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三·晋纪三十五

起昭阳单阏,尽阏逢执徐,凡二年。

安皇帝戊元兴二年(癸卯,公元四零三年)春,正月,卢循使司马徐道覆寇东阳。

二月,辛丑,建武将军刘裕击破之。

道覆,循之姊夫也。

乙卯,以太尉玄为大将军。

丁巳,玄杀冀州刺史孙无终。

玄上表请帅诸军扫平关、洛,既而讽朝廷下诏不许,乃云:“奉诏故止。

”玄初欲饬装,先命作轻舸,载服玩、书画。

或问其故,玄曰:“兵凶战危,脱有意外,当使轻而易运。

”众皆笑之。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南燕主备德故吏赵融自长安来,始得母兄凶问,备德号恸吐血,因而寝疾。

司隶校尉慕容达谋反,遣牙门皇璆帅众攻端门,殿中帅侯赤眉开门应之。

中黄门孙进扶备德逾城匿于进舍。

段宏等闻宫中有变,勒兵屯四门。

备德入宫,诛赤眉等。

达出奔魏。

备德优迁徙之民,使之长复不役。

民缘此迭相廕冒,或百室合户,或千丁共籍,以避课役。

尚书韩讠卓请加隐核,备德从之,使讠卓巡行郡县,得廕户五万八千。

泰山贼王始聚众数万,自称太平皇帝,署置公卿。

南燕桂林王镇讨禽之。

临刑,或问其父及兄弟安在,始曰:“太上皇蒙尘于外,征东、征西为乱兵所害。

”其妻怒之曰:“君正坐此口,奈何尚尔!

”始曰:“皇后不知,自古岂有不亡之国!

朕则崩矣,终不改号!

”五月,燕王熙作龙腾苑,方十馀里,役徒二万人。

筑景云山于苑内,基广五百步,峰高十七丈。

秋,七月,戊子,魏主珪北巡,作离宫于豺山。

平原太守和跋奢豪喜名,珪恶而杀之,使其弟毘等就与诀。

跋曰:“A212北土瘠,可迁水南,勉为主计。

”且使之背己,曰:“汝何忍视吾之死也!

”毘等谕其意,诈称使者,逃入秦。

珪怒,灭其家。

中垒将军邓渊从弟尚书晖与跋善,或谮诸珪曰:“毘之出亡,晖实送之。

”珪疑渊知其谋,赐渊死。

南凉王傉檀及沮渠蒙逊互出兵攻吕隆,隆患之。

秦之谋臣言于秦王兴曰:“隆藉先世之资,专制河外,今虽饥窘,尚能自支,若将来丰赡,终不为吾有。

凉州险绝,土田饶沃,不如因其危而取之。

”兴乃遣使征吕超入侍。

隆念姑臧终无以自存,乃因超请迎于秦。

兴遣尚书左仆射齐难、镇西将军姚诘、左王乞伏乾归、镇远将军赵曜帅步骑四万迎隆于河西,南凉王傉檀摄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

八月,齐难等至姑臧,隆素车白马迎于道旁。

隆劝难击沮渠蒙逊,蒙逊使臧莫孩拒之,败其前军。

难乃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弟挐入贡于秦。

难以司马王尚行凉州刺史,配兵三千镇姑臧,以将军阎松为仓松太守,郭将为番禾太守,分戍二城,徙隆宗族、僚属及民万户于长安,兴以隆为散骑常侍,超为安定太守,自馀文武随才擢叙。

初,郭黁常言“代吕者王”,故其起兵,先推王详,后推王乞基。

及隆东迁,王尚卒代之。

黁从乞伏乾归降秦,以为灭秦者晋也,遂来奔,秦人追得,杀之。

沮渠蒙逊伯父中田护军亲信、临松太守孔笃,皆骄恣为民患,蒙逊曰:“乱吾法者,二伯父也。

”皆逼之使自杀。

秦遣使者梁构至张掖,蒙逊问曰:“秃发傉檀为公而身为侯,何也?

”构曰:“傉檀凶狡,款诚未著,故朝廷以重爵虚名羁縻之。

将军忠贯白日,当入赞帝室,岂可以不信相待也!

圣朝爵必称功,如尹纬、姚晃,佐命之臣,齐难、徐洛,一时猛将,爵皆不过侯伯,将军何以先之乎!

昔窦融殷勤固让,不欲居旧臣之右,不意将军忽有此问!

”蒙逊曰:“朝廷何不即封张掖而更远封西海邪?

”构曰:“张掖,将军已自有之,所以远授西海者,欲广大将军之国耳。

”蒙逊悦,乃受命。

荆州刺史桓伟卒,大将军玄以桓修代之。

从事中郎曹靖之说玄曰:“谦、修兄弟专据内外,权势太重。

”玄乃以南郡相桓石康为荆州刺史。

石康,豁之子也。

刘裕破卢循于永嘉,追至晋安,屡破之,循浮海南走。

何无忌潜诣裕,劝裕于山阴起兵讨桓玄。

裕谋于土豪孔靖,靖曰:“山阴去都道远,举事难成。

且玄未篡位,不如待其已篡,于京口图之。

”裕从之,靖,愉之孙也。

九月,魏主珪如南平城,规度A212南,将建新都。

侍中殷仲文、散骑常侍卞范之劝大将军玄早受禅,阴撰九锡文及册命。

以桓谦为侍中、开府、录尚书事,王谧为中书监、领司徒,桓胤为中书令,加桓修抚军大将军。

胤,冲之孙也。

丙子,册命玄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楚国置丞相以下官。

桓谦私问彭城内史刘裕曰:“楚王勋德隆重,朝廷之情,咸谓宜有揖让,卿以为何如?

”裕曰:“楚王,宣武之子,勋德盖世。

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

”谦喜曰:“卿谓之可即可耳。

”新野人庾仄,殷仲堪之党也,闻桓伟死,石康未至,乃起兵袭雍州刺史冯该于襄阳,走之。

仄有众七千,设坛,祭七庙,云欲讨桓玄,江陵震动。

石康至州,发兵攻襄阳,仄败,奔秦。

高雅之表南燕主备德请伐桓玄曰:“纵未能廓清吴、会,亦可收江北之地。

”中书侍郎韩范亦上疏曰:“今晋室衰乱,江、淮南北,户口无几,戎马单弱。

重以桓玄悖逆,上下离心。

以陛下神武,发步骑一万临之,彼必土崩瓦解,兵不留行矣。

得而有之,秦、魏不足敌也。

拓地定功,正在今日。

失时不取,彼之豪杰诛灭桓玄,更修德政,岂惟建康不可得,江北亦无望矣。

”备德曰:“朕以旧邦覆没,欲先定中原,乃平荡荆、扬,故未南征耳。

其驻公卿议之。

”因讲武城西,步卒三十七万人,骑五万三千匹,车万七千乘。

公卿皆以为玄新得志,未可图,乃止。

冬,十月,楚王玄上表请归籓,使帝作手诏固留之。

又诈言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贺,用为己受命之符。

又以前世皆有隐士,耻于己时独无,求得西朝隐士安定皇甫谧六世孙希之,给其资用,使隐居山林。

征为著作郎,使希之固辞不就,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

时人谓之“充隐。

”又欲废钱用谷、帛及复肉刑,制作纷纭,志无一定,变更回复,卒无所施行。

性复贪鄙,人士有法书、好画及佳园宅,必假蒲博而取之。

尤爱珠玉,未尝离手。

乙卯,魏主珪立其子嗣为齐王,加位相国。

绍为清河王,加征南大将军。

熙为阳平王。

曜为河南王。

丁巳,魏将军伊谓帅骑二万袭高车馀种袁纥、乌频。

十一月,庚午,大破之。

诏楚王玄行天子礼乐,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

丁丑,卞范之为禅诏,使临川王宝逼帝书之。

宝,晞之曾孙也。

庚辰,帝临轩,遣兼太保、领司徒王谧奉玺绶,禅位于楚。

壬午,帝出居永安宫。

癸未,迁太庆神主于琅邪国,穆章何皇后及琅邪王德文皆徙居司徒府。

百官诣姑孰劝进。

十二月,庚寅朔,玄筑坛于九井山北,壬辰,即皇帝位。

册文多非溥晋室,或谏之,玄曰:“揖让之文,正可陈之于下民耳,岂可欺上帝乎!

”大赦,改元永始。

以南康之平固县封帝为平固王,降何后为零陵县君,琅邪王德文为石阳县公,武陵王遵为彭泽县候。

追尊文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南康公主为宣皇后,封子升为豫章王。

以会稽内史王愉为尚书仆射,愉子相国左长史绥为中书令。

绥,桓氏之甥也。

戊戌,玄入建康宫,登御坐,而床忽陷,群下失色。

殷仲文曰:“将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

”玄大悦。

梁王珍之男臣孔朴奉珍之奔寿阳。

珍之,晞之曾孙也。

戊申,燕王熙尊燕主垂之贵嫔段氏为皇太后。

段氏,熙之慈母也。

己酉,立苻贵嫔为皇后,大赦。

辛亥,桓玄迁帝于寻阳。

燕以卫尉悦真为青州刺史,镇新城。

光大夫卫驹为并州刺史,镇凡城。

癸丑,纳桓温神主于太庙。

桓玄临听讼观阅囚徒,罪无轻重,多得原放。

有干舆乞者,时或恤之。

其好行小惠如此。

是岁,魏主珪始命有司制冠服,以品秩为差。

然法度草创,多不稽古。

安皇帝戊元兴三年(甲辰,公元四零四年)春,正月,桓玄立其妻刘氏为皇后。

刘氏,乔之曾孙也。

玄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不复追尊立庙。

散骑常侍徐广曰:“敬其父则子悦,请依故事立七庙。

”玄曰:“礼,太祖东向,左昭右穆。

晋立七庙,宣帝不得正东向之位,何足法也!

”秘书监卞承之谓广曰:“若宗庙之祭果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

”广,邈之弟也。

玄自即位,心常不自安。

二月,己丑朔,夜,涛水入石头,流杀人甚多,欢哗震天。

玄闻之,惧,曰:“奴辈作矣!

”玄性苛细,好自矜伐。

主者奏事,或一字不体,或片辞之谬,必加纠擿,以示聪明。

尚书答诏误书“春蒐为“春菟”,自左丞王纳之以下,凡所关署,皆被降黜。

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诏令纷纭,有司奉答不暇,而纪纲不治,奏案停积,不能知也。

又性好游畋,或一日数出。

迁居东宫,更缮宫室,土木并兴,督迫严促,朝野骚然,思乱者众。

玄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骑常侍、左将军。

璩执留玄使,不受其命。

璩,宝之孙也。

玄以桓希为梁州刺史,分命诸将戍三巴以备之。

璩传檄远近,列玄罪状,遣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仍帅众进屯白帝。

刘裕从徐、兗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入朝。

玄谓王谧曰:“裕风骨不常,盖人杰也。

”每游集,必引接殷勤,赠赐甚厚。

玄后刘氏,有智鉴,谓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

”玄曰:“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用者。

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议之耳。

”玄以桓弘为青州刺史,镇广陵。

刁逵为豫州刺史,镇历阳。

弘,修之弟。

逵,彝之子也。

刘裕与何无忌同舟还京口,密谋兴复晋室。

刘迈弟毅家于京口,亦与无忌谋讨玄。

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

”毅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

”无忌曰:“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雄也。

”毅曰:“所见唯有刘下邳。

”无忌笑而不答,还以告裕,遂与毅定谋。

初,太原王元德及弟仲德为苻氏起兵攻燕主垂,不克,来奔,朝廷以元德为弘农太守。

仲德见桓玄称帝,谓人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

”平昌孟昶为青州主簿,桓弘使昶至建康,玄见而悦之,谓刘迈曰:“素士中得一尚书郎,卿与其州里,宁相识否?

”迈素与昶不善,对曰:“臣在京口,不闻昶有异能,唯闻父子纷纷更相赠诗耳。

”玄笑而止,。

昶闻而恨之,既还京口,裕谓昶曰:“草间当有英雄起,卿颇闻乎?

”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

”于是裕、毅、无忌、元德、仲德、昶及裕弟道规、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民、河内太守随西辛扈兴、振威将军东莞童厚之,相与合谋起兵。

道规为桓弘中兵参军,裕使毅就道规及昶于江北,共杀弘,据广陵。

长民为刁逵参军,使长民杀逵,据历阳。

元德、扈兴、厚之在建康,使之聚众攻玄为内应。

刻期齐发。

孟昶妻周氏富于财,昶谓之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使我一生沧陷,我决当作贼。

卿幸早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也。

”周我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能谏!

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

”昶怅然久之而起。

周氏追昶坐,曰:“观君举措,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

”因指怀中儿示之曰:“此儿可卖,亦当不惜。

”遂倾赀以给之。

昶弟顗妻,周氏之从妹也,周氏绐之曰:“昨夜梦殊不祥,门内绛色物宜悉取以为厌胜。

”妹信而与之,遂尽缝以为军士袍。

何无忌夜于屏风里草檄文,其母,刘牢之姊也,登榆密窥之,泣曰:“吾不及东海吕母明矣。

汝能如此,吾复何恨!

”问所与同谋者,曰:“刘裕。

”母尤喜,因为言玄必败,举事必成之理以劝之。

乙卯,裕托以游猎,与无忌收合徒众,得百馀人。

丙辰,诘旦,京口城开,无忌著传诏服,称敕使,居前,徒众随之齐入,即斩桓修以徇。

修司马刁弘帅文武佐吏来赴,裕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返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枭于大航矣。

诸君非大晋之臣乎?

今来欲何为?

”弘等信之,收众而退。

裕问无忌曰:“今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

”无忌曰:“无过刘道民。

”道民者,东莞刘穆之也。

裕曰:“吾亦识之。

”即驰信召焉。

时穆之闻京口欢噪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

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返室,坏布裳为袴,往见裕。

裕曰:“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

”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猝之际,略当无见逾者。

”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

”即于坐署主簿。

孟昶劝桓弘其日出猎,天未明,开门出猎人。

昶与刘毅、刘道规帅壮士数十人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

因收众济江。

裕使毅诛刁弘。

先是,裕遣同谋周安穆入建康报刘迈,迈虽酬许,意甚惶惧。

安穆虑事泄,乃驰归。

玄以为迈为竟陵太守,迈欲亟之郡。

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

卿近见刘裕何所道?

”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

玄大惊,封迈为重安侯。

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乃杀之,悉诛元德、扈兴、厚之等。

众推刘裕为盟,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檀凭之为司马。

彭城人应募者,裕悉使郡主簿刘钟统之。

丁巳,裕帅二州之众千七百人,军于竹里,移檄远近,声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帅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尼已据历阳。

玄移还上宫,召侍官皆入止省中。

加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征讨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为徐、兗二州刺史。

谦等请亟遣兵击裕,玄曰:“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

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

彼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见大军,必惊愕。

我按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

”谦等固请击之,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相继北上。

玄忧惧特甚。

或曰:“裕等乌合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

”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

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南凉王傉檀畏秦之强,乃去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使于秦。

秦王兴曰:“车骑献款称籓,而擅兴兵造大城,岂为臣之道乎?

”尚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先王之制也。

车骑僻在遐籓,密迩勍寇,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

”兴善之。

傉檀求领凉州,兴不许。

初,袁真杀硃宪,宪弟绰逃奔桓温。

温克寿阳,绰辄发真棺,戮其尸。

温怒,将杀之,桓冲请而免之。

绰事冲如父,冲薨,绰呕血而卒。

刘裕克京口,以绰子龄石为建武参军。

三月,戊午朔,裕军与吴甫之遇于江乘。

将战,龄石言于裕曰:“龄石世受桓氏厚恩,不欲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

”裕义而许之。

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

裕手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

皇甫敷帅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赁之败死。

裕进战弥厉,敷围之数重,裕倚大树挺战。

敷曰:“汝欲作何死!

”拔戟将刺之,裕瞋目叱之,敷辟易。

裕党俄至,射敷中额而踣,裕援刀直进。

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孙为托。

”裕斩之,厚抚其孤。

裕以檀凭之所领兵配参军檀祗。

祗,凭之之从子也。

玄闻二将死,大惧,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

问群臣曰:“朕其败乎?

”吏部郎曹靖之对曰:“民怨神怒,臣实惧焉。

”玄曰:“民或可怨,神何为怒?

”对曰:“晋氏宗庙,飘泊江滨,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所以怒也。

”玄曰:“卿何不谏?

”对曰:“辇上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言!

”玄默然。

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

己未,裕军食毕,悉弃其馀粮,进至覆舟山东,使羸弱登山,张旗帜为疑兵,数道并前,布满山谷。

玄侦候者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

”玄益忧恐,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帅精卒副援诸军。

谦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伏裕,莫有斗志。

裕与刘毅等分为数队,进突谦陈。

裕以身先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

时东北风急,因纵火焚之,烟炎慓天,鼓噪之音震动京邑,谦等诸军大溃。

玄时虽遣军拒裕,而走意已决,潜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

闻谦等败,帅亲信数千人,声言赴战,遂将其子升,兄子浚出南掖门。

遇前相国参军胡籓,执马鞚谏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战,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驱令一战,一旦舍此,欲安之乎!

”玄不对,但举策指天,因鞭马而走,西趋石头,与仲文等浮江南走。

经日不食,左右进粗饭,玄咽不能下,升抱其胸而抚之,玄悲不自胜。

裕入建康,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裕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对哭。

追赠元德给事中,以仲德为中军参军。

裕止桓谦故营,遣刘钟据东府。

庚申,裕屯石头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纳于太庙。

遣诸将追玄,尚书王嘏帅百官奉迎乘舆,诛玄宗族在建康者。

裕使臧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

有金饰乐器,裕问熹:“卿得无欲此乎?

”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实无情于乐。

”裕笑曰:“聊以戏卿耳。

”熹,焘之弟也。

壬戌,玄司徒王谧与众议推裕领扬州,裕固辞,乃以谧为侍中、领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推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邪内史,孟昶为丹阳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

裕始至建康,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仓猝立定,无不允惬。

裕遂托以腹心,动止咨焉。

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遣隐。

时晋政宽驰,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

桓玄虽欲厘整,而科条繁密,众莫之从。

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

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

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初,诸葛长民至豫州,失期,不得发。

刁逵执长民,槛车送桓玄。

至当利而玄败,送人共破槛出长民,还趣历阳。

逵弃城走,为其下所执,斩于石头,子侄无少长皆死,唯赦其季弟给事中骋。

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阳,秦王兴以为太子中庶子。

裕以魏咏之为豫州刺史,镇历阳,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

初,裕名微位薄,轻狡无行,盛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贵之,谓裕曰:“卿当为一代英雄。

”裕尝与刁逵樗蒲,不时输直,逵缚之马枊。

谧见之,责逵而释之,代之还直。

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谧。

萧方等曰:夫蛟龙潜伏,鱼虾亵之。

是以汉高赦雍齿,魏武免梁鹄,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

今王谧为公,刁逵亡族,醻恩报怨,何其狭哉!

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子荆州刺史绥谋袭裕,事泄,族诛,绥弟子慧龙为僧彬所匿,得免。

魏以中土萧条,诏县户不满百者罢之。

丁卯,刘裕迁镇东府。

桓玄至寻阳,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

辛未,玄逼帝西上,刘毅帅何无忌、刘道规等诸军追之。

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守湓口。

玄于道自作《起居注》,叙讨刘裕事,自谓经略举无遗策,诸军违节度,以致奔败。

专覃思著述,不暇与群下议时事。

《起居注》既成,宣示远近。

丙戌,刘裕称受帝密诏,以武陵王遵承制总百官行事,加侍中、大将军,因大赦,惟桓玄一族不宥。

刘敬宣、高雅之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谋杀南燕主备德,推司马休之为主。

备德以刘轨为司空,甚宠信之。

雅之欲邀轨同谋,敬宣曰:“刘公衰老,有安齐之志,不可告也。

”雅之卒告之,轨不从。

谋颇泄,敬宣等南走,南燕人收轨,杀之,追及雅之,又杀之。

敬宣、休之至淮、泗间,闻桓玄败,遂来归,刘裕以敬宣为晋陵太守。

南燕主备德闻桓玄败,命北地王钟等将兵欲取江南,会备德有疾而止。

夏,四月,己丑,武陵王遵入居东宫,内外毕敬。

迁除百官称制书,教称令书。

以司马休之监荆、益、梁、宁、秦、雍六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

庚寅,桓玄挟帝至江陵,桓石康纳之。

玄更署置百官,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

自以奔败之后,恐威令不行,乃更增峻刑罚,众益离怨。

殷仲文谏,玄怒曰:“今以诸将失律,天文不利,故还都旧楚。

而群小纷纷,妄兴异议!

方当纠之以猛,未可施之以宽也。

”荆、江诸郡闻玄播越,有上表奔问起居者,玄皆不受,更令所在贺迁新都。

初,王谧为玄佐命元臣,玄之受禅,谧手解帝玺绶。

乃玄败,众谓谧宜诛,刘裕特保全之。

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所在。

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

裕笺白武陵王,迎还复位。

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魏咏之帅诸葛长民、刘敬宣、刘钟共击破之,斩杨秋于练固。

玄使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帅数千人就何澹之等共守湓口。

何无忌、刘道规至桑落洲,庚戌,澹之等引舟师逆战。

澹之常所乘舫羽仪旗帜甚盛,无忌曰:“贼帅必不居此,欲诈我耳,宜亟攻之。

”众曰:“澹之不在其中,得之无益。

”无忌曰:“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澹之既不居此舫,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得之。

得之,则彼势沮而我气倍,因而薄之,破贼必矣。

”道规曰:“善!

”遂往攻而得之,因传呼曰:“已得何澹之矣”。

澹之军中惊扰。

无忌之众亦以为然,乘胜进攻澹之等,大破之。

无忌等克湓口,进据寻阳,遣使奉送宗庙主祏还京师。

加刘裕都督江州诸军事。

桑落之战,胡籓所乘舰为官军所烧,籓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乃得登岸。

时江陵路已绝,乃还豫章。

刘裕素闻籓为人忠直,引参领军军事。

桓玄收集荆州兵,曾未三旬,有众二万,楼船、器械甚盛。

甲寅,玄复帅诸军挟帝东下,以苻宏领梁州刺史,为前锋。

又使散骑常侍徐放先行,说刘裕等曰:“若能旋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

”刘裕以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山阳。

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

柔然可汗社仑从弟悦代大那谋杀社仑,不克,奔魏。

燕王熙于友腾苑起逍遥宫,连房数百,凿曲光海,盛夏,士卒不得休息,曷死者大半。

西凉世子谭卒。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下邳太守平昌孟怀玉帅众自寻阳西上,五月,癸酉,与桓玄遇于峥嵘洲。

毅等兵不满万人,而玄战士数万,众惮之,欲退还寻阳。

道规曰:“不可!

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

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

加之已经奔败,众无固心。

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

”因麾众先进。

毅等从之。

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由是众莫有斗心。

毅等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烧辎重夜遁。

郭铨诣毅降。

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

毅遣建威将军刘怀隶讨平之。

怀肃,怀敬之弟也。

玄挟帝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

殷仲文时在玄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卒,因叛玄,奉二后奔夏口,遂还建康。

己卯,玄与帝入江陵。

冯该劝使更下战,玄不从,欲奔汉中就桓希,而人情乖沮,号令不行。

庚辰,夜中,处分欲发,城内已乱,乃与亲近腹心百馀人乘马出城西走。

至城门,左右于暗中斫玄,不中,其徒更相杀害,前后交横。

玄仅得至船,左右分散,惟卞范之在侧。

辛巳,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府舍,太守王腾之帅文武为侍卫。

玄将之汉中,屯骑校尉毛修之,璩之弟子也,诱玄入蜀,玄从之。

宁州刺史毛璠,璩之弟也,卒于官。

璩使其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帅数百人,送璠丧归江陵,壬午,遇玄于枚回洲。

祐之、恬迎击玄,矢下如雨,玄嬖人丁仙期、万盖等以身蔽玄,皆死。

益州督护汉嘉冯迁抽刀,前欲击玄,玄拔头上玉导与之,曰:“汝何人,敢杀天子!

”迁曰:“我杀天子之贼耳!

”遂斩之,又斩桓石康、桓浚、庾责之,执桓升送江陵,斩于市。

乘舆返正于江陵,以毛修之为骁骑将军。

甲申,大赦,诸以畏逼从逆者一无所问。

戊寅,奉神主于太庙。

刘毅等传送玄首,枭于大桁。

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追蹑,又遇风,船未能进,玄死几一旬,诸军犹未至。

时桓谦匿于沮中,扬武将军醒振匿于华容浦,玄故将王稚徽戍巴陵,遣人报振云“桓歆已克京邑,冯稚复克寻阳,刘毅诸军并中路败退。

”振大喜,聚党得二百人,袭江陵,桓谦亦聚众应之。

闰月,己丑,复陷江陵,杀王康产、王腾之。

振见帝于行宫,跃马奋戈,直至阶下,问桓升所在。

闻其已死,瞋目谓帝曰:“臣门户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

””琅邪王德文下床谓曰:“此岂我兄弟意邪!

”振欲杀帝,谦苦禁之,乃下马,敛容致拜而出。

壬辰,振为玄举哀,立丧庭,谥曰武悼皇帝。

癸巳,谦等帅群臣奉玺绶于帝曰:“主上法尧禅舜,今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矣。

”以琅邪王德文领徐州刺史,振为都督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谦复为侍中、卫将军,加江、豫二州刺史,帝侍御左右,皆振心腹也。

振少薄行,玄不以子妷齿之。

至是,叹曰:“公昔不早用我,遂致此败。

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也。

今独作此,安归乎?

”遂纵意酒色,肆行诛杀。

谦劝振引兵下战,己守江陵,振素轻谦,不从其言。

刘毅至巴陵,诛王稚徽。

何无忌、刘道规进攻桓谦于马头,桓蔚于龙泉,皆破之。

蔚,秘之子也。

无忌欲乘胜直趣江陵,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

诸桓世居西楚,群下皆为竭力。

振勇冠三军,难与争锋。

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

”无忌不从。

振逆战于灵溪,冯该以兵会之,无忌等大败,死者千馀人。

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

刘容以毅节度诸军,免其青州刺史。

桓振以桓蔚为雍州刺史,镇襄阳。

柳约之、罗述、甄季之闻桓玄死,自白帝进军,至枝江,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亦引兵退,俄而述、季之皆病,约之诣桓振伪降,欲谋袭振,事泄,振杀之。

约之司马时延祖、涪陵太守文处茂收其馀众,保涪陵。

六月,毛璩遣将攻汉中,斩桓希,璩自领梁州。

秋,七月,戊申,永安皇后何氏崩。

燕苻昭仪有疾,龙城人王荣自言能疗之。

昭仪卒,燕王熙立荣于公车门,支解而焚之。

八月,癸酉,葬穆章皇后于永平陵。

魏置六谒官,准古六卿。

九月,刁骋谋反,伏诛,刁氏遂亡。

刁氏素富,奴客纵横,专固山泽,为京口之患。

刘裕散其资蓄,令民称力而取之,弥日不尽。

时州郡饥弊,民赖之以济。

乞伏乾归及杨盛战于竹岭,为盛所败。

西凉公暠立子歆为世子。

魏主珪临昭阳殿改补百官,引朝臣文武,亲加铨择,随才授任。

列爵四等: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伯封小县。

其品第一至第四,旧臣有功无爵者追封之,宗室疏远及异姓袭封者降爵有差。

又置散官五等,其品第五至第九。

文官造士才能秀异、武官堪为将帅者,其品亦比第五至第九。

百官有阙,则取于其中以补之。

其官名多不用汉、魏之旧,仿上古龙官、鸟官,谓诸曹之使为凫鸭,取其飞之迅疾也。

谓候官伺察者为白鹭,取其延颈远望也。

馀皆类此。

卢循寇南海,攻番禺。

广州刺史濮阳吴隐之拒守百馀日。

冬,十月,壬戌,循夜袭城而陷之,烧府舍、民室俱尽,执吴隐之。

循自称平南将军,摄广州事。

聚烧骨为共冢,葬于洲上,得髑髅三万馀枚。

又使徐道覆攻始兴,执始兴相阮腆之。

刘容领青州刺史。

刘敬宣在寻阳,聚粮缮船,未尝无备,故何无忌等虽败退,赖以复振。

桓玄兄子亮自称江州刺史,寇豫章,敬宣击破之。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复自寻阳西上,至夏口。

桓振遣镇东将军冯该守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人,水陆相援。

毅攻鲁山城,道规攻偃月垒,无忌遏中流,自辰至午,二城俱溃,生禽山图、仙客,该走石城。

辛巳,魏大赦,改元天赐。

筑西宫。

十一月,魏主珪如西宫,命宗室置宗师,八国置大师、小师,州郡亦各置师,以辨宗党,举才行,如魏、晋中正之职。

燕王熙与苻后游畋,北登白鹿山,东逾青岭,南临沧海而还,士卒为虎狼所杀及冻死者五千馀人。

十二月,刘毅等进克巴陵。

毅号令严整,所过百姓安悦。

刘裕复以毅为兗州刺史。

桓振以桓放之为益州刺史,屯西陵。

文处茂击破之,放之走还江陵。

高句丽侵燕。

戊辰,魏主珪如豺山宫。

是岁,晋民避乱,襁负之淮北者道路相属。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四·晋纪三十六

〔司马光〕 〔宋〕

起旃蒙大荒落,尽著雍涒滩,凡四年。

安皇帝己义熙元年(乙巳,公元四零五年)春,正月,南阳太守扶风鲁宗之起兵袭襄阳,桓蔚走江陵。

己丑,刘毅等诸军至马头。

桓振挟帝出屯江津,遣使求割江、荆二州,奉送天子。

毅等不许。

辛卯,宗之击破振将温楷于柞溪,进屯纪南。

振留桓谦、冯该守江陵,引兵与宗之战,大破之。

刘毅等击破冯该于豫章口,桓谦弃城走。

毅等入江陵,执卞范之等,斩之。

桓振还,望见火起,知城已陷,其众皆溃,振逃于涢川。

乙未,诏大处分悉委冠军将军刘毅。

戊戌,大赦,改元,惟桓氏不原。

以桓冲忠于王室,特宥其孙胤。

以鲁宗之为雍州刺史,毛璩为征西将军、都督益、梁、秦、凉五州诸军事、璩弟瑾为梁、秦二州刺史,瑗为宁州刺史。

刘怀肃追斩冯该于石城,桓谦、桓怡、桓蔚、桓谧、何澹之、温楷皆奔秦。

怡,弘之弟也。

燕王熙伐高句丽。

戊申,攻辽东。

城且陷,熙命将士:“毋得先登,俟铲平其城,朕与皇后乘辇而入。

”,由是城中得严备,卒不克而还。

秦王兴以鸠摩罗什为国师,奉之如神,亲帅群臣及沙门听罗什讲佛经,又命罗什翻译西域《经》、《论》三百馀卷,大营塔寺,沙门坐禅者常以千数。

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

乞伏乾归击吐谷浑大孩,大破之,俘万馀口而还,大孩走死胡园。

视罴世子树洛干帅其馀众数千家奔莫何川,自称车骑大将军、大单于、吐谷浑王。

树洛干轻徭薄赋,信赏必罚,吐谷浑复兴,沙、漒诸戎皆附之。

西凉公暠自称大将军、大都督、领秦、凉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黄始梁兴间行奉表诣建康。

二月,丁巳,留台备法驾迎帝于江陵,刘毅、刘道规留屯夏口,何无忌奉帝东还。

初,毛璩闻桓振陷江陵,帅众三万顺流东下,将讨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参军巴西谯纵、侯晖出涪水。

蜀人不乐远征,晖至五城水口,与巴西阳昧谋作乱。

纵为人和谨,蜀人爱之,晖、昧共逼纵为主,纵不可,走投于水。

引出,以兵逼纵登舆,纵又投地,叩头固辞,晖缚纵于舆。

还,袭毛瑾于涪城,杀之,推纵为梁、秦二州刺史。

璩至略城,闻变,奔还成都,遣参军王琼将兵讨之,为纵弟明子所败,死者什八九。

益州营户李腾开城纳纵兵,杀璩及弟瑗,灭其家。

纵称成都王,以从弟洪为益州刺史,以明子为巴州刺史屯白帝。

于是蜀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遣其兄子平南将军抚据之。

癸亥,魏主珪还自豺山,罢尚书三十六曹。

三月,桓振自郧城袭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战败,奔襄阳,振自称荆州刺史。

建威将军刘怀肃自云杜引兵驰赴,与振战于沙桥。

刘毅遣广武将军唐兴助之,临隈斩振,复取江陵。

甲午,帝至建康。

乙未,百官诣阙请罪,诏令复职。

尚书殷仲文以朝廷音乐未备,言于刘裕,请治之。

裕曰:“今日不暇给,且性所不解。

”仲文曰:“好之自解。

”裕曰:“正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

”庚子,以琅邪王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遵为太保,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刘毅为左将军,何无忌为右将军、督豫州、扬州五郡军事、豫州刺史,刘道规为辅国将军、督淮北诸军事、并州刺史,魏咏之为征虏将军、吴国内史。

裕固让不受,加录尚书事,又不受,屡请归籓。

诏百官敦劝,帝亲幸其第。

裕惶惧,复诣阙陈请,乃听归籓。

以魏咏之为荆州刺史,代司马休之。

初,刘毅尝为刘敬宣宁朔参军,时人或以雄杰许之。

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调度,岂得便谓引君为人豪邪!

此君之性,外宽而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当以陵上取祸耳。

”毅闻而恨之。

及敬宣为江州,辞以无功,不宜援任先于毅等,裕不许。

毅使人言于裕曰:“刘敬宣不豫建议。

猛将劳臣,方须叙报。

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后。

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为员外常侍耳。

闻已授郡,实为过优。

寻复为江州,尢为骇惋。

”敬宣愈不自安,自表解职。

乃召还为宣城内史。

夏,四月,刘裕旋镇京口,改授都督荆、司等十六州诸军事,加领兗州刺史。

卢循遣使贡献。

时朝廷新定,未暇征讨。

壬申,以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

循遗刘裕智粽,裕报以续命汤。

循以前琅邪内史王诞为平南长史。

诞说循曰:“诞本非戎旅,在此无用。

素为刘镇军所厚,若得北归,必蒙寄任,公私际会,仰答厚恩。

”循甚然之。

刘裕与循书,令遣吴隐之还,循不从。

诞复说循曰:“将军今留吴公,公私非计。

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邪?

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

”于是循遣隐之与诞俱还。

初,南燕主备德仕秦为张掖太守,其兄纳与母公孙氏居于张掖,备德之从秦王坚寇淮南也,留金刀与其母别。

备德与燕王垂举兵于山东,张掖太守苻昌收纳及备德诸子,皆诛之,公孙氏以老获免,纳妻段氏方娠,未决。

狱掾呼延平,备德之故吏也,窃以公孙氏及段氏逃于羌中。

段氏生子超,十岁而孙氏病,临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东归,当经此刀还汝叔也。

”呼延平又以超母子奔凉。

及吕隆降秦,超随凉州民徙长安。

平卒,段氏为超娶女为妇。

超恐为秦人所录,乃阳狂行乞。

秦人贱之,惟东平公绍见而异之,言于秦王兴曰:“慕容超姿干瑰伟,殆非真狂,愿微加官爵以縻之。

”兴召见,与语,超故为谬对,或问而不答。

兴谓绍曰:“谚云‘妍皮不裹痴骨,’徒妄语耳。

”乃罢遣之。

备德闻纳有遣腹子在秦,遣济阴人吴辩往视之,辩因乡人宗正谦卖卜在长安,以告超。

超不敢告其母妻,潜与谦变换姓名逃归南燕。

行至梁父,镇南长史悦寿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

法曰:“昔汉有卜者诈称卫太子,今安知非此类也!

”不礼之。

超由是与法有隙。

备德闻超至,大喜,遣骑三百迎之。

超至广固,以金刀献于备德。

备德恸哭,悲不自胜。

封超北海王,拜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开府,妙选时贤,为之僚佐。

备德无子,欲以超为嗣。

超入则侍奉尽欢,出则倾身下士,由是内外誉望翕然归之。

五月,桂阳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史司马轨之谋反,伏诛。

秀妻,桓振之妹也,故自疑而反。

桓玄馀党桓亮、苻宏等拥众寇乱郡县者以十数,刘毅、刘道规、檀祗等分兵讨灭之,荆、汀、江、豫皆平。

诏以毅为都督淮南等五郡军事、豫州刺史,何无忌为都督江东五郡军事、会稽内史。

北青州刺史刘该反,引魏为援,清河、阳平二郡太守孙全聚众应之。

六月,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将斛斯兰寇徐州,围彭城。

刘裕遣其弟南彭城内史道怜、东海太守孟龙符将兵救之,斩该及全,魏兵败走。

龙符,怀玉之弟也。

秦陇西公硕德伐仇池,屡破杨盛兵。

将军敛俱攻汉中,拔成固,徙流民三千馀家于关中。

秋,七月,杨盛请降于秦。

秦以盛为都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

刘裕遣使求和于泰,且求南乡等诸郡,秦王兴许之。

群臣咸以为不可,兴曰:“天下之善一也。

刘裕拔起细微,能讨诛桓玄,兴复晋室,内釐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数郡,不以成其美乎!

”遂割南乡、顺阳、新野、舞阴等十二郡归于晋。

八月,燕辽西太守邵颜有罪,亡命为盗。

九月,中常侍郭仲讨斩之。

汝水竭,南燕主备德恶之,俄而寝疾。

北海王超请祷之,备德曰:“人主之命,短长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

”固请,不许。

戊午,备德引见群臣于东阳殿,议立超为太子。

俄而地震,百僚惊恐,备德亦不自安,还宫。

是夜,疾笃,瞑不能言。

段后大呼:“今召中书作诏立超,可乎?

”备德开目颔之。

乃立超为皇太子,大赦,备德寻卒。

为十馀棺,夜,分出四门,潜瘗山谷。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

尊段后为皇太后。

以北地王钟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慕容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徐、兗、扬、南兗四州诸军事,加慕容镇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麹仲为司空,封嵩为尚书左仆射。

癸亥。

虚葬备德于东阳陵,谥曰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超引所亲公孙五楼为腹心。

备德故大臣北地王钟、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被外职。

超以钟为青州牧,宏为徐州刺史。

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领屯骑校尉,内参政事。

封孚谏曰:“臣闻亲不处外,羁不处内。

钟,国之宗臣,社稷所赖。

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

正应参翼百揆,不宜远镇外方。

今钟等出籓,五楼内辅,臣窃未安。

”超不从。

钟、宏心皆不平,相谓曰:“黄犬之皮,恐终补狐裘也。

”五楼闻而恨之。

魏咏之卒,江陵令罗修谋举兵袭江陵,奉王慧龙为主。

刘裕以并州刺史刘道规为都督荆、宁等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修不果发,奉慧龙奔秦。

乞伏乾归伐仇池,为杨盛所败。

西凉公暠与长史张邈谋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逊。

以张体顶为建康太守,镇乐涫,以宋繇为敦煌护军,与其子敦煌太守让镇敦煌,遂迁于酒泉。

傉手令戒诸子,以为:“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

毁誉之不,当研核真伪。

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谨勿逆诈亿必,轻加声色。

务广咨询,勿自专用。

吾莅事五年,虽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为寇仇,夕委心膂,粗无负于新旧,事任公平,坦然无类,初不容怀,有所损益。

计近则如不足,经远乃为有馀,庶亦无愧前人也。

”十二月,燕王熙袭契丹。

安皇帝己义熙二年(丙午,公元四零六年)春,正月,甲申,魏主傉如豺山宫。

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县置三令长。

刺史、令长各之州县,太守虽置而未临民,功臣为州者皆征还京师,以爵归第。

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击谯明子于白帝,破之。

燕王熙至陉北,畏契丹之众,欲还,苻后不听,戊申,遂弃辎重,轻兵袭高句丽。

南燕主超猜虐日甚,政出权幸,盘于游畋,封畋、韩讠卓屡谏不听。

超尝临轩问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

”对曰:“桀、纣。

”超惭怒,孚徐步而出,不为改容。

鞠仲谓孚曰:“与天子言,何得如是!

宜还谢。

”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

”竟不谢。

超以其时望,优容之。

桓玄之乱,河间王昙之子国璠、叔璠奔南燕。

二月,甲戌,国璠等攻隐弋阳。

燕军行三千馀里,士马疲冻,死者属路,攻高句丽木底城,不克而还。

夕阳公云伤于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三月,庚子,魏主傉还平城。

夏,四月,庚申,复如豺山宫。

甲午,还平城。

柔然社仑侵魏边。

五月,燕主宝之子博陵公虔、上党公昭,皆以嫌疑赐死。

六月,秦陇西公硕德自上邽入朝,秦王兴为之大赦。

及归,送之至雍乃还。

兴事晋公绪及硕德皆如家人礼,车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国家大政,皆咨而后行。

秃发傉檀伐沮渠蒙逊,蒙逊婴城固守。

傉檀至赤泉而还,献马三千匹、羊三万口于秦。

秦王兴以为忠,以傉檀为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凉州刺史,镇姑臧,征王尚还长安。

凉州人申屠英等遣王簿胡威诣长安请留尚,兴弗许。

威见兴,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于兹五年,王宇僻远,威灵不接,士民尝胆抆血,共守孤城。

仰恃陛下圣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

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贸马三千匹、羊三万口。

贱人贵畜,无乃不可!

若军国须马,直烦尚书一符,臣州三千馀户,各输一马,朝下夕办,何难之有!

昔汉武倾天下之资力,开拓河西,以断匈奴右臂。

今陛下无故弃五郡之地忠良华族,以资暴虏,岂惟臣州士民坠于涂炭,恐方为圣朝旰食之忧。

”兴悔之,使西平人车普驰止王尚,又遣使谕傉檀。

会傉檀已帅步骑三万军于五涧,普先以状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

尚出自清阳门,傉檀入自凉风门。

别贺宗敞送尚还长安,傉檀谓敞曰:“吾得凉州三千馀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

”敞曰:“今送旧君,所以忠于殿下也。

”傉檀曰:“吾新牧贵州,怀远安迩之略如何?

”敞曰:“凉土虽弊,形胜之地。

殿下惠抚其民,收其贤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获!

”因荐本州文武名士十馀人,傉檀嘉纳之。

王尚至长安,兴以为尚书。

傉檀燕群僚于宣德堂,仰视叹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

信矣。

”武威孟祎曰:“昔张文王始为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顺者可以久处。

”傉檀善之。

魏主珪规度平城,欲拟鄴、洛、长安,修广宫室。

以济阳太守莫题有巧思,召见,与之商功。

题久侍稍怠,珪怒,赐死。

题,含之孙也。

于是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A212南宫,阙门高十馀丈,穿沟池,广苑囿,规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三十日罢。

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八月,秃发傉檀以兴城侯文支镇姑臧,自还乐都。

虽受秦爵命,然其车服礼仪,皆如王者。

甲辰,魏主傉如豺山宫,遂之石漠。

九月,度漠北。

癸巳,南还长川。

刘裕闻谯纵反,遣龙骧将军毛修之将兵与司马荣期、文处茂、时延祖共讨之。

修之至宕渠,荣期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

承祖自称巴州刺史,修之退还白帝。

秃发傉檀求好于西凉,西凉公暠许之。

沮渠蒙逊袭酒泉,至安珍。

暠战败,城守,蒙逊引还。

南燕公孙五楼欲擅朝权,谮北地王钟于南燕主超,请诛之。

南燕主备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丧,超遣使让之。

法惧,遂与钟及段宏谋反。

超闻之,征钟,钟称疾不至。

超收其党侍中慕容统等,杀之。

征南司马卜珍告左仆射封嵩数与法往来,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

太后惧,泣告超曰:“嵩数遣黄门令牟常说吾云:“帝非太后所生,恐依永康故事。

我妇人识浅,恐帝见杀,即以语法。

法为谋见误,知复何言。

”超乃车裂嵩。

西中郎将封融奔魏。

超遣慕容镇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仆射济阳五及韩范攻兗州。

昱拔莒城,段宏奔魏。

封融与群盗袭石塞城,杀镇西大将军馀郁,国中振恐。

济阳王凝谋杀韩范,袭广固,范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

范并将其众,攻梁父,克之。

法出奔魏,凝出奔秦。

慕容镇克青州,钟杀其妻子。

地道以出,与高都公始皆奔秦。

秦以钟为始平太守,凝为侍中。

南燕主超好变更旧制,朝野多不悦。

又欲复肉刑,增置烹轘之法,众议不合而止。

冬,十月,封孚卒。

尚书论建义功,奏封刘裕豫章郡公,刘毅南平郡公,何无忌安城郡公,自馀封赏有差。

梁州刺史刘稚反,刘毅遣将讨禽之。

庚申,魏主珪还平城。

乙亥,以左将军孔安国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秃发傉檀迁于姑臧。

乞伏乾归入朝于秦。

十二月,以何无忌为都督荆、江、豫三州八郡军事、江州刺史。

是岁,桓石绥与司马国璠、陈袭聚众胡桃山为寇,刘毅遣司马刘怀肃讨破之。

石绥,石生之弟也。

安皇帝己义熙三年(丁未,公元四零七年)春,正月,辛丑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秦王兴以乞伏乾归浸强难制,留为主客尚书,以其世子炽磐行西夷校尉,监其部众。

二月,己酉,刘裕诣建康,固辞新所除官,欲诣廷尉。

诏从其所守,裕乃还丹徒。

魏主傉立其子修为河间王,处文为长乐王,连为广平王,黎为京兆王。

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谓宜当朝政,悒悒不得志。

出为东阳太守,尤不乐。

何无忌素慕其名,东阳,无忌所统,仲文许便道修谒,无忌喜,钦迟之。

而仲文失志恍惚,遂不过府。

无忌以为薄己,大怒。

会南燕入寇,无忌言于刘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虏不足忧也。

”闰月,刘裕府将骆冰谋作乱,事觉,裕斩之。

因言冰与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刘延祖潜相连结,谋立桓胤为主,皆族诛之。

燕王熙为其后苻氏起承华殿,负土于北门,土与谷同价。

宿军典军杜静载棺诣阙极谏,熙斩之。

苻氏尝季夏思冻鱼,仲冬须生地黄,熙下有司切责不得而斩之。

夏,四月,癸丑,苻氏卒,熙哭之懑绝,久而复苏。

丧之如父母,服斩衰,食粥,命百官于宫内设位而哭,使人按检哭者,无泪则罪之,群臣皆含辛以为泪。

高阳王妃张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为殉,乃毁其禭靴中得弊氈,遂赐死。

右仆射韦璆等皆恐为殉,沐浴俟命。

公卿以下至兵民,户率营陵,费殚府藏。

陵周围数里,熙谓监作者曰:“善为之,朕将继往。

”丁酉,燕太后段氏去尊号,同居外宫。

氐王杨盛以平北将军苻宣为梁州督护,将兵入汉中,秦梁州别驾吕莹等起兵应之。

刺史王敏攻之,莹等求援于盛,盛遣军临浕口,敏退屯武兴。

盛复通于晋,晋以盛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五月,壬戌,燕尚书郎苻进谋反,诛。

进,定之子也。

魏主珪北巡,至濡源。

魏常山王遵以罪赐死。

初,魏主珪灭刘卫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没弈干以女妻之。

勃勃魁岸,美风仪,性辩慧,秦王兴见而奇之,与论军国大事,宠遇逾于勋旧。

兴弟邕谏曰:“勃勃不可近也。

”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与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

”乃以为安远将军、使助没弈干镇遍平,以三城、朔方杂夷及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使伺魏间隙。

邕固争以为不可,兴曰:“卿何以知其为人?

邕曰:“勃勃奉上慢,御众残,贪猾不仁,轻为去就。

宠之逾分,恐终为边患。

”兴乃止。

久之,竟以勃勃为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馀落,镇朔方。

魏主珪归所虏秦将唐小方于秦。

秦王兴请归贺狄干,仍送良马千匹以赎狄伯支。

珪许之。

勃勃闻秦复与魏通而怒,乃谋叛秦。

柔然可汗社仑献马八千匹于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众三万馀人,伪畋于高平川,因袭杀没弈干而并其众。

勃勃自谓夏后氏之苗裔,六月,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大赦,改元龙升,置百官。

以其兄右地代为丞相,封代公。

力俟提为大将军、封魏公。

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封梁公。

弟阿利罗引为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鞬为左仆谢,乙斗为右仆射。

贺狄干久在长安,常幽闭,因习读经史,举止如儒者。

及还,魏主珪见其言语衣服皆类秦人,以为慕而效之,怒,并其弟归杀之。

秦王兴以太子泓录尚书事。

秋,七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汝南王遵守之坐事死。

遵之,亮之五世孙也。

癸亥,燕王熙葬其后苻氏于徽平陵,丧车高大,毁北门而出,熙被发徒跣,步从二十馀里。

甲子,大赦。

初,中卫将军冯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於熙,熙欲杀之,跋兄弟亡命山泽。

熙赋役繁数,民不堪命。

跋、素弗与其从弟万泥谋曰:“吾辈还首无路,不若因民之怨,共举大事,可以建公侯之业。

事之不捷,死未晚也。

”遂相与乘车,使妇人御,潜入龙城,匿于北部司马孙护之家。

及熙出送葬,跋等与左卫将军张兴及苻进馀党作乱。

跋素与慕容云善,乃推云为主。

云以疾辞,跋曰:“河间淫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时也。

公,高氏名家,何能为人养子,而弃难得之运乎?

”扶之而出。

跋弟乳陈等帅众攻弘光门,鼓噪而进,禁卫皆散走。

遂入宫授甲,闭门拒守。

中黄门赵洛生走告于熙,熙曰:“鼠盗何能为!

朕当还诛之。

”乃置后枢于南苑,收发贯甲。

驰还赴难。

夜,至龙城,攻北门,不克,宿于门外。

乙丑,云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

熙退入龙腾苑,尚方兵褚头逾城从熙,称营兵同心效顺,唯俟军至。

熙闻之,惊走而出,左右莫敢迫。

熙从沟下潜遁,良久,左右怪其不还,相与寻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适。

中领军慕容拔谓中常侍郭仲曰:“大事垂捷,而帝无故自惊,深可怪也。

然城内企迟,至必成功,不可稽留。

吾当先往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来。

若帝未还,吾得如意安抚城中,徐迎未晚。

”乃分将壮士二千馀人登北城。

将士谓熙至,皆投仗请降。

既而熙久不至,拔兵无后继,众心疑惧,复下城赴苑,遂皆溃去。

拔为城中人所杀。

丙寅,熙微服匿于林中,为人所执,送于云,云数而杀之,并其诸子。

云复姓高氏。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支降魏,魏以懿为平州牧、昌黎王。

懿,评之孙也。

魏主珪自濡源西如参合陂,乃还平城。

秃发珪檀复贰于秦,遣使邀乞伏炽磐,炽磐斩其使,送长安。

南燕王超母妻犹在秦,超遣御史中丞封恺使于秦以请之。

秦王兴曰:“昔苻氏之败,太乐诸伎悉入于燕。

燕今称籓,送伎或送吴口千人,所请乃可得也。

”超与群臣议之,左仆射段晖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亲之故遂降尊号。

且太乐先代遗音,不可与也,不如掠吴口与之。

”尚书张华曰:“侵掠邻国,兵连祸结,引既能往,彼亦能来,非国家之福也。

陛下慈亲在人掌握,岂可靳惜虚名,不为之降屈乎!

中书令韩范尝与秦王俱为苻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往,必得如志。

”超从之,乃使韩范聘于秦,称籓奉表。

慕容凝言于兴曰:“燕王得其母妻,不复可臣,宜先使送伎。

”兴乃谓范曰:“朕归燕王家属必矣,然今天时尚热,当俟秋凉。

”八月,秦使员外散骑常侍韦宗聘于燕。

超与群臣议见宗之礼,张华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诏。

”封逞曰:“大燕七圣重光,奈何一旦为竖子屈节!

”超曰::“吾为太后屈,愿诸君勿复言!

”遂北面受诏。

毛修之与汉嘉太守冯迁合兵击杨承祖,斩之。

修之欲进讨谯纵,益州刺史鲍陋不可。

修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实有生理可保。

臣之情也,生涂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凭天威诛夷仇逆。

今屡有可乘之机,而陋每违期不赴,臣虽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绝,将何以济!

”刘裕乃表襄城太守刘敬宣帅众五千伐蜀,以刘道规为征蜀都督。

魏主珪如豺山宫。

候官告:“司空庾岳服饰鲜丽,行止风采,拟则人君。

”珪收岳,杀之。

北燕王云以冯跋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冯万泥为尚书令,冯素弗为昌黎尹,冯弘为征东大将军,孙护为尚书左仆射,张兴为辅国大将军。

弘,跋之弟也。

九月,谯纵称籓于秦。

秃发檀将五万馀人伐沮渠蒙逊,蒙逊与战于均石,大破之。

蒙逊进攻西郡太守杨统于日勒,降之。

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降于秃发傉檀,秦以乞伏炽磐行河州刺史。

南燕主超使左仆射张华、给事中守正元献太乐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王乃还超母妻,厚其资礼而遣之,超亲帅六宫迎于马耳关。

夏王勃勃破鲜卑薛千等三部,降其众以万数,进攻秦三城已北诸戍,斩秦将杨丕、姚石生等。

诸将皆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

高平山川险固,土田肥沃,可以定都。

”勃勃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因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

高平山川险固,土田饶沃,可以定都。

”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

吾大业草创,士众未多。

姚兴亦一时之雄,诸将用命,关中未可图也。

我今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众非其敌,亡可立待。

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

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

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

待兴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

”于是侵掠岭北,岭北诸城门不昼启。

兴乃叹曰:“吾不用黄儿之言,以至于此!

”勃勃求婚于秃发傉檀,傉檀不许。

十一月,勃勃帅骑二万击傉檀,至于支阳,杀伤万馀人,驱掠二万七千馀口、牛羊数十万而还。

傉檀帅众追之,焦朗曰:“勃勃天资雄健,御军严整,未可轻也。

不如从温围北渡,趣万斛堆,阻水结营,扼其咽喉,百战百胜之术也。

”傉檀将贺连怒曰:“勃勃败亡之馀,乌合之众,奈何避之,示之以弱!

宜急追之!

’傉檀从之。

勃勃于阳武下峡凿凌埋车以塞路,勒兵逆击傉檀,大破之,追奔八十馀里,杀伤万计,名臣勇将死者什六七。

傉檀与数骑奔南山,几为追骑所得。

勃勃积尸而封之,号曰髑髅台。

勃勃又败秦将张佛生于青石原,俘斩五千馀人。

傉檀惧外寇之逼,徙三百里内民皆入姑臧。

国人骇怨,屠各成七儿因之作乱,一夕聚众至数千人。

殿中都尉张猛大言于众曰:“主上阳武之败,盖恃众故也。

责躬悔过,何损于明,而诸君遽从此小人为不义之事!

殿中兵今至,祸在目前矣!

”众闻之,皆散。

七儿奔晏然,追斩之。

军咨祭酒染裒、辅国司马边宪等谋反,傉檀皆杀之。

魏主珪还平城。

十二月,戊子,武冈文恭侯王谧薨。

是岁,西凉公暠以前表未报,复遣沙门法泉间行奉表诣建康。

安皇帝己义熙四年(戊申,公元四零八年)春,正月,甲辰,以琅邪王德文领司徒。

刘毅等不欲刘裕入辅政,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或欲令裕于丹徒领扬州,以内事付孟昶。

遣尚书右丞皮沈以二议咨裕,沈先见裕记室录事参军刘穆之,具道朝议。

穆之伪起如厕,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从。

”裕既见沈,且令出外,呼穆之问之。

穆之曰:“晋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

公兴复皇祚,勋高位重,今日形势,岂得居谦,遂为守籓之将耶!

刘、孟诸公,与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以取富贵,事有前后,故一时相推,非为委体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

势均力敌,终相吞噬。

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

前者以授王谧,事出权道。

今若复以佗授,便应受制于人。

一失权柄,无由可得,将来之危,难可熟念。

今朝议如此,宜相酬答,必云在我,措辞又难,唯应云:‘神州治本,宰辅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悬论,便暂入朝,共尽同异。

’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馀人明矣。

”裕从之。

朝廷乃征裕为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

裕表解兗州,以诸葛长民为青州刺史,镇丹徒,刘道怜为并州刺史,戍石头。

庚申,武陵忠敬王遵薨。

魏主珪如豺山宫,遂至宁川。

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为皇太后,妻呼延氏为皇后。

超祀南郊,有兽如鼠而赤,大如马,来至坛侧。

须臾,大风,昼晦,羽仪帷幄皆毁裂。

超惧,以问太史令成公绥,对曰:“陛下信用奸佞、诛戮贤良、赋敛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

”超乃大赦,黜公孙五楼等。

俄而复用之。

北燕王云立妻李氏为皇后,子彭城为太子。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后于徽平陵,谥熙曰昭文皇帝。

高句丽遣使聘北燕,且叙宗族,北燕王云遣侍御史李拔报之。

夏,四月,尚书左仆射孔安国卒。

甲午,以吏部尚书孟昶代之。

北燕大赦。

五月,北燕以尚书令冯万泥为幽、冀二州牧,镇肥如。

中军将军冯乳陈为并州牧,镇白狼。

抚军大将军冯素弗为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务银提为尚书令。

谯纵遣使称籓于秦,又与卢循潜通。

纵上表请桓谦于秦,欲与之共击刘裕。

秦王兴以问谦,谦曰:“臣之累世,著恩荆、楚,若得因巴、蜀之资,顺流东下,士民必翕然响应。

”兴曰:“小水不容巨鱼,若纵之才力自足办事,亦不假君以为鳞翼。

宜自求多福。

”遂遣之。

谦至成都,虚怀引士。

纵疑之,置于龙格,使人守之。

谦泣谓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秦王兴以秃发傉檀外内多难,欲因而取之,使尚书郎韦宗往觇之。

傉檀与宗论当世大略,纵横无穷。

宗退,叹曰:“奇才英器,不必华夏,明智敏识,不必读书,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经》之表,复自有人也。

”归,言于兴曰:“凉州虽弊,傉檀权谲过人,未可图也。

”兴曰:“刘勃勃以乌合之众犹能破之,况我举天下之兵以加之乎!

”宗曰:“不然。

形移势变,返覆万端,陵人者易败,戒惧者难攻。

傉檀之所以败于勃勃者,轻之也。

今我以大军临之,彼必惧而求全。

臣窃观群臣才略,无傉檀之比者,虽以天威临之,亦未敢保其必胜也。

”兴不听,使其子中军将军广平公弼、后军将军敛成、镇远将军乞伏乾归帅步骑三万袭傉檀,左仆射齐难帅骑二万讨勃勃。

吏部尚书尹昭谏曰:“傉檀恃其险远,故敢违慢。

不若诏沮渠蒙逊及李暠讨之,使自相困毙,不必烦中国之兵也。

”亦不听。

兴遗傉檀书曰:“今遣齐难讨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

”傉檀以为然,遂不设备。

弼济自金城,姜纪言于弼曰:“今王师声言讨勃勃,傉檀犹豫,守备未严,愿给轻骑五千,掩其城门,则山泽之民皆为吾有,孤城无援,可坐克也。

”弼不从。

进至漠口,昌松太守苏霸闭城拒之,弼遣人谕之使降,霸曰:“汝弃信誓而代与国,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

”弼进攻,斩之,长驱至姑臧。

傉檀婴城固守,出奇兵击弼,破之,弼退据西苑。

城中人王钟等谋为内应,事泄,傉檀欲诛首谋者而赦其馀,前军将军伊力延侯曰:“今强寇在外,而奸人窃发于内,危孰甚焉!

不悉坑之,何以惩后!

”傉檀从之,杀五千馀人。

命郡县悉散牛羊于野,敛成纵兵钞掠。

傉檀遣镇北大将军俱延、镇军将军敬归等击之,秦兵大败,斩首七千馀级。

姚弼固垒不出,傉檀攻之,未克。

秋,七月,兴遣卫大将军常山公显帅骑二万,为诸军后继,至高平,闻弼败,倍道赴之。

显遣善射者孟钦等五人挑战于凉风门,弦未及发,傉檀材官将军宋益等迎击,斩之。

显乃委罪敛成,遣使谢傉檀,慰抚河外,引兵还。

傉檀遣使者徐宿诣秦谢罪。

夏王勃勃闻秦兵且至,退保河曲。

齐难以勃勃既远,纵兵野掠。

勃勃潜师袭之,俘斩七千馀人。

难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虏其将士万三千人。

于是岭北夷、夏附于勃勃者以万数,勃勃皆置守宰以抚之。

司马叔璠自蕃城寇邹山,鲁郡太守徐邵弃城走,车骑长史刘钟击却之。

北燕王云封慕容归为辽东公,使主燕祀。

刘敬宣既入峡,遣巴东太守温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帅益州刺史鲍陋、辅国将军文处茂、龙骧将军时延祖由垫江转战而前。

谯纵求救于秦,秦王兴遣平西将军姚赏、南梁州刺史王敏将兵二万赴之。

敬宣军至黄虎,去成都五百里。

纵辅国将军谯道福悉众拒嶮,相持六十馀日,敬宣不得进。

食尽,军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军还,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荆州刺史刘道规以督统降号建威将军。

九月,刘裕以敬宣失利,请逊位,诏降为中军将军,开府如故。

刘毅欲以重法绳宣,裕保护之,何无忌谓毅曰:“奈何以私憾伤至公!

”毅乃止。

乞伏炽磐以秦政浸衰,且畏秦之攻袭,冬,十月,招结诸部二万馀人筑城于嵻良山而据之。

十一月,秃发傉檀复称凉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

立夫人折掘氏为王后,世子武台为太子,录尚书事。

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幸为尚书左、右仆射,昌松侯俱延为太尉。

南燕汝水竭。

河冻皆合,而渑水不冰。

南燕王超恶之,问于李宣,对曰:“渑水无冰,良由逼带京城,近日月也。

”超大悦,赐朝服一具。

十二月,乞伏炽磐攻彭奚念于枹罕,为奚念所败而还。

是岁,魏主珪杀高邑公莫题。

初,拓跋窟咄之伐珪也,题以珪年少,潜以箭遗窟咄曰:“三岁犊岂能胜重载邪!

”珪心衔之。

至是,或告题居处倨傲、拟则人主者,珪使人以箭示题而谓之曰:“三岁犊果何如?

”题父子对泣。

诘朝,收斩之。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五·晋纪三十七

〔司马光〕 〔宋〕

起屠维作噩,尽上章阄茂,凡二年。

安皇帝庚义熙五年(己酉,公元四零九年)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以补伎。

领军将军韩讠卓曰:“先帝以旧京倾覆,戢翼三齐。

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仇敌,可乎!

”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辛卯,大赦。

庚戌,以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莫不辐凑,独扬州主簿吴郡张邵不往。

或问之,邵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秦王兴遣其弟平北将军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帅骑四万击夏王勃勃。

冲至岭北,谋还袭长安,伯支不从而止。

因鸩杀伯支以灭口。

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

归,五楼之兄也。

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王公内外无不惮之。

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

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

”超怒,不答。

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丞。

国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

”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馀人而去。

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

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阴以备之。

乞伏炽磐入见秦太原公懿于上邽,彭奚念乘虚伐之。

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之,遂围枹罕。

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

炽磐克枹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乱,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白狼帅东宫禁兵讨之,斩厥,赦其馀党。

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

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以为必克,劝裕行。

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

谢裕,安之兄孙也。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以为临澧令。

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

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

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镇恶信然。

”即以为中军参军。

恒山崩。

夏,四月,乞伏乾归如枹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雷震魏天安殿东序。

魏主珪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

初,珪服寒食散,久之,药发,性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浸剧。

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

珪忧懑不安,或数日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

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百官奏事至前,追记其旧恶,辄杀之。

其馀或颜色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以为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以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天安殿前。

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

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为希少。

珪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当更清治之耳。

”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终日不归。

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

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故宏父子独不被遣。

夏王勃勃帅骑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馀户,进屯依力川。

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入泗。

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邪。

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

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奈何?

”裕曰:“吾虑之熟矣。

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

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

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帅兗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

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馀悉焚荡,芟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

纵贼入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

”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

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

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奈何芟苗徙民,鲜自蹙弱乎!

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

”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必若此,亡无日矣!

”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为岘,自弃险固也。

”超不从。

镇出,谓韩讠卓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

今年国灭,吾必死之。

卿中华之士,复为文身矣。

”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

乃摄莒、梁父戌,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

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

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

”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

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

虏已入吾掌中矣。

”六月,己巳,裕至东莞。

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入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水。

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

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日向昃,胜负犹未决。

参军胡籓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其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

”裕遣籓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

超大惊,单骑就段晖于城南。

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馀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辇及豹尾。

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众入保小城。

裕筑长围守之,围高三丈,穿堑三重。

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

于是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超遣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以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焉。

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

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

群臣离心,士民丧气。

闻秦人自有内患,恐不暇分兵救人。

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

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

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于闭门待尽,不犹愈乎!

”司徒乐浪王惠曰:“不然。

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

秦虽与勃勃相持,不足为患。

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脣齿,安得不来相救!

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尚书令韩范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

”超从之。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南燕尚书略阳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以为行参军。

尊、苗皆超所委任以为腹心者也。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

”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

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

”城中莫不失色。

江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迎之,明日,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日以千数。

围城益急,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籓臣,裕不许。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

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

”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

今能自送,便可速来!

”刘穆之闻有秦使,驰入见裕,而秦使者已去。

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去何遽尔答之!

此语不足以威敌,适足以怒之。

若广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

”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

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

是自张大之辞也。

晋师不出,为日久矣。

羌见伐齐,始将内惧。

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慕容氏在魏者百馀家,谋逃去,魏主珪尽杀之。

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珪,不果。

珪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

及珪有疾,多杀大臣,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

八月,赐仪死。

封融诣刘裕降。

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秦王兴自将击夏王勃勃,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分督租运。

勃勃乘虚奄至,兴惧,欲轻骑就详等。

右仆射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

”兴与勃勃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勃勃所擒,左将军姚文宗等力战,勃勃乃退,兴还长安。

勃勃复攻秦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馀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初,兴遣卫将军姚强帅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阳,并兵以救南燕,及为勃勃所败,追强兵还长安。

韩范叹曰:“天灭燕矣!

”南燕尚书张俊自长安还,降于刘裕,因说裕曰:“燕人所恃者,谓韩范必能致秦师也,今得范以示之,燕必降矣。

”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且以书招之,长水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曰:“刘裕起布衣,灭桓玄,复晋室。

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殆天授,非人力也。

燕亡,则秦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

”遂降于裕。

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

或劝燕主超诛范家,超以范弟讠卓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

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

超怒,县纲母于城上,支解之。

西秦王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王后,世子炽磐为太子,仍命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以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枹罕。

以南安焦遗为太子太师,与参军国大谋。

乾归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

”谓炽磐曰:“汝事之当如事吾。

”炽磐拜遗于床下。

遗子华至孝,乾归欲以女妻之,辞曰:“凡娶妻者,欲与之共事二亲也。

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诚非其匹,臣惧其阙于中馈,非所愿也。

”乾归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足以强卿。

”乃以为尚书民部郎。

北燕王云自以无功德而居大位,内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以为腹心爪牙。

宠臣离班、桃仁专典禁卫,赏赐以巨万计,衣食起居皆与之同,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

戊辰,云临东堂,班、仁怀剑执纸而入,称有所启。

班抽剑击云,云以几扞之,仁从旁击云,弑之。

冯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言于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

”乃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

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阳公素弗,素弗不可。

跋乃即天王位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

宜即国号曰燕。

”改元太平,谥云曰惠懿皇帝。

跋尊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以范阳公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弘为右仆射,广川公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乳陈为并、青二州牧。

素弗少豪侠放荡,尝请婚于尚书左丞韩业,业拒之。

及为宰辅,待业尤厚。

好申拔旧门,谦恭俭约,以身帅下,百僚惮之,论者美其有宰相之度。

魏主珪将立齐王嗣为太子。

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母,乃赐嗣母刘贵人死。

珪召嗣谕之曰:“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母后预政,外家为乱也。

汝当继统,吾故远迹古人,为国家长久之计耳。

”嗣性孝,哀泣不自胜。

珪怒之。

嗣还舍,日夜号泣,珪知而复召之。

左右曰:“上怒甚,入将不测,不如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入。

”嗣乃逃匿于外,帷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王洛儿二人随之。

初,珪如贺兰部,见献明贺太后之妹美,言于贺太后,请纳之。

贺太后曰:“不可。

是过美,必有不善。

且已有夫,不可夺也。

”珪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

绍凶很无赖,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以为乐。

珪怒之,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

齐王嗣屡诲责之,绍由是与嗣不协。

戊辰,珪谴责贺夫人,囚,将杀之。

会日暮,未决。

夫人密使告绍曰:“汝何以救我?

”左右以珪残忍,人人危惧。

绍年十六,夜,与帐下及宦者宫人数人通谋,逾垣入宫,至天安殿。

左右呼曰:“贼至!

”珪惊起,求弓刀不获,遂弑之。

己巳,宫门至日中不开。

绍称诏,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立。

绍从门扉间谓百官曰:“我有叔父,亦有兄,公卿欲从谁?

”众愕然失色,莫有对者。

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

”众乃知宫车晏驾,而不测其故,莫敢出声,唯阴平公烈大哭而去。

烈,仪之弟也。

于是朝野恟恟,人怀异志。

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阳城北,贺兰部人皆赴之,其馀诸部亦各屯聚。

绍闻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赐王已下,崔宏独不受。

齐王嗣闻变,乃自外还,昼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儿家。

洛儿邻人李道潜奉给嗣,民间颇知之,喜而相告。

绍闻之,收道,斩之。

绍募人求访嗣,欲杀之。

猎郎叔孙俊与宗室疏属拓跋磨浑自云知嗣所在,绍使帐下二人与之偕往。

俊、靡浑得出,即执帐下诣嗣,斩之。

俊,建之子也。

王洛儿为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安远将军安同等。

众闻之,翕然响应,争出奉迎。

嗣至城西,卫士执绍送之。

嗣杀绍及其母贺氏,并诛绍帐下及宦官宫人为内应者十馀人。

其先犯乘舆者,群臣脔食之。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

追尊刘贵人曰宣穆皇后,公卿先罢归第不预朝政者,悉召用之。

诏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

屈,磨浑之父也。

嗣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与都坐大官封懿等入侍讲论,出议政事。

以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拓跋磨浑为尚书,皆赐爵郡、县公。

嗣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王洛儿言李先。

嗣召问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

”对曰:“臣不才无功,但以忠直为先帝所知耳。

”诏以先为安东将军,常宿于内,以备顾问。

硃提王悦,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惧。

闰十一月,丁亥,悦怀匕首入侍,将作乱。

叔孙俊觉其举止有异,引手掣之,索怀中,得匕首,遂杀之。

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虚、危。

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杀之。

柔然侵魏。

安皇帝庚义熙六年(庚戌,公元四一零年)春,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

乙卯,超与宠姬魏夫人登城,见晋兵之盛,握手对泣。

韩讠卓谏曰:“陛下遭堙厄之运,正当努力自强以壮士民之志,而更为儿女子泣邪!

”超拭目谢之。

尚书令董铣劝超降,超怒,囚之。

魏长孙嵩将兵伐柔然。

魏主嗣以郡县豪右多为民患,悉以优诏征之。

民恋土不乐内徙,长吏逼遣之,于是无赖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寇盗群起。

嗣引八公议之曰:“朕欲为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绥抚,使之纷乱。

今犯者既众,不可尽诛,吾欲大赦以安之,何如?

”元城侯屈曰:“民逃亡为盗,不罪而赦之,是为上者反求于下也,不如诛其首恶,赦其馀党。

”崔宏曰:“圣王之御民,务在安之而已,不与之较胜负也。

夫赦虽非正,可以行权。

屈欲先诛后赦,要为两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

赦而不从,诛未晚也。

”嗣从之。

二月,癸未朔,遣将军于栗磾将骑一万讨不从命者,所向皆平。

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兵,不能却。

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

超辇而登城,尚书悦寿说超曰:“今天助寇为虐,战士调瘁,独守穷城,绝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

苟历数有终,尧、舜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

”超叹曰:“废兴,命也。

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

”丁亥,刘裕悉众攻城。

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师。

”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

”四面急攻之。

悦寿开门纳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走,追获之。

裕数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

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尽坑之,以妻女以赏将士。

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

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

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

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

”裕改容谢之,然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口万馀,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臣光曰: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戎狄横骛,虎噬中原。

刘裕始劝王师剪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群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

迹其施设,曾苻、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荡壹四海,成美大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哉!

初,徐道覆闻刘裕北伐,劝卢循乘虚袭建康,循不从。

道覆自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岂以理极于此,传之子孙邪?

正以刘裕难与为敌故也。

今裕顿兵坚城之下,未有还期,我以此思归死士掩击何、刘之徒,如反掌耳。

不乘此机,而苟求一日之安,朝廷常以君为腹心之疾。

若裕平齐之后,息甲岁馀,以玺书征君,裕自将屯豫章,遣诸将帅锐师过岭,虽复以将军之神武,恐必不能当也。

今日之机,万不可失。

若先克建康,倾其根蒂。

裕虽南还,无能为也。

君若不同,便当帅始兴之众直指寻阳。

”循甚不乐此举,而无以夺其计,乃从之。

初,道覆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至始兴,贱卖之,居人争市之,船材大积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装舰,旬日而办。

循自始兴寇长沙,道覆寇南康、庐陵、豫章,诸守相皆委任奔走。

道覆顺流而下,舟械甚盛。

时克燕之问未至,朝廷急征刘裕。

裕方议留镇下邳,经营司、雍,会得诏书,乃以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封融为勃海太守,檀韶为琅邪太守,戊申,引兵还。

韶,祗之兄也。

久之,刘穆之称范、融谋反,皆杀之。

安成忠肃公何无忌自寻阳引兵拒卢循。

长史邓潜之谏曰:“国家安危,在此一举。

闻循兵舰大盛。

势居上流,宜决南塘,守二城以待之,彼必不敢舍我远下。

蓄力养锐,俟其疲老,然后击之,此万全之策也。

今决成败于一战,万一失利,悔将无及!

”参军殷阐曰:“循所将之众皆三吴旧贼,百战馀勇,始兴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轻也。

将军宜留屯豫章,征兵属城,兵至合战,未为晚也。

若以此众轻进,殆必有悔。

”无忌不听。

三月,壬申,与徐道覆遇于豫章,贼令强弩数百登西岸小山邀射之。

会西风暴急,飘无忌所乘小舰向东岸,贼乘风以大舰逼之,众遂奔溃。

无忌厉声曰:“取我苏武节来!

”节至,执以督战。

贼众云集,无忌辞色无挠,握节而死。

于是中外震骇,朝议欲奉乘舆北走就刘裕。

既而知贼未至,乃止。

西秦王乾归攻秦金城郡,拔之。

夏王勃勃遣尚书朝金纂攻平凉。

秦王兴救平凉,击金纂,杀之。

勃勃又遣兄子左将军罗提攻拔定阳,坑将士四千馀人。

秦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将数千亡内徙,兴处之湟山及陈仓。

勃勃寇陇右,破白崖堡,遂趣清水,略阳太守姚寿都弃城走,勃勃徙其民万六千户于大城。

兴自安定追之,至寿渠川,不及而还。

初,南凉王傉檀遣左将军枯木等伐沮渠蒙逊,掠临松千馀户而还。

蒙逊伐南凉,至显美,徙数千户而去。

南凉太尉俱延复伐蒙逊,大败而归。

是月,傉檀自将五万骑伐蒙逊,战于穷泉,傉檀大败,单马奔还。

蒙逊乘胜进围姑臧,姑臧人惩王钟之诛,皆惊溃,夷、夏万馀户降于蒙逊。

傉檀惧,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佗为质于蒙逊以请和,蒙逊许之。

归至胡坑,逃还,佗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馀户而去。

右卫将军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

傉檀畏蒙孙之逼,且惧岭南为奇镇所据,乃迁于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

傉檀才出城,魏安人侯谌等闭门作乱,收合三千馀家,据南城,推焦朗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谌自称凉州刺史,降于蒙逊。

刘裕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帅精锐步归。

至山阳,闻何无忌败死,虑京邑失守,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人以朝廷消息,行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

”裕大喜。

将济江,风急,众咸难之。

裕曰:“若天命助国,风当自息。

若其不然,覆溺何害!

”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

过江,至京口,众乃大安。

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

以江州覆没,表送章绶,诏不许。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兗州刺史刘籓、并州刺史刘道怜各将兵入卫逮康。

籓,兗州刺史毅之从弟也。

毅闻卢循之寇,将拒之,而疾作。

既瘳,将行。

刘裕遗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

贼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

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

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

”又遣刘籓往谕止之。

毅怒,谓籓曰:“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邪!

”投书于地,帅舟师二万发姑孰。

循之初入寇也,使徐道覆向寻阳,循自将攻湘中诸郡。

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军逆战,败于长沙。

循进至巴陵,将向江陵。

徐道覆闻毅将至,驰使报循曰:“毅兵甚盛,成败之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

若此克捷,江陵不足忧也。

”循即日发巴陵,与道覆合兵而下。

五月,戊午,毅与循战于桑落洲,毅兵大败,弃船,以数百人步走,馀众皆为循所虏,所弃辎重山积。

初,循至寻阳,闻裕已还,犹不信。

既破毅,乃得审问,与其党相视失色。

循欲退还寻阳,攻取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

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

循犹豫累日,乃从之。

己未,大赦。

裕募人为兵,赏之同京口赴义之科。

发民治石头城。

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裕曰:“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守,则测人虚实。

且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

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

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

”朝廷闻刘毅败,人情恟惧。

时北师始还,将士多创病,建康战士不盈数千。

循既克二镇,战士十馀万,舟车百里不绝,楼船高十二丈,败还者争言其强盛。

孟昶、诸葛长民欲奉乘舆过江,裕不听。

初,何无忌、刘毅之南讨也,昶策其必败,已而果然。

至是,又谓裕必不能抗循,众颇信之。

惟龙骧将军东海虞丘进廷折昶等,以为不然。

中兵参军王仲德言于裕曰:“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六合,妖贼乘虚入寇,既闻凯还,自当奔溃。

若先自遁逃,则势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

此谋若立,请从此辞。

”裕甚悦。

昶固请不已,裕曰:“今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人情危骇,莫有固志。

若一旦迁动,便自土崩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

设令得至,不过延日月耳。

今兵士虽少,自足一战。

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

苟厄运必至,我当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身许国之志,不能窜伏草间苟求存活也。

我计决矣,卿勿复言!

”昶恚其言不行,且以为必败,因请死。

裕怒曰:“卿且申一战,死复何晚!

”昶知裕终不用其言,乃抗表自陈曰:“臣裕北讨,众并不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强贼乘间,社稷危逼,臣之罪也。

谨引咎以谢天下!

”封表毕,仰药而死。

乙丑,卢循至淮口,中外戒严。

琅邪王德文都督宫城诸军事,屯中堂皇,刘裕屯石头,诸将各有屯守。

裕子义隆始四岁,裕使咨议参军刘粹辅之,镇京口。

粹,毅之族弟也。

裕见民临水望贼,怪之,以问参军张劭,劭曰:“若节钺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

今当无复恐耳。

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

若回泊西岸,此成禽耳。

”徐道覆请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数道攻裕。

循欲以万全为计,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

以大势言之,自当计日溃乱。

今决胜负于一朝,乾没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杀伤士卒,不如按兵待之。

”道覆以循多疑少决,乃叹曰:“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

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足定也。

”裕登石头城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顾左右失色。

既而回泊蔡洲,乃悦。

于是众军转集。

裕恐循侵轶,用虞丘进计,伐树栅石头淮口,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垒,皆以兵守之。

刘毅经涉蛮、晋,仅能自免,从者饥疲,死亡什七八。

丙寅,至建康,待罪。

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

毅乞自贬,诏降为后将军。

魏长孙嵩至漠北而还,柔然追围之于牛川。

壬申,魏主嗣北击柔然。

柔然可汗社仑闻之,遁走,道死。

其子度拔尚幼,部众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

嗣引兵还参合陂。

卢循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向白石,声言悉众自白石步上。

刘裕留参军沈林子、徐赤特戍南岸,断查浦,戒今坚守勿动。

裕及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

林子曰:“妖贼此言,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

”裕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足以守之。

”林子,穆夫之子也。

庚辰,卢循焚查浦,进至张侯桥。

徐赤特将击之,林子曰:“贼声往白石而屡来挑战,其情可知。

吾众寡不敌,不如守险以待大军。

”赤特不从。

遂出战,伏兵发,赤特大败,单舸奔淮北。

林子及将军刘钟据栅力战,硃龄石救之,贼乃退。

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阳郡。

裕帅诸军驰还石头,斩徐赤特,解甲。

久之,乃出陈于南塘。

六月,以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黄钺。

裕受黄钺,馀固辞。

以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

悦,准之子也。

司马国璠及弟叔璠、叔道奔秦。

秦王兴曰:“刘裕方诛桓玄,辅晋室,卿何为来?

”对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修立者,裕辄除之。

方为国患,甚于桓玄耳。

”兴以国璠为扬州刺史,叔道为交州刺史。

卢循寇掠诸县无所得,谓徐道覆曰:“师老矣,不如还寻阳,并力取荆州,据天下三分之二,徐更与建康争衡耳。

”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还寻阳,留其党范崇民将五千人据南陵。

甲子,裕使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内史兰陵蒯恩、中军咨议参军孟怀玉等帅众追循。

乙丑,魏主嗣还平城。

西秦王乾归讨越质屈机等十馀部,降其众二万五千,徙于苑川。

八月,乾归复都苑川。

沮渠蒙逊伐西凉,败西凉世子歆于马庙,禽其将硃元虎而还。

凉公暠以银二千斤、金二千两赎元虎。

蒙逊归之,遂与暠结盟而还。

刘裕还东府,大治水军,遣建威将军会稽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帅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

田子,林子之兄也。

众皆以为“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非目前之急。

”裕不从,敕处曰:“大军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虏,卿至时,先倾其巢窟,使彼走无所归也。

”谯纵遣侍中谯良等入见于秦,请兵以伐晋。

纵以桓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帅众二万寇荆州。

秦王兴遣前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

江陵自卢循东下,不得建康之问,群盗互起。

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帅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到彦之入援建康。

道济,祗之弟也。

镇之至寻阳,为苟林所破。

卢循闻之,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康。

桓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

谦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交逼,江陵士民多怀异心。

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道,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

”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

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雍州刺史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阳赴江陵。

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迎之,宗之感悦。

道规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

诸将佐皆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

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

脱有蹉跌,大事去矣。

”道规曰:“苟林愚懦,无他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

吾今取谦,往至便克。

沈疑之间,已自还返。

谦败则林破胆。

岂暇得来!

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日!

”乃驰往攻谦,水陆齐进。

谦等大陈舟师,兼以步骑,战于枝江。

檀道济先进陷陈,谦等大败。

谦单舸奔苟林,道规追斩之。

还,至涌口,讨林,林走,道规遣咨议参军临淮刘遵帅众追之。

初,谦至枝江,江陵士民皆与谦书。

言城内虚实,欲为内应。

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

江州刺史庾悦以鄱阳太守虞丘进为前驱,屡破卢循兵,进据豫章,绝循粮道。

九月,刘遵斩苟林于巴陵。

桓石绥因循入寇,起兵洛口,自号荆州刺史,征阳令王天恩自号梁州刺史,袭据西城。

梁州刺史傅诏遣其子魏兴太守弘之讨石绥等,皆斩之,桓氏遂灭。

韶,畅之孙也。

西秦王乾归攻秦略阳、南安、陇西诸郡,皆克之,徙民二万五千户于苑川及枹罕。

甲寅,葬魏主珪于盛乐金陵,谥曰宣武,庙号烈祖。

刘毅固求追讨卢循,长史王诞密言于刘裕曰:“毅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

”裕从之。

冬,十月,裕帅兗州刺史刘籓、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南击卢循,以刘毅监太尉留府,后事皆委焉。

癸巳,裕发建康。

徐道覆帅众三万趣江陵,奄至破冢。

时鲁宗之已还襄阳,追召不及,人情大震。

或传循已平京邑,遣道覆来为刺史,江、汉士民感刘道规焚书之恩,无复贰志。

道规使刘遵别为游军,自拒道覆豫章口,前驱失利。

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赴水死者殆尽。

道覆单舸走还湓口。

初,道规使遵为游军,众咸以为强敌在胶,唯患众少,不应分割见力,置无用之地。

及破道覆,卒得游军之力,众心乃服。

鲜卑仆浑、羌句岂、输报、邓若等师户二万降于西秦。

王仲德等闻刘裕大军且至,进攻范崇民于南陵,崇民战舰夹屯两岸。

十一月,刘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

钟因帅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拒之。

钟乃徐还,与仲德共攻崇民,崇民走。

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

谯道福陷巴东,杀守将温祚、时延祖。

卢循兵守广州者不以海道为虞。

庚戌,孙处乘海奄至,会大雾,四面攻之,即日拔其城。

外抚其旧民,戮循亲党,勒兵谨守,分遣沈田子等击岭表诸郡。

刘裕军雷池,卢循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径下。

裕知其欲战,十二月,己卯,进军大雷。

庚辰,卢循、徐道覆帅众数万塞江而下,前后莫见舳舻之际。

裕悉出轻舰,帅众军齐力击之。

又分步骑屯于西岸,岸上军投火焚之,烟炎涨天。

循兵大败,走还寻阳。

将趣豫章。

乃悉力栅断左里。

丙申,裕军至左里,不得进。

裕麾兵将战,所执麾竿折,幡沉于水,众并怪惧。

裕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

”即攻栅而进。

循兵虽殊死战,弗能禁。

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者凡万馀人。

纳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刘籓、孟怀玉轻军追之。

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径还番禺。

道覆走保始兴。

裕板建威将军褚裕之行广州刺史。

裕之,裒之曾孙也。

裕还建康。

刘毅恶刘穆之,每从容与裕言穆之权太重,裕益亲任之。

燕广川公万泥、上谷公乳陈,自以宗室,有大功,谓当入为公辅。

燕王跋以二籓任重,久而弗征,二人皆怨。

是岁,乳陈密遣人告万泥曰:“乳陈有至谋,愿与叔父图之。

”万泥遂奔白狼,与乳陈俱叛,跋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将步骑二万讨之。

弘先遣使谕以祸福。

万泥欲降,乳陈不可。

兴谓弘曰:“贼明日出战,今夜必来惊我营,宜为之备。

”弘乃密严人课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

是夜,乳陈果遣壮士千馀人来斫营,众火俱起,伏兵邀击,俘斩无遗。

万泥、乳陈惧而出降,弘皆斩之。

跋以范阳公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

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六·晋纪三十八

〔司马光〕 〔宋〕

起重光大渊献,尽阏逢摄提格,凡四年。

安皇帝辛义熙七年(辛亥,公元四一一年)春,正月,己未,刘裕还建康。

秦广平公弼有宠于秦王兴,为雍州刺史,镇安定。

姜纪谄附于弼,劝弼结兴左右以求入朝。

兴征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

弼遂倾身结纳朝士,收采名势,以倾东宫。

国人恶之。

会兴以西北多叛乱,欲命重将镇抚之。

陇东太守郭播请使弼出镇,兴不从,以太常索稜为太尉、领陇西内史,使招抚西秦。

西秦王乾归遣使送所掠守宰,谢罪请降。

兴遣鸿胪拜乾归都督陇西、岭北、匈奴、杂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单于、河南王,太子炽磐为镇西将军、左贤王、平昌公。

兴命群臣搜举贤才。

右仆射梁喜曰:“臣累受诏而未得其人,可谓世之乏才。

”兴曰:“自古帝王之兴,未尝取相于昔人。

待将于将来,随时任才,皆能致治。

卿自识拔不明,岂得远诬四海乎!

”群臣咸悦。

秦姚详屯杏城,为夏王勃勃所逼,南奔大苏。

勃勃遣平东将军鹿弈干追斩之,尽俘其众。

勃勃南攻安定,破尚书杨佛嵩于青石北原,降其众四万五千。

进攻东乡,下之,徙三千馀户于贰城。

秦镇北参军王买德奔夏,夏王勃勃问以灭秦之策,买德曰:“秦德虽衰,籓镇犹固,愿且蓄力以待之。

”勃勃以买德为军师中郎将。

秦王兴遣卫大将军常山公显迎姚详,弗及,遂屯杏城。

刘籓帅孟怀玉等诸将追卢循至岭表,二月,壬午,怀玉克始兴,斩徐道覆。

河南王乾归徙鲜卑仆浑部三千馀户于度坚城,以子敕勃为秦兴太守以镇之。

焦朗犹据姑臧,沮渠蒙逊攻拔其城,执朗而宥之。

以其弟挐为秦州刺史,镇姑臧。

遂伐南凉,围乐都。

三旬不克。

南凉王傉檀以子安周为质,乃还。

吐谷浑树洛干伐南凉,败南凉太子虎台。

南凉王傉檀欲复伐沮渠蒙逊,邯川护军孟恺谏曰:“蒙逊新并姑臧,凶势方盛,不可攻也。

”傉檀不从,五道俱进,至番禾、苕藋,掠五千馀户而还。

将军屈右曰:“今既获利,宜倍道旋师,早度险伌。

蒙逊善用兵,若轻军猝至,大敌外逼,徙户内叛,此危道也。

”卫尉伊力延曰:“彼步我骑,势不相及。

今倍道而归则示弱,且捐弃资财,非计也。

”俄而昏雾风雨,蒙逊兵大至,傉檀败走。

蒙逊进围乐都,傉檀婴城固守,以子染干为质以请和,蒙逊乃还。

三月,刘裕始受太尉、中书监,以刘穆之为太尉司马,陈郡殷景仁为行参军。

裕问穆之曰:“孟昶参佐谁堪入我府者?

”穆之举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

晦,安兄据之曾孙也,裕即命为参军。

裕尝讯囚,其旦,刑狱参军有疾,以晦代之。

于车中一览讯牒,催促便下。

相府多事,狱系殷积,晦随问酬辨,曾无违谬。

裕由是奇之,即日署刑狱贼曹。

晦美风姿,善言笑,博赡多通,裕深加赏爱。

卢循行收兵至番禺,遂围之。

孙处据守二十馀日。

沈田子言于刘籓曰:“番禺城虽险固。

本贼之巢穴。

今循围之,或有内变。

且孙季高众力寡弱,不能持久,若使贼还据广州,凶势复振矣。

”夏,四月,田子引兵救番禺,击循,破之,所杀万馀人。

循走,田子与处共追之,又破循于危梧、郁林、宁浦。

会处病,不能进,循奔交州。

初,九真太守李逊作乱,交州刺史交趾杜瑗讨斩之。

瑗卒,朝廷以其子慧度为交州刺史。

诏书未至,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

慧度帅州府文武拒循于石碕,破之,循馀众犹三千人,李逊馀党李脱等结集俚獠五千馀人以应循。

庚子,循晨至龙编南津。

慧度悉散家财以赏军士,与循合战,掷雉尾炬焚其舰,以步兵夹岸射之,循从舰俱然,兵众大溃。

循知不免,先鸩妻子,召妓妾问曰:“谁能从我死者?

”多云。

“雀鼠贪生,就死实难。

”或云:“官尚当死,某岂愿生!

”乃悉杀诸辞死者,因自投于水。

慧度取其尸斩之,并其父子及李脱等,函七首送建康。

初,刘毅在京口,贫困,与知识射于东堂。

庾悦为司徒右长史,后至,夺其射堂。

众人皆避之,毅独不去。

悦厨馔甚盛,不以及毅。

毅从悦求子鹅炙,悦怒不与,毅由是衔之。

至是,毅求兼督江州,诏许之,因奏称:“江州内地,以治民为职。

不当置军府凋耗民力,宜罢军府移镇豫章。

而寻阳接蛮,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

”于是解悦都督、将军官,以刺史镇豫章。

毅以亲将赵恢领千兵守寻阳。

悦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摄严峻。

悦忿惧,至豫章,疽发背卒。

河南王乾归徙羌句岂等部众五千馀户于叠兰城,以兄子阿柴为兴国太守以镇之。

五月,复以子木栾干为武威太守,镇嵻良城。

丁卯,魏主嗣谒金陵,山阳候奚斤居守。

昌黎王慕容伯儿谋反。

己已,奚斤并其党收斩之。

秋,七月,燕王跋以太子永领大单于,置四辅。

柔然可汗斛律遣使献马三千匹于跋,求娶跋女乐浪公主。

跋命群臣议之。

辽西公素弗曰:“前世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许以妃嫔之女,乐浪公主不宜下降非类。

”跋曰:“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

”乃以乐浪公主妻之。

跋勤于政事,劝课农桑,省徭役,薄赋敛。

每遣守宰,必亲引见,问为政之要,以观其能。

燕人悦之。

河南王乾归遣平昌公炽磐及中军将军审虔伐南凉。

审虔,乾归之子也。

八月,炽磐兵济河,南凉王傉檀遣太子虎台逆战于岭南。

南凉兵败,虏牛马十馀万而还。

沮渠蒙逊帅轻骑袭西凉,西凉公暠曰:“兵有不战而败敌者,挫其锐也。

蒙逊新与吾盟,而遽来袭我,我闭门不与战,待其锐气竭而击之,蔑不克矣。

”顷之,蒙逊粮尽而归,暠遣世子歆帅骑七邀击之,蒙逊大败,获其将沮渠百年。

河南王乾归攻秦略阳太守姚在于柏阳堡,克之。

冬,十一月,进攻南平太守王憬于水洛城,又克之,徙民三千馀户于谭郊。

遣乞伏审虔帅众二万城谭郊。

十二月,西羌彭利发袭据枹罕,自称大将军、河州牧,乾归讨之,不克。

是岁,并州刺史刘道怜为北徐刺史,移镇彭城。

安皇帝辛义熙八年(壬子,公元四一二年)春,正月,河南王乾归复讨彭利发,至奴葵谷,利发弃众南走,乾归遣振威将军乞伏公府追至清水,斩之,收羌户一万三千,以乞伏审虔为河州刺史镇枹罕而还。

二月,丙子,以吴兴太守孔靖为尚书右仆射。

河南王乾归徙都谭郊,命平昌公炽磐镇苑川。

乾归击吐谷浑阿若干于赤水,降之。

夏,四月,刘道规以疾求归,许之。

道规在荆州累年,秋毫无犯。

及归,府库帷幕,俨然若旧。

随身甲士二人迁席于舟中,道规刑之于市。

以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毅谓左卫将军刘敬宣曰:“吾忝西任,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

”敬宣惧,以告太尉裕。

裕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

”毅性刚愎,自谓建义之功与裕相埒,深自矜伐,虽权事推裕而心不服。

及居方岳,常怏怏不得志。

裕每柔而顺之,毅骄纵滋甚,尝云:“恨不遇刘、项,与之争中原!

”及败于桑落,知物情已去,弥复愤激。

裕素不学,而毅颇涉文雅,故朝土有清望者多归之,与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深相凭结。

僧施,超之从子也。

毅既据上流,阴有图裕之志,求兼督交、广二州,裕许之。

毅又奏以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毛修之为南郡太守,裕亦许之,以刘穆之代僧施为丹阳尹。

毅表求至京口辞墓,裕往会之于倪塘。

宁远将军胡籓言于裕曰:“公谓刘卫军终能为公下乎?

”裕默然,久之,曰:“卿谓何如?

”籓曰:“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克,毅固以此服公。

至于涉猎传记,一谈一咏,自许以为雄豪。

以是搢绅白面之士辐凑归之。

恐终不为公下,不如因会取之。

”裕曰:“吾与毅俱有克复之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也。

”乞伏炽磐攻南凉三河太守吴阴于白土,克之,以乞伏出累代之。

六月,乞伏公府弑河南王乾归,并杀其诸子十馀人,走保大夏。

平冒公炽磐遣其弟广武将军智达、扬武将军木弈干帅骑三千讨之。

以其弟昙达为镇京将军,镇谭郊,骁骑将军娄机镇苑川。

炽磐帅文武及民二万馀户迁于枹罕。

秦人多劝秦王兴乘乱取炽磐,兴曰:“伐人丧,非礼也。

”夏王勃勃欲攻炽磐,军师中郎将王买德谏曰:“炽磐,吾之与国,今遭丧乱,吾不能恤,又恃众力而伐之,匹夫且犹耻为,况万乘乎!

”勃勃乃止。

闰月,庚子,南郡烈武公刘道规卒。

秋,七月,己巳朔,魏主嗣东巡,置四厢大将、十二小将。

以山阳侯斤、元城侯屈行左、右丞相。

庚寅,嗣至濡源,巡西北诸部落。

乞伏智达等击破乞伏公府于大夏,公府奔叠兰城,就其弟阿柴。

智达等攻拔之,斩阿柴父子五人。

公府奔嵻良南山,追获之,并其四子,轘之于谭郊。

八月,乞伏炽磐自称大将军、河南王,大赦,改元永康。

葬乾归于枹罕,谥曰武元王,庙号高祖。

皇后王氏崩。

庚戌,魏主嗣还平城。

九月,河南王炽磐以尚书令武始翟勍为相国,侍中、太子詹事赵景为御史大夫。

罢尚书令、仆、尚书六卿、侍中等官。

癸酉,葬僖皇后于休平陵。

刘毅至江陵,多变易守宰,辄割豫州文武、江州兵力万馀人以自随。

会毅疾笃,郗僧施等恐毅死,其党危,乃劝毅请从弟兗州刺史籓以自副,太尉裕伪许之。

籓自广陵入朝,己卯,裕以诏书罪状毅,云与籓及谢混共谋不轨,收籓及混赐死。

初,混与刘毅款昵,混从兄澹常以为忧,渐与之疏,谓弟璞及从子瞻曰:“益寿此性,终当破家。

”澹,安之孙也。

庚辰,诏大赦,以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北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兗、青二州刺史,镇京口。

使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留府事。

裕疑长民难独任,乃加刘穆之建武将军,置佐吏,配给资力以防之。

壬午,裕帅诸军发建康,参军王镇恶请给百舸为前驱。

丙申,至姑孰,以镇恶为振武将军,与龙骧将军蒯恩将百舸前发。

裕戒之曰:“若贼可击,击之。

不可者,烧其船舰,留屯水际以待我。

”于是镇恶昼夜兼行,扬声言刘兗州上。

冬,十月,己未,镇恶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

蒯恩军居前,镇恶次之。

舸留一二人,对舸岸上立六七旗,旗下置鼓,语所留人:“计我将至城,便鼓严,令若后有大军状。

”又分遣人烧江津船舰。

镇恶径前袭城,语前军士:“有问者,但云刘兗州至。

”津戍及民间皆晏然不疑。

未至城五、六里,逢毅要将硃显之欲出江津,问:“刘兗州何在?

”军士曰:“在后。

”显之至军后,不见籓,而见军人担彭排战具,望江津船舰已被烧,鼓严之声甚盛,知非籓上,便跃马驰去告毅,行令闭诸城门。

镇恶亦驰进,门未及下关,军人因得入城。

卫军长史谢纯入参承毅,出闻兵至,左右欲引车归。

纯叱之曰:“我,人吏也,光将安之!

”驰还入府。

纯,安兄据之孙也。

镇恶与城内兵斗,且攻其金城。

自食时至中晡,城内人败散。

镇恶穴其金城而入,遣人以诏及赦文并裕手书示毅,毅皆烧不视,与司马毛修之等督士卒力战。

城内人犹未信裕自来,军士从毅自东来者,与台军多中表亲戚,且斗且语,知裕自来,人情离骇。

逮夜,听事前兵皆散,斩毅勇将赵蔡,毅左右兵犹闭东西閤拒战。

镇恶虑暗中自相伤犯,乃引军出围金城,开其南面。

毅虑南有伏兵,夜半,帅左右三百许人开北门突出。

毛修之谓谢纯曰:“君但随仆去。

”纯不从,为人所杀。

毅夜投牛牧佛寺。

初,桓蔚之败也,走投牛牧寺僧昌,昌保藏之,毅杀昌。

至是,寺僧拒之曰:“昔亡师容桓蔚,为刘卫军所杀,今实不敢容异人。

”毅叹曰:“为法自弊,一至于此!

”遂缢而死。

明日,居人以告,乃斩首于市,并子侄皆伏诛。

毅兄模奔襄阳,鲁宗之斩送之。

初,毅季父镇之闲居京口,不应辟召,常谓毅及籓曰:“汝辈才器,足以得志,但恐不久耳。

我不就尔求财位,亦不同尔受罪累。

”每见毅、籓导从到门。

辄诟之,毅甚敬畏,未至宅数百步,悉屏仪卫,与白衣数人俱进。

及毅死,太尉裕奏征镇之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固辞不至。

仇池公杨盛叛秦,侵扰祁山。

秦王兴遣建威将军赵琨为前锋,立节将军姚伯寿继之,前将军姚恢出鹫峡,秦州刺史姚暠出羊头峡,右卫将军胡翼度出汧城,以讨盛。

兴自雍赴之,与诸将会于陇口。

天水太守王松匆言于嵩曰:“先帝神略无方,徐洛生以英武佐命,再入仇池,无功而还。

非杨氏智勇难全也,直地势险固耳。

今以赵琨之众,使君之威,准之先朝,实未见成功。

使君具悉形便,何不表闻!

”嵩不从。

盛帅众与琨相持,伯寿畏懦不进,琨众寡不敌,为盛所败。

兴斩伯寿而还。

兴以杨佛嵩为雍州刺史,帅岭北见兵以击夏。

行数日,兴谓群臣曰:“佛嵩每见敌,勇不自制,吾常节其兵不过五千人。

今所将既多,遇敌必败,行已远,追之无及,将若之何?

”佛嵩与夏王勃勃战,果败,为勃勃所执,绝亢而死。

秦立昭仪齐氏为后。

沮渠蒙逊迁于姑臧。

十一月,己卯,太尉裕至江陵,杀郗僧施。

初,毛修之虽为刘毅僚佐。

素自结于裕,故裕特宥之。

赐王镇恶爵汉寿子。

裕问毅府咨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

”永曰:“除其宿畔,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

”裕纳之,下书宽租省调,节役原刑,礼辟名士,荆人悦之。

诸葛长民骄纵贪侈,所为多不法,为百姓患,常惧太尉裕按之。

及刘毅被诛,长民谓所亲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

’祸其至矣!

”乃屏人问刘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

”穆之曰:“公溯流远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

若一豪不尽,岂容如此邪!

”长民意乃小安。

长民弟辅国大将军黎民说长民曰:“刘氏之亡,亦诸葛氏之惧也,宜因裕未还而图之。

”长民犹豫未发,既而叹曰:“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

今日欲为丹徒布衣。

岂可得邪!

”因遗冀州刺史刘敬宣书曰:“盘龙狠戾专恣,自取夷灭。

异端将尽,世路方夷,富贵之事,相与共之。

”敬宣报曰:“下官自义熙以来,忝三州、七郡,常惧福过灾生,思避盈居损。

富贵之旨,非所敢当。

”且使以书呈裕,裕曰:“阿寿故为不负我也。

”刘穆之忧长民为变,屏人问太尉行参军东海何承天曰:“公今行济否?

”承天曰:“荆州不忧不时判,别有一虑耳。

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

今还,宜加重慎。

”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

”裕在江陵,辅国将军王诞白裕求先下,裕曰:“诸葛长民似有自疑心,卿讠巨宜便去!

”诞曰:“长民知我蒙公垂眄,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乃可以少安其意耳。

”裕笑曰:“卿勇过贲、育矣。

”乃听先还。

沮渠蒙逊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玄始,置官僚如凉王光为三河王故事。

太尉裕谋伐蜀,择元帅而难其人。

以西阳太守硃龄石既有武干,又练吏职,欲用之。

众皆以为龄石资名尚轻,难当重任,裕不从。

十二月,以龄石为益州刺史,帅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伐蜀,分大军之半二万人以配之。

熹,裕之妻弟,位居龄石之右,亦隶焉。

裕与龄石密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而退。

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

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

若向黄虎,正堕其计。

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

”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

别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

”诸军虽进,未知处分所由。

毛修之固请行,裕恐修之至蜀,必多所诛杀,土人与毛氏有嫌,亦当以死自固,不许。

分荆州十郡置湘州。

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

丁巳,魏主嗣北巡,至长城而还。

安皇帝辛义熙九年(癸丑,公元四一三年)春,二月,庚戌,魏主嗣如高柳川。

甲寅,还宫。

太尉裕自江陵东还,骆驿遣辎重兼行而下,前刻至日,每淹留不进。

诸葛长民与公卿频日奉候于新亭,辄差其期。

乙丑晦,裕轻舟径进,潜入东府。

三月,丙寅朔旦,长民闻之,惊趋至门。

裕伏壮土丁旿于幔中,引长民却人闲语,凡平生所不尽者皆及之,长民甚悦。

丁旿自幔后出,于座拉杀之,舆尸付廷尉。

收其弟黎民,黎民素骁勇,格斗而死。

并杀其季弟大司马参军幼民、从弟宁朔将军秀之。

庚午,秦王兴遣使至魏修好。

太尉裕上表曰:“大司马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

于是财阜国丰,实由于此。

自兹迄今,渐用颓驰。

请申前制。

”于是依界土断,唯徐、兗、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

诸流寓郡县多所并省。

戊寅,加裕豫州刺史。

裕固让太傅、州牧。

林邑范胡达寇九真,杜慧度击斩之。

河南王炽磐遣镇东将军昙达、平东将军王松寿将兵东击休官权小郎、吕破胡于白石川,大破之,虏其男女万馀口,进据白石城。

显亲休官权小成、吕奴迦等二万馀户据白坑不服,昙达攻斩之,陇右休官悉降。

秦太尉索稜以陇西降炽磐,炽磐以稜为太傅。

夏王勃勃大赦,改元凤翔。

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十万人筑都城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

勃勃曰:“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宜名新城曰统万。

”阿利性巧而残忍,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

勃勃以为忠,委任之。

凡造兵器成,呈之,工人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则斩弓人,入则斩甲匠。

又铸铜为一大鼓。

飞廉、翁仲、铜驼、龙虎之属,饰以黄金,列于宫殿之前。

凡杀工匠数千,由是器物皆精利。

勃勃自谓其祖从母姓为刘,非礼也。

古从氏族无常,乃改姓赫连氏,言帝王系天为子,其徽赫与天连也。

其非正统者,皆以铁伐为氏,言其刚锐如铁,皆堪伐人也。

夏,四月,乙卯,魏主嗣西巡,命郑兵将奚斤、鸿飞将军尉古真、都将闾大肥等击越勤部于跋那山。

大肥,柔然人也。

河南王炽磐遣安北将军乌地延、冠军将军翟绍击吐谷浑别统句旁于泣勤川,大破之。

河西王蒙逊立子政德为世子,加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南凉王傉檀伐河西王蒙逊,蒙逊败之于若厚坞,又败之于若凉。

因进围乐都,二旬不克。

南凉湟河太守文支以郡降于蒙逊,蒙逊以文支为广武太守。

蒙逊复伐南凉,傉檀以太尉俱延为质,乃还。

蒙逊西如苕台,遣冠军将军伏恩将骑一万袭卑和、乌啼二部,大破之,俘二千馀落而还。

蒙逊寝于新台,阉人王怀祖击蒙逊,伤足,其妻孟氏禽斩之。

蒙逊母车氏卒。

五月,乙亥,魏主嗣如云中旧宫。

丙子,大赦。

西河胡张外等聚众为盗。

乙卯,嗣遣会稽公长乐刘絜等屯西河招讨之。

六月,嗣如五原。

硃龄石等至白帝发函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

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馀,从内水向黄虎。

”于是诸军倍道兼行。

谯纵果命谯道福将重兵镇倍城,以备内水。

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秦州刺史候晖、尚书仆射谯诜帅众万馀屯平模,夹岸筑城以拒之。

龄石谓刘钟曰:“今天时盛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只增疲困。

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何如?

”钟曰:“不然。

前扬声言大从向内水。

谯道福不敢舍涪城。

今重军猝至,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

贼阻兵守险者,是其惧不敢战也。

因其凶惧。

尽锐攻之,其势必克。

克平模之后,自可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

若缓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

涪军忽来,并力拒我。

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此求战不获,军食无资,二万馀人悉为蜀子虏矣。

”龄石从之。

诸将以水北城地险兵多,欲先攻其南城。

龄石曰:“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尽锐以拔北城,则南城不麾自散矣。

”秋,七月,龄石帅诸军急攻北城,克之,斩侯晖、谯诜。

引兵回趣南城,南城自溃。

龄石舍船步进。

焦纵大将谯抚之屯牛脾,谯小苟塞打鼻。

臧熹击抚之,斩之。

小苟闻之,亦溃。

于是纵诸营屯望风相次奔溃。

戊辰,纵弃成都出走,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晋师。

壬申,龄石入成都,诛纵同祖之亲,馀皆按堵,使复其业。

纵出成都。

先辞墓,其女曰:“走必不免,只取辱焉。

等死,死于先人之墓可也。

”纵不从。

谯道福闻平模不守。

自涪引兵入赴,纵往投之。

道福见纵,怒曰:“大丈夫有如此功业而弃之,将安归乎!

人谁不死,何怯之甚也!

”因投纵以剑,中其马鞍。

纵乃去,自缢死,巴西人王志斩其首以送龄石。

道福谓其众曰:“蜀之存亡,实系于我,不在谯王。

今我在,犹足一战。

”众皆许诺。

道福尽散金帛以赐众,众受之而走。

道福逃于獠中,巴民杜瑾执送之,斩于军门。

龄石徙马耽于越嵩,耽谓其徒曰:“硃侯不送我京师,欲灭口也,吾必不免。

”乃盥洗而卧,引绳而死。

须臾,龄石使至,戮其尸。

诏以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丰城县侯。

魏奚斤等破越勤于跋那山西,徙二万馀家于大宁。

河西胡曹龙等拥部众二万人来入蒲子,张外降之,推龙为大单于。

丙戌,魏主嗣如定襄大洛城。

河南王炽磐击吐谷浑支旁于长柳川,虏旁及其民五千馀户而还。

八月,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曹龙请降魏,执送张外,斩之。

丁丑,魏主嗣如豺山宫。

癸未,还。

九月,再命太尉裕为太傅、扬州牧。

固辞。

河南王炽磐击吐谷浑别统掘逵于渴浑川,大破之,虏男女二万三千。

冬,十月,掘逵帅其馀众降于炽磐。

吐京胡与离石胡出以眷叛魏,魏主嗣命元城侯屈督会稽公刘暠、永安侯魏勤以讨之。

丁巳,出以眷引夏兵邀击暠,禽之,以献于夏。

勤战死。

嗣以屈亡二将,欲诛之。

既而赦之,使摄并州刺史。

屈到州,纵酒废事,嗣积其前后罪恶,槛车征还。

斩之。

十一月,魏主嗣遣使请昏于秦,秦王兴许之。

是岁,以敦煌索邈为梁州刺史,苻宣乃还仇池。

初,邈寓居汉川,与别驾姜显有隙,凡十五年而邈镇汉川。

显乃肉袒迎候,邈无愠色,待之弥厚。

退而谓人曰:“我昔寓此,失志多年,若仇姜显,惧者不少。

但服之自佳,何必逞志!

”于是阖境闻之皆悦。

安皇帝辛义熙十年(甲寅,公元四一四年)春,正月,辛酉,魏大赦,改元神瑞。

辛巳,魏主嗣如繁畤。

二月,戊戌,还平城。

夏王勃勃侵魏河东蒲子。

庚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袭杀夏所置吐京护军及其守兵。

司马休之在江陵,颇得江、汉民心。

子谯王文思在建康,性凶暴,好通轻侠。

太尉裕恶之。

三月,有司奏文思擅捶杀国吏,诏诛其党而宥文思。

休之上疏谢罪,请解所任。

不许。

裕执文思送休之,令自训厉,意欲休之杀之。

休之但表废文思。

并与裕书陈谢。

裕由是不悦,以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备之。

夏,五月,辛酉,魏主嗣还平城。

秦后将军敛成讨叛羌,为羌所败,惧罪,出奔夏。

秦王兴有疾,妖贼李弘与氐仇常反于贰城,兴舆疾往讨之,斩常,执弘而还。

秦左将军姚文宗有宠于太子泓,广平公弼恶之,诬文宗有怨言。

秦王兴怒,赐文宗死,于是群臣畏弼侧目。

弼言于兴,无不从者。

以所亲天水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兴左右掌机要者,皆其党也。

右仆射梁喜、侍中任廉、亦兆尹尹昭承间言于兴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

然君臣之义,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默然。

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假其威权,倾险无赖之徒辐凑附之。

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信有之乎!

”兴曰:“岂有此邪!

”喜等曰:“苟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

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庙社稷。

”兴不应。

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皆密疏劝兴立弼为太子,兴虽不从,亦不责也。

兴疾笃,弼潜聚众数千人,谋作乱。

姚裕遣使以弼逆状告诸兄在籓镇者,于是姚懿治兵于蒲孤,镇东将军、豫州牧洸治兵于洛阳,平西将军谌治兵于雍,皆欲赴长安讨弼。

会兴疾瘳,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泣以告兴。

梁喜、尹昭请诛弼,且曰:“苟陛下不忍杀弼,亦当夺其权任。

”兴不得已,免弼尚书令,使以将军、公还第。

懿等各罢兵。

懿、洸、谌与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兴,求见,兴曰:“汝等正欲论弼事耳,吾已知之。

”裕曰:“弼苟有可论,陛下所宜垂听。

若懿等言非是,便当置之刑辟,奈何逆抿之!

”于是引见懿等于谘议堂。

宣流涕极言,兴曰:“吾自处之,非汝曹所忧。

”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曰:“广平公弼,衅成逆著,道路皆知之。

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

今圣朝之乱,起自爱子,虽欲含忍掩蔽,而逆党扇惑不已,弼之乱心何由可革!

宜斥散凶徒,以绝祸端。

”兴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儿为口实,将何以处之?

”喜曰:“信如虬言,陛下早宜裁决。

”兴默然。

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凉,南凉王傉檀欲讨之,邯川护军孟恺谏曰:“今连年饥馑,南逼炽磐,北逼蒙逊,百姓不安。

远征虽克,必有后患。

不如与炽磐结盟通籴,慰抚杂部,足食缮兵,俟时而动。

”傉檀不从,谓太子虎台曰:“蒙逊近去,不能猝来,旦夕所虑,唯在炽磐。

然炽磐兵少易御,汝谨守乐都,吾不过一月必还矣。

”乃帅骑七千袭乙弗,大破之,获马牛羊四十馀万。

河南王炽磐闻之,欲袭东都。

群臣咸以为不可。

太府主簿焦袭曰:“傉檀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我今伐之,绝其西路,使不得还救。

则虎台独守穷城,可坐禽也。

此天亡之时,必不可失。

”炽磐从之,帅步骑二万袭乐都。

虎台凭城拒守,炽磐四面攻之。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言于虎台曰:“外城广大难守,殿下不若聚国人守内城,肃等帅晋人拒战于外,虽有不捷,犹足自存。

”虎台曰:“炽磐小贼,旦夕当走,卿何过虑之深!

”虎台疑晋人有异心,悉召豪望有谋勇者闭之于内。

孟恺泣曰:“炽磐乘虚内侮,国家危于累卵。

恺等进欲报恩,退顾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

”虎台曰:’吾岂不知君之忠笃,惧馀人脱生虑表,以君等安之耳。

”一夕,城溃,炽磐入乐都,遣平远将军捷虔帅骑五千追傉檀,以镇南将军廉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乐都。

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西平。

以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广武。

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浩亹。

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万馀户于枹罕。

赴单,乌孤之子也。

河间人褚匡言于燕王跋曰:“陛下龙飞辽、碣,旧邦族党,倾首朝阳,以日为岁,请往迎之。

”跋曰:“道路数千里,复隔异国,如何可致?

”匡曰:“章武临海,舟楫可通,出于辽西临渝,不为难也。

”跋许之,以匡为游击将军、中书待郎,厚资遣之。

匡与跋从兄买、从弟睹自长乐帅五千馀户归于和龙,契丹、库莫奚皆降于燕。

跋署其大人为归善王。

跋弟不避乱在高句丽,跋召之,以为左仆射,封常山公。

柔然可汗斛津将嫁女于燕,斛律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幼女远嫁忧思,请以大臣树黎等女为媵。

”斛律不许。

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以汝女为媵,远适他国。

”树黎恐,与步鹿真谋使勇士夜伏于斛律穹庐之后,伺其出而执之,与女皆送于燕,立步鹿真为可汗而相之。

初,社仑之徙高车也,高车人叱洛侯为之乡导以并诸部,社仑德之,以为大人。

步鹿真与社仑之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曰:“叱洛侯欲奉大檀为主。

”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也,领别部镇西境,素得众心。

步鹿真归而发兵围叱洛侯,叱洛侯自杀。

遂引兵袭大檀,大檀逆击,破之,执步鹿真及社拔,杀之,自立为可汗,号牟汗纥升盖可汗。

斛律至和龙,燕王跋赐斛律爵上谷侯,馆之辽东,待以客礼,纳其女为昭仪。

斛律上书请还其国,跋曰:“今度国万里,又无内应,若以重兵相送,则馈运难继。

兵少则不足成功,如何可还?

”斛律固请,曰:“不烦重兵,愿给三百骑,送至敕勒。

国人必欣然来迎。

”跋乃遣单于前辅万陵帅骑三百送之。

陵惮远役,至黑山,杀斛律而还。

大檀亦遣使献马三千匹、羊万口于燕。

六月,泰山太守刘研等帅流民七千馀家,河西胡酋刘遮等帅部落万馀家,皆降于魏。

戊申,魏主嗣如豺山宫。

丁亥,还平城。

乐都之溃也,南凉安西将军樊尼自西平奔告南凉王傉檀,傉檀谓其众曰:“今妻子皆为炽磐所虏,退无所归,卿等能与吾籍乙弗之资,取契汗以赎妻子乎?

”乃引兵西。

众多逃还,傉檀遣镇北将军段苟追之,苟亦不还。

于是将士皆散,唯樊尼与中军将军纥勃、后军将军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不去。

傉檀曰:“蒙逊、炽磐昔皆委质于吾,今而归之,不亦鄙乎!

四海之广,无所容身,何其痛也!

与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

樊尼,吾长兄之子,宗部所寄。

吾众在北者户垂一万,蒙逊方招怀士民,存亡继绝,汝其从之。

匕勃、洛肱亦与尼俱行。

吾年老矣,所适不容,宁见妻子而死!

”遂归于炽磐,唯阴利鹿随之。

傉檀谓利鹿曰:“吾亲属皆散,卿何独留?

”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归。

然委质为臣,忠孝之道,难以两全。

臣不才,不难为陛下泣血求救于邻国,敢离左右乎!

”亻辱檀叹曰:“知人固未易。

大臣亲戚皆弃我去,今日忠义终始不亏者,唯卿一人而已!

”傉檀诸城皆降于炽磐,独尉贤政屯浩宜,固守不下。

炽磐遣人谓之曰:“乐都已溃,卿妻子皆在吾所,独守一城,将何为也?

”贤政曰:’受凉王厚恩,为国籓屏。

虽知乐都已陷,妻子为禽。

先归获赏,后顺受诛。

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归命。

妻子小事,岂足动心!

若贪一时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

”炽磐乃遣虎台以手书谕之,贤政曰:“汝为储副,不能尽节,面缚于人,弃父忘君,堕万世之业。

贤政义士,岂效汝乎!

”闻傉檀至左南,乃降。

炽磐闻傉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宾之礼。

秋,七月,炽磐以傉檀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

南凉文武,依才铨叙。

岁馀,炽磐使人鸩傉檀。

左右请解之,傉檀曰:“吾病岂宜疗邪!

”遂死,谥曰景王。

虎台亦为炽磐所杀。

傉檀子保周、贺,俱延子覆龙,利鹿孤孙副周,乌孤孙承钵,皆奔河西王蒙逊。

久之,又奔魏。

魏以保周为张掖王,覆龙为酒泉公,贺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钵昌松公。

魏主嗣爱贺之才,谓曰:“卿之先与朕同源。

”赐姓源氏。

八月,戊子,魏主嗣遣马邑侯陋孙使于秦。

辛丑,遣谒者于什门使于燕,悦力延使于柔然。

于什门至和龙,不肯入见,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王出受,然后敢入。

”燕王跋使人牵逼令入,什门见跋不拜。

跋使人按其项,什门曰:“冯王拜受诏,吾自以宾主致敬,何若见逼邪!

”跋怒,留什门不遣,什门数众辱之。

左右请杀之,跋曰:“彼各为其主耳。

”乃幽执什门,欲降之,什门终不降。

久之,衣冠弊坏略尽,虮虱流溢。

跋遗之衣冠,什门皆不受。

魏主嗣以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使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书与太尉裕相闻。

丰真,古真之弟也。

九月,丁已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河南王炽磐复称秦王,置百官。

燕主跋与夏连和,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如燕莅盟。

十一月,壬午,魏主嗣遣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资财,非家所赍者,悉薄为赃。

西秦王炽磐立妃秃发氏为后。

十二月,丙戌朔,柔然可汗大檀侵魏。

丙申,魏主嗣北击之。

大檀走,遣奚斤等追之,遇大雪,士卒冻死及堕指者什二三。

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晋王,魏人讨之,不克。

燕辽西安素弗卒,燕王跋比葬七临之。

是岁,司马国璠兄弟聚众数百,潜渡淮,夜入广陵城。

青州刺史檀祗领广陵相,国璠兵直上听事,祗惊出,将御之,被射伤而入,谓左右曰:“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

但击五鼓,彼惧晓,必走矣。

”左右如其言,国璠兵果走,追杀百馀人。

魏博士祭洒崔浩为魏主嗣讲《易》及《洪范》,嗣因问浩天文、术数。

浩占决多验,由是有宠,凡军国密谋皆预之。

夏王勃勃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子璝为太子。

封子延为阳平公,昌为太原公,伦为酒泉公,定为平原公,满为河南公,安为中山公。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七·晋纪三十九

〔司马光〕 〔宋〕

起旃蒙单阏,尽柔兆执徐,凡二年。

安皇帝壬义熙十一年(乙卯,公元四一五年)春,正月,丙长,魏主嗣还平城。

太尉裕收司马休之次子文宝、兄子文祖,并赐死。

发兵击之。

诏加裕黄钺,领荆州刺史。

庚午,大赦。

丁丑,以吏部尚书谢裕为尚书左仆射。

辛巳,太尉裕发建康。

以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刘穆之兼右仆射。

事无大小,皆决于穆之。

又以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戍事,屯冶亭。

休之府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闻之,皆逃归建康。

裕,邵之兄也。

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不为太尉裕所容,与其子竟陵太守轨起兵应休之。

二月,休之上表罪状裕,勒兵拒之。

裕密书招休之府录事参军南阳韩延之,延之复书曰:“承亲帅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惶骇。

辱疏,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

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

以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

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

况以大过,而录嘿然邪!

前已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

推寄相与,正当如此。

而遽兴兵甲,所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逛国士!

来示云‘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乎!

刘籓死于阊阖之门,诸葛毙于左右之手。

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

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

贵府将佐及朝廷贤德,寄命过日。

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

必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僧施之徒明矣。

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

”裕视书叹息,以示将佐曰:“事人当如此矣!

”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

乃更其字曰显宗,名其子曰翘,以示不臣刘氏。

琅邪太守刘朗帅二千馀家降魏。

庚子,河西胡刘云等帅数万户降魏。

太尉裕吏参军檀道济、硃超石将步骑出襄阳。

超石,龄石之弟也。

江夏太守刘虔之将兵屯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等积日不至。

鲁轨袭击虔之,杀之。

裕使其婿振威将军东海徐逵之统参军蒯恩、王允之、沉渊子为前锋,出江夏口。

逵之等与鲁轨战于破冢,兵败,逵之、允之、渊子皆死,独蒯恩勒兵不动。

轨乘胜力攻之,不能克,乃退。

渊子,林子之兄也。

裕军于马头,闻逵之死,怒甚。

三月,壬午,帅诸将济江。

鲁轨、司马文思将休之兵四万,临峭岸置陈,军士无能登者。

裕自被甲欲登,诸将谏,不从,怒愈甚。

太尉主簿谢晦前抱持裕,裕抽剑指晦曰:“我斩卿!

”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

”建武将军胡籓领游兵在江津,裕呼籓使登,籓有疑色。

裕命左右录来,欲斩之。

籓顾曰:“正欲击贼,不得奉教!

”乃以刀头穿岸,劣容足指,腾之而上,随之者稍多。

既登岸,直前力战。

休之兵不能当,稍引却。

裕兵因而乘之,休之兵大溃,遂克江陵。

休之、宗之俱北走,轨留石城。

裕命阆中侯下邳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攻之。

遣武陵内史王镇恶以舟师追休之等。

有群盗数百夜袭冶亭,京师震骇。

刘钟讨平之。

秦广平公弼谮姚宣于秦王兴,宣司马权丕至长安,兴责以不能辅导,将诛之。

丕惧,诬宣罪恶以求自免。

兴怒,遣使就杏城收宣下狱,命弼将三万人镇秦州。

尹昭曰:“广平公与皇太子不平,今握强兵于外,陛下一旦不讳,社稷必危。

‘小不忍,乱大谋’,陛下之谓也。

”兴不从。

夏王勃勃攻秦杏城,拔之,执守将姚逵,坑士卒二万人。

秦王兴如北地,遣广平公弼及辅国将军敛曼嵬向新平,兴还长安。

河西王蒙逊攻西秦广武郡,拔之。

西秦王炽磐遣将军乞伏魋尼寅邀蒙逊于浩宜,蒙逊击斩之。

又遣将军折斐等帅骑一万据勒姐岭,蒙孙击禽之。

河西饥胡相聚于上党,推胡人白恶栗斯为单于,改元建平,以司马顺宰为谋主,寇魏河内。

夏,四月,魏主嗣命公孙表等五将讨之。

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参军司马道赐,宗室之疏属也。

闻太尉裕攻司马休之,道赐与同府辟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谋杀敬宣,据广固以应休之。

乙卯,敬宣召道秀,屏人语,左右悉出户。

猛子逡巡在后,取敬宣备身刀杀敬宣。

文武佐吏即时讨道赐等,皆斩之。

己卯,魏主嗣北巡。

西秦王炽磐子元基自长安逃归,炽磐以为尚书左仆射。

五月,丁亥,魏主嗣如大宁。

赵伦之、沈林子破鲁轨于石城,司马休之、鲁宗之救之不及,遂与轨奔襄阳,宗之参军李应之闭门不纳。

甲午,休之、宗之、轨及谯王文思、新蔡王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俱奔秦。

宗之素得士民心,争为之卫送出境。

王镇晋等追之,尽境而还。

初,休之等求救于秦、魏,秦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璠引兵至南阳,魏长孙嵩至河东,闻休之等败,皆引还。

休之至长安,秦王兴以为扬州刺史,使侵扰襄阳。

待御史唐盛言于兴曰:“据符谶之文,司马氏当复得河、洛。

今使休之擅兵于外,犹纵鱼于渊也。

不如以高爵厚礼,留之京师。

”兴曰:“昔文王卒羑里,高祖不毙鸿门。

苟天命所在,谁能违之!

脱如符谶之言,留之适足为害。

”遂遣之。

诏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以兗、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

道怜贪鄙,无才能,裕以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道怜府中众事皆咨决于方明。

方明,冲之子也。

益州刺史硃龄石遣使诣河西王蒙逊,谕以朝廷威德。

蒙逊遣舍人黄迅诣龄石,且上表言:“伏闻车骑将军裕欲清中原,愿为右翼,驱除戎虏。

”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其弟湟河太守汉平莅盟于夏。

西秦王炽磐帅众三万袭湟河,沮渠汉平拒之,遣司马隗仁夜出击炽磐,破之。

炽磐将引去,汉平长史焦昶、将军段景潜召炽磐,炽磐复攻之,昶、景因说汉平出降。

仁勒壮士百馀据南门楼,三日不下,力屈,为炽磐所禽。

炽磐欲斩之,散骑常侍武威段晖谏曰:“仁临难不畏死,忠臣也,宜宥之以厉事君。

”乃囚之。

炽磐以左卫将军匹达为湟河太守,击乙弗窟乾,降其三千馀户而归。

以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

以凉州刺史谦屯为镇军大将军、河州牧。

隗仁在西秦五年,段晖又为之请,炽磐免之,使还姑臧。

戊午,魏主嗣行如濡源,遂至上谷、涿鹿、广宁。

秋,七月,癸未,还平城。

西秦王炽磐以秦州刺史昙达为尚书令,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辛亥晦,日有食之。

八月,甲子,太尉裕还建康,固辞太傅、州牧,其馀受命。

以豫章公世子义符为兗州刺史。

丁未,谢裕卒。

以刘穆之为左仆射。

九月,己亥,大赦。

魏比岁霜旱,云、代之民多饥死。

太史令王亮、苏坦言于魏主嗣曰:“按谶书,魏当都鄴,可得丰乐。

”嗣以问群臣,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曰:“迁都于鄴,可以救今年之饥,非久长之计也。

山东之人,以国家居广漠之地,谓其民畜无涯,号曰‘牛毛之众’。

今留兵守旧都,分家南徙,不能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情见事露,恐四方皆有轻侮之心。

且百姓不便水土,疾疫死伤者必多。

又,旧都守兵既少,屈丐、柔然将有窥窬之心,举国而来,云中、平城必危,朝廷隔恒、代千里之险,难以赴救,此则声实俱损也。

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我轻骑南下,布濩林薄之间,孰能知其多少!

百姓望尘慑服,此国家所以威制诸夏也。

来春草生,湩酪将出,兼以菜果,得以秋熟,则事济矣。

”嗣曰:“今仓廪空竭,既无以待来秋,若来秋又饥,将若之何?

”对曰:“宜简饥贫之户,使就谷山东。

若来秋复饥,当更图之,但方今不可迁都耳。

”嗣悦,曰:“唯二人与朕意同。

”乃简国人尤贫者诣山东三州就食,遣左部尚书代人周几帅众镇鲁口以安集之。

嗣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

明年,大熟,民遂富安。

夏赫连建将兵击秦,执平凉太守姚周都。

遂入新平。

广平公弼与战于龙尾堡,禽之。

秦王兴药动。

广平公弼称疾不朝,聚兵于第。

兴闻之,怒,收弼党唐盛、孙玄等杀之。

太子泓请曰:“臣不肖,不能缉谐兄弟,使至于此,皆臣之罪也。

若臣死而国家安,愿赐臣死。

若陛下不忍杀臣,乞退就籓。

”兴恻然悯之,召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与之谋,囚弼,将杀之,穷治党与。

泓流涕固请,乃并其党赦之。

泓待弼如初,无忿恨之色。

魏太史奏:“荧惑在匏瓜中,忽亡不知所在,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妖言,然后行其祸罚。

”魏主嗣召名儒十馀人使与太史议荧惑所诣,崔浩对曰:“按《春秋左氏传》,‘神降于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

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

荧惑之亡,当在二日。

庚之与午,皆主于秦。

辛为西夷。

今姚兴据长安,荧惑必入秦矣。

”众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间安知所诣!

”浩笑而不应。

后八十馀日,荧惑出东井,留守句己,久之乃去。

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讹言,国人不安,间一岁而秦亡。

众乃服浩之精妙。

冬,十月,壬子,秦王兴使散骑常侍姚敞等,送其女西平公主于魏,魏主嗣以后礼纳之。

铸金人不成,乃以为夫人,而宠甚。

辛酉,魏主嗣如沮洳城。

癸亥,还平城。

十一月,丁亥,复如豺山宫。

庚子,还。

西秦王炽磐遣襄武侯昙达等将骑一万,击南羌弥姐、康薄于赤水,降之。

以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赤水。

燕尚书令孙护之弟伯仁为昌黎尹,与其弟叱支拔皆有才勇,从燕王跋起兵有功,求开府不得,有怨言,跋皆杀之。

进护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以慰其心,护怏怏不悦,跋鸩杀之。

辽东太守务银提自以有功,出为边郡,怨望,谋外叛,跋亦杀之。

林邑寇交州,州将击败之。

安皇帝壬义熙十二年(丙辰,公元四一六年)春,正月,甲申,魏主嗣如豺山宫。

戊子,还平城。

加太尉裕兗州刺吏、都督南秦州,凡都督二十二州。

以世子义符为豫州刺史。

秦王兴使鲁宗之将兵寇襄阳,未至而卒。

其子轨引兵入寇,雍州刺史赵伦之击败之。

西秦王炽磐攻秦洮阳公彭利和于漒川,沮渠蒙逊攻石泉以救之。

炽磐至沓中,引还。

二月,炽磐遣襄武侯昙达救石泉,蒙逊亦引去。

蒙逊遂与炽磐结和亲。

秦王兴如华阴,使太子泓监国,入居西宫。

兴疾笃,还长安,黄门侍郎尹冲谋因泓出迎而杀之。

兴至,泓将出迎,宫臣谏曰:“主上疾笃,奸臣在侧,殿下今出,进不得见主上,退有不测之祸。

”泓曰:“臣子闻君父疾笃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

”对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

”泓乃止。

尚书姚沙弥谓尹冲曰。

“太子不出迎,宜奉乘舆幸广平公第。

宿卫将士闻乘舆所在,自当来集,太子谁与守乎!

且吾属以广平公之故,已陷名逆节,将何所自容!

今奉乘舆以举事,乃杖大顺,不惟救广平之祸,吾属前罪亦尽雪矣。

”冲以兴死生未可知,欲随兴入宫作乱,不用沙弥之言。

兴入宫,命太子泓录尚书事,东平公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典兵禁中,防制内外。

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收弼等中甲仗,内之武库。

兴疾转笃,其妹南安长公主问疾,不应。

幼子耕儿出,告其兄南阳公愔曰:“上已崩矣,宜速决计!

”愔即与尹冲帅甲士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闭门拒战。

愔等遣壮士登门,缘屋而入,及于马道。

泓侍疾在咨议堂,太子右卫率姚和都帅东宫兵入屯马道南。

愔等不得进,遂烧端门。

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

禁兵见兴,喜跃,争进赴贼,贼众惊扰,和都以东宫兵自后击之愔等大败。

愔逃于骊山,其党建康公吕隆奔雍,尹冲及弟泓来奔。

兴引东平公绍及妙赞、梁喜、尹昭、敛曼嵬入内寝,受遗诏辅政。

明日,兴卒。

泓秘不发丧,捕南阳公愔及吕隆、大将军尹元等,皆诛之。

乃发丧,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

泓命齐公恢杀安定太守吕超,恢犹豫久之,乃杀之。

泓疑恢有贰心,恢由是惧,阴聚兵谋作乱。

泓葬兴于偶陵,谥曰文桓皇帝,庙号高祖。

初,兴徙李平羌三千户于安定。

兴卒。

羌酋党容叛,泓遣抚军将军姚赞讨降之,徙其酋豪于长安,馀遣还李闰,北地太守毛雍据赵氏坞以叛,东平公绍讨禽之。

时姚宣镇李闰,参军韦宗闻毛雍叛,说宣曰:“主上新立,威德未著,国家之难,未可量也,殿下不可不为深虑。

邢望险要,宜徙据之,此霸王之资也。

”宣从之,帅户三万八千,弃李闰,南保邢望。

诸羌据李闰以叛,东平公绍进讨破之。

宣诣绍归罪,绍杀之。

二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

裕戒严将伐秦。

诏加裕领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义符为徐、兗二州刺史。

琅邪王德文请启行戌路,修敬山陵。

诏许之。

夏,四月,壬子,魏大赦,改元泰常。

西秦襄武候昙达等击秦秦州刺史姚艾于上邽,破之,徙其民五千馀户于枹罕。

五月,癸巳,加太尉裕领北雍州刺史。

六月,丁巳,魏主嗣北巡。

并州胡数万落叛秦,入于平阳,推匈奴曹弘为大单于,攻立义将军姚成都于匈奴堡。

征东将军姚懿自蒲阪讨之,执弘,送长安,徙其豪右万五千落于雍州。

氐王杨盛攻秦祁山,拔之,进逼秦州。

秦后将军姚平救之,盛引兵退。

平与上邽守将姚嵩追之。

夏王勃勃帅骑四万袭上邽,未至,嵩与盛战于竹岭,败死。

勃勃攻上邽二旬,克之,杀秦州刺史姚军都及将士五千馀人,因毁其城。

进攻阴密,又杀秦将姚良子及将士万馀人。

以其子昌为雍州刺史,镇阴密。

征北将军姚恢弃安定,奔还长安,安定人胡俨等帅户五万据城降于夏。

勃勃使镇东将军羊苟儿将鲜卑五千镇安定,进攻秦镇西将军姚谌于雍城,谌委镇奔长安。

勃勃据雍,进掠郿城。

秦东平公绍及征虏将军尹昭等将步骑五万击之,勃勃退趋安定,胡俨闭门拒之,杀羊苟儿及所将鲜卑,复以安定降秦。

绍进击勃勃于马鞍阪,破之,追至朝那,不及而还。

勃勃归杏城。

杨盛复遣兄子倦击秦,至陈仓,秦敛曼嵬击却之。

夏王勃勃复遣兄提南侵泄阳,秦车骑将军姚裕等击却之。

凉司马索承明上书劝凉公暠伐河西王蒙逊,暠引见,谓之曰:“蒙逊为百姓患,孤岂忘之?

顾势力未能除耳。

卿有必禽之策,当为孤陈之。

直唱大言,使孤东讨,此与言‘石虎小竖,宜肆诸市朝’者何异!

”承明惭惧而退。

秋,七月,魏主嗣大猎于牛川,临殷繁水而还。

戊戌,至平城。

八月,丙午,大赦。

宁州献琥珀枕于太尉裕。

裕以琥珀治金创,得之大喜,命碎捣分赐北征将士。

裕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

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

以太尉左司马东海徐羡之为穆之之副,左将军硃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

怀慎,怀敬之弟也。

刘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

宾客辐凑,求诉百端,内外咨禀,盈阶满室。

目鉴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悉皆赡举。

又喜宾客,言谈赏笑,弥日无倦。

裁有闲暇,手自写书,寻鉴校定。

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未尝独餐。

尝白裕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阙。

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

自此外,一毫不以负公。

”中军咨议参军张邵言于裕曰:“人生危脆,必当远虑。

穆之若邂逅不幸,谁可代之?

尊业如此。

苟有不讳,处分云何?

”裕曰:“此自委穆之及卿耳。

”丁巳,裕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硃超石、宁朔将军胡籓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五仲德督前锋诸军,开巨野入河。

遵考,裕之族弟也。

刘穆之谓王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

”镇恶曰:“吾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

”裕既行,青州刺史檀只自广陵辄帅众至涂中掩讨亡命。

刘穆之恐只为变,议欲遣军。

时檀韶为江州刺史,张邵曰:“今韶据中流,道济为军首,若有相疑之迹,则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劳以观其意,必无患也。

”穆之乃止。

初,魏主嗣使公孙表讨白亚栗斯,曰:“必先与秦洛阳戍将相闻,使备河南岸,然后击之。

”表未至,胡人废白亚栗斯,更立刘虎为率善王。

表以胡人内自携贰,势必败散,遂不告秦将而击之,大为虎所败,士卒死伤甚众。

嗣谋于群臣曰:“胡叛逾年,讨之不克,其众繁多,为患日深。

今盛秋不可复发兵,妨民农务,将若之何?

”白马侯崔宏曰:“胡众虽多,无健将御之,终不能成大患。

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法令不整,处分失宜,以致败耳。

得大将素有威望者将数百骑往摄表军,无不克矣。

相州刺史叔孙建前在并州,为胡、魏所畏服,诸将莫及,可遣也。

”嗣从之,以建为中领军,督表等讨虎。

九月,戊午,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虎及司马顺宰皆死,俘其众十万馀口。

太尉裕至彭城,加领徐州刺史。

以太原王玄谟为从事史。

初,王廞之败也,沙门昙永匿其幼子华,使提衣襆自随,津逻疑之。

昙永呵华曰:“奴子何不速行!

”棰之数十,由是得免。

遇赦,还吴。

以其父存亡不测,布蔬食,绝交游不仕,十馀年。

裕闻华贤,欲用之,乃发廞丧,使华制服。

服阕,辟为徐州主簿。

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捷。

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诸屯守皆望风款附。

惟新蔡太守董遵不下,道济攻拔其城,执遵,杀之。

进克许昌,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

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聚众千馀人来降。

太尉裕版为参军。

林子与神虎共攻仓垣,克之,秦兗州刺史韦华降。

神虎擅还襄邑,林子杀之。

秦东平公绍言于秦主泓曰:“晋兵已过许昌,安定孤远,难以救卫,宜迁其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虽晋、夏交侵,犹不亡国。

不然,晋攻豫州,夏攻安定,将若之何?

事机已至,宜在速决。

”左仆射梁喜曰:“刘公恢有威名,为岭北所惮,镇人已与勃勃深仇,理应守死无贰。

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远寇京畿。

若无安定,虏马必至于郿。

今关中兵足以拒晋,无为豫自损削也。

”泓从之。

吏部郎懿横密言于泓曰:“恢于广平之难,有忠勋于毕下。

自陛下龙飞绍统,未有殊赏为答其意。

今外则致之死地,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恢拥精兵数万,鼓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累乎!

宜征还朝廷以慰其心。

”泓曰、“恢若怀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祸耳。

”又不从。

王仲德水军入河,将逼滑台。

魏兗州刺史尉建畏懦,帅众弃城,北渡河。

仲德入滑台,宣言曰:“晋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不谓魏之守将弃城遽去。

”魏主嗣闻之,遣叔孙建、公孙表自河内向枋头,因引兵济河,斩尉建于城下,投尸于河。

呼仲德军人,问以侵寇之状。

仲德使司马竺和之对曰:“刘太尉使王征虏自河入洛,清扫山陵,非敢为寇于魏也。

魏之守将自弃滑台去,王征虏借空城以息兵,行当西引,于晋、魏之好无废也,何必扬旗鸣鼓以曜威乎!

”嗣使建以问太尉裕,裕逊辞谢之曰:“洛阳,晋之旧都,而羌据之。

晋欲修复山陵久矣。

诸醒宗族,司马休之、国璠兄弟,鲁宗之父子,皆晋之蠹也,而羌收之以为晋患。

今晋将伐之,欲假道于魏,非敢为不利也。

”魏河内镇将于栗磾有勇名,筑垒于河上以备侵轶。

裕以书与之,题曰“黑槊公麾下”。

栗磾好操黑槊以自标,故裕以此目之。

魏因拜栗磾为黑槊将军。

冬,十月,壬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初,燕将库傉官斌降魏,既而复叛归燕。

魏主嗣遣骁骑将军延普渡濡水击斌,斩之。

遂攻燕幽州刺史傉官昌、征北将军库傉官提,皆斩之。

秦阳城、荥阳二城皆降,晋兵进至成皋。

秦征南将军陈留公洸镇洛阳,遣使求救于长安。

秦主泓遣越骑校尉阎生帅骑三千救之,武卫将军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援。

宁朔将军赵玄言于洸曰:“今晋寇益深,人情骇动,众寡不敌,若出战不捷,则大事去矣。

宜摄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师之救。

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

”司马姚禹阴与檀道济通,主簿阎恢、杨虔,皆禹之党也,共嫉玄,言于洸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面。

今婴城示弱,得无为朝廷所责乎!

”洸以为然,乃遣赵玄将兵千馀南守柏谷坞,广武将军石无讳东戍巩城。

玄泣谓洸曰:“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

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人所误,后必悔之。

”既而成皋、虎牢皆来降,檀道济等长驱而进,无讳至石关,奔还。

龙骧司马荥阳毛德祖与玄战于柏谷,玄兵败,被十馀创,据地大呼。

玄司马蹇鉴冒刃抱玄而泣,玄曰:“吾创已重,君宜速去!

”鉴曰:“将军不济,鉴去安之!

”与之皆死。

姚禹逾城奔道济,甲子,道济进逼洛阳。

丙寅,洸出降。

道济获秦人四千馀人,议者欲尽坑之以为京观。

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

”皆释而遣之。

于是夷、夏感悦,归之者甚众。

阎生、姚益男未至,闻洛阳已没,不敢进。

己丑,诏遣兼司空高密王恢之修谒五陵,置守卫。

太尉裕以冠军将军毛修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洛阳。

西秦王炽磐使秦州刺史王松寿镇马头,以逼秦之上邽。

十一月,甲戌,魏主嗣还平城。

太尉裕遣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

时刘穆之掌留任,而旨从北来,穆之由是愧惧发病。

弘,珣之子也。

十二月,壬申,诏以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上,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裕辞不受。

西秦王炽磐遣使诣太尉裕,求击秦以自效。

裕拜炽磐平西将军、河南公。

秦姚懿司马孙畅说懿使袭长安,诛东平公绍,废秦主泓而代之。

懿以为然,乃散谷以赐河北夷、夏,欲树私恩。

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谏曰:“殿下以母弟居方面,安危休戚,与国同之。

今吴寇内侵。

四州倾没,西虏扰边,秦、凉覆败,朝廷之危,有如累卵。

谷者,国之本也,而殿下无故散之,虚损国储,将若之何?

”懿怒,笞杀之。

泓闻之,召东平公绍,密与之谋。

绍曰:“懿性识鄙浅,从物推移。

造此谋者,必孙畅也。

但驰使征畅,遣抚军将军赞据陕城,臣向潼关为诸军节度,若畅奉诏而至,臣当遣懿帅河东见兵共御晋师。

若不受诏命,便当声其罪而讨之。

”泓曰:“叔父之言,杜稷之计也。

”乃遣姚赞及冠军将军司马国璠、建义将军也玄屯陕津,武卫将军姚驴屯潼关。

懿遂举兵称帝,传檄州郡,欲运匈奴堡谷以给镇人。

宁东将军姚成都拒之,懿卑辞诱之,送佩刀为誓,成都不从。

懿遣骁骑将军王国帅甲士数百攻成都,成都击禽之,遣使让懿曰:“明公以至亲当重任,国危不能救,而更图非望。

三祖之灵,其肯佐明公乎!

成都将纠合义兵,往见明公于河上耳。

”于是传檄诸城,谕以逆顺,征兵调食以讨懿。

懿亦发诸城兵,莫有应者,惟临晋数千户应懿。

成都引兵济河,击临晋叛者,破之。

镇人安定郭纯等起兵围懿。

东平公绍入蒲阪,执懿,诛孙畅等。

是岁,魏卫将军安城孝元王叔孙俊卒。

魏主嗣甚惜之,谓其妻桓氏曰:“生同其荣,能没同其戚乎?

”桓氏乃缢而袝焉。

丁零翟猛雀驱略吏民,入白三间为乱。

魏内都大官河内张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讨之。

道生,嵩之从子也。

道生欲进兵击猛雀,蒲曰:“吏民非乐为乱,为猛雀所迫胁耳。

今不分别,并击之,虽欲返善,其道无由,必同心协力,据险以拒官军,未易猝平也。

不如先遣使谕之,以不与猛雀同谋者皆不坐,则必喜而离散矣。

”道生从之,降者数千家,使复旧业。

猛雀与其党百馀人出走,蒲等追斩猛雀首,左部沿书周几穷讨馀党,悉诛之。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八·晋纪四十

〔司马光〕 〔宋〕

起强圉大荒落,尽屠维协洽,凡三年。

安皇帝癸义熙十三年(丁巳,公元四一七年)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秦主泓朝会百官于前殿,以内外危迫,君臣相泣。

征北将军齐公恢帅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庐舍,自北雍州趋长安,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

扬威将军姜纪帅从归之,建节将军彭完都弃阴密奔还长安。

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大兵皆在东方,京师空虚,公亟引轻兵袭之,必克。

”恢不从,南攻郿城。

镇西将军姚谌为恢所败,长安大震。

泓驰使征东平公绍,遣姚裕及辅国将军胡翼度屯澧西。

扶风太守姚俊等皆降于恢。

东平公绍引诸军西还,与恢相持于灵台,姚赞留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亦引兵还。

恢众见诸军四集,皆有惧心,其将齐黄等诣大军降。

恢进兵副绍,赞自后击之,恢兵大败,杀恢及其三弟。

泓器之恸,葬以公礼。

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留其子彭城公义隆镇彭城。

诏以义隆为监徐、兗、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凉公暠寝疾,遣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

”二月,暠卒,官属奉世子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

大赦,改元嘉兴。

尊歆母天水尹氏为太后。

以宋繇录三府事。

谥暠曰武昭王,庙号太祖。

西秦安东将军木弈干击吐谷浑树洛干,破其弟阿柴于尧杆川,俘五千馀口而还。

树洛干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将卒,谓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

”树洛干卒,阿柴立,自称骠骑将军、沙州刺史。

谥树洛干曰武王。

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种,地方数千里,遂为强国。

河西王蒙逊遣其将袭乌啼部,大破之。

又击卑和部,降之。

王镇恶进军渑池,遣毛德祖袭尹雅于蠡吾城,禽之,雅杀守者而逃。

镇恶引兵径前,抵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

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

别将攻匈奴堡,为姚成都所败。

辛酉,荥阳守将傅洪以虎牢降魏。

秦主泓以东平公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救蒲阪。

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引日。

王镇恶在潼关,势孤力弱,不如与镇恶合势并力,以争潼关。

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溃矣。

”道济从之。

三月,道济、林子至潼关,秦鲁公绍引兵出战,道济、林子奋击,大破之,斩获以千数。

绍退屯定城,据险拒守,谓诸将曰:“道济等兵力不多,悬军深入,不过坚壁以待继援。

吾分军绝其粮道,可坐禽也。

”乃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

鸾遣尹雅将兵与晋战于关南,为晋兵所获,将杀之。

雅曰:“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至今,死固甘心。

然夷、夏虽殊,君臣之义一也。

晋以大义行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

”乃免之。

丙子夜,沈林子将锐卒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

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

沈林子击之,赞败走,还定城。

薛帛据河曲来降。

太尉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

秦主泓亦遣使请救于魏。

魏主嗣使群臣议之,皆曰:“潼关天险,刘裕以水军攻之,甚难。

若登岸北侵,其势便易。

裕声言伐秦,其志难测。

且秦,婚姻之国,不可不救也。

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

”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图秦久矣。

今姚兴死,子泓懦劣,国多内难。

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

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

今柔然寇边,民食又乏,若复与裕为敌,发兵南赴则北寇愈深,救北则南州复危,非良计也。

不若假之水道,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

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

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

此策之得者也。

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吴、越之兵与吾争守河北之地,安能为吾患乎!

夫为国计者,惟社稷是利,岂顾一女子乎!

”议者犹曰:“裕西入关,则恐吾断其后,腹背受敌。

北上,则姚氏必不出关助我,其势必声西而实北也。

”嗣乃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又遣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将步骑十万屯河北岸。

庚辰,裕引军入河,以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戍碻磝。

初,裕命王镇恶等:“若克洛阳,须大军到俱进。

”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兵所拒,不得前。

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

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

奈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

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得乎!

”下官授命不顾,今日之事,当自为将军办之,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邪!

”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遣粮援。

裕呼使者,开舫北户,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进,今轻佻深入。

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

”镇恶乃亲至弘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

军人于南岸牵百丈,风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略。

裕遣军击之,裁登岸则走,退则复来。

夏,四月,裕遣白直队主丁旿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毦。

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

裕先命宁朔将军硃超石戒严,白毦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

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

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弩不能制。

时超石别赍大锤乃槊千馀张,乃断槊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人。

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

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

超石帅宁朔将军胡籓、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

魏主嗣闻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秦鲁公绍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帅众三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为固,欲以绝檀道济粮援。

沈林子邀击,破之,斩洽、黑蠡、小方,杀获殆尽。

林子因启太尉裕曰:“绍气盖关中,今兵屈于外,国危于内。

恐其凶命先尽,不得以膏齐斧耳。

”绍闻洽等败死,愤恚,发病呕血,以兵属东平公赞而卒。

赞既代绍,众力犹盛,引兵袭林子,林子复击破之。

太尉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修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直二千万。

丁巳,魏主嗣如高柳。

壬戌,还平城。

河西王蒙逊大赦,遣张掖太守沮渠广宗诈降,以诱凉公歆,歆发兵应之。

蒙逊将兵三万伏于蓼泉,歆觉之,引兵还。

蒙逊追之,歆与战于解支涧,大破之。

斩首七千馀级。

蒙逊城建康,置戍而还。

五月,乙未,齐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

”魏主嗣善之。

崔浩侍讲在前,嗣问之曰:“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

”对曰:“克之。

”嗣曰:“何故?

”对曰:“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

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

”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

”对曰:“胜之。

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

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

”嗣曰:“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

”对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窥伺国隙。

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

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

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

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

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

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之资耳。

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

可坐而守也。

”嗣笑曰:“卿料之审矣!

”浩曰:“臣尝私论近世将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

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

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

”嗣曰:“屈丐何如?

”浩曰:’屈丐国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

不思酬恩报义,而乘时缴利,盗有一方,结怨四邻。

撅竖小人,虽能纵暴一时,终当为人所吞食耳。

”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

”然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伺裕西过,自成皋济河,南侵彭、沛,若不时过,则引兵随之。

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济河,畋于大漠。

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诸公为之。

秋,七月,太尉裕至陕。

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

田子等进屯青泥,秦主泓使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峣柳以拒之。

西秦相国翟勍卒。

八月,以尚书令昙达为左丞相,右仆射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麹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太尉裕至乡,沈田子等将攻峣柳。

秦主泓欲自将以御裕军,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

乃帅步骑数万,奄至青泥。

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馀人,闻泓至,欲击之。

傅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

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

不如乘其始至,营陈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

”遂帅所领先进,弘之继之。

秦兵合围数重。

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

”士卒皆踊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斩馘万馀级,得其乘舆服御物,秦主泓奔还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众少,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往助之,至则秦兵已败,乃相与追之,关中群县多潜送款于田子。

辛丑,太尉裕至潼关,以硃超石为河东太守,使与振武将军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

秦平原公璞与姚和都共击之,猗之败死,超石奔还潼关。

东平公赞遣司马国璠引魏兵以蹑裕后。

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

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引兵而西,镇恶追之。

秦主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以为之援,镇北将军姚强与难合兵屯泾上以拒镇恶。

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破之,强死,难奔长安。

东平公赞退屯郑城,太尉裕进军逼之。

泓使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东平公赞屯灞东,泓屯逍遥园。

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

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

壬戌旦,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斩。

众既登,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倏忽不知所在。

时泓所将尚数万人。

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

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

不胜,则骸骨不返,无它歧矣。

卿等勉之!

”乃身先士卒,众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

泓引兵救之,为丕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

姚谌等皆死,泓单马还宫。

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

东平公赞闻泓败,引兵赴之,众皆溃去。

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泓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晋人将逞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

”泓怃然不应,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

癸亥,泓将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以属吏。

城中夷、晋六万馀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九月,太尉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

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

”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

”裕笑曰:“卿欲学冯异邪?

”镇恶性贪,秦府库盈积,镇恶盗取不可胜纪。

裕以其功大,不问。

或谮诸裕曰:“镇恶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

”裕使人觇之,镇恶剔取其金银,弃辇于垣侧,裕意乃安。

裕收秦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送诣建康。

其馀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

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东平公赞帅宗族百馀人诣裕降,裕皆杀之。

送姚泓至建康,斩于市。

裕以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捍北道。

裕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骇动。

今暴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未可议也。

裕乃止。

羌众十馀万口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万计。

河西王蒙逊闻太尉裕灭秦,怒甚。

门下校郎刘祥入言事,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

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

裕取关中必矣。

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

”乃秣马砺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秦岭北郡县镇戍皆降之。

裕遗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

勃勃使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报书而阴育之,对裕使者,口授舍人使书之。

裕读其文,叹曰:“吾不如也!

”广州刺史谢欣卒,东海人徐道期聚众攻陷州城,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刘廉之讨诛之。

诏以谦之为广州刺史。

癸酉,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璠、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璲、陈郡袁式等皆诣魏长孙嵩降。

秦匈奴镇将姚成都及弟和都举镇降魏。

魏主嗣诏民间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赏之。

冬,十月,己酉,嗣召长孙嵩等还。

司马休之寻卒于魏。

魏赐国璠爵淮南公,道赐爵池阳子,鲁轨爵襄阳公。

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为建义将军。

雍聚众于河、济之间,扰动徐、兗。

太尉裕遣兵讨之,不克,雍进屯固山,众至二万。

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

辞不受。

西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等击秦故将姚艾,艾遣使称籓,炽磐以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

征王松寿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魏叔孙建等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辛未,刘穆之卒。

太尉裕闻之,惊恸哀惋者累日。

始,裕欲留长安经略西北,而诸将佐皆久役思归,多不欲留。

会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遂决意东还。

穆之之卒也,朝廷恇惧,欲发诏,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之,中军咨议参军张邵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

然世子无专命,宜须谘之。

”裕欲以王弘代穆之,从事中郎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

”乃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阳尹,代管留任。

于是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咨。

裕以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梁、秦王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

义真时年十二。

以太尉咨议参军京兆王修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田子领始平太守,德祖领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先是,陇上流户寓关中者,望因兵威得复本土。

及置东秦州,知裕无复西略之意,皆叹息失望。

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

沈田子自以峣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

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

”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

勿复多言。

”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瓘故也。

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馀人,何惧王镇恶!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

”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

惜乎!

百年之寇,千里之士,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鄗之都复输寇手。

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

”信哉!

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贺。

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

”裕为之愍然,慰谕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

诚多诸君怀本之志,今以次息与文武贤才共镇此境,勉与之居。

”十二月,庚子,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

氐豪徐骇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在雍,遣使请降於魏。

魏主嗣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

闰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宁长川。

秦、雍人千馀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赞为主,以降于魏,魏主嗣拜赞魏郡太守。

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荥阳、河内者,户以万数。

嗣乃置南雍州,以赞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阳,立雍州郡县以抚之。

赞善于招怀,流民归之者,三倍其初。

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东还,大喜,问于王买德曰:“腾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

”买德曰:“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

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

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

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

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

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

”勃勃乃以其子抚军大将军璝都督前锋诸军事,帅骑二万向长安。

前将军昌屯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青泥,勃勃将大军为后继。

是岁,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安皇帝癸义熙十四年(戊午,公元四一八年)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帅高车、丁零北略,至弱水而还。

辛巳,大赦。

夏赫连璝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

龙骧将军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

镇恶谓王修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思竭力。

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

”使者还,以告田子。

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由是益忿惧。

未几,镇恶与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以数十人送义真南还。

因据关中反。

”辛亥,田子请镇恶至傅弘之营计事。

田子求屏人语,使其宗人沈敬仁斩之幕下,矫称受太尉令诛之。

弘之奔告刘义真,义真与王修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

俄而田子帅数十人来至,言镇恶反。

修执田子,数以专戮,斩之。

以冠军将军毛修之代镇恶为安西司马。

傅弘之大破赫连璝于池阳,又破之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兵乃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严,琅邪王德文先归建康。

裕闻王镇恶死,表言“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勋”,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以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

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兗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洛阳。

中军谘议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

”乃更以义隆为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邵为司马、领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

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邵。

昙首,弘之弟也。

裕谓义隆曰:“王昙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咨之。

”以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

义庆,道怜之子也。

裕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

秦王炽磐以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乐都。

二月,乙弗乌地延帅户二万降秦。

三月,遣使聘魏。

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

初,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张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气也。

今魏方强盛,而执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窃惧焉。

”跋曰:“吾方思之。

”五月,魏主嗣东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帅精骑二万袭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自幽州引兵趋辽西,为之声势,嗣屯突门岭以待之。

道生等拔乙连城,进攻和龙,与燕单于右辅古泥战,破之,杀其将皇甫轨。

燕王跋婴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万馀家而还。

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

赦国中殊死以下,崇继母兰陵萧氏为太妃。

以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领选,从事中郎傅亮、蔡廓皆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馀百官,悉依天朝之制。

靖辞不受。

亮,咸之孙。

廓,谟之曾孙。

鲜之,浑之玄孙。

景仁,融之曾孙也。

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

口不谈义,深达理体。

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

魏天部大人白马文贞公崔宏疾笃,魏主嗣遣侍臣问病,一夜数返。

及卒,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

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九月,甲寅,魏人命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

河西王蒙逊复引兵伐凉,凉公歆将拒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

蒙逊芟其秋稼而还。

歆遣使来告袭位。

冬,十月,以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逊,蒙逊引兵迎之。

艾叔父俊言于众曰:“秦王宽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为从河西王西迁!

”众咸以为然,乃相与逐艾,推俊为主,复归于秦。

秦王炽磐征俊为侍中、中书监、征南将军,赐爵陇西公,以左丞相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南安。

刘义真年少,赐与左右无节,王修每裁抑之。

左右皆怨,谮修于义真曰:“王镇恶欲反,故沈田子杀之。

修杀田子,是亦欲反也。

”义真信之,使左右刘乞等杀修。

修既死,人情离骇,莫相统壹。

义真悉召外军入长安,闭门拒守。

关中郡县悉降于夏。

赫连璝夜袭长安,不克,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宋公裕闻之,使辅国将军蒯恩如长安,召义真东归。

以相国右司马硃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镇长安。

裕谓龄石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然后可徐行。

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

”又命中书侍郎硃超石慰劳河、洛。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

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

雍州别驾韦华奔夏,赫连璝帅众三万追义真。

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

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

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

”义真不从。

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

司马毛修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

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

左右尽散,独逃草中。

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

身在此,行矣!

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

”宏泣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

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

时天寒,勃勃裸之,弘之叫骂而死。

勃勃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

长安百姓逐硃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

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

此觞所集,非卿而谁!

”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候。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往从之。

硃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

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

众渴,不能战,城且陷。

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城,使老亲何以为心!

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

”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

”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

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

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怒甚,刻日北伐,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它年”,不从。

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

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

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

且虏虽得志,不敢乘胜过关陕者,犹慑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

若造洛而返,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生边患。

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

昔岁西征,刘钟狼狈。

去年北讨,广州倾覆。

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

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

江南士庶,引领颙颙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

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

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矣。

”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

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

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

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

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西秦王炽磐东巡。

十二月,徙上邽民五千馀户于枹罕。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

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土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

腾甚畏之。

卿辈尽言,勿有所隐!

”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

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

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远。

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

”众无以易其言。

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

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

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

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

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

韶之,廙之曾孙也。

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籓,拜凉州刺史。

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恭皇帝安皇帝癸元熙元年(己未,公元四一九年)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立琅邪王纪褚氏为皇后。

后,裒之曾孙也。

魏主嗣畋于犊渚。

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

裕辞。

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敕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

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

夏主勃勃征隐土京兆韦祖思。

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

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

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

遂杀之。

群臣请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

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

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馀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

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

诸卿适未见此耳。

”皆曰:“非所及也。

”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

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

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

群臣迕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脣,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初,司马楚之奉其父荣期之丧归建康,会宋公裕诛剪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蛮中。

及从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颍间,聚众以谋复仇。

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下士,有众万馀,屯据长社。

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楚之待谦甚厚。

谦欲发,未得间,乃夜称疾,知楚之必往问疾,因欲刺之。

楚之果自赍汤药往视疾,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

”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王镇恶之死也,沈田子杀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为相国行参军。

康求还洛阳视母。

会长安不守,康纠合关中徙民,得百许人,驱帅侨户七百馀家,共保金墉城。

时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马文荣者,帅乞活千馀户屯金墉城南。

又有司马道恭,自东垣帅三千人屯城西,司马顺明帅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楚之屯柏谷坞。

魏河内镇将于栗磾游骑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

裕以康为河东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

康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及平阳太守薛辩皆降于魏,魏以辩为河东太守以拒夏人。

夏,四月,秦征西将军孔子帅骑五千讨吐谷浑觅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觅地帅其众六千降于夏,拜弱水护军。

庚辰,魏主嗣有事于东庙,助祭者数百国。

辛巳,南巡至雁门。

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观渔于A212水。

己亥,还平城。

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

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

兼并之本,在于务农。

怀远之略,莫如宽简。

今入岁已来,阴阳失序,风雨乖和。

是宜减膳撤悬,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

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轨,得失昭然。

太祖以神圣之姿,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开西域。

殿下不能奉承遗志,混壹凉土,侔踪张后,将何以下见先王乎!

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先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

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

”歆览之,不悦。

主簿汜称上疏谏曰:“天之子爱人主,殷勤至矣。

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戒告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

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

八月,效穀地裂。

二年元日,昏雾四塞。

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

十一月,狐上南门。

今兹春、夏,地频五震。

六月,陨星于建康。

臣虽学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

乃者咸安之初,西平地裂,狐入谦光殿前。

俄而秦师奄至,都城不守。

梁熙既为凉州,不抚百姓,专为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

明年为吕光所杀。

段业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馀所。

既而先王龙兴于瓜州,蒙逊篡弑于张掖。

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

效穀,先王鸿渐之地。

谦德,即尊之室。

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

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

赤而无光,中国将衰。

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

’狐上南门,亦变异之大者也。

今蛮夷益盛,中国益微。

愿殿下亟罢宫室之役,止游畋之娱,延礼英俊,爱养百姓,以应天变,防未然。

”歆不从。

秋,七月,宋公裕始受进爵之命。

八月,移镇寿阳,以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

辛未,魏主嗣东巡。

甲申,还平城。

九月,宋王裕自解扬州牧。

秦左卫将军匹达等将兵讨彭利和于漒川,大破之,利和单骑奔仇池。

获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户于枹罕,漒川羌三万馀户皆安堵如故。

冬,十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漒川。

宋王裕以河南萧条,乙酉,徙司州刺史义真为扬州刺史,镇石头,萧太纪谓裕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

”裕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

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

”太妃曰:“道怜年出五十,岂不如汝十岁儿邪?

”裕曰:“义真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

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

”太妃乃无言。

道怜性愚鄙而贪纵,故裕不肯用。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从君子津西渡河,大猎于薛林山。

辛卯,宋王裕加殊礼,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二·晋纪三十四

〔司马光〕 〔宋〕

起重光赤奋若,尽玄黓摄提格,凡二年。

安皇帝丁隆安五年(辛丑,公元四零一年)春,正月,武威王利鹿孤欲称帝,群臣皆劝之。

安国将军鍮勿仑曰:“吾国自上世以来,被发左衽,无冠带之饰,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室庐,故能雄视沙漠,抗衡中夏。

今举大号,诚顺民心。

然建都立邑,难以避患,储畜仓库,启敌人心。

不如处晋民于城郭,劝课农桑以供资储,帅国人以习战射。

邻国弱则乘之,强则避之,此久长之良策也。

且虚名无实,徒足为世之质的,将安用之!

”利鹿孤曰:“安国之言是也。

”乃更称河西王,以广武公傉檀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凉州牧、录尚书事。

二月,丙子,孙恩出浃口,攻句章,不能拔。

刘牢之击之,恩复走入海。

秦王兴使乞伏乾归还镇苑川,尽以其故部众配之。

凉王纂嗜酒好猎,太常杨颖谏曰:“陛下应天受命,当以道守之。

今疆宇日蹙,崎岖二岭之间,陛下不兢兢夕惕以恢弘先业,而沈湎游畋,不以国家为事,臣窃危之。

”纂逊辞谢之,然犹不悛。

番禾太守吕超擅击鲜卑思盘,思盘遣其弟乞珍诉于纂,纂命超及思盘皆入朝。

超惧,至姑臧,深自结于殿中监杜尚。

纂见超,责之曰:“卿恃兄弟桓桓,乃敢欺吾。

要当斩卿,天下乃定!

”超顿首谢。

纂本以恐愒超,实无意杀之。

因引超、思盘及群臣同宴于内殿。

超兄中领军隆数劝纂酒,纂醉,乘步挽车,将超等游禁中。

至琨华堂东阁,车不得过,纂亲将窦川、骆腾倚剑于壁,推车过閤。

超取剑击纂,纂下车禽超,超刺纂洞胸。

川、腾与超格战,超杀之。

纂后杨氏命禁兵讨超,杜尚止之,皆舍仗不战。

将军魏益多入,取纂首,杨氏曰:“人已死,如土石,无所复知,何忍复残其形骸乎!

”益多骂之,遂取纂首以徇,曰:“纂违先帝之命,杀太子而自立,荒淫暴虐。

番禾太守超顺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庙。

凡我士庶,同兹休庆!

”纂叔父巴西公佗、弟陇西公纬皆在北城。

或说纬曰:“超为逆乱,公以介弟之亲,仗大义而讨之。

姜纪、焦辨在南城,杨桓、田诚在东苑,皆吾党也,何患不济!

”纬严兵欲与佗共击超。

佗妻梁氏止之曰:“纬、超俱兄弟之子,何为舍超助纬,自为祸首乎!

”佗乃谓纬曰:“超举事已成,据武库,拥精兵,图之甚难。

且吾老矣,无能为也。

”超弟邈有宠于纬,说纬曰:“纂贼杀兄弟,隆、超顺人心而讨之,正欲尊立明公耳。

方今明公先帝之长子,当主社稷,人无异望,夫复何疑!

”纬信之,乃与隆、超结盟,单马入城。

超执而杀之。

让位与隆,隆有难色。

超曰:“今如乘龙上天,岂可中下!

”隆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神鼎。

尊母卫氏为太后。

妻杨氏为后。

以超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书事,封安定公。

谥纂曰灵帝。

纂后杨氏将出宫,超恐其挟珍宝,命索之。

杨氏曰:“尔兄弟不义,手刃相屠。

我旦夕死人,安用宝为!

”超又问玉玺所在,杨氏曰:“已毁之矣。

”后有美色,超将纳之,谓其父右仆射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

”桓以告杨氏。

杨氏曰:“大人卖女与氐以图富贵,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遂自杀,谥曰穆后。

桓奔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以为左司马。

三月,孙恩北趣海盐,刘裕随而拒之,筑城于海盐故治。

恩日来攻城,裕屡击破之,斩其将姚盛。

城中兵少不敌,裕夜偃旗匿众,明晨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

贼遥问刘裕所在,曰:“夜已走矣。

”贼信之,争入城。

裕奋击,大破之。

恩知城不可拔,乃进向沪渎,裕复弃城追之。

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帅吴兵一千,请为前驱。

裕曰:“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

可在后为声势。

”嗣之不从。

裕乃多伏旗鼓,前驱既交,诸伏皆出。

裕举旗鸣鼓,贼以为四面有军,乃退。

嗣之追之,战没。

裕且战且退,所领死伤且尽,至向战处,令左右脱取死人衣以示闲暇。

贼疑之,不敢逼。

裕大呼更战,贼惧而退,裕乃引归。

河西王利鹿孤伐凉,与凉王隆战,大破之,徙二千馀户而归。

夏,四月,辛卯,魏人罢鄴行台,以所统六郡置相州,以庾岳为刺史。

乞伏乾归至苑川,以边芮为长名,王松寿为司马,公卿、将帅皆降为僚佐偏裨。

北凉王业惮沮渠蒙逊勇略,欲远之。

蒙逊亦深自晦匿,业以门下侍郎马权代蒙逊为张掖太守。

权素豪隽,为业所亲重,常轻侮蒙逊。

蒙逊谮之于业曰:“天下不足虑,惟当忧马权耳。

”业遂杀权。

蒙逊谓沮渠男成曰:“段公无鉴断之才,非拨乱之主,向所惮者惟索嗣、马权。

今皆已死,蒙逊欲降之以奉兄,何如?

”男成曰:“业本孤客,为吾家所立,恃吾兄弟,犹鱼之有水。

夫人亲信我而图之,不祥。

蒙逊乃求为西安太守。

业喜其出外,许之。

蒙逊与男成约同祭兰门山,而阴使司马许咸告业曰:“男成欲以取假日为乱。

若求祭兰门山,臣言验矣。

”至期,果然。

业收男成,赐死。

男成曰:“蒙逊先与臣谋反,臣以兄弟之故。

隐而不言。

今以臣在,恐部众不从,故约臣祭山而返诬臣,其意欲王之杀臣也。

乞诈言臣死,暴臣罪恶,蒙逊必反。

臣然后奉王命而讨之,无不克矣。

”业不听,杀之。

蒙逊泣告众曰:“男成忠于段王,而段王无故枉杀之,诸君能为报仇乎?

且始者共立段王,欲以安众耳,今州土纷乱,非段王所能济也。

”男成素得众心,众皆愤泣争奋,比至氐池,众逾一万。

镇军将军臧莫孩帅所部降之,羌、胡多起兵应蒙逊者。

蒙逊进壁侯坞。

业先疑右将军田昂,囚之。

至是召昂,谢而赦之,使与武卫将军梁中庸共讨蒙逊。

别将王丰孙言于业曰:“西平诸田,世有反者。

昂貌恭而心险,不可信也。

”业曰:“吾疑之久矣,但非昂无可以讨蒙逊者。

”昂至侯坞,帅骑五百降于蒙逊,业军遂溃,中庸亦诣蒙逊降。

五月,蒙逊至张掖,田昂兄子承爱斩关内之,业左右皆散。

蒙逊至,业谓蒙逊曰:“孤孑然一己,为君家所推,愿匄馀命,使得东还与妻子相见。

”蒙逊斩之。

业,儒素长者,无他权略,威禁不行,群下擅命。

尤信卜筮、巫觋,故至于败。

沮渠男成之弟富占、将军俱傫帅户五百降于河西王利鹿孤。

傫,石子之子也。

孙恩陷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崧,死者四千人。

凉王隆多杀豪望以立威名,内外嚣然。

人不自保。

魏安人焦朗遣使说秦陇西公硕德曰:“吕氏自武皇弃世,兄弟相攻,政纲不立,竞为威虐。

百姓饥馑,死者过半。

今乘其纂夺之际,取之易于返掌,不可失也。

”硕德言于秦王兴,帅步骑六万伐凉,乞伏乾归帅骑七千从之。

六月,甲戌,孙恩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馀万,楼船千馀艘,建康震骇。

乙亥,内外戒严,百官入居省内。

冠军将军高素等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栅断淮口,丹阳尹司马恢之戍南岸,冠军将军桓谦等备白石,左卫将军王嘏等屯中堂,征豫州刺史谯王尚之入卫京师。

刘牢之自山阴引兵邀击恩,未至而恩已过,乃使刘裕自海盐入援。

裕兵不满千人,倍道兼行,与恩俱至丹徒。

裕众既少,加以涉远疲劳,而丹徒守军莫有斗志。

恩帅众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担而立。

裕帅所领奔击,大破之,投崖赴水死者甚众,恩狼狈仅得还船。

然恩犹恃其众,寻复整兵径向京师。

后将军元显帅兵拒战,频不利。

会稽王道子无他谋略,唯日祷蒋侯庙。

恩来渐近,百姓恟惧。

谯王尚之帅精锐驰至,径屯积弩堂。

恩楼船高大,溯风不得疾行,数日乃至白石。

恩本以诸军分散,欲掩不备。

既而知尚之在建康,复闻刘牢之已还,至新洲,不敢进而去,浮海北走郁洲。

恩别将攻陷广陵,杀三千人。

宁朔将军高雅之击恩于郁洲,为恩所执。

桓玄厉兵训卒,常伺朝廷之隙,闻孙恩逼京师,建牙聚众,上疏请讨之。

元显大惧。

会恩退,元显以诏书止之,玄乃解严。

梁中庸等共推沮渠蒙逊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赦其境内,改元永安。

蒙逊署从兄伏奴为张掖太守、和平侯,弟挐为建忠将军、都谷侯,田昂为西郡太守,臧莫孩为辅国将军,房晷、梁中庸为左、右长史,张骘、谢正礼为左右司马。

擢任贤才,文武咸悦。

河西王利鹿孤命群臣极言得失。

西曹从事史暠曰:“陛下命将出征,往无不捷。

然不以绥宁为先,唯以徙民为务。

民安土重迁,故多离叛,此所以斩将拔城而地不加广也。

”利鹿孤善之。

秋,七月,魏兗州刺史长孙肥将步骑二万南徇许昌,东至彭城,将军刘该降之。

秦陇西公硕德自金城济河,直趣广武,河西王利鹿孤摄广武守军避之。

秦军至姑臧,凉王隆遣辅国大将军超、龙骧将军邈等逆战,硕德大破之,生擒邈,俘斩万计。

隆婴城固守,巴西公佗帅东苑之众二万五千降于秦。

西凉公暠、河西王利鹿孤、沮渠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

初,凉将姜纪降于河西王利鹿孤,广武公傉檀与论兵略,甚爱重之,坐则连席,出则同车,每谈论,以夜继昼。

利鹿孤谓傉檀曰:“姜纪信有美才,然视候非常,必不久留于此,不如杀之。

纪若入秦,必为人患。

”傉檀曰:“臣以布衣之交待纪,纪必不相负也。

”八月,纪将数十骑奔秦军,说硕德曰:“吕隆孤城无援,明公以大军临之,其势必请降。

然彼徙文降而已,未肯遂服也。

请给纪步骑三千,与王松匆因焦朗、华纯之众,伺其衅隙,隆不足取也。

不然,今秃发在南,兵强国富,若兼姑臧而据之,威势益盛,沮渠蒙逊、李暠不能抗也,必将归之,如此,则为国家之大敌矣。

”硕德乃表纪为武威太守。

配兵二千,屯据晏然。

秦王兴闻杨桓之贤而征之,利鹿孤不敢留。

诏以刘裕下邳太守,讨孙恩于郁洲,累战,大破之。

恩由是衰弱,复缘海南走,裕亦随而邀击之。

燕王盛惩其父宝以懦弱失国,务峻威刑,又自矜聪察,多所猜忌,群臣有纤介之嫌,皆先事诛之。

由是宗亲、勋旧,人不自保。

丁亥,左将军慕容国与殿上将军秦舆、段赞谋帅禁兵袭盛,事发,死者五百馀人。

壬辰夜,前将军段玑与秦舆之子兴、段赞之子泰潜于禁中鼓噪大呼。

盛闻变,帅左右出战,贼众逃溃。

玑被创,匿厢屋间。

俄有一贼从暗中击盛,盛被伤,辇升前殿,申约禁卫,事宁而卒。

中垒将军慕容拔、冗从仆射郭仲白太后丁氏,以为国家多难,宜立长君。

时众望在盛弟司徒、尚书令、平原公元,而河间公熙素得幸于丁氏,丁氏乃废太子定,密迎熙入宫。

明旦,群臣入朝,始知有变,因上表劝进于熙。

熙以让元,元不敢当。

癸巳,熙即天王位,捕获段玑等,皆夷三族。

甲午,大赦。

丙申,平原公元以嫌赐死。

闰月,辛酉,葬盛于兴平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中宗。

丁氏送葬未还,中领军慕容提、步军校尉张佛等谋立故太子定,事觉,伏诛,定亦赐死。

丙寅,大赦,改元光始。

秦陇西公硕德围姑臧累月,东方之人在城中者多谋外叛,魏益多复诱扇之,欲杀凉王隆及安定公超,事发,坐死者三百馀家。

硕德抚纳夷、夏,分置守宰,节食聚粟。

为持久之计。

凉之群臣请与秦连和,隆不许。

安守公超曰:“今资储内竭,上下嗷嗷,虽使张、陈复生,亦无以为策。

陛下当思权变屈伸,何爱尺书、单使为卑辞以退敌!

敌去之后,修德政以息民,若卜世未穷,何忧旧业之不复!

若天命去矣,亦可以保全宗族。

不然,坐守困穷,终将何如!

”隆乃从之,九月,遣使请降于秦。

硕德表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

隆遣子弟及文武旧臣慕容筑、杨颖等五十馀家入质于长安。

硕德军令严整,秋毫不犯,祭先贤,礼名士,西土悦之。

沮渠蒙逊所部酒泉、凉宁二郡叛降于西凉,又闻吕隆降秦,大惧,遣其弟建忠将军挐、牧府长史张潜见硕德于姑臧,请帅其众东迁。

硕德喜,拜潜张掖太守,挐建康太守。

潜劝蒙逊东迁。

挐私谓蒙逊曰:“姑臧未拔,吕氏犹存,硕德粮尽将还,不能久也。

何为自弃土宇,受制于人乎!

”臧莫孩亦以为然。

蒙逊遣子奚念为质于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不受,曰:“奚念年少,可遣挐也。

”冬,十月,蒙逊复遣使上疏于利鹿孤曰:“臣前遣奚念具披诚款,而圣旨未昭,复征弟挐。

臣窃以为苟有诚信,则子不为轻。

若其不信,则弟不为重。

今寇难未夷,不获奉诏,愿陛下亮之。

”利鹿孤怒,遣张松侯俱延、兴城侯文支将骑一万袭蒙逊,至万岁临松,执蒙逊从弟鄯善苟子,虏其民六千馀户。

蒙逊从叔孔遮入朝于利鹿孤,许以挐为质。

利鹿孤乃归其所掠,召俱延等还。

文支,利鹿孤之弟也。

南燕主备德宴群臣于延贤堂,酒酣,谓君臣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

”青州刺史鞠仲曰:“陛下中兴圣主,少康、光武之俦。

”备德顾左右赐仲帛千匹,仲以所赐多,辞之。

备德曰:“卿知调朕,朕不知调卿邪!

卿所以非实,故朕亦以虚言赏卿耳。

”韩范进曰:“天子无戏言。

今日之论,君臣俱失。

”备德大悦,赐范绢五十匹。

备德母及兄纳皆在长安,备德遣平原人杜弘往访之。

弘曰:“臣至长安,若不奉太后动止,当西如张掖,以死为效。

臣父雄年逾六十,乞本县之禄以申乌鸟之情。

”中书令张华曰:“杜弘未行而求禄,要君之罪大矣。

”备德曰:“弘为君迎母,为父求禄,忠孝备矣,何罪之有!

”以雄为平原令。

弘至张掖,为盗所杀。

十一月,刘裕追孙恩至沪渎、海盐,又破之,俘斩以万数,恩遂自浃口远窜入海。

十二月,辛亥,魏主珪遣常山王遵、定陵公和跋帅众五万袭没弈干于高平。

乙卯,魏虎威将军宿沓干伐燕,攻令支。

乙丑,燕中领军宇文拔救之。

壬午,宿沓干拔令支而戍之。

吕超攻姜纪,不克,遂攻焦朗。

朗遣其弟子嵩为质于河西王利鹿孤以请迎,利鹿孤遣车骑将军傉檀赴之。

比至,超已退,朗闭门拒之。

何檀怒,将攻之,镇北将军俱延谏曰:“安土重迁,人之常情。

朗孤城无食,今年不降,后年自服,何必多杀士卒以攻之!

若其不捷,彼必去从他国。

弃州境士民以资邻敌,非计也。

不如以善言谕之。

”檀乃与朗连和,遂曜兵姑臧,壁于胡阬。

傉檀知吕超必来斫营,畜火以待之。

超夜遣中{畾土}将军王集帅精兵二千斫傉檀营,傉檀徐严不起。

集入垒中,内外皆举火,光照如昼。

纵兵击之,斩集及甲首三百馀级。

吕隆惧,伪与檀通好,请于苑内结盟,傉檀遣俱延入盟,俱延疑其有伏,毁苑墙而入。

超伏兵击之,俱延失马步走,氵夌江将军郭祖力战拒之,俱延乃得免。

傉檀怒,攻其昌松太守孟礻韦于显美。

隆遣广武将军荀安国、宁远将军石可帅骑五百救之。

安国等惮傉檀之强,遁还。

桓玄表其兄伟为江州刺史,镇夏口。

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八郡军事,镇襄阳。

遣其将皇甫敷、冯该戍湓口。

移沮、漳蛮二千户于江南,立武宁郡。

更招集流民,立绥安郡。

诏征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玄皆留不遣。

玄自谓有晋国三分之二,数使人上己符瑞,欲以惑众。

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得进,以雨不致火,食尽故去耳,非力屈也。

昔国宝死后,王恭不乘此威入统朝政,足见其心非侮于明公也,而谓之不忠。

今之贵要腹心,有时流清望者谁乎?

岂可云无佳胜!

直是不能信之耳!

尔来一朝一夕,遂成今日之祸。

在朝君子皆畏祸不言,玄忝任在远,是以披写事实。

”元显见之,大惧。

张法顺谓元显曰:“桓玄承籍世资,素有豪气,既并殷、扬,专有荆楚,第下之所控引止三吴耳。

孙恩为乱,东土涂地,公私困竭,玄必乘此纵其奸凶,窃用忧之。

”元显曰:“为之奈何?

”法顺曰:“玄始得荆州,人情未附。

方务绥抚,未暇他图。

若乘此际使刘牢之为前锋,而第下以大军继进,玄可取也。

”元显以为然。

会武昌太守庾楷以玄与朝廷构怨,恐事不成,祸及于己,密使人自结于元显,云:“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己当为内应。

”元显大喜,遣张法顺至京口,谋于刘牢之。

牢之以为难。

法顺还,谓元显曰:“观牢之言色,必贰于我,不如召入杀之。

不尔,败人大事。

”元显不从。

于是大治水军,征兵装舰,以谋讨玄。

安皇帝丁元兴元年(壬寅,公元四零二年)春,正月,庚午朔,下诏罪状桓玄,以尚书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又以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前将军谯王尚之为后部,因大赦,改元,内外戒严。

加会稽王道子太傅。

元显欲尽诛诸桓。

中护军桓修,骠骑长史王诞之甥也,诞有宠于元显,因陈修等与玄志趣不同,元显乃止。

诞,导之曾孙也。

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宜斩之以杜奸谋。

且事之济不,系在前军,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

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心,若不受命,当逆为其所。

”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知玄。

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

”再三不可。

又以桓氏世为荆土所附,桓冲特有遗惠,而谦,冲之子也,乃自骠骑司马除都督荆、益、宁、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以结西人之心。

丁丑,燕慕容拔攻魏令支戍,克之,宿沓干走,执魏辽西太守那颉。

燕以拔为幽州刺史,镇令支,以中坚将军辽西阳豪为本郡太守。

丁亥,以章武公渊为尚书令,博陵公虔为尚书左仆射,尚书王腾为右仆射。

戊子,魏材官将国和突攻黜弗、素古延等诸部,破之。

初,魏主珪遣北部大人贺狄干献马千匹求昏于秦,秦王兴闻珪已立慕容后,止狄干而绝其昏。

没弈干、黜弗、素古延,皆秦之属国也,而魏攻之,由是秦、魏有隙。

庚寅,珪大阅士马,命并州诸郡积谷于平阳之乾壁,以备秦。

柔然社仑方睦于秦,遣将救黜弗、素古延。

辛卯,和突逆击,大破之,社帅仑其部落远遁漠北,夺高车之地而居之。

斛律部帅倍侯利击社仑,大为所败,倍侯利奔魏。

社仑于是西北击匈奴遗种日拔也鸡,大破之,遂吞并诸部,士马繁盛,雄于北方。

其地西至焉耆,东接朝鲜,南临大漠,旁侧小国皆羁属焉。

自号豆代可汗。

始立约束,以千人为军,军有将。

百人为幢,幢有帅。

攻战先登者赐以虏获,畏懦者以石击其首而杀之。

秃发礻韦檀克显美,执孟礻韦而责之,以其不早降。

礻韦曰:“礻韦受吕氏厚恩,分符守土。

若明公大军甫至,望旗归附,恐获罪于执事矣。

”礻韦檀释而礼之,徙二千馀户而归,以礻韦为左司马。

礻韦辞曰:“吕氏将亡,圣朝必取河右,人无愚智皆知之。

但礻韦为人守城不能全,复忝显任,于心窃所未安。

若蒙明公之惠,使得就戮姑臧,死且不朽。

”礻韦檀义而归之。

东土遭孙恩之乱,因以饥馑,漕运不继。

桓玄禁断江路,商旅俱绝,公私匮乏,以粰、橡给士卒。

玄谓朝廷方多忧虞,必未暇讨己,可以蓄力观衅。

及大军将发,从兄太傅长史石生密以书报之。

玄大惊,欲完聚保江陵。

长史卞范之曰:“明公英威振于远近,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兵临近畿,示以祸福,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穷蹙者乎!

”玄从之,留桓伟守江陵,抗表传檄,罪状元显,举兵东下。

檄至,元显大惧。

二月,丙午,帝饯元显于西池,元显下船而不发。

癸丑,魏常山王遵等至高平,没弈干弃其部众,帅数千骑与刘勃勃奔秦州。

魏军追至瓦亭,不及而还,尽获其府库蓄积,马四万馀匹,杂畜九万馀口,徙其民于代都,馀种分迸。

平阳太守贰尘复侵秦河东,长安大震,关中诸城昼闭,秦人简兵训卒以谋伐魏。

秦王兴立子泓为太子,大赦。

泓孝友宽和,喜文学,善谈咏,而懦弱多病。

兴欲以为嗣,而狐疑不决,久乃立之。

姑臧大饥,米斗直钱五千,人相食,饥死者十馀万口。

城门昼闭,樵采路绝,民请出城为胡虏奴婢者,日有数百,吕隆恶其沮动众心,尽坑之,积尸盈路。

沮渠蒙逊引兵攻姑臧,隆遣使求救于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傉檀帅骑一万救之,未至,隆击破蒙逊军,蒙逊请与隆盟,留谷万馀斛遣之而还。

傉檀至昌松,闻蒙逊已退,乃徙泽段冢民五百馀户而还。

中散骑常侍张融言于利鹿孤曰:“焦朗兄弟据魏安,潜通姚氏,数为反覆,今不取,后必为朝廷忧。

”利鹿孤遣傉檀讨之,朗面缚出降,傉檀送于西平,徙其民于乐都。

桓玄发江陵,虑事不捷,常为西还之计。

及过寻阳,不见官军,意甚喜,将士之气亦振。

庾楷谋泄,玄囚之。

丁巳,诏遣齐王柔之以驺虞幡宣告荆、江二州,使罢兵。

玄前锋杀之。

柔之,宗之子也。

丁卯,玄至姑孰,使共将冯该等攻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婴城固守。

玄军断洞浦,焚豫州舟舰。

豫州刺史谯王尚之帅步卒九千阵于浦上,遣武都太守杨秋屯横江,秋降于玄军。

尚之众溃,逃于涂中,玄捕获之。

司马休之出战而败,弃城走。

刘牢之素恶骠骑大将军元显,恐桓玄既灭,元显益骄恣,又恐己功名愈盛,不为元显所容,且自恃材武,拥强兵,欲假玄以除执政,复伺玄之隙而自取之,故不肯讨玄。

元显日夜昏酣,以牢之为前锋。

牢之骤诣门,不得见,及帝出饯元显,遇之公坐而已。

牢之军溧洲,参军刘裕请击玄,牢之不许。

玄使牢之族舅何穆说牢之曰:“自古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谁邪?

越之文种,秦之白起,汉之韩信,皆事明主,为之尽力,功成之日,犹不免诛夷,况为凶愚者之用乎!

君如今日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欲以此安归乎!

不若翻然改图,则可以长保富贵矣。

古人射钩、斩祛,犹不害为辅佐,况玄与君无宿昔之怨乎!

”时谯王尚之已败,人情愈恐,牢之颇纳穆言,与玄交通。

东海中尉东海何无忌,牢之之甥也,与刘裕极谏,不听。

其子骠骑从事中郎敬宣谏曰:“今国家衰危,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

玄藉父、叔之资,据有全楚,割晋国三分之二,一朝纵之使陵朝廷,玄威望既成,恐难图也,董卓之变,将在今矣。

”牢之怒曰:“吾岂不知!

今日取玄如反覆手耳。

但平玄之后,令我奈骠骑何!

”三月,乙巳朔,牢之遣敬宣诣玄请降。

玄阴欲诛牢之,乃与敬宣宴饮,陈名书画共观之,以安悦其意。

敬宣不之觉,玄佐吏莫不相视而笔。

玄板敬宣为咨议参军。

元显将发,闻玄已至新亭,弃船,退屯国子学。

辛未,陈于宣阳门外。

军中相惊,言玄已至南桁,元显引兵欲还宫。

玄遣人拔刀随后大呼曰:“放仗!

”军人皆崩溃,元显乘马走入东府,唯张法顺一骑随之。

元显问计于道子,道子但对之涕泣。

玄遣太傅从事中郎毛泰收元显送新亭,缚于舫前而数之。

元显曰:“为王诞、张法顺所误耳。

”壬申,复隆安年号,帝遣侍中劳玄于安乐渚。

玄入京师,称诏解严,以玄总百揆、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领徐、荆、江三州刺史,假黄钺。

玄以桓伟为荆州刺史,桓谦为尚书左仆射,桓修为徐、兗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

初,玄之举兵,侍中王谧奉诏诣玄,玄亲礼之。

及玄辅政,以谧为中书令。

谧,导之孙也。

新安太守殷仲文,觊之弟也,玄姊为仲文妻。

仲文闻玄克京师,弃郡投玄,玄以为咨议参军。

刘迈往见玄,玄曰:“汝不畏死,而敢来邪?

”迈曰:“射钩斩祛,并迈为三。

”玄悦,以为参军。

癸酉,有司奏会稽王道子酣纵不孝,当弃市,诏徙安成郡。

斩元显及东海王彦璋、谯王尚之、庾楷、张法顺、毛泰等于建康市。

桓修为王诞固请,得流岭南。

玄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牢之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

”刘敬宣请归谕牢之,使受命,玄遣之。

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犹豫不决,移屯班渎,私告刘裕曰:“今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以匡社稷,卿能从我去乎?

”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

裕当反服还京口耳。

”何无忌谓裕曰:“我将何之?

”裕曰:“吾观镇北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

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

不然,当与卿图之。

”于是牢之大集僚佐,议据江北以讨玄。

参军刘袭曰:“事之不可者莫大于反。

将军往年反王兗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反桓公。

一人三反,何以自立!

”语毕,趋出,佐吏多散走。

牢之惧,使敬宣之京口迎家。

失期不至,牢之以为事已泄,为玄所杀,乃帅部曲北走,至新洲,缢而死。

敬宣至,不暇哭,即渡江奔广陵。

将吏共殡敛牢之,以其丧归丹徒。

玄令斫棺斩首,暴尸于市。

大赦,改元大亨。

桓玄让丞相荆、江、徐三州,改授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扬州牧、领豫州刺史,总百揆。

以琅邪王德文为太宰。

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俱奔洛阳,各以子弟为质于秦以求救。

秦王兴与之符信,使于关东募兵,得数千人,复还屯彭城间。

孙恩寇临海,临海太守辛景击破之,恩所虏三吴男女,死亡殆尽。

恩恐为官军所获,乃赴海死,其党及妓妾从死者以百数,谓之“水仙”。

馀众数千人复推恩妹夫卢循为主。

循,谌之曾孙也,神采清秀,雅有材艺。

少时,沙门惠远尝谓之曰:“君虽体涉风素,而志存不轨,如何?

”太尉玄欲抚安东土,乃以循为永嘉太守。

循虽受命,而寇暴不已。

甲戌,燕大赦。

河西王秃发利鹿孤寝疾,遣令以国事授弟傉檀。

初,秃发思复鞬爱重傉檀,谓诸子曰:“傉檀器识,非汝曹所及也。

”故诸兄不以传子而传于弟。

利鹿孤在位,垂拱而已,军国大事皆委于傉檀。

利鹿孤卒,傉檀袭位,更称凉王,改元弘昌,迁于乐都,谥利鹿孤曰康王。

夏,四月,太尉玄出屯姑孰,辞录尚书事,诏许之,而大政皆就咨焉,小事则决于尚书令桓谦及卞范之。

自隆安以来,中外之人厌于祸乱。

及玄初至,黜奸佞,擢俊贤,京师欣然,冀得少安。

既而玄奢豪纵逸,政令无常,朋党互起,陵侮朝廷,裁损乘舆供奉之具,帝几不免饥寒,由是众心失望。

三吴大饥,户口减半,会稽减什三、四,临海、永嘉殆尽,富室皆衣罗纨,怀金玉,闭门相守饿死。

乞伏炽磐自西平逃归苑川,南凉王傉檀归其妻子。

乞伏乾归使炽磐入朝于秦,秦主兴以炽磐为兴晋太守。

五月,卢循自临海入东阳,太尉玄遣抚军中兵参军刘裕将兵击之,循败,走永嘉。

高句丽攻宿军,燕平州刺史慕容归弃城走。

秦主兴大发诸军,遣义阳公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等将步骑四万伐魏,兴自将大军继之,以尚书令姚晃辅太子泓守长安,没弈干权镇上邽,广陵公钦权镇洛阳。

平攻魏乾壁六十馀日,拔之。

秋,七月,魏主珪遣毘陵王顺及豫州刺史长孙肥将六万骑为前锋,自将大军继发以击之。

八月,太尉玄讽朝廷以玄平元显功封豫章公,平殷、杨功封桂阳公,并本封南郡如故。

玄以豫章封其子升,桂阳封其兄子俊。

魏主珪至永安,秦义阳公平遣骁将帅精骑二百觇魏军,长孙肥逆击,尽禽之。

平退走,珪追之,乙巳,及于柴壁。

平婴地固守,魏军围之。

秦王兴将兵四万七千救之,将据天渡运粮以馈平。

魏博士李先曰:“兵法:高者为敌所栖,深者为敌所囚。

今秦皆犯之,宜及兴未至,遣奇兵先据天渡,柴壁可不战而取也。

”珪命增筑重围,内以防平之出,外以拒兴之入。

广武将军安同曰:“汾东有蒙坑,东西三百馀里,蹊径不通。

兴来,必从汾西直临柴壁。

如此,虏声势相接,重围虽固,不能制也。

不如为浮梁,渡汾西,筑围以拒之。

虏至,无所施其智力矣。

”珪从之。

兴至蒲阪,惮魏之强,久乃进兵。

甲子,珪帅步骑三万逆击兴于蒙坑之南,斩首千馀级,兴退走四十馀里,平亦不敢出。

珪乃分兵四据险要,使秦兵不得近柴壁。

兴屯汾西,赁壑为垒,束柏村从汾上流纵之,欲以毁浮梁,魏人皆钩取以为薪蒸。

冬,十月,平粮竭矢尽,夜,悉众突西南围求出。

兴列兵汾西,举烽鼓噪为应。

兴欲平力战突免,平望兴攻围引接,但叫呼相和,莫敢逼围。

平不得出,计穷,乃帅麾下赴水死,诸将多从平赴水。

珪使善游者钩捕之,无得免者。

执狄伯支及越骑校尉唐小方等四十馀人,馀众二万馀人皆敛手就禽。

兴坐视其穷,力不能救。

举军恸哭,声震山谷。

数遣使求和于魏,珪不许,乘胜进攻蒲阪,秦晋公绪固守不战。

会柔然谋伐魏,珪闻之,戊申,引兵还。

或告太史令晁崇及弟黄门侍郎懿潜召秦兵,珪至恶阳,赐崇、懿死。

秦徙河西豪右万馀户于长安。

太尉玄杀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及谦从兄朗之、刘袭并袭弟季武,皆刘牢之北府旧将也。

袭兄冀州刺史轨邀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共据山阳,欲起兵攻玄,不克而走,将军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皆往从之。

将奔魏,至陈留南,分为二辈:轨、休之、敬宣奔南燕。

虔之、寿、长庆、恭奔秦。

魏主珪初闻休之等当来,大喜。

后怪其不至,令兗州求访,获,其从者,问其故,皆曰:“魏朝威声远被,是以休之等咸欲归附。

既而闻崔逞被杀,故奔二国。

”珪深悔之。

自是士人有过,颇见优容。

南凉王傉檀攻吕隆于姑臧。

燕王熙纳故中山尹苻谟二女,长曰戎娥,为贵人,幼曰训英,为贵嫔,贵嫔尤有宠。

丁太后怨恚,与兄子尚书信谋废熙立章武公渊。

事觉,熙逼丁太后自杀,葬以后礼,谥曰献幽皇后。

十一月,戊辰,杀渊及信。

辛未,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与尚方兵于后作乱,杀司隶校尉张显,入掠宫殿,取库兵,胁营署,闭门乘城。

熙驰还,城上人皆投仗开门。

尽诛反者,唯和走免。

甲戌,大赦。

魏以庾岳为司空。

十二月,辛亥,魏主珪还云中。

柔然可汗社仑闻珪伐秦,自参合陂侵魏,至豺山,及善无北泽,魏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而还。

太尉玄使御史杜林防卫会稽文孝王道子至安成,林承玄旨,鸩道子,杀之。

沮渠蒙逊所署西郡太守梁中庸叛,奔西凉。

蒙逊闻之,笑曰:“吾待中庸,恩如骨肉,而中庸不我信,但自负耳,孤岂在此一人邪!

”乃尽归其孥。

西凉公暠问中庸曰:“我何如索嗣?

”中庸曰:“未可量也。

”暠曰:“嗣才度若敌我者,我何能于千里之外以长绳绞其颈邪?

”中庸曰:“智有短长,命有成败。

殿下之与索嗣,得失之理,臣实未之能详。

若以身死为负,计行为胜,则公孙瓚岂贤于刘虞邪?

”暠默然。

袁虔之等至长安,秦王兴问曰:“桓玄才略何如其父?

卒能成功乎?

”虔之曰:“玄乘晋室衰乱,盗据宰衡,猜忌安忍,刑赏不公。

以臣观之,不如其父远矣。

玄今已执大柄,其势必将篡逆,正可为他人驱除耳。

”兴善之,以虔之为广州刺史。

是岁,秦王兴立昭仪张氏为皇后,封子懿、弼、洸、宣、谌、愔、璞、质、逵、裕、国儿皆为公,遣使拜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李暠为安西将军、高昌候。

秦镇远将军赵曜帅二万西屯金城,建节将军王松匆帅骑助吕隆守姑臧。

松匆至魏安,傉檀弟文真击而虏之。

傉檀大怒,送松匆还长安,深自陈谢。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

〔司马光〕 〔宋〕

起屠维大渊献,尽上章困敦,凡二年。

安皇帝丙隆安三年(己亥,公元三三九年)春,正月,辛酉,大赦。

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谋反,诛,事连尚书令东阳公根、尚书段成,皆坐死。

遣中卫将军卫双就诛忠弟幽州刺史志于凡城。

以卫将军平原公元为司徒、尚书令。

庚午,魏主珪北巡,分命大将军常山王遵等三军东道出长川,镇北将军高凉王乐真等七军从西道出牛川,珪自将大军从中道出驳髯水以袭高车。

壬午,燕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坐谋反诛。

癸未,燕大赦,改元长乐。

燕主盛每十日一自决狱,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武威王乌孤徙治乐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镇安夷,广武公傉檀镇西平,叔父素渥镇湟河,若留镇浇河,从弟替引镇岭南,洛回镇廉川,从叔吐若留镇浩亹。

夷、夏俊杰,随才授任,内居显位,外典郡县,咸得其宜。

乌孤谓群臣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馀国,吕氏、乞伏氏、段氏最强。

今欲取之,三者何先?

”杨统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终当服从。

段氏书生,无能为患,且结好于我,攻之不义。

吕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虽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虚迭出,彼必疲于奔命,不过二年,兵劳民困,则姑臧可图也。

姑臧举,则二寇不待攻而服矣。

”乌孤曰:“善。

”二月,丁亥朔,魏军大破高车二十馀部,获七万馀口,马三十馀万匹,牛羊百四十馀万头。

卫王仪别将三万骑绝漠千馀里,破其七部,获二万馀口,马五万馀匹,牛羊二万馀头。

高车诸部大震。

林邑王范达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击破之。

庚戌,魏征虏将军庾岳破张超于勃海,斩之。

段业即凉王位,改元天玺。

以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

魏主珪大猎于牛川之南,以高车人为围,周七百馀里。

因驱其禽兽,南抵平城,使高车筑鹿苑,广数十里。

三月,己未,珪还平城。

甲子,珪分尚书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

吏部尚书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

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合三千人。

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

”对曰:“莫若书籍。

”珪曰:“书籍凡有几何,如何可集?

”对曰:“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胜计。

苟人主所好,何忧不集!

”珪从之,命郡县大索书籍,悉送平城。

初,秦王登之弟广帅众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为冠军将军,处之乞活堡。

会荧惑守东井,或言秦当复兴,广乃自称为秦王,击南燕北地王钟,破之。

是时,滑台孤弱,土无十城,众不过一万,钟既败,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广。

德乃留鲁阳王和守滑台,自帅众讨广,斩之。

燕主宝之至黎阳也,鲁阳王和长史李辨劝和纳之,和不从。

辨惧,故潜引晋军至管城,欲因德出战而作乱。

既而德不出,辨愈不自安。

及德讨苻广,辨复劝和反。

和不从,辨乃杀和,以滑台降魏。

魏行台尚书和跋在鄴,帅轻骑自鄴赴之。

既至,辨悔之,闭门拒守。

跋使尚书郎邓晖说之,辨乃开门内跋,跋悉收德宫人府库。

德遣兵击跋,跋逆击,破之,又破德将桂阳王镇,俘获千馀人。

陈、颍之民多附于魏。

南燕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李辨,帅将士家属二万馀口出滑台赴德。

德欲攻滑台,韩范曰。

“向也魏为客,吾为主人。

今也吾为客,魏为主人。

人心危惧,不可复战,不如先据一方,自立基本,乃图进取。

”张华曰:“彭城,楚之旧都,可攻而据之。

”北地王钟等皆劝德攻滑台。

尚书潘聪曰:“滑台四通八达之地,北有魏,南有晋,西有秦,居之未尝一日安也。

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险,且晋之旧镇,未易可取。

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

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

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馀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广固城曹嶷所筑,地形阻峻,足为帝王之都。

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

辟闾浑昔为燕臣,今宜遣辨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

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

”德犹豫未决。

沙门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门苏抚问之,朗曰:“敬览三策,潘尚书之议,兴邦之言也。

且今岁之初,彗星起奎、娄,扫虚、危。

彗者,除旧布新之象,奎、娄为鲁,虚、危为齐。

宜先取兗州,巡抚琅邪,至秋乃北徇齐地,此天道也。

”抚又密问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则一纪,世则及子。

”抚还报德,德乃引师而南,兗州北鄙诸郡县皆降之。

德置守宰以抚之,禁军士无得虏掠。

百姓大悦,牛酒属路。

丙子,魏主珪遣建义将军庾真、越骑校尉奚斤击库狄、宥连、侯莫陈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谷,置戍而还。

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陈夫人为德皇太后。

夏,四月,鲜卑叠掘河内帅户五千降于西秦。

西秦王乾归以河内为叠掘都统,以宗女妻之。

甲午,燕大赦。

会稽王道子有疾,且无日不醉。

世子元显知朝望去之,乃讽朝廷解道子司徒、扬州刺史。

乙未,以元显为扬州刺史。

道子醒而后知之,大怒,无如之何。

元显以庐江太守会稽张法顺为谋主,多引树亲党,朝贵皆畏事之。

燕散骑常侍馀超、左将军高和等坐谋反诛。

凉太子绍、太原公纂将兵伐北凉,北凉王业求救于武威王乌孤,乌孤遣骠骑大将军利鹿孤及杨轨救之。

业将战,沮渠蒙逊谏曰:“杨轨恃鲜卑之强,有窥窬之志,绍、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敌也。

今不战则有泰山之安,战则有累卵之危。

”业从之,案兵不战。

绍、纂引兵归。

六月,乌孤以利鹿孤为凉州牧,镇西平,召车骑大将军傉檀入录府国事。

会稽世子元显自以少年,不欲顿居重任。

戊子,以琅邪王德文为司徒。

魏前河间太守范阳卢溥帅其部曲数千家,就食渔阳,遂据有数郡。

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辛酉,燕主盛下诏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赎,此不足以惩恶而利于王府,甚无谓也。

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赎。

勿复输金帛。

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连乞都卒。

秦齐公崇、镇东将军杨佛嵩寇洛阳,河南太守陇西辛恭靖婴城固守。

雍州刺史杨佺期遣使求救于魏常山王遵,魏主珪以散骑侍郎西河张济为遵从事中郎以报之。

佺期问于济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几何?

”济曰:“四十馀万”。

佺期曰:“以魏之强,小羌不足灭也。

且晋之与魏,本为一家,今既结好,义无所隐。

此间兵弱粮寡,洛阳之救,恃魏而已。

若其保全,必有厚报。

若其不守,与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

”济还报。

八月,珪遣太尉穆崇将六万骑往救之。

燕辽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内,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

以其家在龙城,未敢显叛,阴召魏兵,许以郡降魏。

遣使驰诣龙城,广张寇势。

盛曰:“此必诈也。

”召使者诘问,果无事实。

盛尽灭朗族,丁酉,遣辅国将军李旱讨之。

初,魏奋武将军张衮以才谋为魏主珪所信重,委以腹心。

珪问中州士人于衮,衮荐卢溥及崔逞,珪皆用之。

珪围中山,久未下,军食乏,问计于群臣。

逞为御史中丞,对曰:“桑椹可以佐粮。

飞鸮食椹而改音,诗人所称也。

”珪虽用其言,听民以椹当租,然以逞为侮慢,心衔之。

秦人寇襄阳,雍州刺史郗恢以书求救于魏常山王遵曰:“览兄虎步中原。

”珪以恢无君臣之礼,命衮及逞为复书,必贬其主。

兗、逞谓帝为贵主,珪怒曰:“命汝贬之,而谓之‘贵主’,何如‘贤兄’也!

”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乱,恐我复遗种,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逞独与幼子赜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

珪并以是责逞,赐逞死。

卢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县,杀魏幽州刺史封沓干。

珪谓衮所举皆非其人,黜衮为尚书令史。

衮乃阖门不通人事,惟手校经籍,岁馀而终。

燕主宝之败也,中书令、民部尚书封懿降于魏。

珪以懿为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

珪问懿以燕氏旧事,懿应对疏慢,亦坐废于家。

武威王秃发乌孤醉,走马伤胁而卒,遗令立长君。

国人立其弟利鹿孤,谥乌孤曰武王,庙号列祖。

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南燕王德遣使说幽州刺史辟闾浑,欲下之,浑不从。

德遣北地王钟帅步骑二万击之,德进据琅邪,徐、兗之民归附者十馀万。

德自琅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为兗州刺史,镇梁父。

进攻莒城,守将任安委城走。

德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

兰汗之乱,燕吏部尚书封孚南奔辟闾浑,浑表为勃海太守。

及德至,孚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为喜,喜得卿耳!

”遂委以机密。

北地王钟传檄青州诸郡,谕以祸福,辟闾浑徙八千馀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戊薄荀固,平原太守张豁戌柳泉。

诞、豁承檄皆降于德。

浑惧,携妻子奔魏,德遣射声校尉刘纲追之,及于莒城,斩之。

浑子道秀自诣德,请与父俱死。

德曰:“父虽不忠,而子能孝。

”特赦之。

浑参军张瑛为浑作檄,辞多不逊,德执而让之。

瑛神色自若,徐曰:“浑之有臣,犹韩信之有蒯通。

通遇汉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

比之古人,窃为不幸耳!

”德杀之。

遂定都广固。

燕李旱行至建安,燕主盛急召之,君臣莫测其故。

九月,辛未,复遣之。

李朗闻其家被诛,拥二千馀户以自固。

及闻旱还,谓有内变,不复设备,留其子养守令支,自迎魏师于北平。

壬子,旱袭令支,克之,遣广威将军孟广平追及朗于无终,斩之。

秦主兴以灾异屡见,降号称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牧、守宰各降一等。

大赦,改元弘始。

存问孤贫,举拔贤俊,简省法令,清察狱讼,守令之有政迹者赏之,贪残者诛之,远近肃然。

冬,十月,甲午,燕中卫将军卫双有罪,赐死。

李旱还,闻双死,惧,弃军而亡,至板陉,复还归罪。

燕主盛复其爵位,谓侍中孙勍曰:“旱为将而弃军,罪在不赦。

然昔先帝蒙尘,骨肉离心,公卿失节,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终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辛恭靖固守百馀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阳,获恭靖。

恭靖见秦王兴,不拜,曰:“吾不为羌贼臣!

”兴囚之,恭靖逃归。

自淮、汉以北,诸城多请降,送任于秦。

魏主珪以穆崇为豫州刺史,镇野王。

会稽世子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

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苦之。

孙恩因民心骚动,自海岛帅其党杀上虞令,遂攻会稽。

会稽内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师道,不出兵,亦不设备,日于道室稽颡跪咒。

官属请出兵讨恩,凝之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

”及恩渐近,乃听出兵,恩已至郡下。

甲寅,恩陷会稽,凝之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其诸子。

凝之妻谢道蕴,弈之女也,闻寇至,举措自若,命婢肩舆,抽刀出门,手杀数人,乃被执。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秦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皆弃郡走。

于是会稽谢钅咸,吴郡陆瑰、吴兴丘尪、义兴许充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等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人,一时起兵,杀长吏以应恩,旬日之中,众数十万。

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皆为恩党所杀。

邈、冲,皆安之弟子也。

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

恩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人士为官属,号其党曰“长生人”,民有不与之同者,戮及婴孩,死者什七、八。

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

所过掠财物,烧邑屋,焚仓廪,刊木,堙井,相帅聚于会稽。

妇人有婴儿不能去者,投于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当寻后就汝。

”恩表会稽王道子及世子元显之罪,请诛之。

自帝即位以来,内外乖异,石头以南皆为荆、江所据,以西皆豫州所专,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相同雅之所制,朝廷所行,惟三吴而已。

及孙恩作乱,八郡皆为恩有,畿内诸县,盗贼处处蜂起,恩党亦有潜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惧。

常虑窃发,于是内外戒严。

加道子黄钺,元为领中军将军,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以讨恩。

刘牢之亦发兵讨恩,拜表辄行。

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帅户三千降魏。

湖,泰之子也。

丙午,燕主盛封弟渊为章武公,虔为博陵公,子定为辽西公。

丁未,燕太后段氏卒,谥曰惠德皇后。

谢琰击斩许允之,迎魏隐还郡,进击丘尪,破之,与刘牢之转斗而前,所向辄克。

琰留屯乌程,遣司马高素助牢之,进临浙江。

诏以牢之都督吴都诸军事。

初,彭城刘裕,生而母死,父翘侨居京口,家贫,将弃之。

同郡刘怀敬之母,裕之从母也,生怀敬未期,走往救之,断怀敬乳而乳之。

及长,勇健有大志。

仅识文字,以卖履为业,好樗蒲,为乡闾所贱。

刘牢之击孙恩,引裕参军事,使将数十人觇贼。

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

贼临岸欲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

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

因进击贼,大破之,斩获千馀人。

初,恩闻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

”既而闻牢之临江,曰:“我割浙江以东,不失作句践!

”戊申,牢之引兵济江,恩闻之,曰:“孤不羞走。

”遂驱男女二十馀万口东走,多弃宝物、子女于道,官军竞取之,恩由是得脱,复逃入海岛。

高素破恩党于山阴,斩恩所署吴郡太守陆瑰、吴兴太守丘尪、馀姚令吴兴沈穆夫。

东土遭乱,企望官军之至,既而牢之等纵军士暴掠,士民失望,郡县城中无复人迹,月馀乃稍有还者。

朝廷忧恩复至,以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帅徐州文武戍海浦。

以元显录尚书事。

时人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

西府车骑填凑,东第门可张罗矣。

元显无良师友,所亲信者率皆佞谀之人,或以为一时英杰,或以为风流名士。

由是元显日益骄侈,讽礼官立议,以己德隆望重,既录百揆,百揆皆应尽敬。

于是公卿以下,见元显皆拜。

时军旅数起,国用虚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逾帝室。

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与杨佺期结昏为援。

佺期屡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

玄恐终为殷、杨所灭,乃告执政,求广其所统。

执政亦欲交构,使之乖离,乃加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玄兄伟代佺期兄广为南蛮校尉。

佺期忿惧。

杨广欲拒桓伟,仲堪不听,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

杨孜敬先为江夏相,玄以兵袭而劫之,以为咨议参军。

佺期勒兵建牙,声云援洛,欲与仲堪共袭玄。

仲堪虽外结佺期而内疑其心,苦止之。

犹虎弗能禁,遣从弟遹屯于北境,以遏佺期。

佺期既不能独举,又不测仲堪本意,乃解兵。

仲堪多疑少决,咨议参军罗企生谓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无断,必及于难。

吾蒙知遇,义不可去,必将死之。

”是岁,荆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

桓玄欲乘其虚而伐之,乃发兵西上,亦声言救洛,与仲堪书曰:“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

今当入沔讨除佺期,已顿兵江口。

若见与无贰,可收杨广杀之。

如其不尔,便当帅兵入江。

”时巴陵有积谷,玄先遣兵袭取之。

梁州刺史郭铨当之官,路经夏口,玄诈称朝廷遣铨为己前锋,乃授以江夏之众,使督军诸军并进,密报兄伟令为内应。

伟遑遽不知所为,自赍疏示仲堪。

仲堪执伟为质,令与玄书,辞甚苦至。

玄曰:“仲堪为人无决,常怀成败之计,为儿子作虑,我兄必无忧也。

仲堪遣殷遹帅水军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遹等败走。

玄顿巴陵,食其谷。

仲堪遣杨广及弟子道护等拒之,皆为玄所败。

江陵震骇。

城中乏食,以胡麻廪军士。

玄乘胜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急召杨佺期以自救。

佺期曰:“江陵无食,何以待敌!

可来见就,共守襄阳。

”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欲弃州逆走,乃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

”佺期信之,帅步骑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饭饷其军。

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

”不见仲堪,与其兄广共击玄。

玄畏其锐,退军马头。

明日,佺期引兵急击郭铨,几获之。

会玄兵至,佺期大败,单骑奔襄阳。

仲堪出奔酂城。

玄遣将军冯该追佺期及广,皆获而杀之,传首建康。

佺期弟思平、从弟尚保、孜敬逃入蛮中。

仲堪闻佺期死,将数百人将奔长安,至冠军城,该追获之,还至柞溪,逼令自杀,并杀殷道护。

仲堪奉天师道,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

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仲堪之走也,文武无送者,惟罗企生从之。

路经家门,弟遵生曰:“作如此分离,何可不一执手!

”企生旋马授手,遵生有力,因牵下之,曰。

“家有老母,去将何之?

”企生挥泪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子道。

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

”遵生抱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见企生无脱理,策马而去。

及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玄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事。

或曰:“如此,祸必至矣!

”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国土,为弟所制,不得随之共殄丑逆,复何面目就桓求生乎!

”玄闻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当释汝。

”企生曰:“吾为殷荆州吏,荆州败,不能救,尚何谢为!

”玄乃收之,复遣人问企生欲何言。

企生曰。

“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

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

”。

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

凉王光疾甚,立太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谓绍曰。

“今国家多难,三邻伺隙,吾没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

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

”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拨乱,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

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睦,则祚流万世。

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

”纂、弘泣曰:“不敢。

”又执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为吾忧。

善辅永业,勿听谗言!

”是日,光卒。

绍秘不发丧,纂排阁入器,尽哀而出。

绍惧,以位让之,曰:“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

”纂曰:“陛下国之冢嫡,臣敢奸之?

”绍固让,纂不许。

骠骑将军吕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安,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

”绍曰:“先帝言犹在耳,奈何弃之!

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二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些意也。

卿勿复言!

”纂见绍于湛露堂。

超执刀侍侧,目纂请收之,绍弗许,超,光弟宝之子也。

弘密遣尚书姜纪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

兄威恩素著,宜为社稷计,不可徇小节也。

”纂于是夜帅壮士数百逾北城,攻广夏门,弘帅东苑之众斧洪范门。

左卫将军齐从守融明观,逆问之曰:“谁也?

”众曰:“太原公。

”从曰:“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为乱邪?

””因抽剑直前斫纂,中额,纂左右禽之。

纂曰:“义士也,勿杀!

”。

绍遣虎贲中郎将吕开帅禁兵拒战于端门,吕超帅卒二千赴之。

众素惮纂,皆不战而溃。

纂入自青角门,升谦光殿。

绍登紫阁自杀。

吕超奔广武。

纂惮弘兵强,以位让弘。

弘曰:“弘以绍弟也,而承大统,众心不顺,是以违先帝遗命而废之,惭负黄泉!

今复逾兄而立,岂弘之本志乎!

”纂乃使弘出告众曰:“先帝临终,受诏如此。

”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谁敢违者!

”纂遂即天王位。

大赦,改元咸宁,谥光曰懿武皇帝,庙号太祖。

谥绍曰隐王。

以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番禾郡公。

纂谓齐从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

”从泣曰:“隐王,先帝所立。

陛下虽应天顺人,而微心未达,唯恐陛下不死,何谓甚也!

”纂赏其忠,善遇之。

纂叔父征东将军方镇广武,纂遣使谓方曰:“超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国家大体,权变之宜。

方赖其用,以济世难,可以此意谕之。

”超上疏陈谢,纂复其爵位。

是岁,燕主盛以河间公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领中领军。

刘卫辰子文陈降魏。

魏主珪妻以宗女,拜上将军,赐姓宿氏。

安皇帝丙隆安四年(庚子,公元四零零年)春,正月,壬子朔,燕主盛大赦,自贬号为庶人天王。

魏材官将军和跋袭卢溥于辽西,戊午,克之,禽溥及其子焕,送平城,车裂之。

燕主盛遣广威将军孟广平救溥,不及,斩魏辽西守宰而还。

乙亥,大赦。

西秦王乾归迁都苑川。

秃发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高句丽王安事燕礼慢。

二月,丙申,燕王盛自将兵三万袭之,以骠骑大将国熙为前锋,拔新城、南苏二城,开境七百馀里,徙五千馀户而还。

熙勇冠诸将,盛曰:“叔父雄果,有世祖之风,但弘略不如耳!

”初,魏主珪纳刘头眷之女,宠冠后庭,生子嗣。

及克中山,获燕主宝之幼女。

将立皇后,用其国故事,铸金人以卜之,刘氏所铸不成,慕容氏成,三月,戊午,立慕容氏为皇后。

桓玄既克荆、雍,表求领荆、江二州。

诏以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染、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中护军桓修为江州刺史。

玄上疏固求江州,于是进玄督八州及扬、豫八部诸军事,复领江州刺史。

玄辄以兄伟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违。

又以从子振为淮南太守。

凉王纂以大司马弘功高地逼,忌之。

弘亦自疑,遂以东苑之兵作乱,攻纂。

纂遣其将焦辨击之,弘众溃,出走。

纂纵兵大掠,悉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在中。

纂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

”侍中房晷对曰:“天祸凉室,忧患仍臻。

先帝始崩,隐王废黜。

山陵甫讫,大司马称兵。

京师流血,昆弟接刃。

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棠棣之恩,当省己责躬谢百姓。

乃更纵兵大掠,囚辱士女,衅自弘起,百姓何罪!

且弘妻,陛下之弟妇,弘女,陛下之侄也,奈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

天地神明,岂忍见此!

”遂歔欷流涕。

纂改容谢之,召弘妻子寘于东宫,厚抚之。

弘将奔秃发利鹿孤,道过广武,诣吕方。

方见之,大哭曰:“天下甚宽,汝何为至此!

”乃执弘送狱,纂遣力士康龙就拉杀之。

纂立妃杨氏为后,以后父桓为尚书左仆射、凉都尹。

辛卯,燕襄平令段登等谋反,诛。

凉王纂将伐武威王利鹿孤,中书令杨颖谏曰:“利鹿孤上下用命,国未有衅,不可伐也。

”不从。

利鹿孤使其弟佺檩拒之,夏,四月,傉檩败凉兵于三堆,斩首二千馀级。

初,陇西李暠好文学,有令名。

尝与郭黁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黁起谓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终当有国家。

有骒马生白额驹。

此其时也。

”及孟繁为沙州刺史,以暠为效谷令。

宋繇事北凉王业,为中散常侍。

孟敏卒,敦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温毅有惠政,推为敦煌太守。

暠初难之,会宋繇自张掖告归,谓暠曰:“段王无远略,终必无成。

兄忘郭暠之言邪?

白额驹今已生矣。

”暠乃从之,遣使请命于业。

业因以暠为敦煌太守。

右卫将军敦煌索嗣言一业曰:“李暠不可使处敦煌。

”业以嗣代日++高为敦煌太守,使帅五百骑之官。

嗣未至二十里,移暠犯己。

暠惊疑,将出迎之。

效谷令张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日。

将军据一国成资,奈何拱手授人!

嗣自恃本郡,谓人情附己,不意将军猝能拒之,可一战擒也。

”暠从之。

无遣繇见嗣,啖以甘言。

繇还,谓暠曰:“嗣志骄兵弱,易取也。

”暠乃遣邈、繇与其二子歆、让逆击之,嗣败走,还张掖。

暠素与嗣善,尤恨之,表业请诛嗣。

沮渠男成亦恶嗣,劝业除之。

业乃杀嗣,遣使谢暠,进暠都督凉兴已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吐谷浑视罴卒,世子树洛干方九岁,弟乌纥堤立。

妻树洛干之母念氏,生慕璝、慕延。

乌纥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国。

念氏专制国事,有胆智,国人畏服之。

燕前将军段玑,太后段氏之兄子也,为段登辞所连及,五月,壬子,逃奔辽西。

丙寅,卫将军东亭献侯王珣卒。

己巳,魏主珪东如涿鹿,西如马邑,观A212源。

戊寅,燕段玑复还归罪。

燕王盛赦之,赐号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内。

谢琰以资望镇会稽,不能绥怀,又不为武备。

诸将咸谏曰:“贼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开其自新之路。

”琰不从,曰:“苻坚之众百万,尚送死淮南。

孙恩小贼,败死入海,何能复出!

若其果出,是天欲杀之也。

”既而恩寇浃口,入馀姚,破上虞。

进及邢浦,琰遣参军刘宣之击破之,恩退走。

少日,复寇邢浦,官军失利,恩乘胜径进。

己卯,至会稽。

琰尚未食,曰:“要当先灭此贼而后食。

”因跨马出战,兵败,为帐下都督张猛所杀。

吴兴太守庾桓恐郡民复应恩,杀男女数千人。

恩转寇临海。

朝廷大震,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拒之。

秦征西大将军陇西公硕德将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峡。

西秦王乾归帅诸将拒之,军于陇西。

杨轨、田玄明谋杀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杀之。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以琅邪王师何澄为尚书左仆射。

澄,准之子也。

甲子,燕大赦。

凉王纂将袭北凉,姜纪谏曰:“盛夏农事方殷,且宜息兵。

今远出岭西,秃发氏乘虚袭京师,将若之何!

”不从。

进围张掖,西掠建康。

秃发傉檩闻之,将万骑袭姑臧,纂弟陇西公纬赁北城以自固。

傉檀置酒硃明门上,鸣钟鼓,飨将士,曜兵于青阳门,掠八千馀户而去。

纂闻之,引兵还。

秋,七月,壬子,太皇太后李氏崩。

丁卯,大赦。

西秦王乾归使武卫将军慕兀等屯守,秦军樵采路绝,秦王兴潜引兵救之。

乾归闻之,使慕兀帅中军二万屯柏杨,镇军将军罗敦帅外军四万屯侯辰谷,乾归自将轻骑数千前候秦兵。

会大风昏雾,与中军相失,为追骑所逼,入于外军。

旦,与秦战,大败,走归苑川,其部众三万六千皆降于秦。

兴进军枹罕。

乾归奔金城,谓诸豪帅曰。

“吾不才,叨窃名号,已逾一纪,今败散如此,无以待敌,欲西保允吾。

若举国而去,必不得免。

卿等留此,各以其众降秦。

以全宗族,勿吾随也。

”皆曰:“死生愿从陛下。

”乾归曰:“吾今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几异日克复旧业,复与卿等相见。

今相随而死,无益也。

”乃大哭而别。

乾归独引数百骑奔允吾,乞降于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傉檀迎之。

置于晋兴,待以上宾之礼。

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言于利鹿孤曰:“乾归本吾之属国,因乱自尊,今势穷归命,非其诚款,若逃归姚氏,必为国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间,使不得去。

”利鹿孤曰:“彼穷来归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劝来者!

”俱延,利鹿孤之弟也。

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密招乾归,乾归将应之。

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晋兴太守阴畅,畅驰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帅骑三千屯扪天岭。

乾归惧为利鹿孤所杀,谓其太子炽盘曰:“吾父子居此,必不为利鹿孤所容。

今姚氏方强,吾将归之,若尽室俱行,必为追骑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为质,彼必不疑,吾在长安,彼终不敢害汝也。

”乃送炽盘等于西平。

八月,乾归南奔枹罕,遂降于秦。

丁亥,尚书左仆射王雅卒。

九月,癸丑,地震。

凉吕方降于秦,广武民三千馀户奔武威王利鹿孤。

冬,十一月,高雅之与孙恩战于馀姚,雅之败,走山阴,死者什七、八。

诏以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郡,帅众击恩,恩走入海。

牢之东屯上虞,使刘裕戍句章。

吴国内史袁崧筑沪渎垒以备恩。

崧,乔之孙也。

会稽世子无显求领徐州,诏以元显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兗、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封其子彦玮为东海王。

乞伏乾归至长安,秦王兴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河州刺史、归义侯。

久之,乞仗炽盘欲逃诣乾归,武威王利鹿孤追获之。

利鹿孤将杀炽盘,广武公傉檀曰:“子而归父,无足深责,宜宥之以求大度。

”利鹿孤从之。

秦王兴遣晋将刘嵩等二百馀人来归。

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移檄六郡,推李暠为冠军大将军、沙州刺史、凉公、领敦煌太守。

暠赦其境内,改元庚子。

以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

遣从事中郎宋繇东伐凉兴,并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

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凉,自称河州刺史。

北凉王业使沮渠蒙逊讨之。

德焚城,将中曲奔唐瑶,蒙逊追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天津。

会稽世子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

吏部尚书车胤以元显骄恣,白会稽王道子,请禁抑之。

元显闻而未察,以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

”道子弗答。

固问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我与朝士语耶!

”元显出,谓其徒曰。

“车胤间我父子。

”密遣人责之。

胤惧,自杀。

壬辰,燕主盛立燕台,统诸部杂夷。

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

魏主珪自览占书,多云改王易政,乃下诏风励群下,以帝王继统,皆有天命,不可妄干。

又数变易官名,欲以厌塞灾异。

仪曹郎董谧献《服饵仙经》,珪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炼百药,封西山以供薪蒸。

药成,令死罪者试服之,多死,不验。

而珪犹信之,访求不已。

珪常以燕主垂诸子分据势要,使权柄下移,遂至败亡,深非之。

博士公孙表希旨,上《韩非》书,劝珪以法制御下。

左将军李粟性简慢,常对珪舒放不肃,咳唾任情。

珪积其宿过,遂诛之,群下震栗。

丁酉,燕王盛尊献庄后丁氏为皇太后,立辽西公定为皇太子。

大赦。

是岁,南燕王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大赦,改元建平。

更名备德,欲使吏民易避。

追谥燕主曰幽皇帝。

以北地王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

立妃段氏为皇后。

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晋纪三十二

〔司马光〕 〔宋〕

著雍阉茂,一年。

安皇帝乙隆安二年(戊戌,公元三九八年)春,正月,燕范阳王德自鄴帅户四万南徙滑台。

魏卫王仪入鄴,收其仓库。

追德至河,弗及。

赵王麟上尊号于德,德用兄垂故事,称燕王,改永康三年为元年,以统府行帝制,置百官。

以赵王麟为司空、领尚书令,慕容法为中军将军,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丁通为右仆射。

麟复谋反,德杀之。

庚子,魏王珪自中山南巡至高邑,得王永之子宪,喜曰:“王景略之孙也。

”以为本州中正,领选曹事,兼掌门下。

至鄴,置行台,以龙骧将军日南公和跋为尚书,与左丞贾彝帅吏兵五千人镇鄴。

珪自鄴还中山,将北归,发卒万人治直道,自望都凿恒岭至代五百馀里。

珪恐已既去,山东有变,复置行台于中山,命卫王仪镇之。

以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为尚书左仆射,镇勃海之合口。

右将军尹国督租于冀州,闻珪将北还,谋袭信都。

安南将军长孙嵩执国,斩之。

燕启伦还至龙城,言中山已陷。

燕主宝命罢兵。

辽西王农言于宝曰:“今迁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成师袭库莫奚,取其牛马以充军资,更审虚实,俟明年而议之。

”宝从之。

己未,北行。

庚申,渡浇洛水。

会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诣宝,言:“涉珪西上,中国空虚。

”延追宝及之,宝大喜,即日引还。

辛酉,魏王珪发中山,徙山东六州吏民杂夷十馀万口以实代。

博陵、勃海、章武群盗并起,略阳公遵等讨平之。

广川太守贺赖卢,性豪健,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之下,袭辅,杀之,驱勒守兵,掠阳平、顿丘诸郡,南渡河,奔南燕。

南燕王德以赖卢为并州刺史,封广宁王。

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攻凉支阳、鹯武、允吾三城,克之,虏万馀人而去。

燕主宝还龙城宫,诏诸军就顿,不听罢散,文武将士皆以家属随驾。

辽西王农、长乐王盛切谏,以为:“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与敌,宜且养兵观衅。

”宝将从之,抚军将军慕舆腾曰:“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

今师众已集,宜独决圣心,乘机进取,不宜广采异同以沮大计。

”宝乃曰:“吾计决矣,敢谏者斩!

”二月,乙亥,宝出就顿,留盛统后事。

己卯,燕军发龙城,慕舆腾为前军,司空农为中军,宝为后军,相去各一顿,连营百里。

壬午,宝至乙连,长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众心之惮征役,遂作乱。

速骨等皆高阳王隆旧队,共逼立隆子高阳王崇为主,杀乐浪威王宙、中牟熙公段谊及宗室诸王。

河间王熙素与崇善,崇拥佑之,故独得免。

燕主宝将十馀骑奔司空农营,农将出迎,左右抱其腰,止之,曰:“宜小清澄,不可便出。

”农引刀将斫之,遂出见宝,又驰信追慕舆腾。

癸未,宝、农引兵还趣大营,讨速骨等。

农营兵亦厌征役,皆弃仗走,腾营亦溃。

宝、农奔还龙城。

长乐王盛闻乱,引兵出迎,宝、农仅而得免。

会稽王道子忌王、殷之逼,以谯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引为腹心。

尚之说道子曰:“今方镇强盛,宰相权轻,宜密树腹心于外以自籓卫。

”道子从之,以甚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军事,用为形援,日夜与尚之谋议,以伺四方之隙。

魏王珪如繁畤宫,给新徙民田及牛。

珪畋于白登山,见熊将数子,谓冠军将军于栗磾曰:“卿名勇健,能搏此乎?

”对曰:“兽贱人贵,若搏而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乎!

”乃驱致珪前,尽射而获之。

珪顾谢之。

秀容川酋长尔硃羽健从珪攻晋阳、中山有功,拜散骑常侍,环其所居,割地三百里以封之。

柔然数侵魏边,尚书中兵郎李先请击之。

珪从之,大破柔然而还。

杨轨以其司马郭纬为西平相,帅上骑二万北赴郭黁。

秃发鸟孤遣其弟车骑将军傉檀帅骑一万助轨。

轨至姑臧,营于城北。

燕尚书顿丘王兰汗阴与段速骨等通谋,引兵营东城之东。

城中留守兵少,长乐王盛徙内近城之民,得丁夫万馀,乘城以御之。

速骨等同谋才百馀人,馀皆为所驱胁,莫有斗志。

三月,甲午,速骨等将攻城,辽西桓烈王农恐不能守,且为兰汗所诱,夜,潜出赴之,冀以自全。

明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战甚力,速骨之众死者以百数。

速骨乃将农循城,农素有忠节威名,城中之众恃以为强,忽见在城下,无不惊愕丧气,遂皆逃溃。

速骨入城,纵兵杀掠,死者狼籍。

宝、盛与慕舆腾、馀崇、张真、李旱、赵恩等轻骑南走。

速骨幽农于殿内。

长上阿交罗,速骨之谋主也,以高阳王崇幼弱,更欲立农。

崇亲信鬷让、出力犍等闻之,丁酉,杀罗及农。

速骨即为之诛让等。

农故吏左卫将军宇文拔亡奔辽西。

庚子,兰汗袭击速骨,并其党尽杀之。

废崇,奉太子策,承制大赦,遣使迎宝,及于蓟城。

宝欲全还,长乐王盛等皆曰:“汗之忠诈未可知,今单骑赴之,万一汗有异志,悔之无及。

不如南就范阳王,合众以取冀州。

若其不捷,收南方之众,徐归龙都,亦未晚也。

”宝从之。

离石胡帅呼延铁、西河胡帅张崇等不乐徙代,聚众叛魏,魏安远将军庾岳讨平之。

魏王珪召见王仪入辅,以略阳公遵代镇中山。

夏,四月,壬戌,以征虏将军穆崇为太尉,安南将军长孙嵩为司徒。

燕主宝从间道过鄴,鄴人请留,宝不许。

南至黎阳,伏于河西,遣中黄门令赵思告北地王钟曰:“上以二月得丞相表,即时南征,至乙连,会长上作乱,失据来此。

王亟白丞相奉迎!

”钟,德之从弟也,首劝德称尊号,闻而恶之,执思付狱,以状白南燕王德。

德谓群下曰:“卿等以社稷大计,劝吾摄政。

吾亦以嗣帝播越,民神乏主,故权顺群议以系众心。

今天方悔祸,嗣帝得还,吾将具法驾奉迎,谢罪行阙,何如?

”黄门侍郎张华曰:“今天下大乱,非雄才无以宁济群生。

嗣帝暗懦,不能绍隆先统。

陛下若蹈匹夫之节,舍天授之业,威权一去,身首不保,况社稷其得血食乎!

”慕舆护曰:“嗣帝不达时宜,委弃国都,自取败亡,不堪多难,亦已明矣。

昔蒯聩出奔,卫辄不纳,《春秋》是之。

以子拒父犹可,况以父拒子乎!

今赵思之言,未明虚实,臣请为陛下驰往诇之。

”德流涕遣之。

护帅壮士数百人,随思而北,声言迎卫,其实图之。

宝既遣思诣钟,于后得樵者,言德已称制,惧而北走。

护至,无所见,执思以还。

德以思练习典故,欲留而用之。

思曰:“犬马犹知恋主,思虽刑臣,乞还就上。

”德固留之,思怒曰:“周室东迁,晋、郑是依。

殿下亲则叔父,位为上公,不能帅先群后以匡帝室,而幸本根之倾,为赵王伦之事,思虽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犹慕龚君宾不偷生莽世也!

”德斩之。

宝遣扶风忠公慕舆腾与长乐王盛收兵冀州,盛以腾素暴横,为民所怨,乃杀之。

行至巨鹿、长乐,说诸豪杰,皆愿起兵奉宝。

宝以兰汗祀燕宗庙,所为似顺,意欲还龙城,不肯留冀州,乃北行。

至建安,抵民张曹家。

曹素武健,请为宝合众,盛亦劝宝宜且驻留,察汗情状。

宝乃遣冗从仆射李旱先往见汗,宝留顿石城。

会汗遣左将军苏超奉迎,陈汗忠款。

宝以汗燕王垂之舅,盛之妃父也,谓必无它,不待旱返,遂行。

盛流涕固谏,宝不听,留盛在后,盛与将军张真下道避匿。

丁亥,宝至索莫汗陉,去龙城四十里,城中皆喜。

汗惶怖,欲自出请罪,兄弟共谏止之。

汗乃遣弟加难帅五百骑出迎,又遣兄堤闭门止仗,禁人出入。

城中皆知其将为变,而无如之何。

加难见宝于陉北,拜谒已,从宝俱进。

颍阴烈公馀崇密言于宝曰:“观加难形色,祸变甚逼,宜留三思,奈何径前!

”宝不从。

行数里,加难先执崇,崇大呼骂曰:“汝家幸缘肺腑,蒙国宠荣,覆宗不足以报。

今乃敢谋篡逆,此天地所不容,计旦慕即屠灭,但恨我不得手脍汝曹耳!

”加难杀之。

引宝入龙城外邸,弑之。

汗谥宝曰灵帝,杀献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馀人,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昌黎王,元元青龙。

以堤为太尉,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熙为辽东公,如杞、宋故事。

长乐王盛闻之,驰欲赴哀。

张真止之。

盛曰:“我今以穷归汗。

汗性愚浅,必念婚姻,不忍杀我。

旬月之间,足以展吾情志。

”遂往见汗。

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请盛于汗,盛妃复顿头于诸兄弟。

汗恻然哀之,乃舍盛于宫中,以为侍中、左光禄大夫,亲待如旧。

堤、加难屡请杀盛,汗不从。

堤骄很荒淫,事汗多无礼,盛因而间之。

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

凉太原公纂将兵击杨轨,郭黁救之,纂败还。

段业使沮渠蒙逊攻西郡,执太守吕纯以归。

纯,光之弟子也。

于是晋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赵郡孟敏皆以郡降业。

业封蒙逊为临池侯,以德为酒泉太守,敏为沙州刺史。

六月,丙子,魏王珪命群臣议国号。

皆曰:“周、秦以前,皆自诸候升为天子,因以其国为天下号。

汉氏以来,皆无尺土之资。

我国家百世相承,开基代北,遂抚有方夏,今宜以代为号。

”黄门侍郎崔宏曰:“昔商人不常厥居,故两称殷、商。

代虽旧邦,其命惟新,登国之妆,已更曰魏。

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国民,宜称魏如故。

”珪从之。

杨轨自恃其众,欲与凉王光决战,郭黁每以天道抑止之。

凉常山公弘镇张掖,段业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

光使太原公纂将兵迎之。

杨轨曰:“吕弘精兵一万,若与光合,则姑臧益强,不可取矣。

”乃与秃发利鹿孤共邀击纂,纂与战,大破之。

轨奔王乞基。

黁性褊急残忍,不为士民所附,闻轨败走,降西秦。

西秦王乾归以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弘引兵弃张掖东走,段业徙治张掖,将追击弘。

沮渠蒙逊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兵家之戒也。

”业不从,大败而还,赖蒙逊以免。

业城西安,以其将臧莫孩为太守。

蒙逊曰:“莫孩勇而无谋,知进不知退。

此乃为之筑冢,非筑城也!

”业不从,莫孩寻为吕纂所破。

燕太原王奇,楷之子,兰汗之外孙也,汗亦不杀,以为征南将军,得入见长乐王盛。

盛潜使奇逃出起兵。

奇起兵于建安,众至数千,汗遣兰堤讨之。

盛谓汗曰:“善驹小儿,未能办此,岂非有假托其名欲为内应者乎!

太尉素骄,难信,不宜委以大众。

”汗然之,罢堤兵,更遣抚军将军仇尼慕将兵讨奇。

于是龙城自夏不雨至于秋七月,汗日诣燕诸庙及宝神座顿首祷请,委罪于兰加难。

堤及加难闻之,怒,且惧诛。

乙巳,相与帅所部袭仇尼慕军,败之。

汗大惧,遣太子穆将兵讨之。

穆谓汗曰:“慕容盛,我之仇雠,必与奇相表里,此乃腹心之疾,不可养也,宜先除之。

”汗欲杀盛,先引见,察之。

盛妃知之,密以告盛,盛称疾不出,汗亦止不杀。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皆盛素所厚也,而穆引以为腹心,旱、双得出入至盛所,潜与盛结谋。

丁未,穆击堤、加难等,破之。

庚戌,飨将士,汗、穆皆醉,盛夜如厕,因逾垣入于东宫,与旱等共杀穆。

时军未解严,皆聚在穆舍,闻盛得出,呼跃争先,攻汗,斩之。

汗子鲁公和、陈公扬分屯令支、白狼,盛遣旱、真袭诛之。

堤、加难亡匿,捕得,斩之。

于是内外帖然,士女相庆。

宇文拔帅壮士数百来赴,盛拜拔为大宗正。

辛亥,告于太庙,令曰:“赖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庙社稷幽而复显。

不独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

”因大赦,改元建平。

盛谦不敢称尊号,以长乐王摄行统制。

诸王皆降称公,以东阳公根为尚书左仆射,卫伦、阳璆、鲁恭、王腾为尚书,悦真为侍中,,阳哲为中书监,张通为中领军,自馀文武各复旧位。

改谥宝曰惠闵皇帝,庙号烈宗。

初,太原王奇举兵建安,南、北之民翕然从之。

兰汗遣其兄子全讨奇,奇击灭之,匹马不返,进屯乙连。

盛既诛汗,命奇罢兵。

奇用丁零严生、乌桓王龙之谋,遂不受命,甲寅,勒兵三万馀人进至横沟,去龙城十里。

盛出击,大破之,执奇而还,斩其党百馀人,赐奇死,桓王之嗣遂绝。

群臣固请上尊号,盛弗许。

魏王珪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

宗庙岁五祭,用分、至及腊。

桓玄求为广州。

会稽王道子忌玄,不欲使居荆州,因其所欲,以玄为督交、广二州军事、广州刺史。

玄受命而不行。

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内地,而西府北带寇戎,不应使愉分督。

”朝廷不许。

楷怒,遣其子鸿说王恭曰:“尚之兄弟复秉机权,过于国宝,欲假朝威削弱方镇,惩艾前事,为祸不测。

今及其谋议未成,宜早图之。

”恭以为然,以告殷仲堪、桓玄。

仲堪、玄许之,推恭为盟主,刻期同趣京师。

时内外疑阻,津逻严急,仲堪以斜绢为书,内箭簳中,合镝漆之,因庾楷以送恭。

恭发书,绢文角戾,不复能辨仲堪手书,疑楷诈为之,且谓仲堪去年已违期不赴,今必不动,乃先期举兵。

司马刘牢之谏曰:“将军,国之元舅。

会稽王,天子叔父也。

会稽王又当国秉政,向为将军戮其所爱王国宝、王绪,又送王廞书,其深伏将军已多矣。

顷所援任,虽未允惬,亦非大失。

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于将军何损!

晋阳之甲,岂可数兴乎!

”恭不从,上表请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

道子使人说楷曰。

“昔我一卿,恩如骨肉,帐中之饮,结带之言,可谓亲矣。

卿今弃旧交,结新援,忘王恭畴昔陵侮之耻乎!

若欲委体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亲信!

首身且不可保,况富贵乎!

”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忧惧无计,我知事急,寻勒兵而至,恭不敢发。

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动。

我事相王,无相负者。

相王不能拒恭,反杀国宝及绪,自尔已来,谁敢复为相王尽力者!

庾楷实不能以百口助人屠灭。

”时楷已应恭檄,正征士马。

信返,朝廷忧惧,内外戒严。

会稽世子元显言于道子曰:“前不讨王恭,故有今日难。

今若复从其欲,则太宰之祸至矣。

道子不知所为,悉以事委元显,日饮醇酒而已。

元显聪警,皮涉文义,志气果锐,以安危为己任。

附会之者,谓元显神武,有明帝之风。

殷仲堪闻恭举兵,自以去岁后期,乃勒兵趣发。

仲堪素不习为将,悉以军事委南郡相杨佺期兄弟,使佺期帅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仲堪帅兵二万,相继而下。

佺期自以其先汉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门地,谓江左莫及。

有以比王珣者,佺期犹恚恨。

而时流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佺期及兄广、弟思平、从弟孜敬皆粗犷,每排抑之。

佺期常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故亦赞成仲堪之谋。

八月,佺期、玄奄至湓口。

王愉无备,惶遽奔临川,玄遣偏军追获之。

燕以河间公熙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元为卫将军。

元,宝之子也。

又以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氏。

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

皆封公。

乙亥,燕步兵校尉马勤等谋反,伏诛。

事连骠骑将军高阳公崇、崇弟东平公澄,皆赐死。

宁朔将国邓启方、南阳太守闾丘羡将兵二万击南燕,与南燕中军将国法、抚军将军和战于管城,启方等兵败,单骑走免。

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标道里,平权衡,审度量。

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亲考察黜陟之。

九月,辛卯,加会稽王道子黄钺,以世子元显为征讨都督,遣卫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将兵讨王恭,谯王尚之将兵讨庾楷。

乙未,燕以东阳公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肥如。

己亥,谯王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楷单骑奔桓玄。

会稽王道子以尚之为豫州刺史,弟恢之为骠骑司马、丹杨尹,允之为吴国内史,休之为襄城太守,各拥兵马以为己援。

乙巳,桓玄大破官军于白石。

玄与杨佺期进至横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领水军皆没。

丙午,道子屯中堂,元显守石头,己酉,王珣守北郊,谢琰屯宣阳门,以备之。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杀王国宝,自谓威无不行,仗刘牢之为爪牙而但以部曲将遇之,牢之负其才,深怀耻恨。

元显知之,遣庐江太守高素说牢之,使叛恭,许事成即以恭位号授之。

又以道子书遗牢之,为陈祸福。

牢子谓其子敬宣曰。

“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为帝舅,不能翼戴王室,数举兵向京师,吾不能审恭之志,事捷之日,必能为天子相王之下乎?

吾欲奉国威灵,以顺讨逆,何如?

”敬宣曰:“朝廷虽无成、康之美,亦无幽、厉之恶。

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

大人亲非骨肉,义非君臣,虽共事少时,意好不协,今日讨之,于情义何有!

”恭参军何澹之知其谋,以告恭。

恭以澹之素与牢之有隙,不信。

乃置酒请牢之,于众中拜之为兄,精兵坚甲,悉以配之,使帅帐下督颜延为前锋。

牢之至竹里,斩延以降。

遣敬宣及其婿东莞太守高雅之还袭恭。

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纵骑横击之,恭兵皆溃。

恭将入城,雅之已闭城门。

恭单骑奔曲阿,素不习马,髀中生疮。

曲阿人殷确,恭故吏也,以船载恭,将奔桓玄,至长塘湖,为人所告,获之,送京师,斩于倪塘。

恭临刑,犹理须鬓,神色自若,谓临刑者曰:“我暗于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邪!

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

”并其子弟党与皆死。

以刘牢之为都督兗、表、冀、幽、并、徐、扬州、晋陵诸军事以代恭。

俄而杨佺期、桓玄至石头,殷仲堪至芜湖。

元显自竹里驰还京师,遣丹杨尹王恺等发京邑士民数万人据石头以拒之。

佺期、玄等上表理王恭,求诛刘牢之。

牢之帅北府之众驰赴京师,军于新亭。

佺期、玄见之失色,回军蔡洲。

朝廷未知西军虚实,仲堪等拥众数万,充斥郊畿,内外忧逼。

左卫将军桓修,冲之子也,言于道子曰:“西军可说而解也,修知其情矣。

殷、桓之下,专恃王恭,恭既破灭,西军沮恐。

今若以重利啖玄及佺期,二人必内喜。

玄能制仲堪,佺期可使倒戈,取仲堪矣。

”道子纳之,以玄为江州刺史。

召郗恢为尚书,以佺期代恢为都督梁、雍、秦三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以修为荆州刺史,权领左卫文武之镇,又令刘牢之以千人送之。

黜仲堪为广州刺史,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诏,敕仲堪回军。

张骧子超收合三千馀家据南皮,自号乌桓王,抄掠诸郡。

魏王珪命庾岳讨之。

杨轨屯廉川,收集夷、夏,众至万馀。

王乞基谓轨曰:“秃发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归之。

”轨乃遣使降于西平王乌孤。

轨寻为羌酋梁饥所败,西奔亻零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

乌孤谓群臣曰:“杨轨、乞基归诚于我,卿等不速救,使为羌人所覆,孤甚愧之。

”平西将军浑屯曰:“梁饥无经远大略,可一战擒也。

”饥进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执太守郭幸而代之,以拒饥,遣子为质于乌孤。

乌孤欲救之,群臣惮饥兵强,多以为疑。

左司马赵振曰:“杨轨新败,吕氏方强,洪池以北,未可冀也。

岭南五郡,庶几可取。

大王若无开拓之志,振不敢言。

若欲经营四方,此机不可失也。

使羌得西平,华、夷震动,非我之利也。

”乌孤喜曰:“吾亦欲乘时立功,安能坐守穷谷乎!

”乃谓群臣曰:“梁饥若得西平,保据山河,不可复制。

饥虽骁猛,军令不整,易破也。

”遂进击饥,大破之。

饥退屯龙支堡。

乌孤进攻,拔之,饥单骑奔浇河,俘斩数万,以田玄明为四平内史。

乐都太守田瑶、湟河太守张裯、浇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岭南羌、胡数万落皆附于乌孤。

西秦王乾是遣秦州牧益州、武卫将军慕兀、冠军将军翟瑁帅骑二万伐吐谷浑。

冬,十月,癸酉,燕群臣复上尊号,丙子,长乐王盛始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太妃丁氏曰献庄皇后。

初,兰汗之当国也,盛从燕主宝出亡,兰妃奉事丁后愈谨。

及汗诛,盛以妃当从坐,欲杀之。

丁后以妃有保全之功,固争之,得免,然终不为后。

大赦。

殷仲堪得诏书,大怒,趣桓玄、杨佺期进军。

玄等喜于朝命,欲受之,犹豫未决。

仲堪闻之,遽自芜湖南归,遣使告谕蔡洲军士曰:“汝辈不各自散归,吾至江陵,尽诛汝馀口。

佺期部将刘系帅二千人先归。

玄等大惧,狼狈西还,追仲堪至寻阳,及之。

仲堪既失职,倚玄等为援,玄等亦资仲堪兵,虽内相疑阻,势不得不合。

乃以子弟交质,壬午,盟于寻阳,俱不受朝命,连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诛刘牢之及谯王尚之,并诉仲堪无罪,独被降黜。

朝廷深惮之,内外骚然。

乃复罢桓修,以荆州还仲堪,优诏慰谕,以求和解,仲堪等乃受诏。

御史中丞江绩劾奏桓修专为身计,疑误朝廷,诏免修官。

初,桓玄在荆州,所为豪纵。

仲堪亲党皆劝仲堪杀之,仲堪不听。

及在寻阳,资其声地,推玄为盟主,玄愈自矜倨。

杨佺期为人骄悍,玄每以寒士裁之。

佺期甚恨,密说仲堪以玄终为患,请于坛所袭之。

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恐既杀玄,不可复制,苦禁之。

于是各还所镇。

玄亦知佺期之谋,阴有取佺期之志,乃屯于夏口,引始安太守济阴卞范之为长史以为谋主。

是时,诏书独不赦庾楷,玄以楷为武昌太守。

初,郗恢为朝廷拒西军,玄未得江州,欲夺恢雍州,以恢为广州。

恢闻之,惧,询于众,众皆曰:“杨佺期来者,谁不戮力。

若桓玄来,恐难与为敌。

”既而闻佺期代己,乃与闾丘羡谋阻兵拒之。

佺期闻之,声言玄来入沔,以佺期为前驱。

恢众信之,望风皆溃,恢请降。

佺期入府,斩闾丘羡,放恢还都,至杨口,殷仲堪阴使人杀之,及其四子,托言群蛮所杀。

西秦乞伏益州与吐谷浑王视罴战于度周川,视罴大败,走保白兰山,遣子宕岂为质于西秦以请和,西秦王乾归以宗女妻之。

凉建武将军李鸾以兴城降于秃发乌孤。

十一月,以琅邪王德文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征虏将军元显为中领军,领军将军王雅为尚书左仆射。

辛亥,魏王珪命尚书吏部郎邓渊立官制,协音律,仪曹郎清河董谧制礼仪,三公郎王德定律令,太史令晁崇考天象,吏部尚书崔宏总而裁之,以为永式。

渊,羌之孙也。

杨轨、王气基帅户数千自归于西平王乌孤。

十二月,己丑,魏王基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兴。

命朝野皆束发加帽。

追尊远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为皇帝。

谥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庙号始祖。

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

庙号高祖。

父寔曰献神明皇帝。

魏之旧俗,孟夏祀天及东庙,季夏帅众却霜于阴山,孟秋祀天于西郊。

至是,始依仿古制,定郊庙朝飨礼乐,然惟孟夏祀天亲行,其馀多有司摄事。

又用崔宏议,自谓黄帝之后,以土德王。

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二千家于代都,东至代郡,西及善无,南极阴馆,北尽参合,皆为畿内,其外四方、四维置八部师以监之。

己亥,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书左仆射张通、昌黎尹张顺坐谋反诛。

初,琅邪人孙泰学妖术于钱唐杜子恭,士民多奉之。

王珣恶之,流泰于广州。

王雅荐泰于孝武帝,云知养性之方,召还,累官至新安太守。

泰知晋祚将终,因王恭之乱,以讨恭为名,收合兵众,聚货巨亿,三吴之人多从之。

识者皆忧其为乱,以中领军元显与之善,无敢言者。

会稽内史谢輶发其谋,己酉,会稽王道子使元显诱而斩之,并其六子。

兄子恩逃入海,愚民犹以为泰蝉蜕不死,就海中资给恩。

恩乃聚合亡命,得百馀人,以谋复仇。

西平王秃发乌孤更称武威王。

是岁,杨盛遣使附魏,魏以盛为仇池王。

资治通鉴·卷一百零九·晋纪三十一

〔司马光〕 〔宋〕

强圉作噩,一年安皇帝甲隆安元年(丁酉,公元三九七年)春,正月,己亥朔,帝加元服,改元。

以左仆射王珣为尚书令。

领军将军王国宝为左仆射,领选,仍加后将军、丹杨尹。

会稽王道子悉以东宫兵配国宝,使领之。

燕范阳王德求救于秦,秦兵不出。

鄴中恟惧。

贺赖卢自以魏王珪之舅,不受东平公仪节度,由是与仪有隙。

仪司马丁建阴与德通,从而构间之,射书入城中言其状。

甲辰,风霾,昼晦。

赖卢营有火,建言于仪曰:“赖卢烧营为变矣。

”仪以为然,引兵退。

赖卢闻之,亦退。

建帅其众诣德降,且言仪师老可击。

德遣桂阳王镇、南安王青帅骑七千追击魏军,大破之。

燕主宝使左卫将军慕舆腾攻博陵,杀魏所置守宰。

王建等攻信都,六十馀日不下,士卒多死。

庚申,魏王珪自攻信都。

壬戌夜,燕宜都王凤逾城奔中山。

癸亥,信都降魏。

凉王光以西秦王乾归数反覆,举兵伐之。

乾归群下请东奔成纪以避之,乾归曰:“军之胜败,在于巧拙,不在众寡。

光兵虽众而无法,其弟延勇而无谋,不足惮也。

且其精兵尽在延所,延败,光自走矣。

”光军于长最,遣太原公纂等帅步骑三万攻金城。

乾归帅众二万救之,未到,纂等拔金城。

光又遣其将梁恭等以甲卒万馀出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弈干攻其东,天水公延以枹罕之众攻临洮、武始、河关,皆克之。

乾归使人绐延云:“乾归众溃,奔成纪。

”延欲引以轻骑追之,司马耿稚谏曰:“乾归勇略过人,安肯望风自溃?

前破王广、杨定,皆羸师以诱之。

今告者视高色动,殆必有奸,宜整陈而前,使步骑相属,俟诸军毕集,然后击之,无不克矣。

”延不从,进,与乾归遇,延战死。

稚与将军姜显牧散卒,还屯枹罕。

光亦引兵还姑臧。

秃发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

治兵广武,攻凉金城,克之。

凉王光遣将军窦苟伐之,战于街亭,凉兵大败。

燕主宝闻魏王珪攻信都,出屯深泽,遣赵王麟攻杨城,杀守兵三百。

宝悉出珍宝及宫人募郡县君盗以击魏。

二月,己巳朔,珪还屯杨城。

没根兄子丑提为并州监军,闻其叔父降燕,惧诛,帅所部兵还国作乱。

珪欲北还,遣其国相涉延求和于燕,且请以其弟为质。

宝闻魏有内难,不许,使冗从仆射兰真责珪负恩,悉发其众步卒十二万、骑三万七千屯于曲阳之柏肆,营于滹沲水北以邀之。

丁丑,魏军至,营于水南。

宝潜师夜济,募勇敢万馀人袭魏营,宝陈于营北以为之援。

募兵因风纵火。

急击魏军,魏军大乱,珪惊起,弃营跣走。

燕将军乞特真帅百馀人至其帐下,得珪衣靴。

既而募兵无故自惊,互相斫射。

珪于营外望见之,乃击鼓收众,左右及中军将士舟稍稍来集,多布火炬于营外,纵骑冲之。

募兵大败,还赴宝陈,宝引兵复渡水北。

戊寅,魏整众而至,与燕相持,燕军夺气。

宝引还中山,魏兵随而击之,燕兵屡败。

宝惧,弃大军,帅骑二万奔还。

时大风雪,冻死者相枕。

宝恐为魏军所及,命士卒皆弃袍仗、兵器数十万,寸刃不返,燕之朝臣将卒降魏及为魏所系虏者甚众。

先是,张衮常为魏王珪言燕秘书监崔逞之材,珪得之,甚喜,以逞为尚书,使录三十六曹,任以政事。

魏军士有自柏肆亡归者,言大军败散,不知王处。

道过晋阳,晋阳守将封真因起兵攻并州刺史曲阳侯素延,素延击斩之。

南安公顺守云中,闻之,欲自摄国事。

幢将代人莫题曰:“此大事,不可轻尔,宜审待后问。

不然,为祸不细。

”顺乃止。

顺,什翼犍之孙也。

贺兰部帅附力眷、纥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皆举兵反,顺讨之,不克。

珪遣安远将军庾岳帅万骑还讨三部,皆平之,国人乃安。

珪欲抚尉新附,深悔参合之诛,素延坐讨反者杀戮过多,免官。

以奚牧为并州刺史。

牧与东秦主兴书称“顿首”,与之均礼。

兴怒,以告珪,珪为之杀牧。

己卯夜,燕尚书郎慕舆谋弑燕主宝,立赵王麟。

不克,斩关出奔魏。

麟由是不自安。

三月,燕以仪同三司武乡张崇为司空。

初,燕清河王会闻魏军东下,表求赴难,燕主宝许之。

会初无去意,使征南将军库傉官伟、建威将军馀崇将兵五千为前锋。

崇,嵩之子也。

伟等顿卢龙近百日,无食,啖马牛且尽,会不发。

宝怒,累诏切责。

会不得已,以治行简练为名,复留月馀。

时道路不通,伟欲使轻军前行通道,侦魏强弱,且张声势。

诸将皆畏避不欲行。

馀崇奋曰:“今巨寇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犹思致命以救君父,诸君荷国宠任,而更惜生乎!

若社稷倾覆,臣节不立,死有馀辱。

诸君安居于此,崇请当之。

”伟喜,简给步骑五百人。

崇进至渔阳,遇魏千馀骑,崇谓其众曰:“彼众我寡,不击则不得免。

”乃鼓噪直进,崇手杀十馀人。

魏骑溃去,崇亦引还,斩首获生,具言敌中阔狭,众心稍振。

会乃上道徐进,是月,始达蓟城。

魏围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

征北大将军隆言于宝曰:“涉珪虽屡获小利,然顿兵经年,凶势沮屈,士马死伤太半,人心思归,诸部离散,正是可破之时也。

加之举城思奋,若因我之锐,乘彼之衰,往无不克。

如其持重不决,将卒气丧,日益困逼,事久变生,后虽欲用之,不可得也,!

”宝然之。

而卫大将军麟每沮其议,隆成列而罢者,前后数四。

宝使人请于魏王珪,欲还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与魏以求和。

珪许之。

既而宝悔之。

己酉,珪如卢奴,辛亥,复围中山。

燕将士数千人俱自请于宝曰:“今坐守穷城,终于困弊,臣等愿得一出乐战,而陛下每抑之,此为坐自摧败也。

且受围历时,无他奇变,徒望积久寇贼自退。

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彼必不自退明矣,宜从众一决。

”宝许之。

隆退而勒兵,召诸参佐谓之曰:“皇威不振,寇贼内侮,臣子同耻,义不顾生。

今幸而破贼,吉还固善。

若其不幸,亦使吾志节获展。

卿等有北见吾母者,为吾道此情也!

”乃被甲上马,诣门俟命。

麟复固止宝,众大忿恨,隆涕泣而还。

是夜,麟以兵劫左卫将军北地王精,使帅禁兵弑宝。

精以义拒之,麟怒,杀精,出奔西山,依丁零馀众。

于是城中人情震骇。

宝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会军在近,恐麟夺会军,先据龙城,乃召隆及骠骑大将军农,谋去中山,走保龙城。

隆曰“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坏,岂得不谓之孤负邪!

今外寇方盛而内难复起,骨肉乘离,百姓疑惧,诚不可以拒敌。

北迁旧都,亦事之宜。

然龙川地狭民贫,若以中国之意取足其中,复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

若节用爱民,务农训兵,数年之中,公私充实,而赵、魏之间,厌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几返旆,克复故业。

如其未能,则凭险自固,犹足以优游养锐耳。

”宝曰:“卿言尽理,腾一从卿意耳。

”辽东高抚,善卜筮,素为隆所信厚,私谓隆曰:“殿下北行,终不能达,太妃亦不可得见。

若使主上独往,殿下潜留于此,必有大功。

”隆曰:“国有大难,主上蒙尘,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犹无所恨。

卿是何言也!

”乃遍召僚佐,问其去留,唯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从,馀皆欲留,隆并听之。

农部将谷会归说农曰:“城中之人,皆涉珪、参合所杀者父兄子弟,泣血踊跃,欲与魏战,而为卫军所抑。

今闻主上当北迁,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与魏战,死无所恨。

’大王幸而留此,以副众望,击退魏军,抚宁畿甸,奉迎大驾,亦不失为忠臣也。

”农欲杀归而惜其材力,谓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

”壬子,夜,宝与太子策、辽西王农、高阳王隆、长乐王盛等万馀骑出赴会军,河间王熙、勃海王朗、博陵王鉴皆幼,不能出城,隆还入迎之,自为鞁乘,俱得免。

燕将王沈等隆降魏。

乐浪王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帅工伎三百奔鄴。

中山城中无主,百姓惶惑,东门不闭。

魏王珪欲夜入城,冠军将军王建志在虏掠,乃言恐士卒盗府库物,请俟明旦,珪乃止。

燕开封公详从宝不及,城中立以为主,闭门拒守。

珪尽众攻之,连日不拔,使人登巢车,临城谕之曰:“慕容宝已弃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谁为乎?

”皆曰:“群小无知,恐复如参合之众,故苟延旬月之命耳。

”珪顾王建唾其面,使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将三千骑追宝至范阳,不及,破其新城戍而还。

甲寅,尊皇太后李氏为太皇太后。

戊午,立皇后王氏。

燕主宝出中山,与赵王麟遇于开城,麟不意宝至,惊骇,帅其众奔蒲阴,复出屯望都,土人颇供给之。

慕容详遣兵掩击麟,获其妻子,麟脱走入山。

甲寅,宝至蓟,殿中亲近散亡略尽,惟高阳王隆所领数百骑为宿卫。

清河王会帅骑卒二万迎于蓟南,宝怪会容止怏怏有恨色,密告隆及辽西王农。

农、隆俱曰:“会年少,专任方面,习骄所致,岂有它也!

臣等当以礼责之。

”宝虽从之,然犹诏解会兵以属隆,隆固辞。

乃减会兵分给农、隆。

又遣西可公库傉官骥帅兵三千助守中山。

丙辰,宝尽徙蓟中府库北趣龙城。

魏石河头引兵追之,戊午,及宝于夏谦泽。

宝不欲战,清河王会曰:“臣抚教士卒,惟敌是求。

今大驾蒙尘,人思效命,而虏敢自送,众心忿愤。

《兵法》曰:‘归师勿遏。

’又曰‘置之死地而后生。

’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

若其舍去,贼必乘人,或生馀变。

”宝乃从之。

会整陈与魏兵战,农、隆等将南来骑冲之,魏兵大败,追奔百馀里,斩首数千级。

隆又独追数十里而还,谓故吏留台治书阳璆曰:“中山城中积兵数万,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遗恨。

”因慷慨流涕。

会既败魏兵,矜很滋甚。

隆屡训责之,会益忿恚。

会以农、隆皆尝镇龙城,属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龙城,权政不复在己,已知终无为嗣之望,乃谋作乱。

幽、平之兵皆怀会恩,不乐属二王,请于宝曰:“清河王勇略高世,臣等与之誓同生死,愿陛下与皇太子、诸王留蓟宫,臣等从王南解京师之围,还迎大驾。

”宝左右皆恶会,言于宝曰:“清河王不得为太子,神色甚不平。

且其才武过人,善收人心。

陛下若从众请,臣恐解围之后,必有卫辄之事。

”宝乃谓众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岂可当专征之任!

且朕方自统六师,杖会以为羽翼,何可离左右也!

”众不悦而退。

左右劝宝杀会,侍御史仇尼归闻之,告会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异图。

所杖者兵,兵已去手。

欲于何所自容乎?

不如诛二王,废太子,大王自处东宫,兼将相之任,以匡复社稷,此上策也。

”会犹豫,未许。

宝谓农、隆曰:“观道通志趣,必反无疑,宜早除之。

”农、隆曰:“今寇敌内侮,中土纷纭,社稷之危,有如累卵。

会镇抚旧都,远赴国难,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动四邻。

逆状未彰而遽杀之,岂徒伤父子恩,亦恐大损威望。

”宝曰:“会逆志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杀,恐一旦为变,必先害诸父,然后及吾,至时勿悔自负也!

”会闻之,益惧。

夏,四月,癸酉,宝宿广都黄榆谷。

会遣其党仇尼归、吴提染干帅壮士二十馀人分道袭农、隆,杀隆于账下。

农被重创,执仇尼归,逃入山中。

会以仇尼归被执,事终显发,乃夜诣宝曰:“农、隆谋逆,臣已除之。

”宝欲讨会,阳为好言以安之曰:“吾固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

”甲戌,旦,会立仗严备,乃引道。

会欲弃隆丧,馀崇涕泣固请,乃听载随军,农出,自归,宝呵之曰:“何以自负邪!

”命执之。

行十馀里,宝顾召群臣食,且议农罪。

会就坐,宝目卫军将军慕舆腾使斩会,伤其首,不能杀。

会走赴其军,勒兵攻宝。

宝帅数百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

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

乙亥,会遣仇尼归攻龙城。

宝夜遣兵袭击,破之。

会遣使请诛左右佞臣,并求为太子。

宝不许。

会尽收乘舆器服,以后宫分给将帅,署置百官,自称皇太子、录尚书事,引兵向龙城,以讨慕舆腾为名。

丙子,顿兵城下。

宝临西门,会乘马遥与宝语,宝责让之。

会命军士向宝大噪以耀威,城中将士皆愤怒,向暮出战,大破之,会兵死伤太半,走还营。

侍御郎高云夜帅敢死士百馀人袭会军,会众皆溃。

会将十馀骑奔中山,开封公详杀之。

宝杀会母及其三子。

丁丑,宝大赦,凡与会同谋者,皆除罪,复旧职。

论功行赏,拜将军、封侯者数百人。

辽西王农骨破见脑,宝手自裹创,仅而获济。

以农为左仆射,寻拜司空、领尚书令。

馀崇出自归,宝嘉其忠,拜中坚将军,使典宿卫。

赠高阳王隆司徒,谥曰康。

宝以高云为建威将军,封夕阳公,养以为子。

云,高句丽之支属也,燕王皝破高句丽,徙于青山,由是世为燕臣。

云沉厚寡言,时人莫知,惟中卫将军长乐冯跋奇其志度,与之为友。

跋父和,事西燕王永,为将军,永败,徙和龙。

仆射王国宝、建威将军王绪依附会稽王道子,纳贿穷奢,不知纪极。

恶王恭、殷仲堪,劝道子裁损其兵权。

中外恟恟不安。

恭等各缮甲勒兵,表请北伐。

道子疑之,诏以盛夏妨农,悉使解严。

恭遣使与仲堪谋讨国宝等。

桓玄以仁不得志,欲假仲堪兵势以作乱,乃说仲堪曰:“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唯患相毙之不速耳。

今既执大权,与王绪相表里,其所回易,无不如志。

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

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为虽有思致,非方伯才。

彼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觊为荆州,君何以处之?

”仲堪曰:“忧之久矣,计将安出?

”玄曰:“孝伯疾恶深至,君宜潜与之约,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东西齐举,玄虽不肖,愿帅荆、楚豪杰,荷戈先驱,此桓、文之勋也。

”仲堪心然之,乃外结雍州荆史郗恢,内与从兄南蛮校尉觊、南郡相陈留江绩谋之。

觊曰:“人臣各守职分,朝廷是非,岂籓屏之所制也!

晋阳之事,不敢预闻。

”仲堪固邀之,觊怒曰:“吾进不敢同,退不敢异。

”绩亦极言其不可。

觊恐绩及祸,于坐和解之。

绩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胁邪?

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获死所耳!

”仲堪惮其坚正,以杨佺期代之。

朝廷闻之,征绩为御史中丞。

觊遂称疾发,辞位。

仲堪往省之,谓觊曰:“兄病殊为可忧。

”觊曰:“我病不过身死,汝病乃当灭门。

宜深自爱,勿以我为念!

”郗恢亦不肯从。

仲堪疑未决,会王恭使至,仲堪许之,恭大喜。

甲戌,恭上表罪状国宝,举兵讨之。

初,孝武帝委任王珣,及帝暴崩,不及受顾命,珣一旦失势,循默而已。

丁丑,王恭表至,外戒严严,道子问珣曰:“二籓作逆,卿知之乎?

”珣曰:“朝政得失,珣弗之预,王、殷作难,何由可知!

”王国宝惶惧,不知所为,遣数百人戍竹里,夜遇风雨,各散归。

王绪说国宝矫相王之命召王珣、车胤杀之,以除时望,因挟君相发兵以讨二籓。

国宝许之。

珣、胤至,国宝不敢害,更问计于珣。

珣曰:“王、殷与卿素无深怨,所竞不过势利之间耳。

”国宝曰。

“将曹爽我乎?

”珣曰:“是何言欤!

卿宁有爽之罪,王孝伯岂宣帝之俦邪?

”又问计于胤,胤曰:“昔桓公围寿阳,弥时乃克。

今朝廷遣军,恭必城守。

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之?

”国宝尤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

既而悔之,诈称诏复其本官。

道子暗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国宝,遣缥骑咨议参军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

尚之,恬之子也。

甲申,赐国宝死,斩绪于市,遣使诣恭,深谢愆失。

恭乃罢兵还京口。

国宝兄侍中恺、骠骑司马愉并请解职。

道子以恺、愉与国宝异母,又素不协,皆释不问。

戊子,大赦。

殷仲堪虽许王恭,犹豫不敢下。

闻国宝等死,乃始抗表举兵,遣杨佺期屯巴陵。

道子以书止之,仲堪乃还。

会稽世子元显,年十六,有隽才,为侍中,说道子以王、殷终必为患,请潜为之备。

道子乃拜元显征虏将军,以其卫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魏王珪以军食不给,命东平公仪去鄴,徙屯巨鹿,积租杨城。

慕容详出步卒六千人,伺间袭魏诸屯。

珪击破之,斩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纵之。

初,张掖卢水胡沮渠罗仇,匈奴沮渠王之后也,世为部帅。

凉王光以罗仇为尚书,从光伐西秦。

及吕延败死,罗仇弟三河太守麹粥谓罗仇曰:“主上荒耄信谗,今军败将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时也。

吾兄弟必不见容,与其死之无名,不若勒兵向西平。

出苕藋,奋臂一呼,凉州不足定也。

”罗仇曰。

“诚如汝言。

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

”光果听谗,以败军之罪杀罗仇及麹粥。

罗仇弟子蒙逊,雄杰有策略,涉猎书史,以罗仇、麹粥之丧归葬。

诸部多其族姻,会葬者凡万馀人。

蒙逊哭谓众曰:“吕王昏荒无道,多杀不辜。

吾之上世,虎视河西,今欲与诸部雪二父之耻,复上世之业,何如?

”众咸称万岁。

遂结盟起兵,攻凉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

司徒左长史王廞,导之孙也,以母丧居吴。

王恭之讨王国宝也,版廞行吴国内史,使起兵于东方。

廞使前吴国内史虞啸等入吴兴、义兴召募兵众,赴者万计。

未几,国宝死,恭罢兵,符珪去职,反丧服。

廞以起兵之际,诛异己者颇多,势不得止,遂大怒,不承恭命,使其子泰将兵伐恭,笺于会稽王道子,称恭罪恶。

道子以其笺送恭,五月,恭遣司马刘牢之帅五千人击泰,斩之。

又与廞战于曲阿,众溃,廞单骑走,不知所在。

收虞啸父下廷尉,以其祖潭有功,免为庶人。

燕库傉官骥入中山,与开封公详相攻。

详杀骥,尽灭库傉官氏。

又杀中山尹苻谟,夷其族。

中山城无定主,民恐魏兵乘之,男女结盟,人自为战。

甲辰,魏王珪罢中山之围,就谷河间,督诸郡义租。

甲寅,以东平公仪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兗、豫、雍、荆、徐、扬六州牧、左丞相,封卫王。

慕容详自谓能却魏兵,威德已振,乃即皇帝位,改元建始,置百官。

以新平公可足浑潭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杀拓跋觚以固众心。

鄴中官属劝范阳王德称尊号,会有自龙城来者,知燕主宝犹存,乃止。

凉王光遣太原公纂将兵击沮渠蒙逊忽谷,破之。

蒙逊逃入山中。

蒙逊从兄男成为凉将军,闻蒙逊起兵,亦合众数千屯乐涫。

酒泉太守垒澄讨男成,兵败,澄死。

男成进攻建康,遣使说建康太守段业曰:“吕氏政衰,权臣擅命,刑杀无常,人无容处。

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无所依附。

府君奈何以盖世之才,欲立忠于垂亡之国!

男成等既唱大义,欲屈府君抚临鄙州,使涂炭之馀,蒙来苏之惠,何如?

”业不从。

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劝业从男成之请。

业素与凉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平,惧不自安,乃许之。

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

以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

蒙逊帅众归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

光命太原公纂将兵讨业,不克。

六月,西秦王乾归征河州刺史彭奚念为镇卫将军。

以镇西将军屋弘破光为河州牧。

定州刺史翟瑁为兴晋太守,镇枹罕。

秋,七月,慕容详杀可足浑潭。

详嗜酒奢浮,不恤士民,刑杀无度,所诛王公以下五百馀人,群下离心。

城中饥窘,详不听民出采稆,死者相枕,举城皆谋迎赵王麟。

详遣辅国将军张骧帅五千馀人督租于常山,麟自丁零入骧军,潜袭中山,城门不闭,执详,斩之。

麟遂称尊号,听人四出采稆。

人既饱,求与魏战。

麟不从,稍复穷馁。

魏王珪军鲁口,遣长孙肥帅骑七千袭中山,入其郛。

麟进至泒水,为魏所败而还。

八月,丙寅朔,魏王珪徙军常山之九门。

军中大疫,人畜多死,将士皆思归。

珪问疫于诸将,对曰:“在者才什四、五。

”珪曰:“此固天命,将若之何?

四海之民,皆可为国,在吾所以御之耳,何患无民!

”群臣乃不敢言。

遣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袭中山,入其郛而还。

燕以辽西王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录尚书事。

凉散骑常侍、太常西平郭黁,善天文数术,国人信重之。

会荧惑守东井,黁谓仆射王详曰:“凉之分野,将有大兵。

主上老病,太子暗弱,太原公凶悍。

一旦不讳,祸乱必起。

吾二人久居内要,彼常切齿,将为诛首矣。

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强,二苑之人,多其旧众。

吾欲与公举大事,推乞基为主,二苑之众,尽我有也。

得城之后,徐更议之。

”详从之。

黁夜以二苑之众烧洪范门,使详为内应。

事泄,详被诛,黁遂据东苑以叛。

民间皆言圣人起兵,事无不成,从之者甚众。

凉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讨黁。

纂将还,诸将皆曰:“段业必蹑军后,宜潜师夜发。

”纂曰:“业无雄才,恁城自守。

若潜师夜去,适足张其气势耳。

”乃遣使告业曰:“郭黁作乱,吾今还都。

卿能决者,可早出战。

”于是引还。

业不敢出。

纂司马杨统谓其从兄桓曰:“郭黁举事,必不虚发。

吾欲杀纂,推兄为主,西袭吕弘,据张掖,号令诸郡,此千载一时也。

”桓怒曰:“吾为吕氏臣,安享其禄,危不能救,岂可复增其难乎?

吕氏若亡,吾为弘演矣!

”统至番禾,遂叛归黁。

弘,纂之弟也。

纂与西安太守石元良共击黁,大破之,乃得入姑臧。

黁得光孙八人于东苑,及败而恚,悉投于锋上,枝分节解,饮其血以盟众,众皆掩目。

凉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于休屠城,与黁共推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

轨,略阳氐也。

将军程肇谏曰:“卿弃龙头而从虵尾,非计也。

”轨不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纂击破黁将王斐于城西,黁兵势渐衰,遣使请救于秃发乌孤。

九月,乌孤使其弟骠骑将军利鹿孤帅骑兵五千赴之。

秦太后虵氏卒。

秦主兴哀毁过礼,不亲庶政。

群臣请依汉、魏故事,即葬即吉。

尚书郎李嵩上疏曰:“孝治天下,先王之高事也。

宜遵圣性以光道训,既葬之后,素服临朝。

”尹纬驳曰:“嵩矫常越礼,请付有司论罪。

”兴曰:“嵩忠臣孝子,有何罪乎!

其一如嵩议。

”鲜卑薛勃叛秦,秦主兴自将讨之。

勃败,奔没弈干,没弈干执送之。

秦泫氏男姚买得谋弑秦主兴,不克而死。

秦主兴入寇湖城,弘农太守陶仲山、华山太守董迈皆降之。

遂至陕城,进寇上洛,拔之。

遣姚崇寇洛阳,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崇攻之不克,乃徙流民二万馀户而还。

武都氐屠飞、啖铁等据方山以叛秦,兴遣姚绍等讨之,斩飞、铁。

兴勤于政事,延纳善言,京兆杜瑾等皆以论事得显拔,天水姜龛等以儒学见尊礼,给事黄门侍郎古成诜等以文章参机密。

诜刚介雅正,以风教为己任。

京兆韦高慕阮籍之为人,居母丧,弹琴馀酒。

诜闻之而泣,持剑求高,欲杀之,高惧而逃匿。

中山饥甚,慕容麟帅二万馀人出据新市。

甲子晦,魏王珪进军攻之。

太史令晁崇曰:“不吉。

昔纣以甲子亡,谓之疾日,兵家忌之。

”珪曰:“纣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兴乎?

”崇无以对。

冬,十月,丙寅,麟退阻泒水。

甲戌,珪与麟战于义台,大破之,斩首九千馀级。

麟与数十骑驰取妻子入西山,遂奔鄴。

甲申,魏克中山,燕公卿、尚书、将吏、士卒降者二万馀人。

张骧、李沈等先尝降魏,复亡去。

珪入城,皆赦之。

得燕玺缓,图书、府库珍宝以万数,班赏群臣将士有差。

追谥弟觚为秦愍王。

发慕容详冢,斩其尸。

收杀觚者高霸、程同,皆夷五族,以大刃剉之。

丁亥,遣三万骑就卫王仪,将攻鄴。

秦长水校尉姚珍奔西秦,西秦王乾归以女妻之。

河南鲜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附于秃发乌孤。

燕人有自中山至龙城者,言拓跋涉珪衰弱,司徒德完守鄴城。

会德表至,劝燕主宝南还,宝于是大简士马,将复取中原。

遣鸿胪鲁邃册拜德为丞相、冀州牧,南夏公候牧守皆听承制封拜。

十一月,癸丑,燕大赦。

十二月,调兵悉集,戒严在顿,遣将军启仑南视形势。

乙亥,慕容麟至鄴,复称赵王,说范阳王德曰:“魏既克中山,将乘胜攻鄴,鄴中虽有蓄积,然城大难固,且人心恇惧,不可守也。

不如南趣滑台,阻河以待魏,伺衅而动,河北庶可复也。

”时鲁阳王和镇滑台,和,垂之弟子也,亦遣使迎德,德许之。

资治通鉴·卷一百零八·晋纪三十

〔司马光〕 〔宋〕

起玄黓执徐,尽柔兆涒滩,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三九二年)春,正月,已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

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

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

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

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

”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

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

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燕主垂进逼苏康垒。

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

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

”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

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

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

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

”永不从。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军黎阳。

临河欲济,翟钊列兵南岸以拒之。

辛亥,垂徙营就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为牛皮船百馀艘,伪列兵仗,溯流而上。

钊亟引兵趣西津,垂潜遣中垒将军桂林王镇等自黎阳津夜济,营于河南,比明而营成。

钊闻之,亟还,攻镇等营。

垂命镇等坚壁勿战。

钊兵往来疲暍,攻营不能拔,将引去。

镇等引兵出战。

骠骑将军农自西津济,与镇等夹击,大破之。

钊走还滑台,将妻子,收遗众,北济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燕兵不得进。

农曰:“钊无粮,不能久居山中。

”乃引兵还,留骑候之。

钊果下山。

还兵掩击,尽获其众,钊单骑奔长子。

西燕主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兗州牧,封东郡王。

岁馀,钊谋反,永杀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兴张卓、辽东夔腾、阳平路纂皆仕于秦,避秦乱来奔,诏以为冀州诸郡,各将部曲营于河南。

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败,皆降于燕,燕主垂各随其材而用之。

钊所统七郡三万馀户,皆按堵如故。

以章武王宙为兗、豫二州刺史,镇滑台。

徙徐州民七千馀户于黎阳,以彭城王脱为徐州刺史,镇黎阳。

脱,垂之弟子也。

垂以崔廕为宙司马。

初,陈留王绍为镇南将军,太原王楷为征西将军,乐浪王温为征东将军,垂皆以廕为之佐。

廕才干明敏强正,善规谏,四王皆严惮之。

所至简刑法,轻赋役,流民归之,户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秦主登闻后秦主苌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进位二等,秣马厉兵,进逼安定,去城九十馀里。

八月,苌疾小瘳,出拒之。

登引兵出营,将逆战,苌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别攻秦营,登惧而还。

苌夜引兵旁出以蹑其后,旦而候骑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

”登惊曰:“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

”登遂还雍,苌亦还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乾归,宝及将士死者万馀人。

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

光自将击奚念于枹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冬,十月,辛亥,荆州刺史王忱卒。

雍州刺史硃序以老病求解职,诏以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序镇襄阳。

恢,昙之子也。

巴蜀人在关中者皆叛后秦,据弘农以附秦。

秦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冲徙屯华阴。

郗恢遣将军赵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杨佺期帅众军湖城,击冲,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

仲堪虽有英誉,资望犹浅,议者不以为允。

到官,好行小惠,纲目不举。

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

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

玄尝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张目谓众客曰:“桓温晚途欲作贼,云何?

”玄伏地流汗,不能起。

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齿于道子。

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

”遂弃官归国,上疏自讼曰:“先臣勤王匡复之勋,朝廷遗之,臣不复计。

至于先帝龙飞,陛下继明,请问谈者,谁之由邪?

”疏寝不报。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惮之。

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

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槊拟仲堪。

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槊有馀,精理不足。

”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

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

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

”使迈下都避之。

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征虏参军豫章胡籓过江陵,见仲堪,说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守,恐非将来之计也!

”仲堪不悦。

籓内弟同郡罗企生为仲堪功曹,籓退,谓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于祸。

君不早图去就,后悔无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为会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还中山,以辽西王农为都督兗、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鄴。

休官权千成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清河人李辽上表请敕兗州修孔子庙,给户洒扫,仍立庠序,收教学者,曰:“事有如赊而实急者,此之谓也!

”表不见省。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八年(癸巳,公元三九三年)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

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

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

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

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

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以著之。

”苌从之。

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

兴因袭平凉。

大获而归。

苌使兴还镇长安。

魏王珪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佺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

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

”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行先除之,以壹民心。

士卒虽疲,庸得已乎!

”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

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

”遂戒严。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缵,[瓚]、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

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帅众五万守潞川。

友,永之弟也。

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

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

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

”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

”庚子,苌卒。

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

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

”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它虑。

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

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

”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

兴自称是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九年(甲午,公元三九四年)春,正月,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

”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

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

初,秃发思复鞬卒,子乌孤立。

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取凉州。

纷陀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

”乌孤从之。

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

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

“可受乎?

”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

”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

”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

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

”乌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鄴,发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

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馀人戍之。

夏,四月,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

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

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

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

”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

”遂与秦战,秦兵大败。

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

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

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燕主垂顿军鄴西南,月馀不进。

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

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

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

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

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

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

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

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馀级,永走归长子。

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

丹杨王瓚等进取晋阳。

后秦太子先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

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六月,壬子,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曰简文宣太后。

群臣谓宣太后应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时,不伉俪于先帝。

至于子孙,岂可为祖考立配!

”国学明教东莞臧焘曰:“今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

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

系子为称,兼明贵之所由。

一举而允三义,不亦善乎?

”乃立庙于太庙路西。

燕主垂进军围长子。

西燕主永欲奔后秦,侍中兰英曰:“昔石虎伐龙都,太祖坚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

今垂七十老翁,厌苦兵革,终不能顿兵连岁以攻我也。

但当城守以疲之。

”永从之。

秦主登遣其子汝阴王宗为质于河南王乾归以请救,进封乾归梁王,纳其妹为梁王后。

乾归遣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帅骑一万救之。

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归兵。

后秦主兴自安定如泾阳,与登战于山南,执登,杀之。

悉散其部众,使归农业,徙阴密三万户于长安,以李后赐姚晃。

益州等闻之,引兵还。

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

谥登曰高皇帝,庙号太宗。

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叛,推窦冲为主。

后秦主兴自将讨之,军至武功,多兄子良国杀多而降,熙奔秦州,冲奔汧川,汧川氐仇高执送之。

三河王光以子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子弟随之。

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崇训宫。

西燕主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于雍州刺史郗恢,并献玉玺一纽。

恢上言:“垂若并永,为患益深,不如两存之,可以乘机双毙。

”帝以为然,诏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

楷,亮之孙也。

永恐晋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为质。

平规追亮,及于高都,获之。

永又告急于魏,魏王珪遣陈留公虔、将军庾岳帅骑五万东渡河,屯秀容,以救之。

虔,纥根之子也。

晋、魏兵皆未至,大逸豆归部将伐勤等开门内燕兵,燕人执永,斩之,并斩其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馀人,得永所统八郡七万馀户及秦乘舆、服御、伎乐、珍宝甚众。

燕主垂以丹杨王瓚为并州刺史,镇晋阳。

宜都王凤为雍州刺史,镇长子。

永尚书仆射昌黎屈遵、尚书阳平王德、秘书监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则、黄门郎太山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公孙表皆随才擢叙。

九月,垂自长子如鄴。

冬,十月,秦主崇为梁王乾归所逐,奔陇西王杨定。

定留司马邵强守秦州,帅众二万与崇共攻乾归,乾归遣凉州牧轲弹、秦州牧益州、立义将军诘归帅骑三万拒之。

益州与定战,败于平州。

轲弹、诘归皆引退,轲弹司马翟瑥奋剑怒曰:“主上以雄武开基,所向无敌,威振秦、蜀。

将军以宗室居元帅之任,当竭力致命以佐国家。

今秦州虽败,二军尚全,奈何望风退衄,将何面以见主上乎?

瑥虽无任,独不能以便宜斩将军乎?

”轲弹谢曰:“向者未知众心何如耳。

果能如是,吾敢爱死?

”乃帅骑进战,益州、诘归亦勒兵继之,大败定兵,杀定乃崇,斩首万七千级。

乾归于是尽有陇西之地。

定无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仍遣使来称籓。

秦太子宣奔盛,盛分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燕主垂东巡阳平、平原,命辽西王农济河,与安南将军尹国略地青、兗。

农攻廪丘,国攻阳城,皆拔之。

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太山、琅邪诸郡皆委城奔溃,农进军临海,遍置守宰。

柔然曷多汗弃其父,与社仑帅众西走。

魏长孙肥追之,及于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

社仑收其馀众数百,奔疋候跋,疋候跋处之南鄙。

社仑袭疋候跋,杀之。

疋候跋子启跋、吴颉等皆奔魏。

社仑掠五原以西诸部,走度漠北。

十一月,燕辽西王农败辟闾浑于龙水,遂入临淄。

十二月,燕主垂召农等还。

秦主兴遣使与燕结好,并送太子宝之子敏于燕,燕封敏为河东公。

梁王乾归自称秦王,大赦。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年(乙未,公元三九五年)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骑常侍封则报聘于秦。

遂自平原狩于广川、勃海、长乐而归。

西秦王乾归以太子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置官皆如魏武、晋文故事,然犹称大单于、大将军。

边芮等领府佐如故。

薛干太悉伏自长安亡归岭北,上郡以西鲜卑杂胡皆应之。

二月,甲寅,尚书令陆纳卒。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皇太子出就东宫,以丹杨尹王雅领少傅。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奢纵,嬖人赵牙本出倡优,茹千秋本钱唐捕贼吏,皆以谄赂得进。

道子以牙为魏郡太守,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

牙为道子开东第,筑山穿池,功用巨万。

帝尝幸其第,谓道子曰:“府内乃有山,甚善。

然修饰太过。

”道子无以对。

帝去,道子谓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为,尔必死矣!

”牙曰:“公在,牙何敢死!

”营作弥甚。

千秋卖官招权,聚货累亿。

博平令吴兴闻人奭上疏言之,帝益恶道子,而逼于太后,不忍废黜,乃擢时望及所亲幸王恭、郄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使居内外要任以防道子。

道子亦引王国及国宝从弟琅邪内史绪,以为心腹。

由是朋党竞起,无复向时友爱之欢矣。

太后每和解之。

中书侍郎徐邈从容言于帝曰:“汉文明主,犹悔淮南。

世祖聪达,负愧齐王。

兄弟之际,实为深慎。

会稽王虽有酣媟之累,宜加弘贷,消散群议,外为国家之计,内慰太后之心。

”帝纳之,复委任道子如故。

初,杨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袭据上邽。

夏,四月,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帅骑六千讨之。

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曰:“益州屡胜而骄,不可专任。

必以轻敌取败。

”乾归曰:“益州骁勇,诸将莫及,当以重佐辅之耳。

”乃以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

至大寒岭,益州不设部伍,听将士游畋纵饮,令曰:“敢言军事者斩!

”虔等谏不听,乳逆击,大破之。

魏王珪叛燕,侵逼附塞诸部。

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帅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阳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

散骑常侍高湖谏曰:“魏与燕世为昏姻,彼有内难,燕实存之,其施德厚矣,结好久矣。

间以求马不获而留其弟,曲在于我,奈何遽兴兵击之!

拓跋涉珪沉勇有谋,幼历艰难,兵精马强,未易轻也。

皇太子富于春秋,志果气锐,今委之专征,必小魏而易之,万一不如所欲,伤威毁重,愿陛下深图之!

”言颇激切。

垂怒,免湖官。

湖,泰之子也。

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西秦王乾归迁于西城。

秋,七月,三河王光帅众十万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羖羝劝西秦王乾归称籓于光,以子敕勃为质。

光引兵还,乾归悔之,杀周及羖羝。

魏张兗闻燕军将至,言于魏王珪曰:“燕狃于滑台、长子之捷,竭国之资力以来。

有轻我之心。

宜羸形以骄之,乃可克也。

”珪从之,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馀里以避之。

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馀家,收穄田百馀万斛,置黑城,进军临河,造船为济具。

珪遣右司马许谦乞师于秦。

秃发乌孤击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筑廉川堡而都之。

广武赵振,少好奇略,闻乌孤在廉川,弃家从之。

乌孤喜曰:“吾得赵生,大事济矣!

”拜左司马。

三河王光封乌孤为广武郡公。

有长星见自须女,至于哭星。

帝心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之曰:“长星,劝汝一杯酒。

自古何有万岁天子邪!

”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

九月,进军临河。

燕太子宝列兵将济,暴风起,漂其船数十艘洎南岸。

魏获其甲士三百馀人,皆释而遣之。

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尽执之,宝等数月不闻垂起居,珪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归!

”宝等忧恐,士卒骇动。

珪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

遵,寿乌之子也。

秦兴遣杨佛嵩将兵救魏。

燕术士靳安言於太子宝曰:“天时不利,燕必大败,速去可免。

”宝不听。

安退,告人曰:“吾辈皆当弃尸草野,不得归矣!

”燕、魏相持积旬,赵王麟将慕舆嵩等以垂为实死,谋作乱,奉麟为主。

事泄,嵩等皆死,宝、麟等内自疑,冬,十月,辛未,烧船夜遁。

时河冰未结,宝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设斥候。

十一月,己卯,暴风,冰合。

魏王珪引兵济河,留辎重,选精锐二万馀骑急追之。

燕军至参合陂,有大风,黑气如堤,自军后来,临覆军上。

沙门支昙猛言于宝曰:“风气暴迅,魏兵将至之候,宜遣兵御之。

”宝以去魏军已远,笑而不应。

昙猛固请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师徒之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何敢远来!

而昙猛妄言惊众,当斩以徇!

”昙猛泣曰:“苻氏以百万之师,败于淮南,正由恃众轻敌,不信天道故也!

”司徒德劝宝从昙猛言,宝乃遣麟帅骑三万居军后以备非常。

麟以昙猛赤妄,纵骑游猎,不肯设备。

宝遣骑还诇魏兵,骑和十馀里,即解鞍寝。

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

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

魏王珪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

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

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

珪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

略阳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

杀燕右仆陈留悼王绍,生禽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巨万计。

道成,垂之弟子也。

魏王珪择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广川贾闰、闰从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辽东晁崇等留之,其馀欲悉给衣粮遣还,以招怀中州之人。

中部大人王建曰:“燕众强盛,今倾国而来,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杀之,则其国空虚,取之为易。

且获寇而纵之,无乃不可乎!

”乃尽坑之。

十二月,珪还云中盛乐。

燕太子宝耻于参合之败,请更击魏。

司徒德言于燕主垂曰:“虏以参合之捷,有轻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将为后患。

”垂乃以清河公会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代高阳王隆镇龙城。

以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长乐公盛镇蓟。

命隆、盛悉引其精兵还中山,期以明年大举击魏。

是岁,秦主兴封其叔父绪为晋王,硕德为陇西王,弟崇为齐公,显为常山公。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一年(丙申,公元三九六年)春,正月,燕高阳王隆引龙城之甲入中山,军容精整,燕人之气稍振。

休官权万世帅众降西秦。

燕主垂遣征东将军平规发兵冀州。

二月,规以博陵、武邑、长乐三郡兵反于鲁口,其从子冀州刺史喜谏,不听。

规弟海阳令翰亦起兵于辽西以应之。

垂遣镇东将军馀嵩击规,嵩败死。

垂自将击规,军至鲁口,规弃众,将妻子及平喜等数十人走渡河,垂引兵还。

翰引兵趣龙城,清河公会遣东阳公根等击翰,破之,翰走山南。

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

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

魏陈留公虔帅部落三万馀家镇平城。

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

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

虔素不设备,闰月,乙卯,燕军至平城,虔乃觉之,帅麾下出战,败死,燕军尽收其部落。

魏王珪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珪不知所适。

垂之过参合陂也,见积骸如山,为之设祭,军士皆恸哭,声震山谷。

垂惭愤呕血,由是发疾,乘马舆而进,顿平城西北三十里。

太子宝等闻之,皆引还。

燕军叛者告于魏云“垂已死,舆尸在军。

”魏王珪欲追之,闻平城已没,乃引还阻山。

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

夏,四月,癸未,卒于上谷之沮阳,秘不发丧。

丙申,至中山。

戊戌,发丧,谥曰成武皇帝,庙号世祖。

壬寅,太子宝即位,大赦,改元永康。

五月,辛亥,以范阳王德为都督冀、兗、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鄴。

辽西王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晋阳。

又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师,夫馀王为太傅。

甲寅,以赵王麟领尚书左仆射,高阳王隆领右仆射,长乐公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凤为冀州刺史。

乙卯,以散骑常侍彭城刘该为徐州刺史,镇鄄城。

甲子,以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初,燕主垂先段后生子令、宝,后段后生子朗、鉴,爱诸姬子麟、农、隆、柔、熙。

宝初为太子,有美称,已而荒怠,中外失望。

后段后尝言于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为守成之主。

今国步艰难,恐非济世之才。

辽西、高阳二王,陛下之贤子,宜择一人,付以大业。

赵王麟奸诈强愎,异日必为国家之患,宜早图之。

”宝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誉之,故垂以为贤,谓段氏曰:“汝欲使我为晋献公乎?

”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阳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为骊姬,何其苦哉!

观太子必丧社稷,范阳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尽,其在王乎!

”宝及麟闻而恨之。

乙丑,使麟谓段氏曰:“后常谓主上不能守大业,今竟能不?

宜早自裁,以全段宗!

”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难逼杀其母,况能守先业乎!

吾岂爱死,但念国亡不久耳。

”遂自杀。

宝议以段后谋废适统,无母后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为然。

中书令眭邃扬言于朝曰:“子无废母之义,汉安恩阎后亲废顺帝,犹得配飨太庙,况先后暖昧之言,虚实未可知乎?

”乃成丧。

六月,癸酉,魏王珪遣将军王建等击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斩之,徙其部落于平城。

燕上谷太守开封公详弃郡走。

详,珪之曾孙也。

丁亥,魏贺太妃卒。

燕主宝定士族旧籍,分辨清浊,校阅户口,罢军营封廕之户,悉属郡县。

由是士民嗟怨,始有离心。

三河王吕光即天王位,国号大凉,大赦,改元龙飞。

备置百官,以世子绍为太子,封子弟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光遣使者拜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

乌孤谓使者曰:“吕王诸子贪淫,三甥暴虐,远近愁怨,吾安可违百姓之心,受不义之爵乎?

吾当为帝王之事耳。

”乃留其鼓吹、羽仪,谢而遣之。

平规收合馀党据高唐,燕主宝遣高阳王隆将兵讨之。

东土之民,素怀隆惠,迎候者属路。

秋,七月,隆进军临河,规弃高唐走。

隆遣建威将军慕容进等济河追之,斩规于济北。

平喜奔彭城。

纳故中书令王献之女为太子妃。

献之,羲之之子也。

魏群臣劝魏王珪称尊号,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改元皇始。

参军事上谷张恂劝珪进取中原,珪善之。

燕辽西王农悉将部曲数万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储彳侍。

是岁早霜,民不能供其食。

又遣诸部护军分监诸胡,由是民夷俱怨,潜召魏军。

八月,己亥,魏王珪大举伐燕,步骑四十馀万,南出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馀里,鼓行而进。

左将军雁门李栗将五万骑为前驱,别遣将国封真等从东道出军都,袭燕幽州。

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会母贱而年长,雄俊有器艺,燕主垂爱之。

宝之伐魏也,垂命会摄东宫事、总录,礼遇一如太子。

及垂代魏,命会镇龙城,委以东北之任,国官府佐,皆选一时才望。

垂疾笃,遗言命宝以会为嗣。

而宝爱少子濮阳公策,意不在会。

长乐公盛与会同年,耻为之下,乃与赵王麟共劝宝立策,宝从之。

乙亥,立妃段氏为皇后,策为皇太子,会、盛皆进爵为王。

策年十一,素憃弱。

会闻之,心愠怼。

九月,章武王宙奉燕方垂及成哀段后之丧葬于龙城宣平陵。

宝诏宙悉高阳王隆参佐、部曲、家属还中山,会违诏,多留部曲不遣。

宙年长属尊,会每事陵侮之,见者皆知其有异志。

戊午,魏军至阳曲,乘西山,临晋阳,遣骑环城大噪而去。

燕辽西王农出战,大败,奔还晋阳,司马慕舆嵩闭门拒之。

农将妻子帅数千骑东走,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之,及于潞川,获农妻子。

燕军尽没,农被创,独与三骑逃归中山。

魏王珪遂取并州。

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官,悉用儒生为之。

士大夫诣军门者,无少长,皆引入存慰,使人人尽言,少有才用,咸加擢叙。

己未,遣辅国将军奚收略地汾川,获燕丹杨王买得及离石护军高秀和。

以中书侍郎张恂等为诸郡太守,招抚离散,劝课农桑。

燕主宝闻魏军将至,议于东堂。

中山尹苻谟曰:“今魏军众强,千里远斗,乘胜气锐。

若纵之使入平土,不可敌,宜杜险以拒之。

”中书令眭邃曰:“魏多骑兵,往来剽速,马上赍粮,不过旬日。

宜令郡县聚民千家为一堡,深沟高垒,清野以待之。

彼至无所掠,不过六旬,食尽自退。

”尚书封懿曰。

“今魏兵数十万,天下之勍敌也,民虽筑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粮以资之也。

且动摇民心,示之以弱。

不如阻关拒战,计之上也。

”赵王麟曰:“魏今乘胜气锐,其锋不可当,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

”于是修城积粟,为持久之备。

命辽西王农出屯安喜,军事动静,悉以委麟。

帝嗜酒,流连内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进见。

张贵人宠冠后宫,后宫皆畏之。

庚申,帝与后宫宴,妓乐尽侍。

时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

”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暑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

时太子暗弱,会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复推问。

王国宝夜叩禁门,欲入为遗诏,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驾,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斩!

”国宝乃止。

爽,恭之弟也。

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癸亥,有司奏:“会稽王道子宜进位太傅、扬州牧,假黄钺。

”诏内外众事动静咨之。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

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谨,常侍左右,为之节适,始得其宜。

初,王国宝党附会稽王道子,骄纵不法,屡为御史中丞褚粲所纠。

国宝起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恶之。

国宝惧,遂更求媚于帝而疏道子,帝复宠昵之。

道子大怒,尝于内省面责国宝,以剑掷之,旧好尽矣。

及帝崩,国宝复事道子,与王绪共为邪谄。

道子更惑之,倚为心腹,遂参管朝权,威震内外,并为时之所疾。

王恭入赴山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惮之。

恭罢朝,叹曰:“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

”绪说国宝,因恭入朝,劝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

道子欲辑和内外,乃深布腹心于恭,冀除旧恶。

而恭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

道子知恭不可和协,遂有相图之志。

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马甚盛,党于国宝,惮之,不敢发。

王珣谓恭曰:“国宝虽终为祸乱,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安,必大失朝野之望。

况拥强兵窃发于京辇,谁谓非逆!

国宝若遂不改,恶布天下,然后顺众心以除之,亦无忧不济也。

”恭乃止。

既而谓珣曰:“比来视君一似胡广”。

珣曰:“王陵廷争,陈平慎默,但问岁晏何如耳!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于隆平陵。

王恭还镇,将行,谓道子曰:“主上谅暗,冢宰之任,伊、周所难,愿大王亲万几,纳直言。

放郑声,远佞人。

”国宝等愈惧。

魏王珪使冠军将军代人于栗磾、宁朔将军公孙兰帅步骑二万,潜自晋阳开韩信故道。

己酉,珪自井陉趋中山。

李先降魏,珪以为征东左长史。

西秦凉州牧轲弹与秦州牧益州不平,轲弹奔凉。

魏王珪进攻常山,拔之,获太守苟延,自常山以东,守宰或走或降,诸郡县皆附于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为燕守。

十一月,珪命东平公仪将五万骑攻鄴,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攻信都。

戊午,珪进军中山。

己未,攻之。

燕高阳王隆守南郭,帅众力战,自旦至晡,杀伤数千人,魏兵乃退。

珪谓诸将曰:“中山城固,宝必不肯出战。

急攻则伤士,久围则费粮,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后图之。

”丁卯,珪引兵而南。

章武王寅自龙城还,闻有魏寇,驰入蓟,与镇北将军阳城王兰乘城固守。

兰,垂之从弟也。

魏别将石河头攻之,不克,退屯渔阳。

珪军于鲁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阳太守崔宏奔海渚。

珪素闻宏名,遣吏追求,获之,以为黄门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张衮对掌机要,创立制度。

博陵令屈遵降魏,珪为中书令,出纳号令,兼总文诰。

燕范阳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击魏军于鄴下,破之,魏军退屯新城。

青等请追击之,别驾韩讠卓曰:“古人先计而后战。

魏军不可击者四:悬军远客,利在野战,一也。

深入近畿,顿兵死地,二也。

前锋既败,后阵方固,三也。

彼众我寡,四也。

官军不宜动者三:自战其地,一也。

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也。

城隍未修,敌来无备,三也。

今魏无资粮,不如深垒固军以老之。

”德从之,召青还。

青,详之兄也。

十二月,魏辽西公贺赖卢帅骑二万会东平公议攻鄴。

赖卢,讷之弟也。

魏别部大人没根有胆勇,魏王珪恶之。

没根惧诛,己丑,将亲兵数十人降燕,燕主宝以为镇东大将军,封雁门公。

没根求还袭魏,宝难与重兵,给百馀骑。

没根效其号令,夜入魏营,至中仗,珪乃觉之,狼狈惊走。

没根以所从人少,不能坏其大众,多获首虏而还。

杨盛遣使来请命。

诏拜盛镇南将军、仇池公。

盛表苻宣为平北将军。

是岁,越质诘归帅户二万叛西秦降于秦,秦人处之成纪,拜镇西将军、平襄公。

秦陇西王硕德攻姜乳于上邽,乳帅众降。

秦以硕德为秦州牧,镇上邽。

征乳为尚书。

强熙、权千成帅众三万共围上邽,硕德击破之,熙奔仇池,遂来奔。

硕德西去千成于略阳,千成降。

西燕既亡,其所署河东太守柳恭等各拥兵自守。

秦主兴遣晋王绪攻之,恭等临河拒守,绪不得济。

初,永嘉之乱,汾阴薛氏聚其族党,阻河自固,不仕刘、石。

及苻氏兴,乃以礼聘薛强,拜镇东将军。

强引秦兵自龙门济,遂入蒲阪,恭等皆降。

兴以绪为并、冀二州牧,镇蒲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