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第十四卷·尽心下·第三十六节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
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
”孟子曰:“脍炙哉!
” 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
”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
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
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
”孟子曰:“脍炙哉!
” 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
”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
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
曾皙喜欢吃羊枣,曾子因此便不忍心吃羊枣。公孙丑问道:“炒肉和羊枣比,哪个更好吃?” 孟子说:“炒肉好吃呀!” 公孙丑说:“既然这样,那么曾子为什么吃炒肉而不吃羊枣?” 孟子回答说:“炒肉是人们的共同爱好,吃羊枣却是曾皙的独特喜好。就像避讳,只避名,不避姓,因为姓是大家所共有的,名却是一个人所独有的。”
羊枣:果名。初生色黄,熟则黑,似羊屎。 脍炙:即脍和炙,都是佳肴。肉细切曰脍,烹炒曰炙。 讳:指对君主或尊长辈的名字避开而不直称。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
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
’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孔子岂不欲中道哉?
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曰:“如琴张、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 “何以谓之狂也?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
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
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
乡原,德之贼也。
’”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
” 曰:“‘何以是嘐嘐也?
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
行何为踽踽凉凉?
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
’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
” 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
” 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
同乎流俗,合乎污世。
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
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
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
恶佞,恐其乱义也。
恶利口,恐其乱信也。
恶郑声,恐其乱乐也。
恶紫,恐其乱朱也。
恶乡原,恐其乱德也。
’君子反经而已矣。
经正,则庶民兴。
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
若汤,则闻而知之。
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
若文王,则闻而知之。
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
若孔子,则闻而知之。
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
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
【经】二年春,公会戎于潜。
夏五月,莒人入向。
无骇帅师入极。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九月,纪裂繻来逆女。
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纪子帛、莒子盟于密。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郑人伐卫。
【传】二年春,公会戎于潜,修惠公之好也。
戎请盟,公辞。
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归。
夏,莒人入向以姜氏还。
司空无骇入极,费庈父胜之。
戎请盟。
秋,盟于唐,复修戎好也。
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卿为君逆也。
冬,纪子帛、莒子盟于密,鲁故也。
郑人伐卫,讨公孙滑之乱也。
【经】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三月庚戌,天王崩。
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秋,武氏子来求赙。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癸未,葬宋穆公。
【传】三年春,王三月壬戌,平王崩,赴以庚戌,故书之。
夏,君氏卒。
声子也。
不赴于诸侯,不反哭于寝,不祔于姑,故不曰薨。
不称夫人,故不言葬,不书姓。
为公故,曰「君氏」。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
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
故周、郑交质。
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
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
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
秋,又取成周之禾。
周、郑交恶。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
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
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温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
行之以礼,又焉用质?
《风》有《采繁》、《采苹》,《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 武氏子来求赙,王未葬也。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
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
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焉。
」对曰:「群臣愿奉冯也。
」公曰:「不可。
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
岂曰能贤?
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
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
」使公子冯出居于郑。
八月庚辰,宋穆公卒。
殇公即位。
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
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
《商颂》曰:『殷受命咸宜,百禄是荷。
』其是之谓乎!
」 冬,齐、郑盟于石门,寻卢之盟也。
庚戌,郑伯之车偾于济。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
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
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
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
骄、奢、淫、泆,所自邪也。
四者之来,宠禄过也。
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
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珍者鲜矣。
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
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
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
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
」弗听,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
桓公立,乃老。
【经】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
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秋,翬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
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
【传】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
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
未及期,卫人来告乱。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
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
」宋人许之。
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
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
」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
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
夫州吁,阻兵而安忍。
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
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
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 秋,诸侯复伐郑。
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
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
故书曰「翬帅师」,疾之也。
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
石子曰:「王觐为可。
」曰:「何以得觐?
」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
」厚从州吁如陈。
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
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
」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
九月,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
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
『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
冬十二月,宣公即位。
书曰「卫人立晋」众也。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
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
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
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
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
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
汤武,反之也。
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
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
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
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
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
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
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
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
人能充无穿逾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
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
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