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荒二首其二

寇祸烈兹土，举目无故观。

百里一空城，蓬蒿郁相蟠。

村妪土中出，肘肉伤雕残。

生长不识布，石灰暖我寒。

匍匐向前途，力尽酸肺肝。

苦菜萌已晚，采之不能餐。

撤屋备朝薪，露处难久安。

边境既流离，内地何由完。

宸聪听还卑，讨论穷众端。

减赋息长徭，万方用腾欢。

北鄙寡同俦，中情正枯槁。

谬蓄四方略，救溺甚援嫂。

束缚无所施，空堂对衰草。

有美三吴杰，险要动深讨。

良马碧玉鞍，兴到踏丰镐。

土既经时，行李湿秋潦。

西南征调繁，万里赋纳稿。

囊有本务书，利病满怀抱。

采掇及细流，访我平城道。

艰辛戈戟间，匡坐说苍昊。

撞钟得洪音，太朴去纤缟。

汲古沃其根，枝叶倍姣好。

下视班张徒，炫目但虚藻。

是月凉露零，长边静杲杲。

旨酒共话言，愁绪惄如捣。

我性本浮游，悠忽将终老。

外物丧本真，进德未能早。

蒙君下针砭，宿疾期一扫。

自知良独难，人鉴庶为宝。

选日届山宇，意适常有馀。

喧寂两无染，乃得还其初。

古草幽更绿，巢鸟鸣阶除。

独往泉上游，人境忽已疏。

檐表得微路，高下随所如。

肃肃清昼阑，月出松林虚。

解带聊宴息，岂曰非我居。

入箸连千族，宁嗟尽取难。

封题离密网，琐碎侑加餐。

饪觉霜条短，箱馀玉缕乾。

劲如骄骨鲠，名略慰饥寒。

小品捞波得，微生曝日残。

非鲜仍水错，为腊类蔬盘。

乙去针芒细，苞来道路宽。

制常因市贾，饷岂藉渔官。

图赞当论寸，刀砧荷独完。

自须班脯醢，不复恋波澜。

廉吏悬无策，高门铗再弹。

娱宾聊佐酒，笑比素丝看。

漏寒遗怨入琵琶，宫体题成护绛纱。

三十九年如电抹，因君惜取凤城花。

辞家违素心，薄质困戎辂。

水宿以图安，涉险岂复怖。

挂席繇浦阳，连旬溯风雾。

割岭置洪潭，居卑向谁诉。

剑戟起搏人，犀利不可忤。

偃者类牛马，掉尾饮而顾。

茹波随泻之，喷沬鼓馀怒。

吹舟捷若浮，长风那足慕。

翕忽遘盘涡，巨嵼踬前路。

捩柂屡折旋，簸舞慎所措。

爰悟乘势巧，趋避都有故。

愿策阳侯勋，缩地使相附。

将无邱与陵，吴楚特朝暮。

惜哉南服殊，千里局庭阼。

仆本振奇子，择友及鸥鹭。

佳游慰目前，一笑失沉痼。

粤马未全归，八闽俨南塞。

崩洪方疾趋，巨石摚而碍。

万石为一滩，起伏互禅代。

疑从太始来，屏山触浪碎。

忽散等飘凫，虚际浴微黛。

纵逸不可羁，参伍写其态。

虽有百斛舟，摧刚力相戴。

喷空千丈雪，束之拳曲内。

水德本善柔，一怒莫能耐。

汹汹浩有声，足以激顽愦。

长年工审势，奋气与之对。

侧戛风雷魂，逆摩蛟螭背。

瞬目争纤毫，既进骇复退。

艰涩愧利涉，功半事乃倍。

未觉异登车，樯橹皆历块。

宁无居处安，盘错我所爱。

百炼终不辞，出险荷天赉。

往者登北岳，庳隘愧未称。

黑壤育贞松，五鬣覆天镜。

首夏尚悽切，冰窖碍途径。

苦菜独含和，青荄挺寒阱。

采撷敢告疲，实砺齿牙劲。

兹涖三山隅，水族既繁盛。

上客进雕盘，肥腯茹馀佞。

朔南虽两乡，是物有恒性。

荒世任奢取，俭者得其正。

群营目睫欢，难疗毕生病。

野趣满数茎，执匕悚而敬。

饱食谢烦忧，洒洒梦飞磴。

重与神人期，遐举发清咏。

我禾枕川薮，有地称瓶山。

体非石所作，抔土居市阛。

牂羊牧其上，童稚争牵攀。

既失云雨润，枯榛穴中间。

小物冒嘉谥，久假而未还。

喻彼斗筲质，夸大潜相奸。

遥探汉武纪，整师驱百蛮。

酒算此由立，征利轻痌瘝。

苟可浚民脂，历代孰肯删。

绵延南渡初，境蹙势乃孱。

禾城充右辅，扼要如当关。

人户颇殷庶，贡税驯不顽。

设官营?务，良贵出纳悭。

仪狄为我师，美酝职所娴。

安知杯勺微，堪敌九府圜。

岁长堆断缶，冗杂生弯环。

其高二三仞，虫啮苔花斑。

聊供凭吊资，登眺则己艰。

治王御广宇，军旅咸就班。

方斥管商术，力驭黄虞还。

枝署岂复赘，陈迹徒荒闲。

永为名士宅，缔造需百锾。

巍墉谨阑入，列卉垂烟鬟。

青泥烦扫除，朱楯增斑斓。

嵇阮虽可追，沉湎摧壮颜。

动发千载愁，涕下同潺湲。

昔贤画品重人物，近代始用山水奇。

辋川北苑好标格，白战安藉胶粉为。

千年沿袭罕杰制，似策款段当金羁。

非关作者腕运薄，灵境未遇难力追。

吴乡胜迹细如发，其间坦迤失险巇。

延陵先生擅丘壑，手挽嵩华开阶基。

沧江一道剪芒忽，卧对终日生清漪。

曲房仿佛美人下，广庭或与高僧期。

昨岁我曾掉船入，自起酌我白玉卮。

遍探窅邈至曛黑，妙得神解非掇皮。

木叶飘飘满溪路，傲岸恰与秋情宜。

一别已伤尘事隔，宁料复慰胸中思。

乃知敏手善体物，满眼萧瑟经营迟。

岂特纤毫极形似，意在写出凌霜姿。

据坐一挥夺万卷，四方宾客合不离。

项子累朝传画诀，谨师堂构加淋漓。

平居义不受煎逼，祗取放浪酬心知。

此庄此图实交儆，肯学豪俊徒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