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遍

池上主人,人适忘鱼,鱼适还忘水。

洋洋乎,翠藻青萍里。

想鱼兮、无便于此。

尝试思:庄周正谈两事,一明豕虱一羊蚁。

说蚁慕于膻,于蚁弃知。

又说于羊弃意。

甚虱焚于豕独忘之,却骤说于鱼为得计?

千古遗文,我不知言,以我非子。

噫。

子固非鱼,鱼之为计子焉知。

河水深且广,风涛万顷堪依。

有网罟如云,鹈鹕成阵,过而留泣计应非。

其外海茫茫,下有龙伯,饥时一啖千里。

更任公五十犗为饵,使海上人人厌腥味。

似鹍鹏、变化能几。

东游入海,此计直以命为嬉。

古来谬算狂图,五鼎烹死,指为平地。

嗟鱼欲事远游时。

请三思而行可矣。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池塘的主人,人们忘记了鱼,鱼也忘记了水。池塘里绿藻清萍翠绿漾漾的样子真美。想起鱼啊,在这里没有比这更舒适的地方了。试想一下:庄子说了两个事情,一个是豕虱和羊蚁的故事。说蚁喜欢虱子的味道,所以才舍弃了自己本来的本性;又说羊舍弃了自己原本的意愿。虱子竟然被烧掉了,豕却忘记了这事情,为什么会骤然提到鱼呢?我对古代的文献一无所知,所以无法理解。唉,人固然不是鱼啊,鱼计划了什么事情人又怎么知道呢。河水又深又广,波涛汹涌可以凭借。有网子像云一样,鹈鹕成群结队,路过而停下来哭泣,这计划肯定不好。海的外面茫茫无际,下面有鲸鱼,饥饿时一口咬住千里。还让公五十犗作为饵料,使得海上的人人都讨厌咸味。就像鹍鹏一样,变化能有多少呢。东游入海,这计划直接以生命为嬉戏。古代的谬论和疯狂的图谋,五鼎煮死,指的是平地。唉,鱼啊,想要事事远游时。请三思而行,就可以了。


注释

哨遍:词牌名,一作《稍遍》,《哨编》、《稍编》,王安中词,以《北山移文》度曲,因名《〈北山移文〉哨遍》。刘学箕词,游松江檃括东坡《赤壁赋》以度曲,因名《松江哨遍》。词调始见《东坡词》。其小序云:「陶渊明赋《归去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既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人俱笑其陋,独鄱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归去来辞》,稍加檃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使家僮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汲古阁本《东坡词》于《稍遍》后附小注:「其词盖世所谓『般瞻』之《稍遍》也。『般瞻』,龟兹(Qiū Cí)语也,华言为五声,盖羽声也,于五音之次为第五。今世作『般涉』,误矣。《稍遍》三叠,每叠加促字,当为『稍』,读去声。世作『哨』,或作『涉』,皆非是。」明曼山馆本《东坡先生诗馀》注同。元刊《东坡乐府》及《稼轩长短句》则皆作《哨遍》。《康熙词谱》谓:「其体颇近散文」。正体以东坡《哨遍·为米折腰》一阕为准。双调,二百又三字,三声叶韵,前阕十七句五仄韵、四叶韵,后阕二十句五叶韵、八仄韵。各家句豆平仄,颇有出入,殆由「每叠加促字」较有伸缩馀地耳。《词律》云:「此词长而多讹。又其体颇近散文,平仄往往不拘。」 赵昌父:南宋·刘平国《漫塘文集·卷三十四·章泉赵先生墓表》:「先生姓赵氏,讳蕃,字昌父。其先自杭徙汴,由汴而郑,南渡居信之玉山。曾祖晹(Yì),朝散大夫,直龙图阁,提举江州太平观。祖泽,迪功郎,海州朐(Qú)山县主簿,赠承议郎。父涣,奉议郎,通判沅州,赠朝奉郎。龙图殁,葬玉山之章泉。先生因家焉,故世号章泉先生。用龙图致仕恩入仕饶之浮梁尉,福之连江簿,皆不赴。为吉之太和簿,辰之司理参军,最后监衡之安仁赡军酒库。已至未上而归,遂奉祠家居,积祠庭之考。至三十有三,今天子御极之元年,岁在乙酉,宰相以先生名闻有旨除大社令,三辞不拜,特改奉议郎、直秘阁、主管建昌军仙都观,又三辞,不允。越三年,差主管华州云台观。盖先生自乙酉至是岁,辞官不获,屡上休致之请,皆不允。而先生请不已,明年夏四月,始得旨转承议郎,依前直秘阁致仕。又阅月,而先生逝矣,实绍定某年某月某日,寿八十有七。……自少喜作诗,答书亦或以诗代。援笔立成,不经意,而平淡有趣,读者以为有陶靖节之风。岁时宾友聚会,尊酒从容,浩歌长吟,心融意适,见者又以为有浴沂咏归气象。」宋·黄叔旸《花庵词选·卷四》:「赵昌甫,名蕃,号章泉,负天下重望,屡召不起。刘后村所谓『一生官职监南岳,四海诗名仰玉山』者此也。」 季思学士:南宋·刘平国《漫塘文集·卷三十四·章泉赵先生墓表》:「先生姓赵氏,讳蕃,字昌父。其先自杭徙汴,由汴而郑,南渡居信之玉山。曾祖晹,朝散大夫,直龙图阁,提举江州太平观。祖泽,迪功郎,海州朐山县主簿,赠承议郎。父涣,奉议郎,通判沅州,赠朝奉郎。」宋·周省斋《平园续稿·跋〈鱼计亭赋〉》:「蜀人宇文公虚中为荥阳赵公叡做《鱼计亭赋》,引物连类,开閤古今,深得东坡、颍滨之笔势。……赵公字彦思,熙宁六年进士。其子讳晹字乂若,绍圣元年甲科。子泽,终朐山县簿,生涣,终奉议郎,通判沅州。」按:鱼计亭为赵叡所造,各书所载均同,唯此词题中称季思学士,平园跋文则谓叡字彦思,未知孰是。又,据漫塘文及平园跋,均谓彦思为昌父髙祖,题中谓为「昌父之祖」,亦误。 宇文叔通:宇文虚中字叔通,华阳人,大观进士。宋室南渡,使金被留,金人号为国师。后被诬谋反,全家焚死。宋人以其不忘故国,赠谥肃悯。生平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二百十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二百十五》,《宋史·卷三百七十一·宇文虚中传》、《金史·卷七十九·宇文虚中传》。 成父:宋·周省斋《平园续稿·跋〈鱼计亭赋〉》:「涣,二子:蕃,学问过人,恬于进取,连任狱祠,居以诗名。弟藏(一本做蒇(Chǎn)),亦嗜学好修。有子曰适(Kuò),庆元己未擢第。距熙宁已百年而家学不绝。」《玉山县志·卷十·杂类》:「史载赵蕃年八十七,亦不言兄弟。按:昌父弟成父,号定庵,见戴复古《二老歌》、叶水心《鱼计亭》诗。《鹤林玉露》谓章泉赵昌甫兄弟俱隐玉山之下,苍颜华发,相从于泉石之间,皆年近九十。真人间至乐之事,亦人间希有之事也。」 「庄周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其义美矣;然上文论虱托于豕而得焚,羊肉为蚁所慕而致残,下文将并结二义,乃独置豕虱不言,而遽论鱼,其义无所从起。又间于羊蚁两句之间,使羊蚁之义离不相属」句:《庄子·卷二十六·〈杂篇·徐无鬼〉》:「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姝姝而私自说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疏鬣,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己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也。舜有膻行,百性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 义趣:王诏校刊本及四印斋本改作「意趣」。 洋洋乎:《孟子·万章上》:「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不知言:《论语·尧曰》:「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噫。子固非鱼」:广信书院本及王诏校刊本作「子固非鱼,噫。」,玆从四印斋本。 「子固非鱼,鱼之为计子焉知」句:《庄子·卷十七·〈外篇·秋水〉》:「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有网罟如云,鹈鹕成阵」句:《庄子·卷十七·〈杂篇·外物〉》:「鱼不畏网而畏鹈鹕。」 「过而留泣计应非」句:《两汉乐府》:「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 龙伯:《列子·卷五·〈汤问·汤问夏革〉》:「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 「更任公五十犗(jiè)为饵,使海上人人厌腥味。」句:《庄子·卷十七·〈杂篇·外物〉》:「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錎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犗,《说文》:「騬牛也。」清·段懋堂注:「《马部》曰:『騬、犗马也。』谓今之骟马。」 「似鹍鹏、变化能几」句:《庄子·卷一·〈内篇·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五鼎烹死」句:《史记·卷一百一十二·〈平津侯主父列传·主父偃传〉》:「主父偃者,齐临菑人也。学长短纵横之术,晚乃学《易》、《春秋》、百家言。游齐诸生閒,莫能厚遇也。齐诸儒生相与排摈(bìn),不容于齐。家贫,假贷无所得,乃北游燕、赵、中山,皆莫能厚遇,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以为诸侯莫足游者,乃西入关见卫将军。卫将军数言上,上不召。资用乏,留久,诸公宾客多厌之,乃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见。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书奏天子,……于是上乃拜主父偃、徐乐、严安为郎中。偃数见,上疏言事,诏拜偃为谒者,迁为中大夫。一岁中四迁偃。……人或说偃曰:『太横矣。』主父曰:「臣结发游学四十馀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阸(è)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 「请三思而行可矣」句:《论语·公冶长》:「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卜算子·用《庄》语

〔辛弃疾〕 〔宋〕

一以我为牛,一以我为马。

人与之名受不辞,善学庄周者。

江海任虚舟,风雨从飘瓦。

醉者乘车坠不伤,全得于天也。

贺新郎·赋海棠

〔辛弃疾〕 〔宋〕

著厌霓裳素。

染胭脂、苎罗山下,浣沙溪渡。

谁与流霞千古酝,引得东风相误。

从臾入、吴宫深处。

鬓乱钗横浑不醒,转越江、刬地迷归路。

烟艇小,五湖去。

当时倩得春留住。

就锦屏一曲种种,断肠风度。

才是清明三月近,须要诗人妙句。

笑援笔、殷勤为赋。

十样蛮笺纹错绮,粲珠玑、渊掷惊风雨。

重唤酒,共花语。

贺新郎·又和

〔辛弃疾〕 〔宋〕

碧海成桑野。

笑人间,江翻平陆,水云高下。

自是三山颜色好,更着雨婚烟嫁。

料未必、龙眠能画。

拟向诗人求幼妇,倩诸君、妙手皆谈马。

须进酒,为陶写。

回头鸥鹭瓢泉社。

莫吟诗、莫抛尊酒,是吾盟也。

千骑而今遮白发,忘却沧浪亭榭。

但记得、灞陵呵夜。

我辈从来文字饮,怕「壮怀、激烈」须歌者。

蝉噪也,绿阴夏。

贺新郎·再用前韵

〔辛弃疾〕 〔宋〕

鸟倦飞还矣。

笑渊明、瓶中储粟,有无能几。

莲社高人留翁语,我醉宁论许事。

试沽酒、重斟翁喜。

一见萧然音韵古,想东篱、醉卧参差是。

千载下,竟谁似。

元龙百尺高楼里。

把新诗、殷勤问我,停云情味。

北夏门高从拉攞,何事须人料理。

翁曾道「繁华朝起」。

尘土人言宁可用,顾青山、与我何如耳。

歌且和,楚狂子。

贺新郎·用前韵再赋

〔辛弃疾〕 〔宋〕

肘后俄生柳。

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右手淋浪才有用,闲却持螯左手。

谩赢得、伤今感旧。

投阁先生惟寂寞,笑是非、不了身前后。

持此语,问乌有。

青山幸自重重秀。

问新来、萧萧木落,颇堪秋否?

总被西风都瘦损,依旧千岩万岫。

把万事、无言搔首。

翁比渠侬人谁好,是我常、与我周旋久。

宁作我,一杯酒。

卜算子·饮酒成病

〔辛弃疾〕 〔宋〕

一个去学仙,一个去学佛。

仙饮千杯醉似泥,皮骨如金石。

不饮便康强,佛寿须千百。

八十馀年入湼盘,且进杯中物。

卜算子·饮酒败德

〔辛弃疾〕 〔宋〕

盗跖傥名丘,孔子还名跖。

跖圣丘愚直到今,美恶无真实。

简策写虚名,蝼蚁侵枯骨。

千古光阴一霎时,且进杯中物。

生查子·简吴子似县尉

〔辛弃疾〕 〔宋〕

高人千丈崖,太古储冰雪。

六月火云时,一见森毛发。

俗人如盗泉,照影都昏浊。

高处挂吾瓢,不饮吾宁渴。

西江月·堂上谋臣帷幄

〔辛弃疾〕 〔宋〕

堂上谋臣帷幄,边头猛将干戈。

天时地利与人和。

燕可伐与曰可。

此日楼台鼎鼐,他时剑履山河。

都人齐和大风歌。

管领群臣来贺。

西江月·粉面都成醉梦

〔辛弃疾〕 〔宋〕

粉面都成醉梦,霜髯能几春秋。

来时诵我《伴牢愁》。

一见尊前似旧。

诗在阴何侧畔,字居罗赵前头。

锦囊来往几时休。

已遣蛾眉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