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天上的碧桃树用露水浇种,日边的红杏倚着云彩而栽。 芙蓉生长在这秋天的江边,不必去向春风抱怨花不开。


注释

永崇:指长安永崇坊。 高侍郎:指当时的礼部侍郎高湜。 天上:指皇帝、朝廷。 碧桃:传说中仙界有碧桃。 和:带着,沾染着。 倚云:靠着云。形容极高。唐·宋之问《奉和幸三会寺应制》诗:“梵音迎漏彻,空乐倚云听。” 芙蓉:荷花的别名。《楚辞·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简介

《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是唐代诗人高蟾的作品。此诗前两句比喻别人考中进士并表达羡慕之意,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对借皇家权贵雨露之恩者的不满;后两句比喻自己的自信和进取态度,也有希望得到高侍郎援引赏识的意思。全诗运用比体,寄兴深微。


赏析

宋人孙光宪《北梦琐言》:(高蟾)《落第》诗曰:“天上碧桃和露种……”盖守寒素之分、无躁进之心,公卿间许之。先是胡曾有诗曰:“翰苑何时休嫁女,文章早晚罢生儿。上林新桂年年发,不许平人折一枝。”罗隐亦多怨刺,当路子弟忌之;由是渤海策名也。 宋人蔡居厚《诗史》:高蟾累举不第,有诗云:“月桂数条榰白日,天门几扇锁明时。阳春发处无根蒂,凭仗东风次第吹。”怨而切。又《下第上主司马侍郎诗》云:“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独向秋风怨未开。”人颇怜其意。明年,李昭知举,遂擢第。 明人敖英《唐诗绝句类选》:谢叠山曰:此诗妙在后二。 明人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凡士值数奇,率多怨辞,未免得罪于人。如高蟾《下第》诗,不尤知贡举者不与吹嘘,但托意“芙蓉”自不开向东风,则其中含蓄何保远也!章碣亦有闻知贡举者以私意取其门客,不欲显言,而借“望幸”为题以写其心。胡济鼎曰:此所谓“主文而谲谏”者也。熊勿轩曰:孟东野《下第》诗不如高蟾一绝,为知时守分,无所怨慕,斯可贵也。 清人黄生《唐诗摘钞》:语含比兴。前二句喻得第者沐知遇之恩;后二句喻己下第,皆时命使然,不敢归怨于主者,犹有诗人温柔敦厚之意。若孟郊之“恶诗皆得官、好诗抱空山”,几于怒骂矣,岂复呵以为诗乎! 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存得此心,化悲愤为和平矣。 清人李鍈《诗法易简录》:时命自安,绝无怨尤,唐人下第诗以此为最。



归雁

〔钱起〕 〔唐〕

潇湘何事等闲回?

水碧沙明两岸苔。

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淮上即事,寄广陵亲故

〔韦应物〕 〔唐〕

前舟已眇眇,欲渡谁相待?

秋山起暮钟,楚雨连沧海。

风波离思满,宿昔容鬓改。

独鸟下东南,广陵何处在?

送李愿归盘谷序

〔韩愈〕 〔唐〕

太行之阳有盘谷。

盘谷之闲,泉甘而土肥,草木丛茂,居民鲜少。

或曰:“谓其环两山之闲,故曰盘。

”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势阻,隐者之所盘旋。

”友人李愿居之。

愿之言曰:“人之称大丈夫者,我知之矣。

利泽施于人,名声昭于时,坐于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

其在外,则树旗旄,罗弓矢。

武夫前呵,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

喜有赏,怒有刑。

才峻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

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慧中,飘轻裾,翳长袖,粉白黛绿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

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用力于当世者之所为也。

吾非恶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

采于山,美可茹。

钓于水,鲜可食。

起居无时,惟适之安。

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

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

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

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

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处污秽而不羞,触刑辟而诛戮。

侥幸于万一,老死而后止者,其于为人贤而不肖何如也!

” 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之。

与之酒,而为之歌曰:“盘之中,维子之宫。

盘之土,可以稼。

盘之泉,可濯可沿。

盘之阻,谁争子所?

窈而深,廓其有容,缭而曲,如往而复。

嗟!

盘之乐兮,乐且无央。

虎豹远迹兮,蛟龙遁藏。

鬼神守护兮,呵禁不祥。

饮且食兮寿而康,无不足兮奚所望?

膏吾车兮秣吾马,从子于盘兮,终吾生以徜徉!

织妇词

〔元稹〕 〔唐〕

织妇何太忙,蚕经三卧行欲老。

蚕神女圣早成丝,今年丝税抽徵早。

早徵非是官人恶,去岁官家事戎索。

征人战苦束刀疮,主将勋高换罗幕。

缫丝织帛犹努力,变缉撩机苦难织。

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嫁不得。

檐前袅袅游丝上,上有蜘蛛巧来往。

羡他虫豸解缘天,能向虚空织罗网。

送赵都督赴代州得青字

〔王维〕 〔唐〕

天官动将星,汉地柳条青。

万里鸣刁斗,三军出井陉。

忘身辞凤阙,报国取龙庭。

岂学书生辈,窗间老一经。

蠹化

〔陆龟蒙〕 〔唐〕

橘之蠹,大如小指,首负特角,身蹙蹙然,类蝤蛴而青。

翳叶仰啮,如饥蚕之速,不相上下。

或枨触之,辄奋角而怒,气色桀骜。

一旦视之,凝然弗食弗动。

明日复往,则蜕为蝴蝶矣!

力力拘拘,其翎未舒。

襜黑韝苍,分朱间黄。

腹填而椭,緌纤且长。

如醉方寤,羸枝不扬。

又明日往,则倚薄风露,攀缘草树,耸空翅轻,瞥然而去。

或隐蕙隙,或留篁端,翩旋轩虚,扬曳纷拂,甚可爱也。

须臾犯蝥网而胶之,引丝环缠,牢若桎梏。

人虽甚怜,不可解而纵矣!

噫!

秀其外,类有文也。

默其中,类有德也。

不朋而游,类洁也。

无嗜而食,类廉也。

向使前不知为橘之蠹,后不见触蝥之网,人谓之钧天帝居而来,今复还矣!

天下,大橘也。

名位,大羽化也。

封略,大蕙篁也。

苟灭德忘公,崇浮饰傲,荣其外而枯其内,害其本而窒其源,得不为大蝥网而胶之乎!

观吾之《蠹化》者,可以惕惕。

大鹏赋

〔李白〕 〔唐〕

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

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

徵至怪于齐谐,谈北溟之有鱼。

吾不知其几千里,其名曰鲲。

化成大鹏,质凝胚浑。

脱鬐鬣于海岛,张羽毛于天门。

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

燀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

一鼓一舞,烟朦沙昏。

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

乃蹶厚地,揭太清。

亘层霄,突重溟。

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

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

左回右旋,倏阴忽明。

历汗漫以夭矫,羾阊阖之峥嵘。

簸鸿蒙,扇雷霆。

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

怒无所搏,雄无所争。

固可想象其势,仿佛其形。

若乃足萦虹蜺,目耀日月。

连轩沓拖,挥霍翕忽。

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

邈彼北荒,将穷南图。

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飙而长驱。

烛龙衔光以照物,列缺施鞭而启途。

块视三山,杯观五湖。

其动也神应,其行也道俱。

任公见之而罢钓,有穷不敢以弯弧。

莫不投竿失镞,仰之长吁。

尔其雄姿壮观,坱轧河汉。

上摩苍苍,下覆漫漫。

盘古开天而直视,羲和倚日以旁叹。

缤纷乎八荒之间,掩映乎四海之半。

当胸臆之掩昼,若混茫之未判。

忽腾覆以回转,则霞廓而雾散。

然后六月一息,至于海湄。

欻翳景以横翥,逆高天而下垂。

憩乎泱漭之野,入乎汪湟之池。

猛势所射,馀风所吹。

溟涨沸渭,岩峦纷披。

天吴为之怵栗,海若为之躨跜。

巨鳌冠山而却走,长鲸腾海而下驰。

缩壳挫鬣,莫之敢窥。

吾亦不测其神怪之若此,盖乃造化之所为。

岂比夫蓬莱之黄鹄,夸金衣与菊裳?

耻苍梧之玄凤,耀彩质与锦章。

既服御于灵仙,久驯扰于池隍。

精卫殷勤于衔木,鶢鶋悲愁乎荐觞。

天鸡警晓于蟠桃,踆乌晰耀于太阳。

不旷荡而纵适,何拘挛而守常?

未若兹鹏之逍遥,无厥类乎比方。

不矜大而暴猛,每顺时而行藏。

参玄根以比寿,饮元气以充肠。

戏旸谷而徘徊,冯炎洲而抑扬。

俄而希有鸟见谓之曰:伟哉鹏乎,此之乐也。

吾右翼掩乎西极,左翼蔽乎东荒。

跨蹑地络,周旋天纲。

以恍惚为巢,以虚无为场。

我呼尔游,尔同我翔。

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

此二禽已登于寥廓,而斥鷃之辈,空见笑于藩篱。

昏镜词

〔刘禹锡〕 〔唐〕

昏镜非美金,漠然丧其晶。

陋容多自欺,谓若他镜明。

瑕疵自不见,妍态随意生。

一日四五照,自言美倾城。

饰带以纹绣,装匣以琼瑛。

秦宫岂不重,非适乃为轻。

金陵怀古

〔刘禹锡〕 〔唐〕

潮满冶城渚,日斜征虏亭。

蔡洲新草绿,幕府旧烟青。

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

柳子厚墓志铭

〔韩愈〕 〔唐〕

子厚,讳宗元。

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

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

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

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

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

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

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

众谓柳氏有子矣。

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

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

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

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

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

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

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

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

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

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

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

”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

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

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

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

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

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

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

且万无母子俱往理。

”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

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

呜呼!

士穷乃见节义。

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

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

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

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

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

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

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

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

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

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

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

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

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

女子二人,皆幼。

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

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

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

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

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

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