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九十四·列传第五十四·恩幸

夫君子小人,类物之称。

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

屠钓,卑事也。

版筑,贱役也,太公起为周师,傅说去为殷相。

非论公侯之世,鼎食之资,明扬幽仄,唯才是与。

逮于二汉,兹道未革,胡广累世农夫,伯始致位公相。

黄宪牛医之子,叔度名重京师。

且任子居朝,咸有职业,虽七叶珥貂,见崇西汉,而侍中身奉奏事,又分掌御服。

东方朔为黄门侍郎,执戟殿下。

郡县掾史,并出豪家,负戈宿卫,皆由势族,非若晚代,分为二途者也。

汉末丧乱,魏武始基,军中仓卒,权立九品。

盖以论人才优劣,非为世族高卑。

因此相沿,遂为成法。

自魏至晋,莫之能改,州都郡正,以才品人,而举世人才,升降盖寡。

徒以冯藉世资,用相陵驾,都正俗士,斟酌时宜,品目少多,随事俯仰,刘毅所云“下品无高门,上品无贱族”者也。

岁月迁讹,斯风渐笃,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还,遂成卑庶。

周、汉之道,以智役愚,台隶参差,用成等级。

魏晋以来,以贵役贱,士庶之科,较然有辨。

夫人君南面,九重奥绝,陪奉朝夕,义隔卿士,阶闼之任,宜有司存。

既而恩以幸生,信由恩固,无可惮之姿,有易亲之色。

孝建、泰始,主威独运,官置百司,权不外假,而刑政纠杂,理难遍通,耳目所寄,事归近习。

赏罚之要,是谓国权,出内王命,由其掌握,于是方途结轨,辐凑同奔。

人主谓其身卑位薄,以为权不得重。

曾不知鼠凭社贵,狐藉虎威,外无逼主之嫌,内有专用之功,势倾天下,未之或悟。

挟朋树党,政以贿成,鈇钺创磐,构于筵笫之曲,服冕乘轩,出乎言笑之下。

南金北毳,来悉方艚,素缣丹魄,至皆兼两,西京许、史,盖不足云,晋朝王、庾,未或能比。

及太宗晚运,虑经盛衰,权幸之徒,慑惮宗戚,欲使幼主孤立,永窃国权,构造同异,兴树祸隙,帝弟宗王,相继屠劋。

民忘宋德,虽非一途,宝祚夙倾,实由于此。

呜呼!

《汉书》有《恩泽侯表》,又有《佞幸传》。

今采其名,列以为《恩幸篇》云。

戴法兴,会稽山阴人也。

家贫,父硕子,贩珝为业。

法兴二兄延寿、延兴并修立,延寿善书,法兴好学。

山阴有陈载者,家富,有钱三千万,乡人咸云:“戴硕子三儿,敌陈载三千万钱。

” 法兴少卖葛于山阴市,后为吏传署,入为尚书仓部令史。

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于尚书中觅了了令史,得法兴等五人,以法兴为记室令史。

义康败,仍为世祖征虏、抚军记室掾。

上为江州,仍补南中郎典签。

上于巴口建义,法兴与典签戴明宝、蔡闲俱转参军督护。

上即位,并为南台侍御史,同兼中书通事舍人。

法兴等专管内务,权重当时。

孝建元年,加建武将军、南鲁郡太守,解舍人,侍太子于东宫。

大明二年,三典签并以南下预密谋,封法兴吴昌县男,明宝湘乡县男,闲高昌县男,食邑各三百户。

闲时已卒,追加爵封。

法兴转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太子旅贲中郎将,太守如故。

世祖亲览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无所委寄。

法兴颇知古今,素见亲待,虽出侍东宫,而意任隆密。

鲁郡巢尚之,人士之末,元嘉中,侍始兴王浚读书,亦涉猎文史,为上所知。

孝建初,补东海国侍郎,仍兼中书通事舍人。

凡选授迁转诛赏大处分,上皆与法兴、尚之参怀,内外诸杂事,多委明宝。

上性严暴,睚眦之间,动至罪戮,尚之每临事解释,多得全免,殿省甚赖之。

而法兴、明宝大通人事,多纳货贿,凡所荐达,言无不行,天下辐凑,门外成市,家产并累千金。

明宝骄纵尤甚,长子敬为扬州从事,与上争买御物。

六宫尝出行,敬盛服骑马于车左右,驰骤去来。

上大怒,赐敬死,系明宝尚方,寻被原释,委任如初。

世祖崩,前废帝即位,法兴迁越骑校尉。

时太宰江夏王义恭录尚书事,任同总己,而法兴、尚之执权日久,威行内外,义恭积相畏服,至是慑惮尤甚。

废帝未亲万机,凡诏敕施为,悉决法兴之手。

尚书中事无大小,专断之。

颜师伯、义恭守空名而已。

废帝年已渐长,凶志转成,欲有所为,法兴每相禁制,每谓帝曰:“官所为如此,欲作营阳耶?

”帝意稍不能平。

所爱幸阉人华愿儿有盛宠,赐与金帛无算,法兴常加裁减,愿儿甚恨之。

帝常使愿儿出入市里,察听风谣,而道路之言,谓法兴为真天子,帝为应天子。

愿儿因此告帝曰:“外间云宫中有两天子,官是一人,戴法兴是一人。

官在深宫中,人物不相接。

法兴与太宰、颜、柳一体,吸习往来,门客恒有数百,内外士庶,莫不畏服之。

法兴是孝武左右,复久在宫闱,今将他人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复官许。

”帝遂发怒,免法兴官,遣还田里,仍复徙付远郡,寻又于家赐死,时年五十二。

法兴临死,封闭库藏,使家人谨录钥牡。

死一宿,又杀其二子,截法兴棺,焚之,籍没财物。

法兴能为文章,颇行于世。

死后,帝敕巢尚之曰:“吾纂承洪基,君临万国,推心勋旧,著于遐迩。

不谓戴法兴恃遇负恩,专作威福,冒宪黩货,号令自由,积衅累愆,遂至于此。

卿等忠勤在事,吾乃具悉,但道路之言,异同纷纠,非唯人情骇愕,亦玄象违度,委付之旨,良失本怀。

吾今日亲览万机,留心庶事,卿等宜竭诚尽力,以副所期。

”尚之时为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淮陵太守。

乃解舍人,转为抚军谘议参军,太守如故。

太宗泰始二年,诏曰:“故越骑校尉吴昌县开国男戴法兴,昔从孝武,诚勤左右,入定社稷,预誓河山。

及出侍东储,竭尽心力,婴害凶悖,朕甚愍之。

可追复削注,还其封爵。

”有司奏以法兴孙灵珍袭封。

又诏曰:“法兴小人,专权豪姿,虽虐主所害,义由国讨,不宜复贪人之封,封爵可停。

”太宗初,复以尚之兼中书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

二年,迁中书侍郎,太守如故。

未拜,改除前军将军,太守如故,侍太子于东宫。

晋安王子勋平后,以军守管内,封邵陵县男,食邑四百户,固辞不受。

转黄门侍郎,出为新安太守,病卒。

戴明宝,南东海丹徒人也。

亦历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

世祖世,带南清河太守。

前废帝即阼,权任悉归法兴,而明宝轻矣,以为宣威将军、南东莞太守。

景和末,增邑百户。

太宗初,天下反叛,军务烦扰,以明宝旧人,屡经戎事,复委任之,以为前军将军。

事平,迁宣威将军、晋陵太守,进爵为侯,增邑四百户。

泰始三年,坐参掌戎事,多纳贿货,削增封官爵,系尚方,寻被宥。

复为安陆太守,加宁朔将军,游击、骁骑将军,武陵内史,宣城太守,顺帝骠骑司马。

升明初,年老,拜太中大夫,病卒。

武陵国典书令董元嗣,与法兴、明宝等俱为世祖南中郎典签。

元嘉三十年,奉使还都,值元凶弑立,遣元嗣南还,报上以徐湛之等反。

上时在巴口,元嗣具言弑状。

上遣元嗣下都,奉表于劭。

既而上举义兵,劭责元嗣,元嗣答曰:“始下,未有反谋。

”劭不信,备加考掠,不服,遂死。

世祖事克,追赠员外散骑侍郎,使文士苏宝生为之诔焉。

大明中,又有奚显度者,南东海郯人也。

官至员外散骑侍郎。

世祖常使主领人功,而苛虐无道,动加捶扑,署雨寒雪,不听暂休,人不堪命,或有自经死者。

人役闻配显度,如就刑戮。

时建康县考囚,或用方材压额及踝胫,民间谣曰:“宁得建康压额,不能受奚度拍。

”又相戏曰:“勿反顾,付奚度。

”其酷暴如此。

前废帝尝戏云:“显度刻虐,为百姓所疾,比当除之。

”左右因倡“诺”。

即日宣旨杀焉。

时人比之孙皓杀岑昏。

徐爰,字长玉,南琅邪开阳人也。

本名瑗,后以与傅亮父同名,改为爰。

初为晋琅邪王大司马府中典军,从北征。

微密有意理,为高祖所知。

少帝在东宫,入侍左右。

太祖初,又见亲任,历治吏劳,遂至殿中侍御史。

元嘉十二年,转南台侍御史,始兴王浚后军。

复侍太子于东宫,迁员外散骑侍郎。

太祖每出军行师,常悬授兵略。

二十九年,重遣王玄谟等北伐,配爰五百人,随军向确磝,衔中旨,临时宣示。

世祖至新亭,大将军江夏王义恭南奔,爰时在殿内,诳劭追义恭,因得南走。

时世祖将即大位,军府造次,不晓朝章。

爰素谙其事,既至,莫不喜说,以兼太常丞,撰立仪注。

孝建初,补尚书水部郎,转为殿中郎,兼右丞。

孝建三年,索虏寇边,诏问群臣防御之策,爰议曰:诏旨“虏犯边塞,水陆辽远,孤城危棘,复不可置”。

臣以戎虏猖狂,狡焉滋广,列卒拟候,伺觇间隙,不劳大举,终莫永宁。

然连于千里,费固巨万,而中兴造创,资储未积,是以齐斧徘徊,朔气稽扫。

今皇运洪休,灵威遐慑,蠢尔遗烬,惧在诛剪,思肆蜂虿,以表有馀,虽不敢深入济、沛,或能草窃边塞。

羽林鞭长,太仓遥阻,救援之日,势不相及。

且当使缘边诸戍,练卒严城,凡诸督统,聚粮蓄田,筹计资力,足相抗拟。

小镇告警,大督电赴,坞壁邀断,州郡犄角,傥有自送,可使匹马不反。

诏旨“胡骑倏忽,抄暴无渐,出耕见虏,野粒资寇,比及少年,军实无拟,江东根本,不可俱竭,宜立何方,可以相赡?

”臣以为方镇所资,实宜且田且守,若使坚壁而春垦辍耕,清野而秋登莫拟,私无生业,公成虚罄,远引根本,二三非宜。

救之之术,唯在尽力防卫,来必拒战,去则邀蹑,据险保隘,易为首尾。

胡马既退,则民丰禀实,比及三载,可以长驱。

诏旨“贼之所向,本无前谋,兵之所进,亦无定所。

比岁戎戍,仓库多虚,先事聚众,则消费粮粟,敌至仓卒,又无以相应。

”臣以为推锋前讨,大须资力,据本应末,不俟多众。

今寇无倾国豕突,列城势足唇齿,养卒得勇,所任得才,临事而惧,应机无失,岂烦空聚兵众,以待未然。

诏旨“戎狄贪婪,唯利是规,不挫凶图,奸志岁结。

”臣以为不击则必侵掠,侵掠不已,则民失农桑。

农桑不收,则王戍不立,为立之方,击之为要。

诏旨“若令边地岁惊,公私失业,经费困于遥输,远图决无遂事,寝弊赞略,逆应有方”。

臣以为威虏之方,在于积粟塞下。

若使边民失业,列镇寡储,非唯无以远图,亦不能制其侵抄。

今当使小戍制其始寇,大镇赴其入境,一被毒手,便自吹齑鸟逝矣。

寻即真,迁左丞。

先是元嘉中,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创国史。

世祖初,又使奉朝请山谦之、南台御史苏宝生踵成之。

六年,又以爰领著作郎,使终其业。

爰虽因前作,而专为一家之书。

上表曰:臣闻虞史炳图,原光被之美,夏载昭策,先随山之勤。

天飞虽王德所至,终陟固有资田跃,神宗始于俾乂,上日兆于纳揆。

其在《殷颂》,《长发》玄王,受命作周,实唯雍伯,考行之盛则,振古之弘轨。

降逮二汉,亦同兹义,基帝创乎丰郊,绍祚本于昆邑。

魏以武命《国志》,晋以宣启《阳秋》,明黄初非更姓之本,泰始为造物之末,又近代之令准,式远之鸿规。

典谟缅邈,纪传成准,善恶具书,成败毕记。

然馀分紫色,滔天泯夏,亲所芟夷,而不序于始传,涉、圣、卓、绍,烟起云腾,非所诛灭,而显冠乎首述,岂不以事先归之前录,功偕著之后撰。

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浇季,钟经纶之屯极,拥玄光以凤翔,秉神符而龙举,劋定鲸鲵,天人伫属。

晋禄数终,上帝临宋,便应奄膺珣宇,对越神工,而恭服勤于三分,让德迈于不嗣,其为巍巍荡荡,赫赫明明,历观逖闻,莫或斯等。

宜依衔书改文,登舟变号,起元义熙,为王业之始,载序宣力,为功臣之断。

其伪玄纂窃,同于新莽,虽灵武克殄,自详之晋录。

及犯命干纪,受戮霸朝,虽揖禅之前,皆著之宋策。

国典体大,方垂不朽,请外详议,伏须遵承。

于是内外博议,太宰江夏王义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议,宜以义熙元年为断。

散骑常侍巴陵王休若、尚书金部郎檀道鸾二人谓宜以元兴三年为始。

太学博士虞和谓宜以开国为宋公元年。

诏曰:“项籍、圣公,编录二汉,前史已有成例。

桓玄传宜在宋典,馀如爰议。

” 七年,爰迁游击将军。

其年,世祖南巡,权以本官兼尚书左丞,车驾还宫,罢。

明年,又兼左丞,著作兼如故。

世祖崩,营景宁陵,爰以本官兼将作大匠。

爰便僻善事人,能得人主微旨,颇涉书传,尤悉朝仪。

元嘉初便入侍左右,预参顾问,既长于附会,又饰以典文,故为太祖所任遇。

大明世,委寄尤重,朝廷大体仪注,非爰议不行。

虽复当时硕学所解过人者,既不敢立异议,所言亦不见从。

世祖崩,公除后,晋安王子勋侍读博士咨爰宜习业与不?

爰答:“居丧读丧礼,习业何嫌。

” 少日,始安王子真博士又咨爰,爰曰:“小功废业,三年丧何容读书。

”其专断乖谬皆如此。

前废帝凶暴无道,殿省旧人,多见罪黜,唯爰巧于将迎,始终无迕。

诛群公后,以爰为黄门侍郎,领射声校尉,著作如故。

封吴平县子,食邑五百户。

宠待隆密,群臣莫二。

帝每出行,常与沈庆之、山阴公主同辇,爰亦预焉。

太宗即位,例削封,以黄门侍郎改领长水校尉,兼尚书左丞。

明年,除太中大夫,著作并如故。

爰秉权日久,上昔在籓,素所不说。

及景和世,屈辱卑约,爰礼敬甚简,益衔之。

泰始三年,诏曰:夫事君无礼,教道弗容。

讪上炫己,人伦所弃。

太中大夫徐爰拔迹厮猥,推斥饕逢,遂官参时望,门伍豪族,迁位转荣,莫非超荷。

而谄侧轻险,与性自俱,利口谗妄,自少及长,奉公在事,厘毫蔑闻,初无愧满,常有窥进。

先朝尝以刍辈之中,粗有学解,故得渐蒙驱策,出入两宫。

太初伪立,尽心佞事,义师已震,方得南奔。

及孝武居统,唯极谄谀,附会承旨,专恣厥性,致使治政苛纵,兴造乖法,损德害民,皆由此竖。

景和悖险,深相赞协,苟取偷存,罔顾节义,任算设数,取合人主,崎岖奸矫,所志必从,故历事七朝,白首全贵。

自以体含德厚,识鉴机先,迷涂遂深,罔知革悟。

朕拨乱反正,勋济天下,灵祗助顺,群逆必夷,况爰恩养,而无输效,遂内挟异心,著于形迹,阳愚杜口,罔所陈闻,惰事缓文,庶申诡略。

当今朝列贤彦,国无佞邪,而秉心弗纯,累蠹时政。

以其自告之辰,用赐归老之职,荣礼优崇,宁非号饕过。

不谓潜怨斥外,进竞不已,勤言托意,触遇斯发。

小人之情,虽所先照,犹许其当改,未忍加法。

遂恃朕仁弘,必永容贷。

昨因觞宴,肆意讥毁,谓制诏所为,皆资傍说。

又宰辅无断,朝要非才,恃老与旧,慢戾斯甚。

比边难未静,安众以惠,戎略是务,政网从简,故得使此小物,乘宽自纵。

乃合投畀豺虎,以清王猷,但朽悴将尽,不足穷法,可特原罪,徙付交州。

爰既行,又诏曰:“八议缓罪,旧在一条。

五刑所抵,耆必加贷。

徐爰前后衅迹,理无可申,废弃海埵,实允国宪。

但蚤蒙朕识,曲矜愚朽,既经大宥,思沾殊渥。

可特除广州统内郡。

”有司奏以为宋隆太守。

除命既下,爰已至交州,值刺史张牧病卒,土人李长仁为乱,悉诛北来流寓,无或免者。

长仁素闻爰名,以智计诳诱,故得无患。

久之听还,仍除南康郡丞。

太宗崩,还京都,以爰为南济阴太守,复除中散大夫。

元徽三年,卒,时年八十二。

阮佃夫,会稽诸暨人也。

元嘉中,出身为台小史。

太宗初出阁,选为主衣。

世祖召还左右,补内监。

永光中,太宗又请为世子师,甚见信待。

景和末,太宗被拘于殿内,住在秘书省,为帝所疑,大祸将至,惶惧计无所出。

佃夫与王道隆、李道儿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谋共废立。

时直阁将军柳光世亦与帝左右兰陵缪方盛、丹阳周登之有密谋,未知所奉。

登之与太宗有旧,方盛等乃使登之结佃夫,佃夫大说。

先是,帝立皇后,普暂彻诸王奄人,太宗左右钱蓝生亦在其例。

事毕,未被遣,密使蓝生候帝,虑事泄,蓝生不欲自出,帝动止辄以告淳于文祖,令文祖报佃夫。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时,帝出幸华林园,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佑、山阴公主并侍侧。

太宗犹在秘书省,不被召,益忧惧。

佃夫以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又告主衣吴兴寿寂之、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产之又语所领细铠将临淮王敬则,幼又告中书舍人戴明宝,并响应。

明宝、幼欲取其日向晓,佃夫等劝取开鼓后。

幼豫约勒内外,使钱蓝生密报建安王休仁等。

时帝欲南巡,腹心直阁将军宋越等其夕并听出外装束,唯有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是柳光世乡人,光世要之,僧整即受命。

姜产之又要队副阳平聂庆及所领壮士会稽富灵符、吴郡俞道龙、丹阳宋逵之、阳平田嗣,并聚于庆省。

佃夫虑力少不济,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

” 时巫觋云:“后堂有鬼。

”其夕,帝于竹林堂前,与巫共射之。

建安王休仁等山阴主并从。

帝素不说寂之,见辄切齿。

寂之既与佃夫成谋,又虑祸至,抽刀前入。

姜产之随其后,淳于文祖、缪方盛、周登之、富灵符、聂庆、田嗣、王敬则、俞道龙、宋逵之又继进。

休仁闻行声甚疾,谓休佑曰:“事作矣。

”相随奔景阳山。

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乃走,寂之追而殒之。

事定,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后令,除狂主。

今已平定。

”太宗即位,论功行赏,寿寂之封应城县侯,食邑千户。

姜产之汝南县侯,佃夫建城县侯,食邑八百户。

王道隆吴平县侯,淳于文祖阳城县侯,食邑各五百户。

李道儿新涂县侯,缪方盛刘阳县侯,周登之曲陵县侯,食邑各四百户。

富灵符惠怀县子,聂庆建阳县子,田嗣将乐县子,王敬则重安县子,俞道龙茶陵县子,宋逵之零陵县子,食邑各三百户。

佃夫迁南台侍御史。

薛索儿渡淮为寇,山阳太守程天祚又反,佃夫与诸军讨之,破索儿,降天祚。

迁龙骧将军、司徒参军,率所领南助赭圻,转太子步兵校尉、南鲁郡太守,侍太子于东宫。

太始四年,以破薛索儿功,增封二百户,并前千户。

以本官兼游击将军,假宁朔将军,与辅国将军兼骁骑将军孟次阳与二卫参员直。

次阳字崇基,平昌安丘人也。

泰始初,为山阳王休佑骠骑参军。

薛安都子道标攻合肥,次阳击破之,以功封攸县子,食邑三百户。

历右军、骠骑参军。

六年,出为辅师将军、兖州刺史,戍淮阴。

立北兖州,自此始也。

进号冠军将军。

元徽四年,卒。

时佃夫、王道隆、杨运长并执权柄,亚于人主。

巢、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

尝值正旦应合朔,尚书奏迁元会,佃夫曰:“元正庆会,国之大礼,何不迁合朔日邪?

”其不稽古如此。

大通货贿,凡事非重赂不行。

人有饷绢二百匹,嫌少,不答书。

宅舍园池,诸王邸第莫及。

妓女数十,艺貌冠绝当时,金玉锦绣之饰,宫掖不逮也。

每制一衣,造一物,京邑莫不法效焉。

于宅内开渎,东出十许里,塘岸整洁,泛轻舟,奏女乐。

中书舍人刘休尝诣之,值佃夫出行,中路相逢,要休同反。

就席,便命施设,一时珍羞,莫不毕备。

凡诸火剂,并皆始熟,如此者数十种。

佃夫尝作数十人馔,以待宾客,故造次便办,类皆如此,虽晋世王、石,不能过也。

泰始初,军功既多,爵秩无序,佃夫仆从附隶,皆受不次之位。

捉车人虎贲中郎,傍马者员外郎。

朝士贵贱,莫不自结,而矜傲无所降意,入其室者,唯吴兴沈勃、吴郡张澹数人而已。

泰豫元年,除宁朔将军、淮南太守,迁骁骑将军,寻加淮陵太守。

太宗晏驾,后废帝即位,佃夫权任转重,兼中书通事舍人,加给事中、辅国将军,馀如故。

欲用张澹为武陵郡,卫将军袁粲以下皆不同,而佃夫称敕施行,粲等不敢执。

元徽三年,迁黄门侍郎,领右卫将军,太守如故。

明年,改领骁骑将军。

其年,迁使持节、督南豫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犹管内任。

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增邑五百户。

时废帝猖狂,好出游走,始出宫,犹整羽仪,引队仗。

俄而弃部伍,单骑与数人相随,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内外莫不惧忧。

佃夫密与直阁将军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于天宝谋共废帝,立安成王。

五年春,帝欲往江乘射雉。

帝每北出,常留队仗在乐游苑前,弃之而去。

佃夫欲称太后令唤队仗还,闭城门,分人守石头、东府,遣人执帝废之,自为扬州刺史辅政。

与幼等已成谋,会帝不成向江乘,故其事不行。

于天宝因以其谋告帝,帝乃收佃夫、幼、伯宗于光禄外部,赐死。

佃夫、幼罪止身,其馀无所问。

佃夫时年五十一。

幼,泰始初为外监,配张永诸军征讨,有济办之能,遂官涉三品,为奉朝请、南高平太守,封安浦县侯,食邑二百户。

于天宝,其先胡人,预竹林堂功。

元徽中,自陈功劳,求加封爵,乃封为鄂县子,食邑二百户。

发佃夫之谋,以为清河太守,右军将军。

升明元年,出为山阳太守。

齐王以其反覆,赐死。

寿寂之,泰始初,以军功增邑二百户。

为羽林监,迁太子屯骑校尉,寻加宁朔将军、南泰山太守。

多纳货贿,请谒无穷,有一不从,切齿骂詈,常云:“利刀在手,何忧不办。

”鞭尉吏,斫逻将。

七年,为有司所奏,徙送越州,行至豫章,谋欲逃叛,乃杀之。

姜产之,泰始初,以军功增邑二百户。

为晋平王休佑骠骑中兵参军,龙骧将军、南济阴太守。

三年北伐,与虏战,军败见杀。

追赠左军将军,太守如故。

李道儿,临淮人。

本为湘东王师,稍至湘东国学官令。

太宗即位,稍进至员外散骑侍郎,淮陵太守。

泰始二年,兼中书通事舍人,转给事中。

四年,病卒。

王道隆,吴兴乌程人。

兄道迄,涉学善书,形貌又美,吴兴太守王韶之谓人曰:“有子弟如王道迄,无所少。

”始兴王浚以为世子师。

以书补中书令史。

道隆亦知书,为主书书吏,渐至主书。

世祖使传命,失旨,遣出,不听复入六门。

太宗镇彭城,以补典签,署内监。

及即位,为南台侍御史,稍至员外散骑侍郎,南兰陵太守。

泰始二年,兼中书通事舍人。

以破晋陵功,增邑百户,并前六百户。

五年,出侍东宫,复兼中书通事舍人。

后废帝即位,自太子翊军校尉迁右军将军,太守、兼舍人如故。

道隆为太宗所委,过于佃夫,和谨自保,不妄毁伤人。

执权既久,家产丰积,豪丽虽不及佃夫,而精整过之。

元徽二年,太尉桂阳王休范奄至新亭,佃夫留守殿内,而道隆领羽林精兵向朱雀门。

时贼已至航南,道隆忽召镇军将军刘勔于石头,勔至,命开航,道隆怒曰:“贼至但当急击,宁可开航自弱邪!

”勔不敢复言。

催勔进战,勔度航便败,贼乘胜径进,道隆弃众走向台,所乘马连耸局不肯前,遂为贼兵及,见杀。

事平,车驾临哭,赠辅国将军、益州刺史。

子法贞嗣。

齐受禅,国除。

杨运长,宣城怀安人。

初为宣城郡吏,太守范晔解吏名。

素善射,太宗初为皇子,出运长为射师。

性谨悫,为太宗所委信。

及即位,亲遇甚厚,与佃夫、道隆、李道儿等并执权要,稍至员外散骑侍郎,南平昌太守。

泰始七年,出侍东宫。

后废帝即位,与佃夫俱兼通事舍人,加龙骧将军,转给事中。

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南城县子,食邑八百户。

元徽三年,自安成王车骑中兵参军,迁后军将军,兼舍人如故。

运长质木廉正,治身甚清,不事园宅,不受饷遗,而凡鄙无识知,唯与寒人潘智、徐文盛厚善,动止施为,必与二人量议。

文盛为奉朝请,预平桂阳王休范,封广晋县男,食邑四百户。

顺帝即位,出运长为宁朔将军、宣城太守,寻去郡还家。

沈攸之反,运长有异志,齐王遣骠骑司马崔文仲讨诛之。

史臣曰:竭忠尽节,仕子恒图。

随方致用,明君盛典。

旧非本旧,因新以成旧者也。

狎非先狎,因疏以成狎者也。

而任隔疏情,殊涂一致,权归近狎,异世同规。

虽复汉高之简易,光武之谨厚,犹丰、沛多显,白水先华,况世祖之泥滞鄙近,太宗之拘挛爱习,欲不纷惑床笫,岂可得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宋书·卷九十五·列传第五十五·索虏

〔沈约〕 〔南北朝〕

索头虏姓托跋氏,其先汉将李陵后也。

陵降匈奴,有数百千种,各立名号,索头亦其一也。

晋初,索头种有部落数万家在云中。

惠帝末,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于晋阳为匈奴所围,索头单于猗驰遣军助腾。

怀帝永嘉三年,驰弟卢率部落自云中入雁门,就并州刺史刘琨求楼烦等五县,琨不能制,且欲倚卢为援,乃上言“卢兄驰有救腾之功,旧勋宜录,请移五县民于新兴,以其地处之”琨又表封卢为代郡公。

愍帝初,又进卢为代王,增食常山郡。

其后卢国内大乱,卢死,子又幼弱,部落分散。

卢孙什翼鞬勇壮,众复附之,号上洛公,北有沙漠,南据阴山,众数十万。

其后为苻坚所破,执还长安,后听北归。

鞬死,子开字涉珪代立。

先是,鲜卑慕容垂僭号中山。

晋孝武太元二十一年,垂死,开率十万骑围中山。

明年四月,克之,遂王有中州,自称曰魏,号年天赐。

元年,治代郡桑干县之平城。

立学官,置尚书曹。

开颇有学问,晓天文。

其俗以四月祠天,六月末率大众至阴山,谓之却霜。

阴山去平城六百里,深远饶树木,霜雪未尝释,盖欲以暖气却寒也。

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至于葬送,皆虚设棺柩,立冢椁,生时车马器用皆烧之以送亡者。

开暴虐好杀,民不堪命。

先是,有神巫诫开当有暴祸,唯诛清河杀万民,乃可以免。

开乃灭清河一郡,常手自杀人,欲令其数满万。

或乘小辇,手自执剑击檐辇人脑,一人死,一人代,每一行,死者数十。

夜恒变易寝处,人莫得知,唯爱妾名万人知其处。

万人与开子清河王私通,虑事觉,欲杀开,令万人为内应。

夜伺开独处,杀之。

开临死,曰“清河、万人之言,乃汝等也”是岁,安帝义熙五年。

开次子齐王嗣字木末,执清河王,对之号哭,曰“人生所重者父,云何反逆”逼令自杀,嗣代立,谥开道武皇帝。

十三年,高祖西伐长安,嗣先娶姚兴女,乃遣十万骑屯结河北以救之,大为高祖所破,事在朱超石等传。

于是遣使求和,自是使命岁通。

高祖遣殿中将军沈范、索季孙报使,反命已至河,未济,嗣闻高祖崩问,追执范等,绝和亲。

太祖即位,方遣范等归。

永初三年十月,嗣自率众至方城,遣郑兵将军扬州刺史山阳公达奚斤、吴兵将军广州刺史苍梧公公孙表、尚书滑稽,领步骑二万余人,于滑台西南东燕县界石济南渡,辎重弱累自随。

滑台戍主、宁远将军、东郡太守王景度驰告冠军将军、司州刺史毛德祖,戍虎牢,遣司马翟广率参军庞谘、上党太守刘谈之等步骑三千拒之。

军次卷县土楼,虏徙营滑台城东二里,造攻具,日往胁城。

德祖以滑台戍人少,使翟广募军中壮士,遣宁远将军刘芳之率领,助景度守。

芳之将八十余人,突得入城。

德祖又遣讨虏将军、弘农太守窦应明领五百人,建武将军窦霸领二百五十人,并以水军相继发,咸受翟广节度。

初,亡命司马楚之等常藏窜陈留郡界,虏既南渡,驰相要结,驱扇疆场,大为民患。

德祖遣长社令王法政率五百人据邵陵,将刘怜领二百骑至雍丘以防之。

楚之于白马县袭怜,为怜所破。

会台送军资至,怜往迎之,而酸枣民王玉知怜南,驰以告虏。

虏将滑稽领千乘袭仓垣,兵吏悉逾城散走。

陈留太守严慢为虏所获,虏即用王玉为陈留太守,给兵守仓垣。

十一月,虏悉力攻滑台城,城东北崩坏,王景度出奔。

景度司马阳瓒坚守不动,众溃,抗节不降,为虏所杀。

窦应明击虏辎重于石济,破之,杀贼五百余人,斩其戍主囗连内头、张索儿等。

应明自石济赴滑台,闻城已没,遂进屯尹卯,窦霸驰就翟广。

虏既克滑台,并力向广等,力不敌,引退,转斗而前,二日一夜,裁行十许里。

虏步军续至,广等矢尽力竭,大败,广、霸、谈之等各单身迸还。

虏乘胜遂至虎牢,德祖出步骑欲击之,虏退屯土楼,又退还滑台。

长安、魏昌、蓝田三县民居在虎牢下,德祖皆使入城。

虏别遣黑槊公率三千人至河阳,欲南渡取金墉。

德祖遣振威将军、河阴令窦晃五百人戍小垒,缑氏令王瑜四百人据监仓,巩令臣琛五百人固小平,参军督护张季五百人屯牛兰,又遣将领马队,与洛阳令杨毅合二百骑,缘河上下,随机赴接。

十二月,虏置守于洛川小垒,德祖遣翟广驰往击之,虏退走。

广安立守防,修治城坞,复还虎牢。

豫州刺史刘粹遣治中高道瑾领步骑五百据项,又遣司马徐琼继之,台遣将辅伯遣、姚珍、杜坦、梁灵宰等水步诸军续进。

徐州刺史王仲德率军次湖陆。

黑槊公遣长史将千人逼窦晃、杨毅,晃等逆击,禽之,生获二百人。

其后郑兵将军五千骑掩袭晃等,黑槊渡与并力,四面攻垒,晃等力少众散,晃、毅皆被重创。

虏将安平公鹅青二军七千人南渡,于碻磝东下,至泗渎口,去尹卯百许里。

兖州刺史徐琰委军镇走,于是泰山诸郡并失守。

郑兵与公孙表及宋兵将军、交州刺史交址侯普几万五千骑,复向虎牢,于城东南五里结营,分步骑自成皋开向虎牢外郭西门。

德祖逆击,杀伤百余人,虏退还保营。

镇北将军檀道济率水军北救,车骑将军庐陵王义真遣龙骧将军沈叔狸三千人就豫州刺史刘粹,量宜赴援。

少帝景平元年正月,郑兵分军向洛,攻小垒,小垒守将窦晃拒战,陷没,河南太守王涓之弃金墉出奔。

自虏分军向洛,德祖每战辄破之。

嗣自率大众至邺。

郑兵既克金墉,复还虎牢,德祖于城内穴城,入七丈,二道,出城外,又分作六道,出虏阵后。

募敢死之士四百人,参军范道基率二百人为前驱,参军郭王符、刘规等以二百人为后系,出贼围外,掩袭其后。

虏阵扰乱,斩首数百级,焚烧攻具。

虏虽退散,随复更合。

虏又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安平公涉归幡能健、越兵将军青州刺史临菑侯薛道千、陈兵将军淮州刺史寿张子张模东击青州,所向城邑皆奔走。

冠军将军、青州刺史竺夔镇东阳城,闻虏将至,敛众固守。

龙骧将军、济南太守垣苗率二府郡文武奔就夔。

夔与将士盟誓,居民不入城者,使移就山阻,烧除禾稼,令虏至无所资。

虏众向青州,前后济河凡六万骑。

三月,三万骑前追胁。

城内文武一千五百人,而半是羌蛮流杂,人情骇惧。

竺夔夜遣司马车宗领五百人出城掩击,虏众披退。

间二日,虏步骑悉至,绕城四围,列阵十余里。

至晡退还安水结营,去城二十里,大治攻具,日日分步骑常来逼城。

夔夜使殿中将军竺宗之、参军贾元龙等领百人,于杨水口两岸设伏。

虏将阿伏斤领三百人晨渡水,两岸伏发,虏骑四迸,杀伤数十人,枭阿伏斤首。

虏又进营水南,去城西北四里。

嗣自邺遣兵益虎牢,增围急攻,郑兵于虎牢率步骑三千,攻颍川太守李元德于许昌。

车骑参军王玄谟领千人,助元德守,与元德俱散败。

虏即用颍川人庾龙为颍川太守,领骑五百,并发民丁以戍城。

德祖出军击公孙表,大战,从朝至晡,杀虏数百。

会郑兵军从许昌还,合围,德祖大败,失甲士千余人,退还固城。

嗣又于邺遣万余人从白沙口过河,于濮阳城南寒泉筑垒。

朝议以“项城去虏不远,非轻军所抗,使刘粹召高道瑾还寿阳。

若沈叔狸已进,亦宜且追”粹以虏攻虎牢,未复南向,若便摄军舍项城,则淮西诸郡,无所凭依。

沈叔狸已顿肥口,又不宜便退。

时李元德率散卒二百人至项,刘粹使助高道瑾戍守,请宥其奔败之罪,朝议并许之。

檀道济至彭城,以青、司二州并急,而所领不多,不足分赴,青州道近,竺夔兵弱,先救青州。

竺夔遣人出城作东西南堑,虏于城北三百余步凿长围。

夔遣参军闾茂等领善射五十人,依墙射虏,虏骑数百驰来围墙,墙内纳射,固墙死战。

虏下马步进,短兵接,城上弓弩俱发,虏乃披散。

虏遂填外堑,引高楼四所,虾蟆车二十乘,置长围内。

夔先凿城北作三地道,令通外堑,复凿里堑,内去城二丈作子堑,遣三百余人出地道,欲烧虏攻具。

时回风转焰,火不得燃,虏兵矢横下,士卒多伤,敛众还入。

虏填三堑尽平,唯余子堑,虾蟆车所不及。

虏以橦攻城,夔募人力,于城上系大磨石堆之。

又出于子堑中,用大麻縆张骨骨,攻车近城,从地道中多人力挽令折。

虏复于城南掘长围,进攻逾急。

夔能持重,垣苗有胆干,故能坚守移时。

然被攻日久,城转毁坏,战士多死伤,余众困乏,旦暮且陷,檀道济、王仲德兼行赴之。

刘粹遣李元德袭许昌,庾龙奔迸,将宋晃追蹑,斩龙首。

元德因留绥抚,并上租粮。

虏悦勃大肥率三千余骑,破高平郡所统高平、方与、任城、金乡、亢父等五县,杀略二千余家,杀其男子,驱虏女弱。

兖州刺史郑顺之戍湖陆,以兵卒不敢出。

冠军将军申宣戍彭城,去高平二百余里,惧虏至,移郭外居民,并诸营署,悉入小城。

嗣又遣并州刺史伊楼拔助郑兵攻虎牢,填塞两堑。

德祖随方抗拒,颇杀虏,而将士稍零落。

四月壬申,虏闻道济将至,焚烧器械,弃青州走。

竺夔上言东阳城被攻毁坏,不可守,移镇长广之不其城。

夔以固守功,进号前将军,封建陵县男,食邑四百户。

夔字祖季,东莞人也。

官至金紫光禄大夫。

嗣率大众至虎牢,停三日,自督攻城,不能下,回军向洛阳,留三千人益郑兵。

停洛数日,渡河北归。

虏安平公等诸军从青州退还,径趋滑台。

檀道济、王仲德步军乏粮,追虏不及。

道济于泰山分遣仲德向尹卯,道济停军湖陆。

仲德未至尹卯,闻虏已远,还就道济,共装治水军。

虏安平公诸军就滑台,西就郑兵,共攻虎牢。

虎牢被围二百日,无日不战,德祖劲兵战死殆尽,而虏增兵转多。

虏撞外城,德祖于内更筑三重,仍旧为四,贼撞三城已毁,德祖唯保一城,昼夜相拒,将士眼皆生创,死者太半。

德祖恩德素结,众无离心。

德祖昔在北,与虏将公孙表有旧,表有权略,德祖患之,乃与交通音问,密遣人说郑兵,云表与之连谋,每答表书,辄多所治定。

表以书示郑兵,郑兵倍疑之,言于嗣,诛表。

虏众盛,檀道济诸救军并不敢进。

刘粹据项城,沈叔狸屯高桥。

二十一日,虏作地道偷城内井,井深四十丈,山势峻峭,不可得防。

至其月二十三日,人马渴乏饥疫,体皆干燥,被创者不复出血。

虏因急攻,遂克虎牢。

自德祖及翟广、窦霸,凡诸将佐及郡守在城内者,皆见囚执,唯上党太守刘谈之、参军范道基将二百人突围南还。

城将溃,将士欲扶德祖出奔,德祖曰“我与此城并命,义不使此城亡而身在也”嗣重其固守之节,勒众军生致之,故得不死。

司空徐羡之、尚书傅亮、领军将军谢晦表曰“去年逆虏纵肆,陵暴河南,司州刺史臣德祖竭诚尽力,抗对强寇,孤城独守,将涉期年,救师淹缓,举城沦没,圣怀垂悼,远近嗟伤。

陛下殷忧谅暗,委政自下,臣等谋猷浅蔽,托付无成,遂令致节之臣,抱忠倾覆,将士歼辱,王略亏挫,上坠先规,下贻国耻。

稽之朝典,无所辞责。

虽有司挠笔,未加准绳,岂宜尸禄,昧安殊宠,乞蒙屏固,以申国法”不许。

德祖,荥阳南武阳人也。

晋末自乡里南归。

初为冠军参军、辅国将军,道规为荆州,德祖为之将佐。

复为高祖太尉参军。

高祖北伐,以为王镇恶龙骧司马。

加建武将军。

为镇恶前锋,斩贼宁朔将军赵玄石于柏谷,破弘农太守尹雅于梨城,又破贼大帅姚难于泾水,斩其镇北将军姚强。

镇恶克立大功,盖德祖之力也。

长安平定,以为龙骧将军、扶风太守,仍迁秦州刺史,将军如故。

时佛佛虏为寇,复以德祖为王镇恶征虏司马,寻复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参军、南安太守,将军如故。

复徙冯翊太守。

高祖东还,以德祖督司州之河东平阳二郡诸军、辅国将军、河东太守,代并州刺史刘遵考戍蒲坂。

长安不守,合部曲还彭城,除世子中兵参军,将军如故。

又除督司州之河东平阳河北雍州之京兆豫州之颍川兖州之陈留九郡军事、荥阳太守,将军如故,又加京兆太守。

高祖践阼,进号冠军。

论前后功,封观阳县男,食邑四百户。

又除督司雍并三州豫州之颍川兖州之陈留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

太祖元嘉六年,死于虏中,时年六十五。

世祖大明元年,以德祖弟子熙祚第二息诩之绍德祖封。

虏既克虎牢,留兵居守,余众悉北归。

少帝曰“故宁远司马、濮阳太守阳瓒,滑台之逼,厉诚固守,投命均节,在危无挠,古之忠烈,无以加之。

可追赠给事中,并存恤遗孤,以慰存亡”尚书令傅亮议瓒家在彭城,宜即以入台绢一百匹,粟三百斛赐给。

文士颜延之为诔焉。

龙骧将军兖州刺史徐琰、东郡太守王景度并坐失守,钳髡居作,琰五岁,景度四岁。

时宣威将军、颍川太守李元德戍许昌,仍除荥阳太守,督二郡军事。

其年十一月,虏遣军并招集亡命,攻逼许昌城,以土人刘远为荥阳太守。

李元德欲出战,兵仗少,至夜,悉排女墙散溃,元德复奔还项城。

虏又围汝阳,太守王公度将十余骑突围奔项城。

虏又破邵陵县,残害二千余家,尽杀其男丁,驱略妇女一万二千口。

刘粹遣将姚耸夫率军助守项城,又遣司马徐琼五百人继之。

虏掘破许昌城,又毁坏钟离城,以立疆界而还。

嗣死,谥曰明元皇帝,子焘字佛狸代立。

母杜氏,冀州人,入其宫内,生焘。

焘年十五六,不为嗣所知,遇之如仆隶。

嗣初立慕容氏女为后,又娶姚兴女,并无子,故焘得立。

壮健有筋力,勇于战斗,忍虐好杀,夷、宋畏之。

攻城临敌,皆亲贯甲胄。

元嘉五年,使大将吐伐斤西伐长安,生禽赫连昌于安定,封昌为公,以妹妻之。

昌弟赫连定在陇上,吐伐斤乘胜以骑三万讨定。

定设伏于陇山弹筝谷破之,斩吐伐斤,尽坑其众。

定率众东还,后克长安,焘又自攻不克,乃分军戍大城而还。

焘常使昌侍左右,常共单马逐鹿,深入山涧。

昌素有勇名,诸将咸谓昌不可亲,寿曰“天命有在,亦何所惧”亲遇如初。

复攻长安,克之,定西走,为吐谷浑慕璝所禽。

赫连氏有名卫臣者,种落在朔方塞外,部落千余户。

朔方以西,西至上郡,东西千余里,汉世徙谪民居之,土地良沃。

苻坚时,卫臣入塞寄田,春来秋去。

坚云中护军贾雍掠其田者,获生口马牛羊,坚悉以还之,卫臣感恩,遂称臣入居塞内,其后渐强盛。

卫臣死,子佛佛骁猛有谋算,远近杂种皆附之。

姚兴与相抗,兴覆军丧众,前后非一,关中为之伤残。

高祖入长安,佛佛震慑不敢动。

高祖东还,即入寇北地。

安西将军义真之归也,佛佛遣子昌破之青泥,俘囚诸将帅,遂有关中,自称尊号,号年曰真兴元年。

京兆人韦玄隐居养志,有高名,姚兴备礼征,不起。

高祖辟为相国掾,宋台通直郎,又并不就。

佛佛召为太子庶子,玄应命。

佛佛大怒,曰“姚兴及刘公相征召,并不起,我有命即至,当以我殊类,不可理其故耶”杀之。

元嘉二年,佛佛死,昌立,至是为焘所兼。

焘西定陇右,东灭黄龙,海东诸国,并遣朝贡。

太祖践阼,便有志北略。

七年三月,诏曰“河南,中国多故,湮没非所,遗黎荼炭,每用矜怀。

今民和年丰,方隅无事,宜时经理,以固疆场。

可简甲卒五万,给右将军到彦之,统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舟师入河。

骁骑将军段宏精骑八千,直指虎牢。

豫州刺史刘德武劲勇一万,以相掎角。

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可权假节,率见力三万,监征讨诸军事。

便速备办,月内悉发”先遣殿中将军田奇衔命告焘“河南旧是宋土,中为彼所侵,今当修复旧境,不关河北”焘大怒,谓奇曰“我生头发未燥,便闻河南是我家地,此岂可得河南。

必进军,今权当敛戍相避,须冬行地净,河冰合,自更取之” 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出镇彭城,总统群帅,告司、兖二州曰: 夫王者之兵,以义德相济,非徒疆理土地,恢广经略,将以大庇苍生,保全黎庶。

是以蒙践霜雪,逾历险难,匡国宁民,肃清四表。

昔我高祖武皇帝,诞膺明命,爰造区夏,内夷篡逆,外宁寇乱,灵武纷纭,雷动风举,响斩龙堆,声浮云、朔,陵天振地,拔山荡海。

于是华域肃清,讴歌允集,王纲帝典,焕哉惟文,太和烟煴,流泽洋溢。

中叶谅暗,委政冢宰,黠虏乘衅,侵侮上国。

遂令司、兖良民,复蹈非所,周、郑遗黎,重隔王化。

圣皇践阼,重光开朗,明哲柔远,以隆中兴,遐夷慕义,云腾波涌。

方将蹈德履信,被艺袭文,增修业统,作规于后,勤施洽于三方,惠和雍于北狄。

夫养鱼者除其猵獭,育禽者去其豺狼,故智士研其虑,勇夫厉其节,嘉谋动苍天,精气贯辰纬。

莫府忝任,禀承庙算,剪爪明衣,誓不顾命,提吴、楚之劲卒,总八州之锐士,红旗绛天,素甲夺日,虎步中原,龙超河渚。

兴云散雨,慰大旱之思。

吊民伐罪,积后己之情。

师以顺动,何征而不克,况乎遵养耆昧,绥复境土而已哉。

昔淮、泗初开,狡徒纵逸,王旅入关,群竖飙扇,襄邑之战,素旗授首,半城之役,伏尸蔽野,支解体分,羽翼摧挫。

加以构难西虏,结怨黄龙,控弦熸灭,首尾逼畏,蜂屯蚁聚,假息旦夕,岂复能超蹈长河,以当堂堂之陈哉。

夫顺从贵速,归德恶晚,赏褒先附,威加后服。

是以秦、赵羁旅,披棒委诚,施绂乘轩,剖符州郡。

慕容、姚泓,恃强作祸,提挈万里,卒婴鈇钺。

皆目前之诚验,往世之所知也。

圣上明发爱恤,以道怀二州士民,若能审决安危,翻然革面,率其支党,归投军门者,当表言天台,随才叙用。

如其迷心不悛,窜首巢穴,长围既周,临冲四至,虽欲壶浆厥篚,其可得乎。

幸加三思,详择利害。

彦之进军,虏悉敛河南一戍归河北。

太祖以前征虏司马、南广平太守尹冲为督司雍并三州豫州之颍川兖州之陈留二郡诸军事、奋威将军、司州刺史,戍虎牢。

十一月,虏大众南渡河,彦之败退,洛阳、滑台、虎牢诸城并为虏所没。

尹冲及司马荥阳太守崔模抗节不降,投堑死。

冲字子顺,天水冀人也。

先为姚兴吏部郎,与兴子广平公弼结党,欲倾兴太子泓。

泓立,冲与弟弘俱逃叛南归。

至是追赠前将军。

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曰“尹冲诚节志概,继踪古烈,以为伤惋,不能已已” 上以滑台战守弥时,遂至陷没,乃作诗曰: 逆虏乱疆埸,边将婴寇仇。

坚城效贞节,攻战无暂休。

覆沈不可拾,离机难复收。

势谢归涂单,于焉见幽囚。

烈烈制邑守,舍命蹈前修。

忠臣表年暮,贞柯见严秋。

楚庄投袂起,终然报强仇。

去病辞高馆,卒获舒国忧。

戎事谅未殄,民患焉得瘳。

抚剑怀感激,志气若云浮。

愿想凌扶摇,弭旆拂中州。

爪牙申威灵,帷幄骋良筹。

华裔混殊风,率土浃王猷。

惆怅惧迁逝,北顾涕交流。

其后,焘又遣使通好,并求婚姻,太祖每依违之。

十七年,焘号太平真君元年。

十九年,虏镇东将军武昌王宜勒库莫提移书益、梁二州,往伐仇池,侵其附属,而移书越诣徐州曰: 我大魏之兴,德配二仪,与造化并立。

夏、殷以前,功业尚矣,周、秦以来,赫赫堂堂,垂耀先代。

逮我烈祖,重之圣明,应运龙飞,廓清燕、赵。

圣朝承王业之资,奋神武之略,远定三秦,西及葱岭,东平辽碣,海隅服从,北暨钟山,万国纳贡,威风所扇,想彼朝野,备闻威德。

往者刘、石、苻、姚,递据三郡,司马琅邪,保守扬、越,绵绵连连,绵历年纪。

数穷运改,宋氏受终,仍晋之旧,远通聘享。

故我朝廷解甲,息心东南之略,是为不欲违先故之大信也。

而彼方君臣,苞藏祸心,屡为边寇。

去庚午年,密结赫连,侵我牢、洛,致师徒丧败,举军囚俘。

我朝廷仁弘,不穷人之非,不遂人之过,与彼交和,前好无改。

昔南秦王杨玄识达天运,于大化未及之前,度越赫连,远归忠款。

玄既即世,弟难当忠节愈固,上请纳女,连婚宸极,任土贡珍,自比内郡,汉南白雉,登俎御羞,朝廷嘉之,授以专征之任。

不图彼朝计疆场之小疵,不相关移,窃兴师旅,亡我宾属。

难当将其妻子,及其同义,告败关下。

圣朝怃然,顾谓群臣曰“彼之违信背和,与牢、洛为三,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是若可忍,孰不可忍”是以分命吾等磬声之臣,助难当报复。

使持节、侍中、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建兴公吐奚爱弼,率南秦王杨难当自祁山南出,直冲建安,令南秦自遣信臣,招集旧户。

使持节、侍中、都督雍梁益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淮阴公皮豹子,员外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南益州刺史、建德公库拔阿浴河引出斜谷,厄白马之险。

散骑常侍、安南将军、雍州刺史、南平公娥后延出自骆谷,直截汉水。

冠军将军、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建平公宗{罒炎},使持节、员外散骑常侍、冠军将军、梁州刺史、顺阳公刘买德,平远将军、永安侯若干内亦千出自子午,东袭梁、汉。

使持节、侍中、都督荆梁南雍三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故晋谯王司马文思,宁远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鲁轨南趋荆州。

使持节、都督洛豫州及河内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淮南王直勒它大翰为其后继。

使持节、侍中、都督梁益宁三州诸军事、领护西戎校尉、安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晋琅邪王司马楚之南趣寿春。

使持节、侍中、都督扬豫兖徐四州诸军事、征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东安公刁雍东趣广陵,南至京口。

使持节、侍中、都督青、兖、徐三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故晋元显子司马天助直趣济南。

十道并进,连营五千,步骑百万,隐隐桓桓。

以此屠城,何城不溃,以此奋击,何坚不摧。

邵陵、践土,区区齐、晋,尚能克胜强楚,以致一匡,况大魏以沙漠之突骑,兼咸、夏之劲卒哉。

若众军就临,将令南海北泛,江湖南溢,高岸垫为浦泽,深谷积为丘陵。

晋余黎民,将云集雾聚,仇池之师,τ区山谷之中,何能自固。

彼之所谓肆忿于目前之小得,以至于败亡之大失也。

昔信陵君济穷鸠之危,义士归之,故我朝廷欲救难当投命之诚,为此举动。

既而爱惜前好,犹复沉吟,多杀生生,在之一亡十,仁者之所不为。

吾等别爱后自驰檄相譬书。

若摄兵还反,复南秦之国,则诸军同罢,好穆如初。

若距我义言,很愎遂往,败国亡身,必成噬齐之悔。

望所列上彼朝,惠以报告。

徐州答移曰: 知以杨难当投命告败,比之穷鸠,欲动众以相存拯。

救危恤难,有国者之所用心。

虽然,移书之言,亦已过矣。

何者。

杨氏先世以来,受晋爵号,修职守藩,为我西服。

十载之中,再造逆乱,号年建义,猖狂妄作,为臣不忠,宜加诛讨。

又知难当称臣彼国,宜是顾畏首尾,两属求全。

果是纯臣,服事于魏,何宜与人和亲,而听臣下纵逸。

昔景平之末,国祚中微,彼乘我内难,侵我司、兖,是以七年治兵,义在经略,三帅涉河,秋毫不犯。

但崇此信誓,不负约言耳。

彼伺我军,仍相掩袭,俘我甲土,剪我边民,是彼有两曲,我有二直也。

司马楚、文思亡命窜伏,鲁轨、刁雍实为虿尾,而拥其逋逃,开其疆场。

元显无子,焉得天助,谬称假托,何足以云。

又讥窃兴师旅,不相关移,若如来言,又非所受。

黄龙国王受我正朔,且渠茂虔父子归款,彼皆残灭俘馘,岂有先言。

况仇池奉晋十世,事宋三叶,九伐所加,何伤于彼。

仆闻师曲为老,义作乱雄,言贵称情,不在夸大。

移书本诣梁、益,而谬来鄙府,大人不远,幸无过谈。

二十年,焘以国授其太子,下书曰“朕承祖宗重光之绪,思阐洪基,恢隆万世。

自经营天下,平暴除逆,扫清不顺,武功既昭,而文教未阐,非所以崇太平之治也。

今者域内安逸,百姓富昌,军国异容,宜定制度,为万世之法。

夫阴阳有往复,四时有代序,授子任贤,安全相附,所以休息疲劳,式固长久,成其禄福,古今不易之典也。

诸朕功臣,勤劳日久,皆当致仕归第,雍容高爵,颐神养寿,朝请随时,飨宴朕前,论道陈谋而已,不须复亲有司苦剧之职。

其令皇太子嗣理万机,总统百揆,更举贤良,以被列职,皆取后进明能,广启选才之路,择人授任而黜陟之。

故孔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

主者明为科制,宣敕施行”于是王公以下上书太子皆称臣,首尾与表同,唯用白纸为异。

是岁,焘伐芮芮虏,大败而还,死者十六七。

不听死家发哀,犯者诛之。

二十三年,虏安南平南府又移书兖州,以南国侨置州,不依城土,多滥北境名号,又欲游猎具区。

兖州答移曰: 夫皇极肇建,实膺神明之符,生民初载,实禀冲和之气。

故司牧之功,宣于上代,仁义之道,兴自诸华。

在昔有晋,混一区宇,九译承风,遐戎向附。

永嘉失御,天网圮裂,石、容、苻、姚,递乘非据,或栖息赵、魏,或保聚邠、岐。

我皇宋属当归历,受终晋氏,北临河、济,西尽咸、汧,吊民代罪,流泽五都。

魏尔时祗德悔祸,思用和辑,交通使命,以祗天衷。

来移所谓分疆画境,其志久定者也。

俄而不恒其信,虞我国忧,侵牢及洛,至于清济。

往岁入河,且欲绥理旧城,是以顿兵南澨,秋毫无犯。

军师不能奉遵庙算,保有成功,回旆之日,重失司、兖。

来移云“不因土立州,招引亡命”夫古有分土,而无分民,德之休明,四方繦负。

昔周道方隆,灵台初构,民之附化,八十万家。

彼不思弘善政,而恐人之弃己,纵威肆虐,老弱无遗。

详观今古,略听舆诵,未有穷凶以延期,安忍而怀众者也。

若必宜因土立州,则彼立徐、扬,岂有其地。

往年贵主献书云“强者为雄”斯则弃德任力,逆行倒施,有一于此,何以能振。

复加欲“游猎具区,观化南国”。

今治道方融,远人必至,开馆饰邸,则有司存。

来岁元辰,天人协庆,鸾旗省方,东巡稽岭。

若欲邀恩,宜赴兹会,怀德贵蚤,无或后期。

又称:驰猎积年,野无飞伏”此邦解网舍前,矜蜫育飗,七泽八薮,禽兽丰硕,虞候蒐算,义非所吝。

三代肆觐,其典虽缺,呼韩入汉,厥仪犹全,馈饩之秩,每存丰厚。

先是,虏中谣言“灭虏者吴也”焘甚恶之。

二十三年,北地泸水人盖吴,年二十九,于杏城天台举兵反虏,诸戎夷普并响应,有众十余万。

焘闻吴反,恶其名,累遣军击之,辄败。

吴上表归顺,曰: 自灵祚南迁,祸缠神土,二京失统,豹狼纵毒,苍元蹈犬噬之悲,旧都哀荼蓼之痛。

臣以庸鄙,杖义因机,乘寇虏天亡之期,藉二州思奋之愤,故创迹天台,爰暨咸、雍。

义风一鼓,率土响同,威声既张,士卒效勇,师不崇朝,群狡震裂,殄逆鳞于函关,扫凶迹于秦土,非仰协宋灵,俯允群愿,焉能若斯者哉。

今平城遗虐,连兵大坛,东西狼顾,威形莫接,长安孤危,河、洛不戍,平阳二孽,世连土宇,拥率部落,控弦五万,东屯潼塞,任质军门。

私署安西将军常山白广平练甲高平,进师汧、陇。

北漠护军结驷连骑,提戈载驱。

胡兰洛生等部曲数千,拟击伪镇,阖境颙颙,仰望皇泽。

伏愿陛下给一旅之众,北临河、陕,赐臣威仪,兼给戎械,进可以厌捍凶寇,覆其巢窟,退可以宣国威武,镇御旧京。

使中都有鸣鸾之响,荒余怀来苏之德。

谨遣使人赵绾驰表丹诚。

焘遣军屡败,乃自率大众攻之。

吴又上表曰: 臣闻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昔中都失统,九域分崩,群凶丘列于天邑,飞鸮鸱目于四海。

先皇慈怀内发,愍及戎荒,剪伪羌于长安,雪黎民之荼炭,政教既被,民始宁苏。

天未忘难,祸乱仍起,猃狁侏张,侵暴中国,使长安为豺狼之墟,邺、洛为蜂蛇之薮,纵毒生民,虐流兆庶,士女能言,莫不叹愤。

倾首东望,仰希拯接,咸同旱苗之待天泽,赤子之望慈亲。

臣仰恩天时,以义伐暴,辄东西结连,南北树党,五州同盟,迭相要契。

仰冯威灵,千里云集,冀廓除棒莽,以待王师,义夫始臻,莫不瓦解。

虏主二月四日倾资倒库,与臣连营,接刃交锋,无日不战,获贼过半,伏尸蔽野。

伏愿特遣偏师,赐垂拯接。

若天威既震,足使奸虏溃亡,遗民小大,咸蒙生造。

太祖诏曰“北地盖吴,起众秦川,华戎响附,奋其义勇,频烦克捷,屡遣表疏,远效忠款,志枭逆虏,以立勋绩。

宜加爵号,褒奖乃诚,可以为使持节、都督关陇诸军事、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北地郡公。

使雍、梁遣军界上,以相援接” 焘攻吴大小数十战,不能克。

太祖遣使送雍、秦二州所统郡及金紫以下诸将印合一百二十一纽与吴,使随宜假授。

屠各反叛,吴自攻之,为流矢所中,死。

吴弟吾生率余众入木面山,皆寻破散。

其年,太原民颜白鹿私行入荒,为虏所录,相州刺史欲杀之,白鹿诈云“青州刺史杜骥使其归诚”。

相州刺史送白鹿至桑干,焘喜曰“我外家也”使其司徒崔浩作书与骥,使司徒祭酒王琦赍书随白鹿南归。

遣从弟高梁王以重军延骥,入太原界,攻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恬击破之。

杜骥遣其宁朔府司马夏侯祖欢、中兵参军吉渊驰往赴援,虏破略太原,得四千余口,牛六千余头。

寻又寇兖、青、冀三州,遂及清东,杀略甚众。

太祖思弘经略,诏群臣曰: 吾少览篇籍,颇爱文义,游玄玩采,未能息卷。

自缨绋世务,情兼家国,徒存日昃,终有惭德。

而区宇未一,师馑代有,永言斯瘼,弥干其虑。

加疲疾稍增,志随时往,属思之功,与事而废。

残虐游魂,齐民涂炭,乃眷北顾,无忘弘拯。

思总群谋,扫清逋逆,感慨之来,遂成短韵。

卿等体国情深,亦当义笃其怀也。

诗曰:季父鉴祸先,辛生识机始。

崇替非无征,兴废要有以。

自昔沦中畿,倏焉盈百祀。

不睹南云阴,但见胡风起。

乱极治必形,涂泰由积否。

方欲涤遗氛,矧乃秽边鄙。

眷言悼斯民,纳隍良在己。

逝将振宏罗,一麾同文轨。

时乎岂再来。

河清难久俟。

骀驷安局步,骐骥志千里。

梁傅畜义心,伊相抱深耻。

赏契将谁寄,要之二三子。

无令齐晋朝,取愧邹鲁士。

时疆场埸多相侵盗。

二十五年,虏宁南将军、豫州刺史北井侯若库辰树兰移书豫州曰: 仆以不德,荷国荣宠,受任边州,经理民物,宣播政化,鹰扬万里,虽尽节奉命,未能令上化下布,而下情上达也。

比者以来,边民扰动,互有反逆,无复为害,自取诛夷。

死亡之余,雉菟逃窜,南入宋界,聚合逆党,频为寇掠,杀害良民,略取资财,大为民患。

此之界局,与彼通连,两民之居,烟火相接,来往不绝,情伪繁兴。

是以南奸北入,北奸南叛,以类推之,日月弥甚。

奸宄之人,数得侵盗之利,虽加重法,不可禁止。

仆常申令境局,料其奸源,而彼国牧守,纵不禁御,是以遂至滋蔓,寇扰疆场。

譬犹蚤虱疥癣,虽为小疴,令人终岁不安。

当今上国和通,南北好合,唯边境民庶,要约不明。

自古列国,封疆有畔,各自禁断,无复相侵,如是可以保之长久,垂之永世。

故上表台阁,驰书明晓,自今以后,魏、宋二境,宜使人迹不过。

自非聘使行人,无得南北。

边境之民,烟火相望,鸡狗之声相闻,至老死不相往来,不亦善乎。

又能此亡彼归,彼亡此致,则自我国家所望于仁者之邦也。

右将军、豫州刺史南平王铄答移曰: 知以边氓扰动,多有叛逆,欲杜绝奸宄,两息民患。

又欲迭送奔亡,禁其来往。

申告嘉贶,实获厥心。

但彼和好以来,矢言每缺,侵轶之弊,屡违义举,任情背畔,专肆暴略,岂唯窃犯王黎,乃害及行使。

顷诛讨蛮髦,事止畿服,或有狐奔鼠窜,逃首北境,而辄便苞纳,待之若旧,资其粮仗,纵为寇贼。

往岁擅兴戎旅,祸加孩耄,罔顾善邻之约,不惟疆域之限。

来示所云,彼并行之,虽丰辞盈观,即事违实,兴嫌长乱,实彼之由,反以为言,将违躬厚之义。

疆场之民,有自来矣,且相期有素,本不介怀。

若于本欲消奸弭暴,永存匪石,宜先谨封守,斥遣诸亡,惊蹄逸镞,不妄入境,则边城之下,外户不闭。

王制严明,岂当独负来信。

若亡命奔越,侵盗彼民,期固刑之所取,无劳远及。

自荷阃外,思阐皇猷,每申敕守宰,务敦义让。

往诚未布,能不愧怍,当重约示,以副至怀。

二十七年,焘自率步骑十万寇汝南。

初,焘欲为边寇,声云猎于梁川。

太祖虑其侵犯淮、泗,乃敕边戍“小寇至,则坚守拒之。

大众来,则拔民户归寿阳”诸戍侦候不明,虏奄来入境,宣威将军陈南顿二郡太守郑绲、绥远将军汝南颍川二郡太守郭道隐并弃城奔走。

虏掠抄淮西六郡,杀戮甚多。

攻围悬瓠城,城内战士不满千人。

先是,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徐遵之去郡,南平王铄时镇寿阳,遣左军行参军陈宪行郡事。

宪婴城固守,焘尽锐以攻之,宪自登郭城督战。

起楼临城,飞矢雨集,冲车攻破南城,宪于内更筑捍城,立栅以补之。

虏肉薄攻城,死者甚众,宪将士死伤亦过半。

焘唯恐寿阳有救兵,不以彭城为虑。

焘遣从弟永昌王库仁真步骑万余,将所略六郡口,北屯汝阳。

时世祖镇彭城,太祖遣队主吴香炉乘驿敕世祖,遣千骑,赍三日粮袭之。

世祖发百里内马,得千五百匹。

众议举别驾刘延孙为元帅,延孙辞不肯行,举参军刘泰之自代。

世祖以问司马王玄谟、长史张畅,畅等并赞成之。

乃分为五军,以泰之为元帅,与安北骑兵行参军垣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国左常侍杜幼文五人,各领其一。

谦之领泰之军嗣殿中将军程天祚督战,至谯城,更简阅人马,得精骑千一百匹,直向汝阳。

虏不意奇兵从北来,大营在汝阳北,去城三里许。

泰之等至,虏都不觉,驰入袭之,杀三千余人,烧其辎重。

营内有数区毡屋,屋中皆有帐,器仗甚精,食具皆是金银,帐内诸大主帅,悉杀之。

诸亡口悉得东走,大呼云“官军痛与手”虏众一时奔散,因追之,行已经日,人马疲倦,引还汝南。

城内有虏一幢,马步可五百,登城望知泰之无后继,又有别帅钜鹿公余嵩自虎牢至,因引出击泰之。

泰之军未食,旦战已疲劳,结阵未及定,垣谦之先退,因是惊乱,弃仗奔走。

行迷道趋溵水,水深岸高,人马悉走水争渡,泰之独不去,曰“丧败如此,何面复还”下马坐地,为虏所杀。

肇之溺水死,天祚为虏所执,谦之、定、幼文及将士免者九百余人,马至者四百匹。

世祖降安北之号为镇军将军,玄谟、延孙免官,畅免所领沛郡,谦之伏诛,定、幼文付尚方。

焘初闻汝阳败,又传彭城有系军,大惧,谓其众曰“但闻淮南遣军,乃复有奇兵出。

今年将堕人计中”即烧攻具,欲走。

会泰之死问续至,乃停寿阳。

遣刘康祖救悬瓠,焘亦遣任城公拒康祖,与战破之,斩任城。

焘攻城四十二日不拔,死者甚多,任城又死,康祖救军渐进,乃委罪大将,多所斩戮,倍道奔走。

太祖嘉宪固守,诏曰“右军行参军、行汝南新蔡二郡军事陈宪,尽力捍御,全城摧寇,忠敢之效,宜加显擢,可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又以布万匹委宪分赐汝南城内文武吏民战守勤劳者。

焘虽不克悬瓠,而虏掠甚多,南师屡无功,为焘所轻侮。

与太祖书曰: 彼前使间谍,詃略奸人,窃闻朱修之、申谟,近复得胡崇之,败军之将,国有常刑,乃皆用为方州,虞我之隙,以自慰庆。

得我普钟蔡一竖子,何所损益,无异得我举国之民,厚加奉养。

禽我卑将卫拔,非其身,各便锁腰苦役以辱之。

观此所行,足知彼之大趣,辨校以来,非一朝一夕也。

顷关中盖吴反逆,扇动陇右氐、羌,彼复使人就而诱劝之。

丈夫遗以弓矢,妇人遗以环钏,是曹正欲谲诳取赂,岂有远相顺从。

为大丈夫之法,何不自来取之,而以货詃引诱我边民,募往者复除七年,是赏奸人也。

我今来至此土,所得多少,孰与彼前后得我民户邪。

彼今若欲保全社稷,存刘氏血食者,当割江以北输之,摄守南度,如此释江南使彼居之。

不然,可善敕方镇、刺史、守宰,严供张之具,来秋当往取扬州,大势已至,终不相纵。

顷者往索真珠珰,略不相与,今所馘截髑髅,可当几诈珠珰也。

彼往日北通芮芮,西结赫连、蒙逊、吐谷浑,东连冯弘、高丽。

凡此数国,我皆灭之。

以此而观,彼岂能独立。

芮芮吴提以死,其子菟害真袭其凶迹,以今年二月复死。

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

彼若不从命,来秋当复往取。

以彼无足,故不先致讨。

诸方已定,不复相释。

我往之日,彼作何方计,为堑城自守,为筑垣以自鄣也。

彼土小雨,水便迫掖,彼能水中射我也。

我显然往取扬州,不若彼翳行窃步也。

彼来侦谍,我已禽之放还,其人目所尽见,委曲善问之。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疾其勇功,不能容。

有臣如此,尚杀之,乌得与我校邪。

彼非敌也。

彼常愿欲共我一过交战,我亦不痴,复不是苻坚。

何时与彼交战,昼则遣骑围绕,夜则离彼百里宿去,彼人民好,降我者驱来,不好者尽刺杀之。

近有谷米,我都啖尽,彼军复欲食啖何物,能过十日邪。

彼吴人正有斫营伎,我亦知彼情,离彼百里止宿,虽彼军三里安逻,使首尾相次,募人裁五十里,天自明去,此募人头何得不输我也。

彼谓我攻城日,当掘堑围守,欲出来斫营,我亦不近城围彼,止筑堤引水,灌城取之。

彼扬州城南北门有两江水,此二水引用,自可如人意也。

知彼公时旧臣,都已杀尽,彼臣若在,年几虽老,犹有智策,今已杀尽,岂不天资我也。

取彼亦不须我兵刃,此有能祝婆罗门,使鬼缚彼送来也。

此后复求通和,闻太祖有北伐意,又与书曰“彼此和好,居民连接,为日已久,而彼无厌,诱我边民,其有往者,复之七年。

去春南巡,因省我民,即使驱还。

自天地启辟已来,争天下者,非唯我二人而已。

今闻彼自来,设能至中山及桑干川,随意而行,来亦不迎,去亦不送。

若厌其区宇者,可来平城居,我往扬州住,且可博其土地。

伧人谓换易为博。

彼年已五十,未尝出户,虽自力而来,如三岁婴儿,复何知我鲜卑常马背中领上生活。

更无余物可以相与,今送猎白鹿马十二匹并毡药等物。

彼来马力不足,可乘之。

道里来远,或不服水土,药自可疗”其年,大举北讨,下诏曰: 虏近虽摧挫,兽心靡革,驱逼遗氓,复规窃暴。

比得河朔秦雍华戎表疏,归诉困棘,跂望绥拯,潜相纠结,以候王师。

并陈芮芮此春因其来掠,掩袭巢窟,种落畜牧,所亡太半,连岁相持,于今未解。

又猜虐互发,亲党诛残,根本危敝,自相残殄。

芮芮间使适至,所说并符,远输诚款,誓为犄角。

遐迩注情,既宜赴奖,且水雨丰澍,舟楫流通,经略之会,实在兹日。

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等,戈船一万,前驱入河。

使持节、督青冀幽三州徐州之东安东莞二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霄城侯萧斌,推三齐之锋,为之统帅。

持节、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骏,总四州之众,水陆并驱。

太子左卫率始兴县五等侯臧质勒东宫禁兵,统骁骑将军安复县开国侯王方回、建武将军安蛮司马新康县开国男刘康祖、右军参军事梁坦步骑十万,径造许、洛。

使持节、督豫司雍秦并五州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领安蛮校尉南平王铄悉荆、河之师,方轨继进。

东西齐举,宜有董一,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太尉、领司徒、录尚书、太子太傅、国子祭酒江夏王义恭,德望兼崇,风略遐被,即可三府文武,并被以中仪精卒,出次徐方,为众军节度。

别府司空府使所督诸镇,各遣虎旅,数道争先。

督梁南北秦三州诸军事、绥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北秦三州刺史秀之,统辅国将军杨文德、宣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连旗深入,震荡汧、陇。

护军将军、封阳县开国侯萧思话,部龙骧将军杜坦、宁远将军竟陵太守南城县开国侯刘德愿,籍荆雍之劲,揽群师之锐,宜由武关,棱威震氵彦。

指授之宜,委司空义宣议量。

是岁,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献金帛等物,以助国用,下及富室小民,亦有献私财至数十万者。

又以兵力不足,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参议发南兖州三五民丁,父祖伯叔兄弟仕州居职从事、及仕北徐兖为皇弟皇子从事、庶姓主簿、诸皇弟皇子府参军督护国三令以上相府舍者,不在发例,其余悉倩暂行征。

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

又募天下弩手,不问所从,若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

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兖、江四州富有之民,家资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者,并四分换一,过此率讨,事息即还。

历城建武府司马申元吉率马步囗余人向碻磝,取泗渎口。

虏碻磝戍主、济州刺史王买德凭城拒战,元吉破之。

买德弃城走,获奴婢一百四十口,马二百余匹,驴骡二百,牛羊各千余头,毡七百领,粗细车三百五十乘,地仓四十二所,粟五十余万斛,城内居民私储又二十万斛,虏田五谷三百顷,铁三万斤,大小铁器九千余口,余器仗杂物称此。

玄谟攻滑台不克,焘自率大众渡河,玄谟败走。

焘从弟永昌王库仁真发关西兵趋汝、颍,从弟高梁王阿斗泥青州道,焘自碻磝,并南出。

诸镇悉敛民保城。

其十一月至邹山,邹山戍主、宣威将军、鲁阳平二郡太守崔耶利败没。

焘登邹山,见秦始皇刻石,使人排倒之。

遣楚王树洛真、南康侯杜道隽进军清西,至萧城。

步尼公进军清东,至留城。

世祖遣参军马文恭至萧城,江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至留城,并为觇候。

萧城虏偃旗旌,文恭斥候不明,卒与相遇,乃舍汴趣南山。

东至山而虏围合,文恭战败,仅以身免。

玄敬亦与留城虏相值,幢主华钦继其后,虏望玄敬后有军,引去,趋苞桥。

至,欲渡清西,沛县民烧苞桥,夜于林中击鼓。

虏谓官军大至,争渡苞水,水深,溺死殆半。

先是,焘遣员外散骑侍郎王老寿乘驿就太祖乞黄甘,太祖饷甘十簿、甘蔗千挺。

并就求马,曰“自顷岁成民阜,朝野无虞,春末当东巡吴、会,以尽游豫。

临沧海,探禹穴,陟姑苏之台,搜长洲之苑,舟楫虽盛,寡于良驷,想能惠以逸足,令及此行”老寿反命,未出境,虏兵深入,乃录还。

虏又破尉武戍,执戍主左军长兼行参军王罗汉。

先是,南平王铄以三百人配罗汉出戍,而尉武东北有小垒,因据之。

或曰“贼盛不足自固,南依卑林,寇至易以免”罗汉以受命来此,不可辄去。

是日虏攻之,矢尽力屈,遂没。

虏法,获生将,付其三郎大帅,连锁锁颈后。

罗汉夜断三郎头,抱锁亡走,得入盱眙城。

永昌王破刘康祖于尉武,引众向寿阳,自青冈屯孙叔敖冢,胁寿阳城,又焚掠马头、钟离。

南平王铄保城固守。

焘自彭城南出,十二月,于盱眙渡淮,破胡崇之等军。

留尚书韩元兴数千人守盱眙,自率大众南向,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梁王阿斗泥出山阳,永昌王于寿阳出横江。

凡所经过,莫不残害。

寿至瓜步,坏民屋宇,及伐蒹苇,于滁口造箄筏,声欲渡江。

太祖大具水军,为防御之备。

初,领军将军刘遵考率军向彭城,至小涧,虏已断道,召还,与左军将军尹弘守横江,少府刘兴祖守白下,建威将军、黄门侍郎萧元邕守裨洲,羽林左监孟宗嗣守新洲上,建武将军泰容守新洲下,征北中兵参军事向柳守贵洲,司马到元度守蒜山,谘议参军沈昙庆守北固,尚书褚湛之先行京陵,仍守西津,徐州从事史萧尚之守练壁,征北参军管法祖守谯山,徐州从事武仲河守博落,尚书左丞刘伯龙守采石。

寻迁建武将军、淮南太守,仍总守事。

游逻上接于湖,下至蔡洲,陈舰列营,周亘江畔,自采石至于暨阳,六七百里,船舰盖江,旗甲星烛。

皇太子出戍石头城,前将军徐湛之守石头仓城,都水使者乐询、尚书水部郎刘渊之并以装治失旨,付建康。

乘舆数幸石头及莫府山,观望形势。

购能斩佛狸伐头者,封八千户开国县公,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

斩其子及弟、伪相、大军主,封四百户开国县侯,布绢各五千匹。

自此以下各有差。

又募人赍冶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虏,竟不能伤。

焘凿瓜步山为盘道,于其顶设毡屋。

焘不饮河南水,以骆驼负河北水自随,一骆驼负三十斗。

遣使饷太祖骆驼名马,求和请婚。

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

焘得黄甘,即啖之,并大进酃酒,左右有耳语者,疑食中有毒,焘不答,以手指天,而以孙儿示奇曰“至此非唯欲为功名,实是贪结姻援,若能酧酢,自今不复相犯秋毫”又求嫁女与世祖。

二十八年正月朔,焘会于山上,并及土人。

会竟,掠民户,烧邑屋而去。

虏初缘江举烽火,尹弘曰“六夷如此必走”正月二日,果退。

初,太祖闻虏寇逆,焚烧广陵城府船乘,使广陵、南沛二郡太守刘怀之率人民一时渡江。

虏以海陵多陂泽,不敢往。

山阳太守萧僧珍亦敛居民及流奔百姓,悉入城。

台送粮仗给盱眙,贼逼,分留山阳。

又有数万人攻具,当往滑台,亦留付郡。

城内垂万家,战士五千余人。

有白米陂,去郡数里,僧珍逆下诸处水,注令满,须贼至,决以灌之。

虏既至,不敢停,引去。

自广陵还,因攻盱眙,尽锐攻城,三十日不能克,乃烧攻具退走。

焘凡破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杀略不可称计,而其士马死伤过半,国人并尤之。

是岁,焘病死,谥为太武皇帝。

初,焘有六子,长子晃,字天真,为太子。

次曰晋王,焘所住屠苏为疾雷击,屠苏倒,见厌殆死,左右皆号泣,晋王不悲,焘怒赐死。

次曰秦王乌弈肝,与晃对掌国事,晃疾之,诉其贪暴,焘鞭之二百,遣镇桴罕。

次曰燕王。

次曰吴王,名可博真。

次曰楚王,名树洛真。

焘至汝南瓜步,晃私遣取诸营,卤获甚众。

焘归闻知,大加搜检。

晃惧,谋杀焘,焘乃诈死,使其近习召晃迎丧,于道执之,及国,罩以铁笼,寻杀之。

以乌弈肝有武用,以为太子。

会焘死,使嬖人宗爱立博真为后,宗爱、博真恐为弈肝所危,矫杀之而自立,号年承平。

博真懦弱,不为国人所附,晃子浚字乌雷直勤,素为焘所爱,燕王谓国人曰“博真非正,不宜立,直勤嫡孙,应立耳”乃杀博真及宗爱,而立浚为主,号年为正平。

先是,虏宁南将军鲁爽兄弟率众归顺。

二十九年,太祖更遣张永、王玄谟及爽等北伐,青州刺史刘兴祖建议伐河北,曰“河南阻饥,野无所掠,脱意外固守,非旬月可拔,稽留大众,转输方劳。

伐罪吊民,事存急速,今伪帅始死,兼逼暑时,国内猜扰,不暇远赴,关内之众,裁足自守。

愚谓宜长驱中山,据其关要。

冀州已北,民人尚丰,兼麦已向熟,资因为易。

向义之徒,必应响赴,若中州震动,黄河以南,自当消溃。

臣城守之外,可有二千人,今更发三千兵,假别驾崔勋之振威将军,领所发队,并二州望族,从盖柳津直冲中山。

申坦率历城之众,可有二千,骆驿俱进。

较略二军,可七千许人,既入其心腹,调租发车,以充军用。

若前驱乘胜,张永及河南众军,便宜一时济河,使声实兼举。

愚计谬允,宜并建司牧,抚柔初附。

定州刺史取大岭,冀州刺史向井陉,并州刺史屯雁门,幽州刺史塞军都,相州刺史备大行,因事指麾,随宜加授。

畏威欣宠,人百其怀,济河之日,请大统版假。

常忿将率惮于深远,勋之等慷慨之诚,誓必死效。

若能成功,清一可待。

若不克捷,不为大伤。

并催促装束,伏听敕旨”上意止存河南,不纳。

玄谟攻碻磝,不克退还。

世祖即位,索虏求互市,江夏王义恭、竟陵王诞、建平王宏、何尚之、何偃以为宜许。

柳元景、王玄谟、颜竣、谢庄、檀和之、褚湛之以为不宜许。

时遂通之。

大明二年,虏寇青州,为刺史颜师伯所破,退走。

前废帝永光元年,浚死,谥文成皇帝。

子弘之字第豆胤代立。

景和中,北讨徐州刺史义阳王昶,昶单骑奔虏。

太宗泰始初,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逆,四方反,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历城镇主崔道固等,亦各举兵。

虏谋欲纳昶,下书曰: 《易》称“利用行师”,《书》云“恭行天罚”,必观时而后施,因机而后举。

故夏伐有扈,四海以平,晋定吴会,万方以壹。

今宗室衰微,凶难洊起,国有杀君之逆,邦罹崩离之难,起自萧墙,衅流合境。

伪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徐南北兖青冀幽七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仪同三司、徐州刺史义阳王昶,踵微子之踪,蹈项伯之迹,知机体运,归款阙庭,朕锡以显爵,班同亲旧。

昶弟湘东王进不能扶危定倾,退不能降身高谢,阻兵安忍,篡位自立,既无阖闾静乱之功,而有无知悖礼之变,怠弃三正,慢易天常,覆败之征既兆,危亡之应已著。

伪江州刺史晋安王复称大号,自立一隅。

荆郢二州刺史安陆临海王刘子绥、子顼大擅威令,不相祗伏。

徐州刺史彭城镇主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历城镇主崔道固等,皆彼之要藩,惧及祸难,拥众独据,各无定主。

仰观天象,俯察人谋,六军燮伐之期,率土同轨之日。

朕承休烈,属当泰运,思播灵武,廓宁九服,岂可得临万乘之机,遘时来之遇,而不讨其雠逆,振其艰患哉。

今可分命诸军,以行九伐。

使持节征东大将军安定王直勤伐伏玄、侍中尚书左仆射安西大将军平北公直勤美晨、散骑常侍殿中尚书平北将军山阳公吕罗汉,领陇右之众五万,沿汉而东,直指襄阳。

使持节征南大将军勃海王直勤天赐、侍中尚书令安东大将军始平王直勤渴言侯、散骑常侍殿中尚书令安西将军西阳王直勤盖户千,领幽、冀之众七万,滨海而南,直指东阳。

使持节征南将军京兆王直勤子、侍中司徒安南大将军新建王独孤侯尼须、散骑常侍西平公韩道人,领江、雍之众八万,出洛阳,直至寿阳。

使持节征南大将军宜阳王直勤新成、侍中太尉征东大将军直勤驾头拔、羽直征东将军北平公拔敦及义阳王刘昶,领定、相之众十万,出济、兖,直造彭城,与诸军克期同到,会于秣陵。

纳昶反国,定其社稷,使荆、阳沾德义之风,江、汉被来苏之惠。

边疆将吏,不得因宋衰乱,有所侵损,以伤我国家存救之义。

主者明宣所部,咸使闻知,称朕意焉。

既而晋安王子勋事平,太宗遣张永、沈攸之北讨,薛安都大惧,遣使引虏。

虏遣万骑救之,永、攸之败退。

虏攻青、冀二州,并克,执沈文秀、崔道固。

又下书: 朕承天序,临御兆民,思阐皇风,以隆治道。

而荆吴僭傲,跨歭一方,天降其殃,以罚有罪,篡戮发于萧墙,毒害婴于群庶。

徐州刺史薛安都、司州刺史常珍奇,深体逆顺,归诚献款。

遭难已久,饥馑荐臻,或以糊口之功,私力窃盗。

或不识王命,藏窜山薮。

或为囚徒,先被执系,元元之命,甚可哀愍。

其曲赦淮北三州之民,自天安二年正月三十日壬寅昧爽以前,诸犯死罪以下,系囚见徒,一切原遣。

唯子杀父母,孙杀祖父母,弟杀兄,妻杀夫,奴杀主,不从赦例。

若亡命山泽,百日不首,复其初罪。

今阳春之初,东作方兴,三州之民,各安其业,以就农桑。

有饥穷不自存,通其市粜之路,镇统之主,勤加慰纳,遵用轻典,以莅新化。

若绥导失中,令民逃亡,加罪无纵。

其普宣下,咸使闻知朕意焉。

此后虏复和亲,信饷岁至,朝廷亦厚相报答。

泰豫元年,虏狭石镇主白虎公、安阳镇主莫索公、贞阳镇主鹅落生、襄阳王桓天生等,引山蛮马步二万余人,攻围义阳县义阳戍。

司州刺史王赡遣从弟司空行参军思远、抚军行参军王叔瑜击大破之,虏退走。

自索虏破慕容,蛮马二万余人攻围义阳,据有中国,而芮芮虏有其故地,盖汉世匈奴之北庭也。

芮芮一号大檀,又号檀檀,亦匈奴别种。

自西路通京师,三万余里。

僭称大号,部众殷强,岁时遣使诣京师,与中国亢礼,西域诸国焉耆、鄯善、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

无城郭,逐水草畜牧,以毡帐为居,随所迁徙。

其土地深山则当夏积雪,平地则极望数千里,野无青草。

地气寒凉,马牛龁枯啖雪,自然肥健。

国政疏简,不识文书,刻木以记事,其后渐知书契,至今颇有学者。

去北海千余里,与丁零相接。

常南击索虏,世为仇雠,故朝廷每羁縻之。

其东有盘盘国、赵昌国,渡流沙万里,又有粟特国。

太祖世,并奉表贡献。

粟特大明中遣使献生狮子、火浣布、汗血马,道中遇寇,失之。

史臣曰:久矣,匈奴之与中国并也。

自汉氏以前,绵跨年世,纷梗外区,惊震中宇。

周无上算,汉收下策。

魏代分离,种落迁散,数十年间,外郡无风尘之警,边城早开晚闭,胡马不敢南临。

至于晋始,奸黠渐著,密迩畿封,窥候疆场,俘民略畜者,无岁月而阙焉。

元康以后,《风雅》雕丧,五胡递袭,剪覆诸华。

及涉珪以铁马长驱,席卷赵、魏,负其众力,遂与上国争衡矣。

高祖宏图盛略,欲以苞括宇宙为念,逮于悬旗清洛,饮马长泾,北狄恤锐挫锋,闭重崄而自固。

于时戎车外动,王命相属,裳冕委蛇,轺轩继路,旧老怀思古之情,行人或为之殒涕。

自是关、河响动,表里宁壹。

宫车甫晏,戎心外骇,覆我牢、滑,剪我伊、瀍,是以太祖忿之,开定司、兖,而兵无胜略,弃师陨众,委甲横原,捐州亘水,荆、吴锐卒,逸气未摅,偏城孤将,衔冤就虏,遂蹙境延寇,仅保清东。

自是兵摧势弱,边隙稍广,壮骑陵突,鸣镝日至,刍牧年伤,禾麦岁犯。

小则囚虏吏民,大则俘执长守,羽书继涂,奔命相属,青、徐、兖、冀之间萧然矣。

而自木末以来,并有贤才狡算,妙识兵权,深通战术,属鞬凌厉,气冠百夫,故能威服华甸,志雄群虏。

至于狸伐篡伪,弥煽凶威,英图武略,事驾前古,虽冒顿之鸷勇,檀石之骁强,不能及也。

遂西吞河右,东举龙碣,总括戎荒,地兼万里。

虽裂土分区,不及魏、晋,而华氓戎落,众力兼倍。

至乃连骑百万,南向而斥神华,胡旆映江,穹帐遵渚,京邑荷檐,士女喧惶。

天子内镇群心,外御群寇,役竭民徭,费殚府实,举天下以攘之,而力犹未足也。

既而虏纵归师,歼累邦邑,剪我淮州,俘我江县,喋喋黔首,跼高天,蹐厚地,而无所控告。

强者为转尸,弱者为系虏,自江、淮至于清、济,户口数十万,自免湖泽者,百不一焉。

村井空荒,无复鸣鸡吠犬。

时岁唯暮春,桑麦始茂,故老遗氓,还号旧落,桓山之响,未足称哀。

六州荡然,无复余蔓残构,至于乳燕赴时,衔泥靡托,一枝之间,连窠十数,春雨裁至,增巢已倾。

虽事舛吴宫,而歼亡匪异,甚矣哉,覆败之至于此也。

太祖惩祸未深,复兴外略,顿兵坚城,弃甲河上,是我有再败,敌有三胜也。

自此以后,通互市,纳和亲,而侵疆轶戍,于岁连属。

逮泰始构纷,边将外叛,致夷引寇,亡我四州。

高祖劬劳日昃,思一区宇,旍旗卷舒,仅而后克。

后主守文,刑德不树,一举而弃司、兖,再举而丧徐方,华服萧条,鞠为茂草,岂直天时,抑由人事。

夫地势有便习,用兵有短长。

胡负骏足,而平原悉车骑之地。

南习水斗,江湖固舟楫之乡。

代马胡驹,出自冀北。

梗柟豫章,植乎中土,盖天地所以分区域也。

若谓毡裘之民,可以决胜于荆、越,必不可矣。

而曰楼船之夫,可以争锋于燕、冀,岂或可乎。

虞诩所谓“走不逐飞”,盖以我徒而彼骑也。

因此而推胜负,殆可以一言蔽之。

登庐山绝顶望诸峤

〔谢灵运〕 〔南北朝〕

山行非有期,弥远不能辍。

但欲掩昏旦,遂复经圆缺。

扪壁窥龙池,攀枝瞰乳穴。

积峡忽复启,平途俄已绝。

峦垅有合沓,往来无踪辙。

昼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

异趣帖

〔萧衍〕 〔南北朝〕

爱业愈深,一念修怨,永堕异趣君不?

答康乐秋霁诗

〔谢瞻〕 〔南北朝〕

夕霁风气凉,闲房有馀清。

开轩灭华烛,月露皓已盈。

独夜无物役,寝者亦云宁。

忽获愁霖唱,怀劳奏所诚。

叹彼行旅艰,深兹眷言情。

伊余虽寡慰,殷忧暂为轻。

牵率酬嘉藻,长揖愧吾生。

行京口至竹里

〔鲍照〕 〔南北朝〕

高柯危且竦,锋石横复仄。

复涧隐松声,重崖伏云色。

冰闭寒方壮,风动鸟倾翼。

斯志逢凋严,孤游值曛逼。

兼途无憩鞍,半菽不遑食。

君子树令名,细人效命力。

不见长河水,清浊俱不息。

饮马长城窟

〔沈约〕 〔南北朝〕

介马渡龙堆,涂萦马屡回。

前访昌海驿, 杂种宼轮台。

旌幕卷烟雨,徒御犯冰埃。

治西湖诗

〔范雲〕 〔南北朝〕

史氏导漳水,西门溉河潮。

图始未能悦,克终良可要。

拥锸劝年首,提爵劳春朝。

平皋草色嫩,通林鸟声娇。

已集故池鹜,行莳新田苗。

何吁畚筑苦,方欢鱼稻饶。

咏檐前竹

〔沈约〕 〔南北朝〕

萌开箨已垂,结叶始成枝。

繁荫上蓊茸,促节下离离。

风动露滴沥,月照影参差。

得生君户牖,不愿夹华池。

咏风诗

〔谢脁〕 〔南北朝〕

徘徊发红萼,葳蕤动绿葹。

垂杨低复举,新萍合且离。

步檐行袖靡,当户思襟披。

高响飘歌吹,相思子未知。

时拂孤鸾镜,星鬓视参差。

庐陵王墓下作

〔谢灵运〕 〔南北朝〕

晓月发云阳,落日次朱方。

含凄泛广川,洒泪眺连冈。

眷言怀君子,沉痛结中肠。

道消结愤懑,运开申悲凉。

神期恒若存,德音初不忘。

徂谢易永久,松柏森已行。

延州协心许,楚老惜兰芳。

解剑竟何及,抚坟徒自伤。

平生疑若人,通蔽互相妨。

理感深情恸,定非识所将。

脆促良可哀,夭枉特兼常。

一随往化灭,安用空名扬?

举声沥已洒,长叹不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