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姚姬传南归序

古之贤人,其所以得之于天者独全,故生而向学。

不待壮而其道已成。

既老而后从事,则虽其极日夜之勤劬,亦将徒劳而鲜获。

姚君姬传,甫弱冠而堂已无所不窥,余甚畏之。

姬传,余友季和之子,其世父则南青也。

忆少时与南青游,南青年才二十,姬传之尊府方垂髫未娶太夫人仁恭有礼余至其家则太夫人必命酒饮至夜分乃罢。

其后余漂流在外,倏忽三十年,归与姬传相见,则姬传之齿,已过其尊府与余游之岁矣。

明年,余以经学应举,复至京师。

无何,则闻姬传已举于乡而来,犹未娶也。

读其所为诗赋古文,殆欲压余辈而上之,姬传之显名当世,固可前知。

独余之穷如曩时,而学殖将落,对姬传不能不慨然而叹也。

昔王丈成公童子时,其父携至京师,诸贵人见之,谓宜以第一流自待。

文成问何为第一流,诸贵人皆曰:“射策甲科,为显官。

”文成莞尔而笑,“恐第一流当为圣贤。

”诸贵人乃皆大惭。

今天既赋姬传以不世之才,而姬传又深有志于古人之不朽,其射策甲科为显官,不足为姬传道。

即其区区以文章名于后世,亦非余之所望于姬传。

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以尧舜为不足为,谓之悖天,有能为尧舜之资而自谓不能,谓之漫天。

若夫拥旄仗钺,立功青海万里之外,此英雄豪杰之所为,而余以为抑其次也。

姬传试于礼部,不售而归,遂书之以为姬传赠。


写人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古代的圣贤之人,他们也许是能够得到上天照顾的原因吧,所以(他们)一生下来就爱学习,不到成年就学有所成了。如果等到老了再去学习,那么,即使他夜以继日地用尽所有的精力去勤奋学习,也将是徒劳而无所获的。姚鼐字姬传,刚到二十来岁就已经无所不学了,我非常敬服他。姚鼐是我朋友季和的儿子,他的伯父就是(著名的)南青先生,回忆(我)年轻时与南青交往,(那时)南青才二十岁,姚鼐的父亲还没有长大成人,还未娶妻,姚鼐的祖母仁义恭敬很有礼节。我(每次)到姚家去,他的祖母都一定要摆酒设宴,一直饮到半夜才散席。此后,我一直在外漂泊,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再)回乡见到姚鼐时,这时姚鼐的年龄已经超过他父亲与我交往时的岁数了。第二年,我因为被举荐参加博学鸿辞科考试,再次来到京师。不久,就听说姚鼐乡试中举也来到了京城,还没有娶妻成家。我读他所写的诗文辞赋,几乎有赶上和超过我们这辈人的势头。姚鼐能够闻名于当世,这是本来就事先预料到的。只有我还像以前一样穷困无知,而学问的积累增长也将衰落。我不能不对姚鼐感慨赞叹啊。从前王守仁小时,他父亲带他来到京城,京城的(许多)贵人见了他,都说他应该是第一流的,王守仁问什么是第一流,诸贵人说:“考中进士,做大官。”文成微微的笑着说:“恐怕第一流的应该是圣贤之人。”诸位贵人都非常惭愧。现在既然上天赋予姚鼐世以稀世的才华,并且姚鼐也有志于古人的立德、立功、立言的做法,那考中进士做大官,不是姚鼐所追求的。如果他只是凭文章出众而名传后世,也不是我对姚鼐的期望。孟子说:“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认为不值得去做尧舜,那是违背天理,有能成为尧舜的天资却说做不到,那是不尊重天理。像那举着大旗,手持武器,统领士兵,在遥远的边疆立下战功,这是英雄豪杰们所做的,而我认为还是其次的。姚鼐参加了礼部组织的考试,没有考中要回乡,于是我就写了这篇序把它作为礼物赠送给他


注释

姚姬传:姚鼐,字姬传。姚鼐与方苞、刘大櫆合称“桐城三祖”。王文成:王守仁,明代思想家,死后谥号文成。



钵山余霞阁记

〔梅曾亮〕 〔清〕

江宁城,山得其半。

便于人而适于野者,惟西城钵山,吾友陶子静偕群弟读书所也。

因山之高下为屋,而阁于其岭。

曰“余霞”,因所见而名之也。

俯视,花木皆环拱升降。

草径曲折可念。

行人若飞鸟度柯叶上。

西面城,淮水萦之。

江自西而东,青黄分明,界画天地。

又若大圆镜,平置林表,莫愁湖也。

其东南万屋沉沉,炊烟如人立,各有所企,微风绕之,左引右挹,绵绵缗缗,上浮市声,近寂而远闻。

甲戌春,子静觞同人于其上,众景毕观,高言愈张。

子静曰:“文章之事,如山出云,江河之下水,非凿石而引之,决版而导之者也,故善为文者有所待。

”曾亮曰:“文在天地,如云物烟景焉,一俯仰之间,而遁乎万里之外,故善为文者,无失其机。

”管君异之曰:“陶子之论高矣,后说者,如斯阁亦有当焉。

”遂之为书记。

咏常熟红豆

〔陈寅恪〕 〔清〕

东山葱岭意悠悠,谁访甘陵第一流。

送客筵前花中酒,迎春湖上柳同舟。

纵回杨爱千金笑,终賸归庄万古愁。

灰劫昆明红豆在,相思廿载待今酬。

南湖诗咏

〔许瑶光〕 〔清〕

润色湖山岂为名,春风沂水杏坛情。

况邀翠辇巡游地,宜遂苍黎仰慕诚。

补种荷花延白鹭,预栽杨柳待黄莺。

较他卧阁偷闲吏,似觉经营日有成。

记寻大龙湫瀑布

〔方苞〕 〔清〕

八月望前一日,入雁荡,按图记以求名迹,则芜没者十之七矣。

访于众僧,咸曰:“其始辟者皆畸人也。

庸者继之,或摽田宅以便其私,不则苦幽寂去而之他,故蹊径可寻者希。

”过华严寺,鲍甥率众登,探石龙鼻流处,余止山下。

或曰:龙湫尚可至也。

遂宿能仁寺。

诘旦,舆者同声以险远辞。

余曰:“姑往焉,俟不可即而去之,何伤?

”沿涧行三里而近,绝无险艰。

至龙湫庵,僧他出。

憔者指道所由,又前半里许,蔓草被径,舆者曰:“此中皆毒蛇狸虫,遭之,重则死,轻则伤。

”怅然而返,则老僧在门。

问故,笑曰:“安有行二千里,相距咫尺,至崖而反者?

吾为子先路。

”持小竿,仆李吉随之,经蒙茸则手披足踏。

舆者坦步里许,径少窄,委舆于地,曰:“过此则山势陡仄,决不能前矣。

”僧曰:“子毋惑,帷余足迹是瞻。

”鲍甥牵引,越数十步,则蔓草渐稀,道坦平,望见瀑布。

又前,列坐岩下,移时乃归。

舆者安坐于草间,并作乡语怨詈老僧曰::“彼自耀其明,而征吾辈之诳,必众辱之。

” 嗟乎!

先王之道之榛芜久矣。

众皆以远迹为难,而不知苟有识道者为之先,实近且易也。

孔、孟、程、朱皆因于众厮舆,而时君不寤,岂不惜哉!

夫舆者之诳,即暴于过客,不能谴呵而创惩之也,而怀怒蓄怨至此。

况小人毒正,侧目于君子之道以为不利于其私者哉!

此严光、管宁之俦所以匿迹销声而不敢以身试也。

灵芝记

〔管同〕 〔清〕

凡木之生,不材则已,材则为栋梁,为舟楫,为凡什器。

树之乎廊庙,泛之乎江湖,陈之乎五都之市,尽其用而无憾,谓之曰幸可也。

其次不为人用,而产于山林,植于园囿。

华以春,实以秋,荣悴开谢以其时。

不尽其用,而且遂其生,谓之曰幸,亦可也。

其下薪之,槱之,斩之,艾之,萌蘖之生,又从而践踏之。

彼其机既欲遂而不能,而其气脉脉绵绵,又若续而不绝。

雨旸所被,暵湿所薰,朽败之余,于是乎蒸出而为芝菌。

人见芝菌之生,则啧啧夸曰瑞物。

呜呼!

物诚瑞矣,而以木言之,其幸也与?

其亦至不幸也与?

道光四年,予迁居城北老浮桥,庭有楙树,前主人断之。

明年,有芝生于根,一本九茎,五色具备。

予观之,而窃有感焉。

《诗》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楙树者,木瓜也。

彼风咏于风,人知为材木,而前主人者,遏其机,沮其气,使之处乎至不幸,芝之生岂偶然也?

今吾家于此,而芝适生,见者因贺为吾瑞。

吾之瑞曷为乎来哉?

为我告诸公曰:凡天下遇材木者,幸蚤爱惜焉,毋使不幸而至于芝生也,是则可贺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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