后虽欲用之,不可得也,!

”宝然之。

而卫大将军麟每沮其议,隆成列而罢者,前后数四。

宝使人请于魏王珪,欲还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与魏以求和。

珪许之。

既而宝悔之。

己酉,珪如卢奴,辛亥,复围中山。

燕将士数千人俱自请于宝曰:“今坐守穷城,终于困弊,臣等愿得一出乐战,而陛下每抑之,此为坐自摧败也。

且受围历时,无他奇变,徒望积久寇贼自退。

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彼必不自退明矣,宜从众一决。

”宝许之。

隆退而勒兵,召诸参佐谓之曰:“皇威不振,寇贼内侮,臣子同耻,义不顾生。

今幸而破贼,吉还固善。

若其不幸,亦使吾志节获展。

卿等有北见吾母者,为吾道此情也!

”乃被甲上马,诣门俟命。

麟复固止宝,众大忿恨,隆涕泣而还。

是夜,麟以兵劫左卫将军北地王精,使帅禁兵弑宝。

精以义拒之,麟怒,杀精,出奔西山,依丁零馀众。

于是城中人情震骇。

宝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会军在近,恐麟夺会军,先据龙城,乃召隆及骠骑大将军农,谋去中山,走保龙城。

隆曰“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坏,岂得不谓之孤负邪!

今外寇方盛而内难复起,骨肉乘离,百姓疑惧,诚不可以拒敌。

北迁旧都,亦事之宜。

然龙川地狭民贫,若以中国之意取足其中,复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

若节用爱民,务农训兵,数年之中,公私充实,而赵、魏之间,厌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几返旆,克复故业。

如其未能,则凭险自固,犹足以优游养锐耳。

”宝曰:“卿言尽理,腾一从卿意耳。

”辽东高抚,善卜筮,素为隆所信厚,私谓隆曰:“殿下北行,终不能达,太妃亦不可得见。

若使主上独往,殿下潜留于此,必有大功。

”隆曰:“国有大难,主上蒙尘,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犹无所恨。

卿是何言也!

”乃遍召僚佐,问其去留,唯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从,馀皆欲留,隆并听之。

农部将谷会归说农曰:“城中之人,皆涉珪、参合所杀者父兄子弟,泣血踊跃,欲与魏战,而为卫军所抑。

今闻主上当北迁,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与魏战,死无所恨。

’大王幸而留此,以副众望,击退魏军,抚宁畿甸,奉迎大驾,亦不失为忠臣也。

”农欲杀归而惜其材力,谓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

”壬子,夜,宝与太子策、辽西王农、高阳王隆、长乐王盛等万馀骑出赴会军,河间王熙、勃海王朗、博陵王鉴皆幼,不能出城,隆还入迎之,自为鞁乘,俱得免。

燕将王沈等隆降魏。

乐浪王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帅工伎三百奔鄴。

中山城中无主,百姓惶惑,东门不闭。

魏王珪欲夜入城,冠军将军王建志在虏掠,乃言恐士卒盗府库物,请俟明旦,珪乃止。

燕开封公详从宝不及,城中立以为主,闭门拒守。

珪尽众攻之,连日不拔,使人登巢车,临城谕之曰:“慕容宝已弃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谁为乎?

”皆曰:“群小无知,恐复如参合之众,故苟延旬月之命耳。

”珪顾王建唾其面,使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将三千骑追宝至范阳,不及,破其新城戍而还。

甲寅,尊皇太后李氏为太皇太后。

戊午,立皇后王氏。

燕主宝出中山,与赵王麟遇于开城,麟不意宝至,惊骇,帅其众奔蒲阴,复出屯望都,土人颇供给之。

慕容详遣兵掩击麟,获其妻子,麟脱走入山。

甲寅,宝至蓟,殿中亲近散亡略尽,惟高阳王隆所领数百骑为宿卫。

清河王会帅骑卒二万迎于蓟南,宝怪会容止怏怏有恨色,密告隆及辽西王农。

农、隆俱曰:“会年少,专任方面,习骄所致,岂有它也!

臣等当以礼责之。

”宝虽从之,然犹诏解会兵以属隆,隆固辞。

乃减会兵分给农、隆。

又遣西可公库傉官骥帅兵三千助守中山。

丙辰,宝尽徙蓟中府库北趣龙城。

魏石河头引兵追之,戊午,及宝于夏谦泽。

宝不欲战,清河王会曰:“臣抚教士卒,惟敌是求。

今大驾蒙尘,人思效命,而虏敢自送,众心忿愤。

《兵法》曰:‘归师勿遏。

’又曰‘置之死地而后生。

’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

若其舍去,贼必乘人,或生馀变。

”宝乃从之。

会整陈与魏兵战,农、隆等将南来骑冲之,魏兵大败,追奔百馀里,斩首数千级。

隆又独追数十里而还,谓故吏留台治书阳璆曰:“中山城中积兵数万,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遗恨。

”因慷慨流涕。

会既败魏兵,矜很滋甚。

隆屡训责之,会益忿恚。

会以农、隆皆尝镇龙城,属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龙城,权政不复在己,已知终无为嗣之望,乃谋作乱。

幽、平之兵皆怀会恩,不乐属二王,请于宝曰:“清河王勇略高世,臣等与之誓同生死,愿陛下与皇太子、诸王留蓟宫,臣等从王南解京师之围,还迎大驾。

”宝左右皆恶会,言于宝曰:“清河王不得为太子,神色甚不平。

且其才武过人,善收人心。

陛下若从众请,臣恐解围之后,必有卫辄之事。

”宝乃谓众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岂可当专征之任!

且朕方自统六师,杖会以为羽翼,何可离左右也!

”众不悦而退。

左右劝宝杀会,侍御史仇尼归闻之,告会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异图。

所杖者兵,兵已去手。

欲于何所自容乎?

不如诛二王,废太子,大王自处东宫,兼将相之任,以匡复社稷,此上策也。

”会犹豫,未许。

宝谓农、隆曰:“观道通志趣,必反无疑,宜早除之。

”农、隆曰:“今寇敌内侮,中土纷纭,社稷之危,有如累卵。

会镇抚旧都,远赴国难,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动四邻。

逆状未彰而遽杀之,岂徒伤父子恩,亦恐大损威望。

”宝曰:“会逆志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杀,恐一旦为变,必先害诸父,然后及吾,至时勿悔自负也!

”会闻之,益惧。

夏,四月,癸酉,宝宿广都黄榆谷。

会遣其党仇尼归、吴提染干帅壮士二十馀人分道袭农、隆,杀隆于账下。

农被重创,执仇尼归,逃入山中。

会以仇尼归被执,事终显发,乃夜诣宝曰:“农、隆谋逆,臣已除之。

”宝欲讨会,阳为好言以安之曰:“吾固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

”甲戌,旦,会立仗严备,乃引道。

会欲弃隆丧,馀崇涕泣固请,乃听载随军,农出,自归,宝呵之曰:“何以自负邪!

”命执之。

行十馀里,宝顾召群臣食,且议农罪。

会就坐,宝目卫军将军慕舆腾使斩会,伤其首,不能杀。

会走赴其军,勒兵攻宝。

宝帅数百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

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

乙亥,会遣仇尼归攻龙城。

宝夜遣兵袭击,破之。

会遣使请诛左右佞臣,并求为太子。

宝不许。

会尽收乘舆器服,以后宫分给将帅,署置百官,自称皇太子、录尚书事,引兵向龙城,以讨慕舆腾为名。

丙子,顿兵城下。

宝临西门,会乘马遥与宝语,宝责让之。

会命军士向宝大噪以耀威,城中将士皆愤怒,向暮出战,大破之,会兵死伤太半,走还营。

侍御郎高云夜帅敢死士百馀人袭会军,会众皆溃。

会将十馀骑奔中山,开封公详杀之。

宝杀会母及其三子。

丁丑,宝大赦,凡与会同谋者,皆除罪,复旧职。

论功行赏,拜将军、封侯者数百人。

辽西王农骨破见脑,宝手自裹创,仅而获济。

以农为左仆射,寻拜司空、领尚书令。

馀崇出自归,宝嘉其忠,拜中坚将军,使典宿卫。

赠高阳王隆司徒,谥曰康。

宝以高云为建威将军,封夕阳公,养以为子。

云,高句丽之支属也,燕王皝破高句丽,徙于青山,由是世为燕臣。

云沉厚寡言,时人莫知,惟中卫将军长乐冯跋奇其志度,与之为友。

跋父和,事西燕王永,为将军,永败,徙和龙。

仆射王国宝、建威将军王绪依附会稽王道子,纳贿穷奢,不知纪极。

恶王恭、殷仲堪,劝道子裁损其兵权。

中外恟恟不安。

恭等各缮甲勒兵,表请北伐。

道子疑之,诏以盛夏妨农,悉使解严。

恭遣使与仲堪谋讨国宝等。

桓玄以仁不得志,欲假仲堪兵势以作乱,乃说仲堪曰:“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唯患相毙之不速耳。

今既执大权,与王绪相表里,其所回易,无不如志。

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

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为虽有思致,非方伯才。

彼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觊为荆州,君何以处之?

”仲堪曰:“忧之久矣,计将安出?

”玄曰:“孝伯疾恶深至,君宜潜与之约,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东西齐举,玄虽不肖,愿帅荆、楚豪杰,荷戈先驱,此桓、文之勋也。

”仲堪心然之,乃外结雍州荆史郗恢,内与从兄南蛮校尉觊、南郡相陈留江绩谋之。

觊曰:“人臣各守职分,朝廷是非,岂籓屏之所制也!

晋阳之事,不敢预闻。

”仲堪固邀之,觊怒曰:“吾进不敢同,退不敢异。

”绩亦极言其不可。

觊恐绩及祸,于坐和解之。

绩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胁邪?

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获死所耳!

”仲堪惮其坚正,以杨佺期代之。

朝廷闻之,征绩为御史中丞。

觊遂称疾发,辞位。

仲堪往省之,谓觊曰:“兄病殊为可忧。

”觊曰:“我病不过身死,汝病乃当灭门。

宜深自爱,勿以我为念!

”郗恢亦不肯从。

仲堪疑未决,会王恭使至,仲堪许之,恭大喜。

甲戌,恭上表罪状国宝,举兵讨之。

初,孝武帝委任王珣,及帝暴崩,不及受顾命,珣一旦失势,循默而已。

丁丑,王恭表至,外戒严严,道子问珣曰:“二籓作逆,卿知之乎?

”珣曰:“朝政得失,珣弗之预,王、殷作难,何由可知!

”王国宝惶惧,不知所为,遣数百人戍竹里,夜遇风雨,各散归。

王绪说国宝矫相王之命召王珣、车胤杀之,以除时望,因挟君相发兵以讨二籓。

国宝许之。

珣、胤至,国宝不敢害,更问计于珣。

珣曰:“王、殷与卿素无深怨,所竞不过势利之间耳。

”国宝曰。

“将曹爽我乎?

”珣曰:“是何言欤!

卿宁有爽之罪,王孝伯岂宣帝之俦邪?

”又问计于胤,胤曰:“昔桓公围寿阳,弥时乃克。

今朝廷遣军,恭必城守。

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之?

”国宝尤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

既而悔之,诈称诏复其本官。

道子暗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国宝,遣缥骑咨议参军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

尚之,恬之子也。

甲申,赐国宝死,斩绪于市,遣使诣恭,深谢愆失。

恭乃罢兵还京口。

国宝兄侍中恺、骠骑司马愉并请解职。

道子以恺、愉与国宝异母,又素不协,皆释不问。

戊子,大赦。

殷仲堪虽许王恭,犹豫不敢下。

闻国宝等死,乃始抗表举兵,遣杨佺期屯巴陵。

道子以书止之,仲堪乃还。

会稽世子元显,年十六,有隽才,为侍中,说道子以王、殷终必为患,请潜为之备。

道子乃拜元显征虏将军,以其卫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魏王珪以军食不给,命东平公仪去鄴,徙屯巨鹿,积租杨城。

慕容详出步卒六千人,伺间袭魏诸屯。

珪击破之,斩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纵之。

初,张掖卢水胡沮渠罗仇,匈奴沮渠王之后也,世为部帅。

凉王光以罗仇为尚书,从光伐西秦。

及吕延败死,罗仇弟三河太守麹粥谓罗仇曰:“主上荒耄信谗,今军败将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时也。

吾兄弟必不见容,与其死之无名,不若勒兵向西平。

出苕藋,奋臂一呼,凉州不足定也。

”罗仇曰。

“诚如汝言。

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

”光果听谗,以败军之罪杀罗仇及麹粥。

罗仇弟子蒙逊,雄杰有策略,涉猎书史,以罗仇、麹粥之丧归葬。

诸部多其族姻,会葬者凡万馀人。

蒙逊哭谓众曰:“吕王昏荒无道,多杀不辜。

吾之上世,虎视河西,今欲与诸部雪二父之耻,复上世之业,何如?

”众咸称万岁。

遂结盟起兵,攻凉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

司徒左长史王廞,导之孙也,以母丧居吴。

王恭之讨王国宝也,版廞行吴国内史,使起兵于东方。

廞使前吴国内史虞啸等入吴兴、义兴召募兵众,赴者万计。

未几,国宝死,恭罢兵,符珪去职,反丧服。

廞以起兵之际,诛异己者颇多,势不得止,遂大怒,不承恭命,使其子泰将兵伐恭,笺于会稽王道子,称恭罪恶。

道子以其笺送恭,五月,恭遣司马刘牢之帅五千人击泰,斩之。

又与廞战于曲阿,众溃,廞单骑走,不知所在。

收虞啸父下廷尉,以其祖潭有功,免为庶人。

燕库傉官骥入中山,与开封公详相攻。

详杀骥,尽灭库傉官氏。

又杀中山尹苻谟,夷其族。

中山城无定主,民恐魏兵乘之,男女结盟,人自为战。

甲辰,魏王珪罢中山之围,就谷河间,督诸郡义租。

甲寅,以东平公仪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兗、豫、雍、荆、徐、扬六州牧、左丞相,封卫王。

慕容详自谓能却魏兵,威德已振,乃即皇帝位,改元建始,置百官。

以新平公可足浑潭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杀拓跋觚以固众心。

鄴中官属劝范阳王德称尊号,会有自龙城来者,知燕主宝犹存,乃止。

凉王光遣太原公纂将兵击沮渠蒙逊忽谷,破之。

蒙逊逃入山中。

蒙逊从兄男成为凉将军,闻蒙逊起兵,亦合众数千屯乐涫。

酒泉太守垒澄讨男成,兵败,澄死。

男成进攻建康,遣使说建康太守段业曰:“吕氏政衰,权臣擅命,刑杀无常,人无容处。

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无所依附。

府君奈何以盖世之才,欲立忠于垂亡之国!

男成等既唱大义,欲屈府君抚临鄙州,使涂炭之馀,蒙来苏之惠,何如?

”业不从。

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劝业从男成之请。

业素与凉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平,惧不自安,乃许之。

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

以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

蒙逊帅众归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

光命太原公纂将兵讨业,不克。

六月,西秦王乾归征河州刺史彭奚念为镇卫将军。

以镇西将军屋弘破光为河州牧。

定州刺史翟瑁为兴晋太守,镇枹罕。

秋,七月,慕容详杀可足浑潭。

详嗜酒奢浮,不恤士民,刑杀无度,所诛王公以下五百馀人,群下离心。

城中饥窘,详不听民出采稆,死者相枕,举城皆谋迎赵王麟。

详遣辅国将军张骧帅五千馀人督租于常山,麟自丁零入骧军,潜袭中山,城门不闭,执详,斩之。

麟遂称尊号,听人四出采稆。

人既饱,求与魏战。

麟不从,稍复穷馁。

魏王珪军鲁口,遣长孙肥帅骑七千袭中山,入其郛。

麟进至泒水,为魏所败而还。

八月,丙寅朔,魏王珪徙军常山之九门。

军中大疫,人畜多死,将士皆思归。

珪问疫于诸将,对曰:“在者才什四、五。

”珪曰:“此固天命,将若之何?

四海之民,皆可为国,在吾所以御之耳,何患无民!

”群臣乃不敢言。

遣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袭中山,入其郛而还。

燕以辽西王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录尚书事。

凉散骑常侍、太常西平郭黁,善天文数术,国人信重之。

会荧惑守东井,黁谓仆射王详曰:“凉之分野,将有大兵。

主上老病,太子暗弱,太原公凶悍。

一旦不讳,祸乱必起。

吾二人久居内要,彼常切齿,将为诛首矣。

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强,二苑之人,多其旧众。

吾欲与公举大事,推乞基为主,二苑之众,尽我有也。

得城之后,徐更议之。

”详从之。

黁夜以二苑之众烧洪范门,使详为内应。

事泄,详被诛,黁遂据东苑以叛。

民间皆言圣人起兵,事无不成,从之者甚众。

凉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讨黁。

纂将还,诸将皆曰:“段业必蹑军后,宜潜师夜发。

”纂曰:“业无雄才,恁城自守。

若潜师夜去,适足张其气势耳。

”乃遣使告业曰:“郭黁作乱,吾今还都。

卿能决者,可早出战。

”于是引还。

业不敢出。

纂司马杨统谓其从兄桓曰:“郭黁举事,必不虚发。

吾欲杀纂,推兄为主,西袭吕弘,据张掖,号令诸郡,此千载一时也。

”桓怒曰:“吾为吕氏臣,安享其禄,危不能救,岂可复增其难乎?

吕氏若亡,吾为弘演矣!

”统至番禾,遂叛归黁。

弘,纂之弟也。

纂与西安太守石元良共击黁,大破之,乃得入姑臧。

黁得光孙八人于东苑,及败而恚,悉投于锋上,枝分节解,饮其血以盟众,众皆掩目。

凉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于休屠城,与黁共推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

轨,略阳氐也。

将军程肇谏曰:“卿弃龙头而从虵尾,非计也。

”轨不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纂击破黁将王斐于城西,黁兵势渐衰,遣使请救于秃发乌孤。

九月,乌孤使其弟骠骑将军利鹿孤帅骑兵五千赴之。

秦太后虵氏卒。

秦主兴哀毁过礼,不亲庶政。

群臣请依汉、魏故事,即葬即吉。

尚书郎李嵩上疏曰:“孝治天下,先王之高事也。

宜遵圣性以光道训,既葬之后,素服临朝。

”尹纬驳曰:“嵩矫常越礼,请付有司论罪。

”兴曰:“嵩忠臣孝子,有何罪乎!

其一如嵩议。

”鲜卑薛勃叛秦,秦主兴自将讨之。

勃败,奔没弈干,没弈干执送之。

秦泫氏男姚买得谋弑秦主兴,不克而死。

秦主兴入寇湖城,弘农太守陶仲山、华山太守董迈皆降之。

遂至陕城,进寇上洛,拔之。

遣姚崇寇洛阳,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崇攻之不克,乃徙流民二万馀户而还。

武都氐屠飞、啖铁等据方山以叛秦,兴遣姚绍等讨之,斩飞、铁。

兴勤于政事,延纳善言,京兆杜瑾等皆以论事得显拔,天水姜龛等以儒学见尊礼,给事黄门侍郎古成诜等以文章参机密。

诜刚介雅正,以风教为己任。

京兆韦高慕阮籍之为人,居母丧,弹琴馀酒。

诜闻之而泣,持剑求高,欲杀之,高惧而逃匿。

中山饥甚,慕容麟帅二万馀人出据新市。

甲子晦,魏王珪进军攻之。

太史令晁崇曰:“不吉。

昔纣以甲子亡,谓之疾日,兵家忌之。

”珪曰:“纣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兴乎?

”崇无以对。

冬,十月,丙寅,麟退阻泒水。

甲戌,珪与麟战于义台,大破之,斩首九千馀级。

麟与数十骑驰取妻子入西山,遂奔鄴。

甲申,魏克中山,燕公卿、尚书、将吏、士卒降者二万馀人。

张骧、李沈等先尝降魏,复亡去。

珪入城,皆赦之。

得燕玺缓,图书、府库珍宝以万数,班赏群臣将士有差。

追谥弟觚为秦愍王。

发慕容详冢,斩其尸。

收杀觚者高霸、程同,皆夷五族,以大刃剉之。

丁亥,遣三万骑就卫王仪,将攻鄴。

秦长水校尉姚珍奔西秦,西秦王乾归以女妻之。

河南鲜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附于秃发乌孤。

燕人有自中山至龙城者,言拓跋涉珪衰弱,司徒德完守鄴城。

会德表至,劝燕主宝南还,宝于是大简士马,将复取中原。

遣鸿胪鲁邃册拜德为丞相、冀州牧,南夏公候牧守皆听承制封拜。

十一月,癸丑,燕大赦。

十二月,调兵悉集,戒严在顿,遣将军启仑南视形势。

乙亥,慕容麟至鄴,复称赵王,说范阳王德曰:“魏既克中山,将乘胜攻鄴,鄴中虽有蓄积,然城大难固,且人心恇惧,不可守也。

不如南趣滑台,阻河以待魏,伺衅而动,河北庶可复也。

”时鲁阳王和镇滑台,和,垂之弟子也,亦遣使迎德,德许之。

资治通鉴·卷一百零八·晋纪三十

〔司马光〕 〔宋〕

起玄黓执徐,尽柔兆涒滩,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三九二年)春,正月,已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

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

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

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

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

”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

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

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燕主垂进逼苏康垒。

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

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

”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

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

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

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

”永不从。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军黎阳。

临河欲济,翟钊列兵南岸以拒之。

辛亥,垂徙营就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为牛皮船百馀艘,伪列兵仗,溯流而上。

钊亟引兵趣西津,垂潜遣中垒将军桂林王镇等自黎阳津夜济,营于河南,比明而营成。

钊闻之,亟还,攻镇等营。

垂命镇等坚壁勿战。

钊兵往来疲暍,攻营不能拔,将引去。

镇等引兵出战。

骠骑将军农自西津济,与镇等夹击,大破之。

钊走还滑台,将妻子,收遗众,北济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燕兵不得进。

农曰:“钊无粮,不能久居山中。

”乃引兵还,留骑候之。

钊果下山。

还兵掩击,尽获其众,钊单骑奔长子。

西燕主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兗州牧,封东郡王。

岁馀,钊谋反,永杀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兴张卓、辽东夔腾、阳平路纂皆仕于秦,避秦乱来奔,诏以为冀州诸郡,各将部曲营于河南。

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败,皆降于燕,燕主垂各随其材而用之。

钊所统七郡三万馀户,皆按堵如故。

以章武王宙为兗、豫二州刺史,镇滑台。

徙徐州民七千馀户于黎阳,以彭城王脱为徐州刺史,镇黎阳。

脱,垂之弟子也。

垂以崔廕为宙司马。

初,陈留王绍为镇南将军,太原王楷为征西将军,乐浪王温为征东将军,垂皆以廕为之佐。

廕才干明敏强正,善规谏,四王皆严惮之。

所至简刑法,轻赋役,流民归之,户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秦主登闻后秦主苌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进位二等,秣马厉兵,进逼安定,去城九十馀里。

八月,苌疾小瘳,出拒之。

登引兵出营,将逆战,苌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别攻秦营,登惧而还。

苌夜引兵旁出以蹑其后,旦而候骑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

”登惊曰:“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

”登遂还雍,苌亦还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乾归,宝及将士死者万馀人。

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

光自将击奚念于枹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冬,十月,辛亥,荆州刺史王忱卒。

雍州刺史硃序以老病求解职,诏以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序镇襄阳。

恢,昙之子也。

巴蜀人在关中者皆叛后秦,据弘农以附秦。

秦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冲徙屯华阴。

郗恢遣将军赵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杨佺期帅众军湖城,击冲,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

仲堪虽有英誉,资望犹浅,议者不以为允。

到官,好行小惠,纲目不举。

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

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

玄尝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张目谓众客曰:“桓温晚途欲作贼,云何?

”玄伏地流汗,不能起。

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齿于道子。

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

”遂弃官归国,上疏自讼曰:“先臣勤王匡复之勋,朝廷遗之,臣不复计。

至于先帝龙飞,陛下继明,请问谈者,谁之由邪?

”疏寝不报。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惮之。

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

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槊拟仲堪。

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槊有馀,精理不足。

”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

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

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

”使迈下都避之。

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征虏参军豫章胡籓过江陵,见仲堪,说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守,恐非将来之计也!

”仲堪不悦。

籓内弟同郡罗企生为仲堪功曹,籓退,谓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于祸。

君不早图去就,后悔无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为会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还中山,以辽西王农为都督兗、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鄴。

休官权千成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清河人李辽上表请敕兗州修孔子庙,给户洒扫,仍立庠序,收教学者,曰:“事有如赊而实急者,此之谓也!

”表不见省。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八年(癸巳,公元三九三年)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

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

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

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

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

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以著之。

”苌从之。

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

兴因袭平凉。

大获而归。

苌使兴还镇长安。

魏王珪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佺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

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

”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行先除之,以壹民心。

士卒虽疲,庸得已乎!

”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

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

”遂戒严。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缵,[瓚]、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

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帅众五万守潞川。

友,永之弟也。

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

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

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

”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

”庚子,苌卒。

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

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

”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它虑。

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

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

”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

兴自称是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九年(甲午,公元三九四年)春,正月,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

”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

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

初,秃发思复鞬卒,子乌孤立。

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取凉州。

纷陀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

”乌孤从之。

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

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

“可受乎?

”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

”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

”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

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

”乌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鄴,发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

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馀人戍之。

夏,四月,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

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

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

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

”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

”遂与秦战,秦兵大败。

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

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

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燕主垂顿军鄴西南,月馀不进。

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

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

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

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

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

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

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

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馀级,永走归长子。

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

丹杨王瓚等进取晋阳。

后秦太子先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

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六月,壬子,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曰简文宣太后。

群臣谓宣太后应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时,不伉俪于先帝。

至于子孙,岂可为祖考立配!

”国学明教东莞臧焘曰:“今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

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

系子为称,兼明贵之所由。

一举而允三义,不亦善乎?

”乃立庙于太庙路西。

燕主垂进军围长子。

西燕主永欲奔后秦,侍中兰英曰:“昔石虎伐龙都,太祖坚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

今垂七十老翁,厌苦兵革,终不能顿兵连岁以攻我也。

但当城守以疲之。

”永从之。

秦主登遣其子汝阴王宗为质于河南王乾归以请救,进封乾归梁王,纳其妹为梁王后。

乾归遣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帅骑一万救之。

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归兵。

后秦主兴自安定如泾阳,与登战于山南,执登,杀之。

悉散其部众,使归农业,徙阴密三万户于长安,以李后赐姚晃。

益州等闻之,引兵还。

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

谥登曰高皇帝,庙号太宗。

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叛,推窦冲为主。

后秦主兴自将讨之,军至武功,多兄子良国杀多而降,熙奔秦州,冲奔汧川,汧川氐仇高执送之。

三河王光以子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子弟随之。

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崇训宫。

西燕主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于雍州刺史郗恢,并献玉玺一纽。

恢上言:“垂若并永,为患益深,不如两存之,可以乘机双毙。

”帝以为然,诏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

楷,亮之孙也。

永恐晋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为质。

平规追亮,及于高都,获之。

永又告急于魏,魏王珪遣陈留公虔、将军庾岳帅骑五万东渡河,屯秀容,以救之。

虔,纥根之子也。

晋、魏兵皆未至,大逸豆归部将伐勤等开门内燕兵,燕人执永,斩之,并斩其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馀人,得永所统八郡七万馀户及秦乘舆、服御、伎乐、珍宝甚众。

燕主垂以丹杨王瓚为并州刺史,镇晋阳。

宜都王凤为雍州刺史,镇长子。

永尚书仆射昌黎屈遵、尚书阳平王德、秘书监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则、黄门郎太山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公孙表皆随才擢叙。

九月,垂自长子如鄴。

冬,十月,秦主崇为梁王乾归所逐,奔陇西王杨定。

定留司马邵强守秦州,帅众二万与崇共攻乾归,乾归遣凉州牧轲弹、秦州牧益州、立义将军诘归帅骑三万拒之。

益州与定战,败于平州。

轲弹、诘归皆引退,轲弹司马翟瑥奋剑怒曰:“主上以雄武开基,所向无敌,威振秦、蜀。

将军以宗室居元帅之任,当竭力致命以佐国家。

今秦州虽败,二军尚全,奈何望风退衄,将何面以见主上乎?

瑥虽无任,独不能以便宜斩将军乎?

”轲弹谢曰:“向者未知众心何如耳。

果能如是,吾敢爱死?

”乃帅骑进战,益州、诘归亦勒兵继之,大败定兵,杀定乃崇,斩首万七千级。

乾归于是尽有陇西之地。

定无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仍遣使来称籓。

秦太子宣奔盛,盛分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燕主垂东巡阳平、平原,命辽西王农济河,与安南将军尹国略地青、兗。

农攻廪丘,国攻阳城,皆拔之。

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太山、琅邪诸郡皆委城奔溃,农进军临海,遍置守宰。

柔然曷多汗弃其父,与社仑帅众西走。

魏长孙肥追之,及于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

社仑收其馀众数百,奔疋候跋,疋候跋处之南鄙。

社仑袭疋候跋,杀之。

疋候跋子启跋、吴颉等皆奔魏。

社仑掠五原以西诸部,走度漠北。

十一月,燕辽西王农败辟闾浑于龙水,遂入临淄。

十二月,燕主垂召农等还。

秦主兴遣使与燕结好,并送太子宝之子敏于燕,燕封敏为河东公。

梁王乾归自称秦王,大赦。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年(乙未,公元三九五年)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骑常侍封则报聘于秦。

遂自平原狩于广川、勃海、长乐而归。

西秦王乾归以太子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置官皆如魏武、晋文故事,然犹称大单于、大将军。

边芮等领府佐如故。

薛干太悉伏自长安亡归岭北,上郡以西鲜卑杂胡皆应之。

二月,甲寅,尚书令陆纳卒。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皇太子出就东宫,以丹杨尹王雅领少傅。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奢纵,嬖人赵牙本出倡优,茹千秋本钱唐捕贼吏,皆以谄赂得进。

道子以牙为魏郡太守,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

牙为道子开东第,筑山穿池,功用巨万。

帝尝幸其第,谓道子曰:“府内乃有山,甚善。

然修饰太过。

”道子无以对。

帝去,道子谓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为,尔必死矣!

”牙曰:“公在,牙何敢死!

”营作弥甚。

千秋卖官招权,聚货累亿。

博平令吴兴闻人奭上疏言之,帝益恶道子,而逼于太后,不忍废黜,乃擢时望及所亲幸王恭、郄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使居内外要任以防道子。

道子亦引王国及国宝从弟琅邪内史绪,以为心腹。

由是朋党竞起,无复向时友爱之欢矣。

太后每和解之。

中书侍郎徐邈从容言于帝曰:“汉文明主,犹悔淮南。

世祖聪达,负愧齐王。

兄弟之际,实为深慎。

会稽王虽有酣媟之累,宜加弘贷,消散群议,外为国家之计,内慰太后之心。

”帝纳之,复委任道子如故。

初,杨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袭据上邽。

夏,四月,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帅骑六千讨之。

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曰:“益州屡胜而骄,不可专任。

必以轻敌取败。

”乾归曰:“益州骁勇,诸将莫及,当以重佐辅之耳。

”乃以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

至大寒岭,益州不设部伍,听将士游畋纵饮,令曰:“敢言军事者斩!

”虔等谏不听,乳逆击,大破之。

魏王珪叛燕,侵逼附塞诸部。

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帅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阳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

散骑常侍高湖谏曰:“魏与燕世为昏姻,彼有内难,燕实存之,其施德厚矣,结好久矣。

间以求马不获而留其弟,曲在于我,奈何遽兴兵击之!

拓跋涉珪沉勇有谋,幼历艰难,兵精马强,未易轻也。

皇太子富于春秋,志果气锐,今委之专征,必小魏而易之,万一不如所欲,伤威毁重,愿陛下深图之!

”言颇激切。

垂怒,免湖官。

湖,泰之子也。

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西秦王乾归迁于西城。

秋,七月,三河王光帅众十万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羖羝劝西秦王乾归称籓于光,以子敕勃为质。

光引兵还,乾归悔之,杀周及羖羝。

魏张兗闻燕军将至,言于魏王珪曰:“燕狃于滑台、长子之捷,竭国之资力以来。

有轻我之心。

宜羸形以骄之,乃可克也。

”珪从之,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馀里以避之。

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馀家,收穄田百馀万斛,置黑城,进军临河,造船为济具。

珪遣右司马许谦乞师于秦。

秃发乌孤击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筑廉川堡而都之。

广武赵振,少好奇略,闻乌孤在廉川,弃家从之。

乌孤喜曰:“吾得赵生,大事济矣!

”拜左司马。

三河王光封乌孤为广武郡公。

有长星见自须女,至于哭星。

帝心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之曰:“长星,劝汝一杯酒。

自古何有万岁天子邪!

”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

九月,进军临河。

燕太子宝列兵将济,暴风起,漂其船数十艘洎南岸。

魏获其甲士三百馀人,皆释而遣之。

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尽执之,宝等数月不闻垂起居,珪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归!

”宝等忧恐,士卒骇动。

珪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

遵,寿乌之子也。

秦兴遣杨佛嵩将兵救魏。

燕术士靳安言於太子宝曰:“天时不利,燕必大败,速去可免。

”宝不听。

安退,告人曰:“吾辈皆当弃尸草野,不得归矣!

”燕、魏相持积旬,赵王麟将慕舆嵩等以垂为实死,谋作乱,奉麟为主。

事泄,嵩等皆死,宝、麟等内自疑,冬,十月,辛未,烧船夜遁。

时河冰未结,宝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设斥候。

十一月,己卯,暴风,冰合。

魏王珪引兵济河,留辎重,选精锐二万馀骑急追之。

燕军至参合陂,有大风,黑气如堤,自军后来,临覆军上。

沙门支昙猛言于宝曰:“风气暴迅,魏兵将至之候,宜遣兵御之。

”宝以去魏军已远,笑而不应。

昙猛固请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师徒之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何敢远来!

而昙猛妄言惊众,当斩以徇!

”昙猛泣曰:“苻氏以百万之师,败于淮南,正由恃众轻敌,不信天道故也!

”司徒德劝宝从昙猛言,宝乃遣麟帅骑三万居军后以备非常。

麟以昙猛赤妄,纵骑游猎,不肯设备。

宝遣骑还诇魏兵,骑和十馀里,即解鞍寝。

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

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

魏王珪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

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

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

珪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

略阳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

杀燕右仆陈留悼王绍,生禽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巨万计。

道成,垂之弟子也。

魏王珪择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广川贾闰、闰从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辽东晁崇等留之,其馀欲悉给衣粮遣还,以招怀中州之人。

中部大人王建曰:“燕众强盛,今倾国而来,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杀之,则其国空虚,取之为易。

且获寇而纵之,无乃不可乎!

”乃尽坑之。

十二月,珪还云中盛乐。

燕太子宝耻于参合之败,请更击魏。

司徒德言于燕主垂曰:“虏以参合之捷,有轻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将为后患。

”垂乃以清河公会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代高阳王隆镇龙城。

以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长乐公盛镇蓟。

命隆、盛悉引其精兵还中山,期以明年大举击魏。

是岁,秦主兴封其叔父绪为晋王,硕德为陇西王,弟崇为齐公,显为常山公。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一年(丙申,公元三九六年)春,正月,燕高阳王隆引龙城之甲入中山,军容精整,燕人之气稍振。

休官权万世帅众降西秦。

燕主垂遣征东将军平规发兵冀州。

二月,规以博陵、武邑、长乐三郡兵反于鲁口,其从子冀州刺史喜谏,不听。

规弟海阳令翰亦起兵于辽西以应之。

垂遣镇东将军馀嵩击规,嵩败死。

垂自将击规,军至鲁口,规弃众,将妻子及平喜等数十人走渡河,垂引兵还。

翰引兵趣龙城,清河公会遣东阳公根等击翰,破之,翰走山南。

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

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

魏陈留公虔帅部落三万馀家镇平城。

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

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

虔素不设备,闰月,乙卯,燕军至平城,虔乃觉之,帅麾下出战,败死,燕军尽收其部落。

魏王珪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珪不知所适。

垂之过参合陂也,见积骸如山,为之设祭,军士皆恸哭,声震山谷。

垂惭愤呕血,由是发疾,乘马舆而进,顿平城西北三十里。

太子宝等闻之,皆引还。

燕军叛者告于魏云“垂已死,舆尸在军。

”魏王珪欲追之,闻平城已没,乃引还阻山。

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

夏,四月,癸未,卒于上谷之沮阳,秘不发丧。

丙申,至中山。

戊戌,发丧,谥曰成武皇帝,庙号世祖。

壬寅,太子宝即位,大赦,改元永康。

五月,辛亥,以范阳王德为都督冀、兗、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鄴。

辽西王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晋阳。

又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师,夫馀王为太傅。

甲寅,以赵王麟领尚书左仆射,高阳王隆领右仆射,长乐公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凤为冀州刺史。

乙卯,以散骑常侍彭城刘该为徐州刺史,镇鄄城。

甲子,以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初,燕主垂先段后生子令、宝,后段后生子朗、鉴,爱诸姬子麟、农、隆、柔、熙。

宝初为太子,有美称,已而荒怠,中外失望。

后段后尝言于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为守成之主。

今国步艰难,恐非济世之才。

辽西、高阳二王,陛下之贤子,宜择一人,付以大业。

赵王麟奸诈强愎,异日必为国家之患,宜早图之。

”宝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誉之,故垂以为贤,谓段氏曰:“汝欲使我为晋献公乎?

”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阳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为骊姬,何其苦哉!

观太子必丧社稷,范阳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尽,其在王乎!

”宝及麟闻而恨之。

乙丑,使麟谓段氏曰:“后常谓主上不能守大业,今竟能不?

宜早自裁,以全段宗!

”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难逼杀其母,况能守先业乎!

吾岂爱死,但念国亡不久耳。

”遂自杀。

宝议以段后谋废适统,无母后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为然。

中书令眭邃扬言于朝曰:“子无废母之义,汉安恩阎后亲废顺帝,犹得配飨太庙,况先后暖昧之言,虚实未可知乎?

”乃成丧。

六月,癸酉,魏王珪遣将军王建等击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斩之,徙其部落于平城。

燕上谷太守开封公详弃郡走。

详,珪之曾孙也。

丁亥,魏贺太妃卒。

燕主宝定士族旧籍,分辨清浊,校阅户口,罢军营封廕之户,悉属郡县。

由是士民嗟怨,始有离心。

三河王吕光即天王位,国号大凉,大赦,改元龙飞。

备置百官,以世子绍为太子,封子弟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光遣使者拜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

乌孤谓使者曰:“吕王诸子贪淫,三甥暴虐,远近愁怨,吾安可违百姓之心,受不义之爵乎?

吾当为帝王之事耳。

”乃留其鼓吹、羽仪,谢而遣之。

平规收合馀党据高唐,燕主宝遣高阳王隆将兵讨之。

东土之民,素怀隆惠,迎候者属路。

秋,七月,隆进军临河,规弃高唐走。

隆遣建威将军慕容进等济河追之,斩规于济北。

平喜奔彭城。

纳故中书令王献之女为太子妃。

献之,羲之之子也。

魏群臣劝魏王珪称尊号,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改元皇始。

参军事上谷张恂劝珪进取中原,珪善之。

燕辽西王农悉将部曲数万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储彳侍。

是岁早霜,民不能供其食。

又遣诸部护军分监诸胡,由是民夷俱怨,潜召魏军。

八月,己亥,魏王珪大举伐燕,步骑四十馀万,南出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馀里,鼓行而进。

左将军雁门李栗将五万骑为前驱,别遣将国封真等从东道出军都,袭燕幽州。

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会母贱而年长,雄俊有器艺,燕主垂爱之。

宝之伐魏也,垂命会摄东宫事、总录,礼遇一如太子。

及垂代魏,命会镇龙城,委以东北之任,国官府佐,皆选一时才望。

垂疾笃,遗言命宝以会为嗣。

而宝爱少子濮阳公策,意不在会。

长乐公盛与会同年,耻为之下,乃与赵王麟共劝宝立策,宝从之。

乙亥,立妃段氏为皇后,策为皇太子,会、盛皆进爵为王。

策年十一,素憃弱。

会闻之,心愠怼。

九月,章武王宙奉燕方垂及成哀段后之丧葬于龙城宣平陵。

宝诏宙悉高阳王隆参佐、部曲、家属还中山,会违诏,多留部曲不遣。

宙年长属尊,会每事陵侮之,见者皆知其有异志。

戊午,魏军至阳曲,乘西山,临晋阳,遣骑环城大噪而去。

燕辽西王农出战,大败,奔还晋阳,司马慕舆嵩闭门拒之。

农将妻子帅数千骑东走,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之,及于潞川,获农妻子。

燕军尽没,农被创,独与三骑逃归中山。

魏王珪遂取并州。

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官,悉用儒生为之。

士大夫诣军门者,无少长,皆引入存慰,使人人尽言,少有才用,咸加擢叙。

己未,遣辅国将军奚收略地汾川,获燕丹杨王买得及离石护军高秀和。

以中书侍郎张恂等为诸郡太守,招抚离散,劝课农桑。

燕主宝闻魏军将至,议于东堂。

中山尹苻谟曰:“今魏军众强,千里远斗,乘胜气锐。

若纵之使入平土,不可敌,宜杜险以拒之。

”中书令眭邃曰:“魏多骑兵,往来剽速,马上赍粮,不过旬日。

宜令郡县聚民千家为一堡,深沟高垒,清野以待之。

彼至无所掠,不过六旬,食尽自退。

”尚书封懿曰。

“今魏兵数十万,天下之勍敌也,民虽筑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粮以资之也。

且动摇民心,示之以弱。

不如阻关拒战,计之上也。

”赵王麟曰:“魏今乘胜气锐,其锋不可当,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

”于是修城积粟,为持久之备。

命辽西王农出屯安喜,军事动静,悉以委麟。

帝嗜酒,流连内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进见。

张贵人宠冠后宫,后宫皆畏之。

庚申,帝与后宫宴,妓乐尽侍。

时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

”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暑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

时太子暗弱,会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复推问。

王国宝夜叩禁门,欲入为遗诏,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驾,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斩!

”国宝乃止。

爽,恭之弟也。

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癸亥,有司奏:“会稽王道子宜进位太傅、扬州牧,假黄钺。

”诏内外众事动静咨之。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

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谨,常侍左右,为之节适,始得其宜。

初,王国宝党附会稽王道子,骄纵不法,屡为御史中丞褚粲所纠。

国宝起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恶之。

国宝惧,遂更求媚于帝而疏道子,帝复宠昵之。

道子大怒,尝于内省面责国宝,以剑掷之,旧好尽矣。

及帝崩,国宝复事道子,与王绪共为邪谄。

道子更惑之,倚为心腹,遂参管朝权,威震内外,并为时之所疾。

王恭入赴山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惮之。

恭罢朝,叹曰:“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

”绪说国宝,因恭入朝,劝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

道子欲辑和内外,乃深布腹心于恭,冀除旧恶。

而恭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

道子知恭不可和协,遂有相图之志。

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马甚盛,党于国宝,惮之,不敢发。

王珣谓恭曰:“国宝虽终为祸乱,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安,必大失朝野之望。

况拥强兵窃发于京辇,谁谓非逆!

国宝若遂不改,恶布天下,然后顺众心以除之,亦无忧不济也。

”恭乃止。

既而谓珣曰:“比来视君一似胡广”。

珣曰:“王陵廷争,陈平慎默,但问岁晏何如耳!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于隆平陵。

王恭还镇,将行,谓道子曰:“主上谅暗,冢宰之任,伊、周所难,愿大王亲万几,纳直言。

放郑声,远佞人。

”国宝等愈惧。

魏王珪使冠军将军代人于栗磾、宁朔将军公孙兰帅步骑二万,潜自晋阳开韩信故道。

己酉,珪自井陉趋中山。

李先降魏,珪以为征东左长史。

西秦凉州牧轲弹与秦州牧益州不平,轲弹奔凉。

魏王珪进攻常山,拔之,获太守苟延,自常山以东,守宰或走或降,诸郡县皆附于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为燕守。

十一月,珪命东平公仪将五万骑攻鄴,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攻信都。

戊午,珪进军中山。

己未,攻之。

燕高阳王隆守南郭,帅众力战,自旦至晡,杀伤数千人,魏兵乃退。

珪谓诸将曰:“中山城固,宝必不肯出战。

急攻则伤士,久围则费粮,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后图之。

”丁卯,珪引兵而南。

章武王寅自龙城还,闻有魏寇,驰入蓟,与镇北将军阳城王兰乘城固守。

兰,垂之从弟也。

魏别将石河头攻之,不克,退屯渔阳。

珪军于鲁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阳太守崔宏奔海渚。

珪素闻宏名,遣吏追求,获之,以为黄门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张衮对掌机要,创立制度。

博陵令屈遵降魏,珪为中书令,出纳号令,兼总文诰。

燕范阳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击魏军于鄴下,破之,魏军退屯新城。

青等请追击之,别驾韩讠卓曰:“古人先计而后战。

魏军不可击者四:悬军远客,利在野战,一也。

深入近畿,顿兵死地,二也。

前锋既败,后阵方固,三也。

彼众我寡,四也。

官军不宜动者三:自战其地,一也。

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也。

城隍未修,敌来无备,三也。

今魏无资粮,不如深垒固军以老之。

”德从之,召青还。

青,详之兄也。

十二月,魏辽西公贺赖卢帅骑二万会东平公议攻鄴。

赖卢,讷之弟也。

魏别部大人没根有胆勇,魏王珪恶之。

没根惧诛,己丑,将亲兵数十人降燕,燕主宝以为镇东大将军,封雁门公。

没根求还袭魏,宝难与重兵,给百馀骑。

没根效其号令,夜入魏营,至中仗,珪乃觉之,狼狈惊走。

没根以所从人少,不能坏其大众,多获首虏而还。

杨盛遣使来请命。

诏拜盛镇南将军、仇池公。

盛表苻宣为平北将军。

是岁,越质诘归帅户二万叛西秦降于秦,秦人处之成纪,拜镇西将军、平襄公。

秦陇西王硕德攻姜乳于上邽,乳帅众降。

秦以硕德为秦州牧,镇上邽。

征乳为尚书。

强熙、权千成帅众三万共围上邽,硕德击破之,熙奔仇池,遂来奔。

硕德西去千成于略阳,千成降。

西燕既亡,其所署河东太守柳恭等各拥兵自守。

秦主兴遣晋王绪攻之,恭等临河拒守,绪不得济。

初,永嘉之乱,汾阴薛氏聚其族党,阻河自固,不仕刘、石。

及苻氏兴,乃以礼聘薛强,拜镇东将军。

强引秦兵自龙门济,遂入蒲阪,恭等皆降。

兴以绪为并、冀二州牧,镇蒲阪。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