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七十九·列传第三十九·文五王竟陵王诞

竟陵王诞,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

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广陵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一年,监南兖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出镇广陵。

寻以本号徙南徐州刺史。

二十六年,出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后将军、雍州刺史。

以广陵雕弊,改封随郡王。

上欲大举北讨,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税租杂物,悉给襄阳。

及大举北伐,命诸蕃并出师,莫不奔败。

唯诞中兵参军柳元景先克弘农、关、陕三城,多获首级,关、洛震动,事在《元景传》。

会诸方并败退,故元景引还。

征诞还京师,迁都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当镇始兴,未行。

改授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给鼓吹一部。

元凶弑立,以扬州浙江西属司隶校尉,浙江东五郡立会州,以诞为刺史。

世祖入讨,遣沈庆之兄子僧荣间报诞,又遣宁朔将军顾彬之自鲁显东入,受诞节度。

诞遣参军刘季之与彬之并势,自顿西陵,以为后继。

劭遣将华钦、庾导东讨,与彬之弟相逢于曲阿之奔牛塘,路甚狭,左右皆悉入菰封,彬之军人多赍篮屐,于菰葑中夹射之,钦等大败。

事平,征诞为持节、都督荆、湘、雍、益、宁、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

诞以位号正与浚同,恶之,请求回改。

乃进号骠骑将军,加班剑二十人,余如故。

南谯王义宣不肯就征,以诞为侍中、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开府如故。

改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户。

顾彬之以奔牛之功,封阳新县侯,食邑千户,季之零阳县侯,食邑五百户。

明年,义宣举兵反,有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势震天下。

上即位日浅,朝野大惧。

上欲奉乘舆法物,以迎义宣,诞固执不可,然后处分。

加诞节,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门。

上流平定,诞之力也。

初讨元凶,与上同举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勋。

上性多猜,颇相疑惮。

而诞造立第舍,穷极工巧,园池之美,冠于一时。

多聚才力之士,实之第内,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

孝建二年,乃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

上以京口去都密迩,犹疑之。

大明元年秋,又出为都督南兖、南徐、兖、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余如故。

诞既见猜,亦潜为之备,至广陵,因索虏寇边,修治城隍,聚粮治仗。

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诞反。

三年,建康民陈文绍上书曰“私门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台六宫,薄命早亡,先朝赐赠美人,又听大姑二女出入问讯。

父饶,司空诞取为府史,恒使入山图画道路,勤剧备至,不敢有辞,不复听归,消息断绝。

姑二女去年冒启归诉,蒙陛下圣恩,赐敕解饶吏名。

诞见符至,大怒,唤饶入交问:汝欲死邪。

诉台求解。

饶即答:官比不听通家信,消息断绝。

若是姊为启闻,所不知。

诞因问饶:汝那得入台。

饶被问,依实启答。

既出,诞主衣庄庆、画师王强语饶:汝今年败,汝姊误汝。

官云小人辈敢持台家逼我。

饶因叛走归,诞即遣王强将数人逐,突入家内缚录,将还广陵。

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托云饶惧罪自杀。

抱痛怀冤,冒死归诉”吴郡民刘成又诣阙上书,告诞谋反,称“息道龙昔伏事诞,亲见奸状。

又见诞在石头城内,修乘舆法物,习倡警跸。

道龙私独忧惧,向伴侣言之,语颇漏泄,诞使大吏令监内执道龙,道龙逸走,诞怒鞭杀监,又捕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诉枉,称“弟咏之昔蒙诞采录,随从历镇。

大驾南下,为诞奉送笺书,经涉危险,时得上闻。

圣明登阼,恩泽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赐署台位。

咏之恒见诞与左右小人庄庆、傅元祀潜图奸逆,言词丑悖,每云: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忧不富贵。

又常疏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

咏之既闻此语,又不见其事,恐一旦事发,横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黄宣达,并有启闻,希以自免。

元祀弟知咏之与宣达来往,自嫌言语漏泄,即具以告诞。

诞大怒,令左右饮咏之酒,逼使大醉,因言咏之乘酒骂詈,遂被害。

自顾冤枉,事有可哀”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臣闻神极尊明,大仪所以贞观。

皇天峻邈,玄化所以幽宣。

故能经纬氓俗,大庇黔首。

庶道被八纮,不遗疏贱之赏。

威格天区,岂漏亲贵之罚。

此不刊之鸿则,古今之恒训。

谨按元嘉之末,天纲崩褫,人神哀愤,含生丧气。

司空竟陵王诞义兼臣子,任居藩维。

进不能泣血提戈,忘身徇节。

退不能闭关拒险,焚符斩使。

遂至拜受伪爵,欣承荣宠,沈沦奸逆,肆于昏放。

以妻故司空臣湛之女,诛亡余类,单舟遄遣,披猖千里,事哀行路,贼忍无亲,莫此为甚。

故山阴傅僧祐,诚亮国朝,义均休戚。

重门峻卫,不能拒折简之使。

岩险千里,不能庇匹夫之身。

乃更助虐凭凶,抽兵勒刃,遂使顿仆牢井,死不旋踵,妻子播流,庭筵莫立,见之者流涕,闻之者含叹。

及神锋首路,欃枪东指,风卷四岳,电扫三江。

诞犹持疑两端,阴规进退。

陛下频遣书檄,告譬殷勤,方改奸图,末乃奉顺。

分遣弱旅,永塞符文,宴安所莅,身不越境,悖礼忘情,不顾物议,弯弧跃马,务是畋游,致奔牛有崩碎之陈,新亭无独克之术。

假威义锐,乞命皇旅,竟有何劳,而论功伐。

既妖祲廓清,大明升曜,幽显宅心,远迩云集。

诞忽星行之悲,违开泰之庆,迟回顾望,淹逾旬朔。

逆党陈叔儿等,泉宝钜亿,资货不赀,诞收籍所得,不归天府,辞称天军,实入私室。

又太官东传,旧有献御,丧乱既平,犹加断遏,珍羞庶品,回充私膳。

于号讳之辰,遽甘滋之品,当惟新之始,绝苞苴之贡,忠孝两忘,敬爱俱尽。

乃征引巫史,潜考图纬,自谓体应符相,富贵可期,悖意丑言,不可胜载。

遂复遥讽朝廷,占求官爵,侮蔑宗室,诋毁公卿,不义不昵,人道将尽。

荷任神州,方怀奸慝,每窥向宸御,妄生规幸。

多树淫祀,显肆祅诅,遂在石头,潜修法物。

传警称跸,拟则天行,皆已骇暴观听,彰布朝野。

昔内难甫宁,珍玮散佚,有御刀利刃,擅价诸夏,天府禁器,历代所珍。

诞密加购赏,顿藏私室。

贼义宣初平,余党逃命,诞含纵罔忌,私窃招纳,名工细巧,悉匿私第。

又引义宣故将裘兴为己腹心,事既彰露,犹执欺罔,公文面启,矫称旧隶。

加以营干制馆,僭拟天居,引石征材,专擅兴发,驱迫士族,役同舆皂,殚木土之姿,穷吞并之势。

故会稽宣长公主受遇二祖,礼级尊崇,臣湛之亡身徇国,追荣典军。

诞以广拓宅宇,地妨艺植,辄逼遗孤,顿相驱徙。

遂令神主宵迁,改卜委巷,宗戚含伤,行路掩涕。

又缘溪两道,积代通衢,诞拓宇开垣,擅断其一。

致使径涂拥隔,川陆阻碍,神怒民怨,毒遍幽显。

故丞相临川烈武王臣道规,名德茂亲,勋光常策,异礼殊荣,受自先旨者。

嗣王臣义庆受任西夏,灵寝暂移,先帝亲枉銮舆,拜辞路左,恩冠终古,事绝常班。

诞又以庙居宅前,固请毁换,诏旨不许,怨怼弥极。

有靦面目,豺狼为性,规牧江都,希广兵力,天德尚弘,甫申所请,仍谓应住东府,宜为中台,贪冒无厌,人莫与比。

虽圣慈全救,每垂容纳,而虐戾不悛,奸诐弥甚。

受命还镇,猜怨愈深,忠规正谏,必加鸩毒,谄渎肤躁,是与比周。

又矫称符敕,设榜开募,事发辞寝,委罪自下。

及录事徐灵寿以常署受坐,将就囚执,舀韩近恭,中护军遣吏夏嗣伯密相属请,求宽桎梏。

且王僧达临刑之启事,高阇即戮之辞,皆称潜驿往来,遥相要契,丑声秽问,宣著遐迩,含识能言,孰不愤叹。

又获吴郡民刘成、豫章民陈谈之、建康民陈文绍等并如诉状,则奸情猜志,岁月增积。

昔周德初升,公旦有流言之衅,鲁道方泰,季子断逵泉之诛。

近则淮厉覆车于前,义康袭轨于后,变发柴奇,祸成范、谢,亦皆以义夺亲,情为宪屈。

况乃上悖天经,下诬政道,结衅于无妄之辰,希幸于文明之日,皇穹所不覆,厚土所不容。

夫无礼之诫,臣子所宜服膺。

干纪之刑,有国所应慎守。

臣等参议,宜下有司,绝诞属籍,削爵土,收付延尉法狱治罪。

诸所连坐,别下考论。

伏愿远寻宗周之重,近监兴亡之由,割恩弃私,俯顺群议,则卜世灵根,于兹克固,鸿勋盛烈,永永无穷。

陛下如复隐忍,未垂三思,则覆皇基于七百,挤生民于涂炭。

此臣等所以夙夜危惧,不敢避鈇钺之诛者也。

上不许,有司又固请,乃贬爵为侯,遣令之国。

上将诛诞,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给事中戴明宝随阆袭诞,使阆以之镇为名。

阆至广陵,诞未悟也。

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

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奔入告诞。

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

明旦将晓,明宝与阆率精兵数百人卒至,天明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系囚,开门遣腹心率壮士击明宝等,破之。

阆即遇害,明宝奔逃,自海陵界得还。

上乃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率大众讨诞。

诞焚烧郭邑,驱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书檄,要结近远。

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要旷,旷斩使拒之。

诞怒,灭其家。

诞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凶祸逆,陛下入讨,臣背凶赴顺,可谓常节。

及丞相构难,臧、鲁协从,朝野恍惚,咸怀忧惧,陛下欲百官羽仪,星驰推奉,臣前后固执。

方赐允俞,社稷获全,是谁之力。

陛下接遇殷勤,累加荣宠,骠骑、扬州,旬月移授,恩秩频加,复赐徐、兖,仰屈皇储,远相饯送。

臣一遇之感,感此何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

岂谓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剪。

雀鼠贪生,仰违诏敕。

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兖。

先经何福,同生皇家。

今有何愆,便成胡、越。

陵锋奋戈,万没岂顾,荡定以期,冀在旦夕。

右军、宣兰,爰及武昌,皆以无罪,并遇枉酷,臣有何过,复致于此。

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纟咸。

临纸悲塞,不知所言”世祖忿诞,左右复心同籍期亲并诛之,死者以千数。

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叛出者。

车驾出顿宣武堂,内外纂严。

庆之进广陵,诞幢主韩道元来降。

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率众来会。

诞中兵参军柳光宗、参军何康之、刘元迈、幢主索智朗谋开城北门归顺,未期而康之所镇队主石贝子先众出奔,康之惧事泄,夜与智朗斩关而出。

诞禽光宗杀之。

光宗,柳元景从弟也。

康之母在城内,亦为诞所杀。

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居守,自将骑步数百人,亲信并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

诞将周丰生驰告庆之,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蹑。

诞行十余里,众并不欲去,请诞还城。

诞曰“我还,卿能为我尽力不”众皆曰“愿尽力”左右杨承伯牵诞马曰“死生且还保城,欲持此安之。

速还尚得入,不然,败矣”庆之所遣将戴宝之单骑前至,刺诞殆获,诞惧,乃驰还。

武念去诞远,未及至,故诞得向城。

既至,曰“城上白须,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诞乃入。

以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玙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军,州别驾范义为中军长史,其余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卫将军垣护之、左军将军崔道固、屯骑校尉庞番虬、太子旅贲中郎将殷孝祖破索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

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佐也,骁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战功,增邑五百户。

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季之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

少年时,宗悫共蒱戏,曾手侮加悫,悫深衔恨。

至是悫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虑悫为祸,乃委官间道欲归朝廷。

会诞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以季之素为诞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杀之,送首诣道隆。

时诞亦遣间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庆之送以示诞。

季之缺齿,垣护之亦缺,诞谓众曰“此垣护之头,非刘季之也” 太宗初即位,郑瑗为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

豫州刺史殷琰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龙符说琰,琰不受。

郑氏,寿阳强族。

瑗即使琰镇军。

子勋责琰举兵迟晚,琰欲自解释,乃杀龙符送首,瑗固争不能得。

及寿阳城降,瑗随辈同出,龙符兄僧愍时在城外,谓瑗构杀龙符,辄杀瑗。

即为刘勔所录,后见原。

僧愍寻击虏于淮西战死。

此四人者,并由横杀,旋受身祸,论者以为有天道焉。

诞幢主公孙安期率兵队出降。

诞初闭城拒使,记室参军贺弼固谏再三,诞怒,抽刃向之,乃止。

或劝弼出降,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

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死明心耳”乃服药自杀。

弼字仲辅,会稽山阴人也。

有文才。

赠车骑将军、山阳、海陵二郡太守,长史如故。

幢主王玙之赏募数百人,从东门出攻龙骧将军程天祚营,断其弩弦,天祚击破之,即走还城。

诞又加申灵赐南徐州刺史。

军主马元子逾城归顺,追及杀之,乃于城内建列立坛誓,诞将歃血,其所署辅国将军孟玉秀曰“陛下亲歃”群臣皆称万岁。

初,诞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藏于民间,谓曰“事若济,斯命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宝,齐送出门,并各散走。

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余日,乃为沈庆之所捕得,斩之。

诞所署平南将军虞季充又出降书。

上使庆之于桑里置烽火三所。

诞又遣千余人自北门攻强弩将军苟思达营,龙骧将军宗越击破之。

开东门掩攻刘道隆营,复为殷孝祖及员外散骑侍郎沈攸之所破。

诞又加申灵赐左长史,王玙之右长史,范义左司马、左将军,孟玉秀右司马、右将军。

范义母妻子并在城内,有劝义出降,义曰“我人吏也,且岂能作何康活邪”义字明休,济阳考城人也。

早有世誉。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长十余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

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诞又遣二百人出东门攻刘道产营,别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门。

沈攸之于东门奋短兵接战,大破之。

门者又为苟思达所破。

诞又遣数百人出东门攻宁朔司马刘勔营,攸之又破之。

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不利其主,至诞乃开焉。

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

先欲布诚于庆之,乃说诞求为间谍,见许。

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募赏禽诞。

其二曰建兴县开国男,三百户,募赏先登。

若克外城,举一烽。

克内城,举两烽。

禽诞,举三烽。

上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隶庆之。

诞复遣三百人自南门攻刘勔土山,为勔所破。

庆之填堑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

上每玺书催督之,前后相继。

及晴,再怒,使太史择发日,将自济江。

太宰江夏王义恭上表谏曰“诞素无才略,畜养又寡,自拒王命,士庶离散。

城内乏粮,器械不足,徒赖免兵仓头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结。

臣始短虑,谓一旬可殄,而假息流迁,七十余日。

上将受律,群蕃岳峙,锐卒精旅,动以万计,大威所震,未有成功。

臣虽凡怯,犹怀愤踊。

陛下入剪封豕,出讨长蛇,兵不血刃,再兴七百。

而蕞尔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将动乘舆。

此实臣下素食驽钝之责,行留百司,莫不仰惭俯愧。

今盛暑被甲,日费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

臣伏寻晋文王征淮南,淹师出二百日,方能制寇。

今诞糇粮垂竭,背逆者多。

庆之等转悟迟重之非,渐见乘机之利。

且成旨频降,必应旦夕夷殄。

愚又以广陵涂近,人信易达,虽为江水,约示不难。

且睹理者寡,暗塞者众,忽见云旗移次,京都既当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达。

臣愚伏重思计,今宁不当计小丑,省生命,以安遐迩之情。

又以长江险阔,风波难期,王者尚不乘危,况乃泛不测之水。

昔魏文济江,遂有遗州之名,今虽先天不违,动干休庆,龙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虑危,不可不惧。

私诚款款,冒启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尽” 七月二日,庆之率众军进攻,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

诞闻军入,与申灵赐走趋后园。

队主沈胤之、义征客周满、胡思祖驰至,诞执玉钚刀与左右数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诞于桥上,诞举刀自卫,胤之伤诞面,因坠水,引出杀之,传首京邑。

时年二十七,因葬广陵,贬姓留氏。

同党悉诛,杀城内男为京观,死者数千,女口为军赏。

诞母殷、妻徐,并自杀。

追赠殷长宁园淑妃。

嘉梁旷诚节,擢为后将军。

封周满山阳县侯,食邑四百五十户,胤之莱阳子,食邑三百五十户。

胡思祖高平县男食邑二百户。

临川内羊璇之以先协附诞,伏诛。

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

及迁镇广陵,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

又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怪愕。

左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槊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诞甚怪惧。

大明二年,发民筑治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

天公去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

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

又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余日,乃赦之。

城陷之日,云雾晦暝,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道经广陵,上表曰“窃闻淮南中雾,眷求遗绪。

楚英流殛,爱存丘墓。

并难结两臣,义开二主,法虽事断,礼或情申。

伏见故贼刘诞,称戈犯节,自贻逆命,膏斧婴戮,在宪已彰。

但寻属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终,魂骸莫赦。

生均宗籍,死同匹竖,旅窆委杂,封树不修。

今岁月愈迈,愆流衅往,践境兴怀,感事伤目。

陛下继明升运,咸与惟新,大德方临,哀矜未及。

夫栾布哭市,义犯雷霆。

田叔钳赭,志于夷戮。

况在天伦,何独无感。

伏愿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褊祔,微表窀穸。

则朽骨知荣,穷泉识荷。

临纸哽恸,辞不自宣”诏曰“征北表如此。

省以慨然。

诞及妻女,并可以庶人礼葬,并置守卫”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庐江王祎,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东海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六年,以为侍中、后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迁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骑常侍,领戍如故。

出为会稽太守,将军如故。

二十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荆州之始兴临安二郡诸军事、车骑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元凶弑立,进号安南将军,未之镇。

世祖践阼,复为会稽太守,加抚军将军。

明年,征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

寻出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进号平南将军,置吏。

大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领骁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常侍如故。

又出为南豫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

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常侍如故。

五年,诏曰“昔韩、卫异姓,宗周之明宪。

三封殊级,往晋之令典。

唯皇家创典,尽弘斯义。

朕应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宪章前式,崇建懿亲,永垂画一,著于甲令。

诸弟国封,并可增益千户”七年,进司空,常侍、祭酒如故。

前废帝即位,加中书监。

太宗践阼,进太尉,加侍中、中书监,给班剑二十人。

改封庐江王。

太祖诸子,祎尤凡劣,诸兄弟蚩鄙之。

南平王铄蚤薨,铄子敬渊婚,祎往视之,白世祖借伎。

世祖答曰“婚礼不举乐,且敬渊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与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祎住西州,故谓之西方公也。

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祎,祎与相酧和。

欣慰要结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左军参军宋祖珍、前郡令王隆伯等。

祎使左右徐虎儿以金合一枚饷幼文,铜钵二枚饷祖珍、隆伯。

幼文具奏其事。

上乃下诏曰: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汉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实事彰往代,难兴自古。

虽圣贤御极,宇内纾患。

太尉庐江王藉庆皇枝,蚤升宠树,幼无立德,长缺修声,淡薄亲情,厚结行路,狎昵群细,疏涩人士。

自朕拨乱定宇,受命应天,实尚敦睦,克敷友于,故崇殊爵,超居上台。

而公常怀不平,表于事迹。

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统,朕初平暴乱,岂敢当璧,自然推符奉玺,天祚有归。

且朕虽居尊极,不敢自恃,宗室之事,无不谘公。

不虞志欲难满,妄生窥怨,积慝在衿,遂谋社稷。

曩者四方遘祸,兵斥畿甸,搢绅忧惶,亲贤同愤。

唯公独幸厥灾,深抃时难,昼则从禽游肆,夜则纵酒弦歌,侧耳视阴,企贼休问。

司徒休仁等并各令弟,事兼家国,推锋履险,各伐一方,蒙霜践棘,辛勤已甚。

况身被矢石,否泰难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

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遗半纸之书,志弃五弟,以饵仇贼。

自谓身非勋烈,义不参谋,必期凶逆道申,以图辅相。

及皇威既震,群凶肃荡,九有同庆,万国含欣。

而公容气更沮,下帷晦迹,每觇天察宿,怀协左道,咒诅祷请,谨事邪巫,常被发跣足,稽首北极,遂图画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镬。

公在江州,得一汉女,云知吉凶,能行厌咒,大设供养,朝夕拜伏,衣装严整,敬事如神。

令其祝诅孝武,并及崇宪,祈皇室危弱,统天称己。

巫称神旨,必得如愿,后事发觉,委罪所生,徼幸τ,仅得自免。

近又有道士张宝,为公见信,事既彰露,肆之于法。

公不知惭惧,犹加营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殡含。

显行邪志,罔顾吏司。

又挟阉竖陈道明交关不逞,传驿音意,投金散宝,以为信誓。

又使府史徐虎儿招引边将,要结禁旅,规害台辅,图犯宫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无称被征,前莅会稽,以罪左黜。

公稽古寡闻,严而无理,言不畅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轻,搢绅同侮,岂堪辅相之地,宁任莅民之职,非唯一朝,有自来矣。

大明之世,迄于永光,公常留中,未尝外抚,何以在今,方起嫌怨。

公少即长人,情无哀戚,侍拜长宁,从祀宗庙,颜无戚状,泪不垂脸,兄弟长幼,靡有爱心。

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诚不著,于时义阳念遇本薄,遭公此谮,益被猜嫌。

朕当时狼狈,不暇自理,赖崇宪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责。

景和狂主,丑毒横流,初诛宰辅,豺志方扇。

于建章宫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势,遂肆苦言,云朕及休仁,与太宰亲数,往必清闲,赠贶丰厚。

朕当时惶骇,五内崩坠,于其语次,劣得小止。

往又经在寻阳长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厉色见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称心,规肆忿憾。

惟公此旨,蚤欲见灭,而天道爱善,朕获南面,不长恶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积费,国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尽。

朕在位甫尔,恤义具瞻,仍值终阻蜂起,日耗万金,公卿庶民,倾产归献。

积受台奉,赀畜优广。

朕践阼之初,公请故太宰东传余钱,见入数百万,内不充养,外不助国,散赐谄谀,遍惠趋隶。

推心考行,事类斯比。

群小交构,遂生异图,籍籍之义,转盈民口。

公若地居衡寄,任专八柄,德育于民,勋高于物,势不自安,于事为可。

公既才均栎木,牵以曲全,因高无民,得守虚静,而坐作凶咎,自囗深衅。

由朕诚感无素,爰至于此,永寻多难,惋慨实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

朕博爱尚仁,为日已久,尚能含仇恕罪,著于触事,岂容于公,不相隐忍。

但祸萌易渐,去恶宜疾,负荷之重,宁得坐观。

且蔓草难除,燎火须扑,狡扇之徒,宜时诛剪。

已诏司戮,肃正典刑。

公身居戚长,情礼兼至,准之常科,顾有恻怛,宜少申国宪,以吊不臧。

今以淮南、宣城、历阳三郡还立南豫州,降公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户,侍中、王如故。

出镇宣城,上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

同党柳欣慰、徐虎儿、陈道明、宁敬之、闾丘邈之、樊平祖、孟敬祖并伏诛。

明年六月,上又令有司奏“祎忿怼有怨言,请免官,削爵土,付宛陵县狱,依法穷治”不许。

乃遣大鸿胪持节,兼宗正为副奉诏责祎,逼令自杀,时年三十五,即葬宣城。

子充明,辅国将军、南彭城、东莞二郡太守。

废徙新安歙县。

后废帝即位,听还京邑。

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二十八,无子。

武昌王浑,字休渊,文帝第十子也。

元嘉二十四年,年九岁,封汝阴王,食邑二千户。

为后军将军,加散骑常侍。

索虏南寇,破汝阴郡,徙浑为武昌王。

少而凶戾,尝出石头,怨左右人,援防身刀斫之。

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令。

山陵夕,裸身露头,往散骑省戏,因弯弓射通直郎周朗,中其枕,以为笑乐。

世祖即位,授征虏将军、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出镇京口。

孝建元年,迁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

浑至镇,与左右人作文檄,自号楚王,号年为永光元年,备置百官,以为戏笑。

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世祖。

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其属籍,徙付始安郡。

上遣员外散骑侍郎戴明宝诘浑曰“我与汝亲则同气,义则君臣,遣任西蕃,以同盘石,云何一旦反欲见图。

文檄处分,事迹炳然,不忠不义,乃可至此。

岂唯天道助顺,逆志难充,如其凶图获逞,天下谁当相容。

前事不远,足为鉴戒。

加以频岁衅难,非起外人,唯应相与厉精,以固七百。

汝忽复构此,良可悲惋。

国虽有典,我亦何忍极法,好自将养,以保松、乔之寿”逼令自杀,即葬襄阳,时年十七。

大明四年,听还葬母江太妃墓次。

太宗即位,追封为武昌县侯。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临沂人,晋黄门侍郎徽之孙也。

官至御史中丞,会稽太守,广州刺史。

谥曰肃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二年,以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进号左将军,增邑千户。

时司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怒。

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过,主帅常加呵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过,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何计”伯超曰“唯当杀行事及主帅,且举兵自卫。

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

夜挟伯超及左右黄灵期、蔡捷世、滕穆之、王宝龙、来承道、彭叔儿、魏公子、陈伯儿、张驷奴、杨兴、刘保、余双等,率夹毂队,于城内杀典签杨庆,出金城,杀司马庾深之、典签戴双。

集征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

侍读博士荀铣谏争,见杀。

伯超专任军政,杀害自己。

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被创走,见杀。

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畅之等率众闭门拒之。

休茂驰还,不得入。

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杀伤甚众,畅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斩畅之及同谋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起义,攻休茂,生禽之,将出中门斩首,时年十七。

母妻皆自杀,同党悉伏诛。

城中挠乱,无相统领。

时尚书右仆射刘秀之弟恭之为休茂中兵参军,众共推行府州事。

继考以兵肋恭之,使作启事云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谘议参军、河南太守,封冠军县侯,食邑四百户。

寻事泄,伏诛。

恭之坐系尚方。

以玄庆为射声校尉。

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上不许。

即葬襄阳。

庾深之,字彦静,新野人也。

以事先朝见知。

元嘉二十九年,自辅国长史为长沙内史。

南郡王义宣为荆、湘二州,加深之宁朔将军,督湘州七郡。

明年,义宣为逆,深之据巴陵拒之。

转休茂司马。

见害之旦,子孙亦死。

追赠深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荀铣员外散骑侍郎,曹万期始平太守。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元年,改封桂阳王。

为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太守。

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寻加征虏将军,邑千户。

入为秘书监,领前军将军。

七年,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

前废帝永光元年,转中护军,领崇宪卫尉。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南兖、兖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

时薛安都据彭城反叛,遣从子索儿南侵,休范进据广陵,督北讨诸军事,加南兖州刺史,进征北大将军,加散骑常侍,还京口,解兖州,增邑二千户,受五百户。

泰始五年,征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常侍如故。

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郢、司、广、交五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兖、兖、青、冀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

未拜,以骠骑大将军还为江州,进督越州诸军事,给三望车一乘。

太宗遗诏,进位司空,改常侍为侍中,加班剑三十人。

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

太宗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

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晋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见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见害。

唯休范谨涩无才能,不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

而常怀忧惧,恒虑祸及。

及太宗晏驾,主幼时艰,素族当权,近习秉政,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事既不至,怨愤弥结。

招引勇士,缮治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重加问遗,囗囗留则倾身接引,厚相资给。

于是远近同应,从者如归。

朝廷知其有异志,密相防御,虽未表形迹,而衅难已成。

母荀太妃薨,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

解侍中。

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

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资力,出镇夏口。

虑为休范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

休范大怒,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舆谋之。

表治城池,修起楼堞,多解榜板,拟以备用。

其年,进位太尉。

明年五月,遂举兵反。

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便悉整办。

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昼夜取道。

书与袁粲、褚渊、刘秉曰: 夫治政任贤,宜亲疏相辅,得其经纬,则结绳可及。

失其规矩,则危亡可期。

汉承战国之余,伤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国之乱。

魏革汉典,创于前失,遂使诸王绝朝聘之礼,是以根疏叶枯,政移异族。

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宁之世,足以为譬。

孤子忝枝皇族,预关兴毁,虽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涤纷四表。

太祖文皇帝钦明冠古,资乾承历,秉钺西服,鸣銮东京,搜贤选能,纳奇赏异。

孝武皇帝歧嶷天纵,先机雷发,陵波静乱,宏业中兴,储嗣不腆,遂贻祸难。

于时建安王以家难频遘,宜立长主,明皇帝恢郎渊懿,仁润含远,奉戴南面,允合天人。

而太尉以年长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规行不轨,事迹披猖。

骠骑以忤颜失旨,应对不顺,在蕃刻削,怨结人鬼。

先帝明于号令,岂枉法为亲,二王之衅,实自由己。

但司徒巴陵王劳谦为国,中流事难,有不世之勋,奉时如天,事兄犹父,非唯令友,信为国器。

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亲戚哀愤,行路嗟叹。

王地籍光洁,德厌民望,并无寸罪,受毙谗邪。

先帝穆于友于,留心亲戚,去昔事平之后,面受诏诲,礼则君臣,乐则兄弟,升级赐赏,动不移年,抚慰孜孜,恒如不足,岂容一旦阋墙,致此祸害,良有由也。

先帝寝疾弥年,体疲膳少,虽神照无亏,而虑有失德,补阙拾遗,责在左右。

于时出入卧内,唯有运长、道隆,群细无状,因疾遘祸,见上不和,知无瘳拯,虑晏驾之日,长王作辅,夺其宠柄,不得自专。

是以内假帝旨,外托朝议,谀辞诡貌,万类千端,升进奸回,屠斥贤哲,外矫天则,内诬人鬼。

是以星纪违常,义望失度。

昔魏颗择命,《春秋》美之。

秦穆殉良,《诗》有明刺。

臣子之节,得失必书,不及匡谏,犹以为罪。

交间苍蝇,驱扇祸戮,爵以货重,才由贫轻,先帝旧人,无罪黜落,荐致乡亲,遍布朝省。

谄谀亲狎者,飞荣玉除。

静立贞粹者,柴门生草。

事先关己,虽非必行。

若不谘询,虽是必抑。

海内远近,人谁不知,未解执事,不加斧钺,遂致先帝有杀弟之名,丑声遗于君父,格以古义,岂得为忠。

先帝崩殂,若无天地,理痛常情,便应赴泣。

但兄弟枉酷,已陷谗细,孤子已下,复触奸机。

是以望陵坟而摧裂,想銮旗而抽恸。

虽复才违寄宠,而地属负荷,顾命之辰,曾不见及。

分崩之际,诏出两竖,天诱其衷,得居乎外。

若受制群邪,则玉石同碎矣。

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琐,刘氏家国,使小人处分,终古以来,未有斯酷。

昔石显、曹节,方今为优,而望之、仲举,由以致弊。

至于遭逢丑慝,岂有古今者乎。

诸贤胄籍冠冕,世历忠贞,位非恩树,勋岂宠结,忧国勤王,社稷之镇,岂可含纵谗凶,坐观倾覆。

自惟宋室未殒,得以推移者,正内赖诸贤,防勒奸轨。

外有孤子,跨据中流。

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亏落,则本根莫庇。

当今主上冲幼,宜明典章,征虏之镇,不见慰省,逆旅往来,尚有顾眄,骨肉何仇,逼使离隔。

禽兽之心,横生疑贰,经由此者,每加约截,同恶相求,有若市贾。

以孤子知其情状,恒恐以此乘之,钳勒州郡,过见防御。

近遣西南二使,统内宣传,不容恐惧,即遣启并有别书。

若以孤子有过,便应鸣鼓见伐。

如其不尔,宜令各有所归。

与杀不辜,宪有常辟,三公之使,无罪而斩,鄙虽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

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谨,散心云日,晦望表驿,相从江衢,有何亏违,顿至于此。

既已甘心,其可再乎。

如往来所说,以孤子纳士为尤,此辈惧其身罪,岂为国计。

在昔四豪,列国公子,犹博引广纳,门客三千。

况孤子位居鼎司,捍卫畿甸,且今与昔异,咸所知也。

狡虏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亲贤结舌,疆场婴涂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劳,瓜时不代,齐犹致祸,况长淮戍卒,历年怨思,不务拓远强边,而先事国君亲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乱。

又以缮治盆垒,复致嚣声。

自晋、宋之灾,积贮百万,孤子到镇,曾不数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为治常理,复何足致嫌邪。

若以中流清荡,则任农夫不应实力强兵,作镇姑孰,俱防寇害,岂得独嫌于此。

昔成王之明,而为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开,则周公无以自保。

乐毅归赵,不忍谋燕,况孤子礼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乎。

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仇尔。

观其不逞之意,岂可限量。

设使遂其虐志,诸君欲安坐得乎。

唇亡齿寒,理不难见。

桂蠹必除,人邪必剪,枉突徙薪,何劳多力。

望便执录二竖,以谢冤魂,则先帝不失顺悌之名,宋世无枉笔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马,越关而至。

重气轻死,排薮竞出,练甲照水,总戈成林,劋此纤隶,何患不克。

但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欲使薰莸内辨,晋阳外息尔。

功有所归,不亦可乎。

便当投命有司,谢罪天阙,同奉温凊,齐心庶事。

伊、霍之任,非君而谁。

周、邵之职,颇以自许。

左提右挈,无愧古人。

昔平、勃刚断,产、禄蚤诛。

张、温趑趄,文台扼腕。

事之枢机,得失俄顷,往车今辙,庶无惑焉。

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愤难不解诸王致此。

既知祸原,锐然奋发,蓄兵厉卒,以俟同举。

张兴世发都日,受制凶党,扬颿直逝,遂不见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祸,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

王奂佐郢,兵权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犹父之怨,宁可与之比肩。

孤子此举,增其慷慨,义之所劝,其应犹响。

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怀。

徙倚一隅,迟及委问。

孤子哀疾尫毁,穷尽无日,庶规史,死不忘本。

临纸荒哽,言不诠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

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

平南将军齐王出次新亭垒,领军将军刘勔、前兖州刺史沈怀明据石头,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卫将军袁粲、中军褚渊、尚书左仆射刘秉等入卫殿省。

时事起仓卒,不暇得更处分,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取。

休范于新林步上,及新亭垒,自临城南,于临沧囗上,以数十人自卫。

屯骑校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宣齐王意旨,休范大悦,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与为质,至即斩之。

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党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朱雀。

休范虽死,墨蠡等不相知闻。

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勔。

勔自石头来赴,仍进桁南,战败,死之。

墨蠡等乘胜直入朱雀门,王道隆为乱兵所杀。

墨蠡等唱“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王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诣台,道逢贼,弃首于水,挺身得达。

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

张永弃众于白下,沈怀明于石头奔散,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

墨蠡径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囗明门出降,宫省恇扰,无复固志。

时库藏赏赐已尽,皇太后、太妃剔取宫内金银器物以充用。

羽林监陈显达率所领于杜姥宅与墨蠡战,破之。

至宣阳御道,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文豪及同党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

许公舆走还新茶,村民斩送之。

晋熙王燮自夏口遣军平寻阳,德嗣弟青牛、智藏并伏诛。

诏建康、秣陵二县收敛诸军死者,并杀贼尸,并加藏埋。

史臣曰:语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

阮佃夫、王道隆专用主命,臣行君道,识义之徒,咸思戮以马剑。

休范驰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义士,莫不衔胆争先。

夫以邪附君,犹或自免,况于仗正顺以争主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宋书·卷八十·列传第四十·孝武十四王

〔沈约〕 〔南北朝〕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废帝子业、豫章王子尚,陈淑媛生晋安王子勋。

阮容华生安陆王子绥。

徐昭容生皇子子深。

何淑仪生松滋侯子房。

史昭华生临海王子顼。

殷贵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鸾。

次永嘉王子仁,与皇子子深同生。

何婕妤生皇子子凤。

谢昭容生始安王子真。

江婕妤生皇子子玄。

史昭仪生邵陵王子元。

次齐敬王子羽,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

江美人生皇子子衡。

杨婕妤生淮南王子孟。

次皇子子况,与皇子子玄同生。

次南平王子产,与永嘉王子仁同生。

次晋陵孝王子云,次皇子子文,并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

次庐陵王子舆,与淮南王子孟同生。

次南海哀王子师,与始平孝敬王子鸾同生。

次淮阳思王子霄,与皇子子玄同生。

次皇子子雍,与始安王子真同生。

次皇子子趋,与皇子子凤同生,次皇子子期,与皇子子衡同生。

次东平王子嗣,与始安王子真同生。

杜容华生皇子子悦。

安陆王子绥、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并出继。

皇子子深、子凤、子玄、子衡、子况、子文、子雍未封,早夭。

子趋、子期、子悦未封,为明帝所杀。

豫章王子尚,字孝师,孝武帝第二子也。

孝建三年,年六岁,封西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

其年,迁扬州刺史。

大明二年,加抚军将军。

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东为扬州,命王子尚都督扬州江州之鄱阳、晋安、建安三郡诸军事、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

五年,改封豫章王,户邑如先,领会稽太守。

七年,加使持节,进号车骑将军。

其年,又加散骑常侍,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时东土大旱,鄞县多矰田,世祖使子尚上表至鄞县劝农。

又立左学,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学生师敬,位比州治中。

文学祭酒一人,比西曹。

劝学从事二人,比祭酒从事。

前废帝即位,罢王畿复旧,征子尚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领尚书令,解督东扬州,余如故。

初孝建中,世祖以子尚太子母弟,上甚留心。

后新安王子鸾以母幸见爱,子尚之宠稍衰。

既长,人才凡劣,凶慝有废帝风。

太宗殒废帝,称太皇后令曰“子尚顽凶极悖,行乖天理。

楚玉淫乱纵慝,义绝人经。

并可于第赐尽”子尚时年十六。

楚玉,山阴公主也。

废帝改封为会稽郡长公主,食汤沐邑二千户,给鼓吹一部,加班剑二十人。

未及拜受,而废帝败。

楚玉肆情淫纵,以尚书吏部郎褚渊貌美,请自侍十日,废帝许之。

渊虽承旨而行,以死自固,楚玉不能制也。

晋安王子勋,字孝德,孝武帝第三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晋安王,食邑二千户。

仍都督南兖州、徐州之东海诸军事、征虏将军、南兖州刺史。

七年,改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

八年,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未拜而世祖崩,以镇军将军还为江州,本官如故。

眼患风,为世祖所不爱。

景和元年,加使持节。

时废帝狂凶,多所诛害。

前抚军谘议参军何迈少好武,颇招集才力之士。

迈先尚太祖女新蔡公主,帝诈云主薨,杀宫人代之,显加殡葬,而纳主于后宫。

深忌迈,迈虑祸及,谋因帝出行为变,迎立子勋。

事泄,帝自率宿卫兵诛迈,使八座奏子勋与迈通谋。

又手诏子勋曰“何迈杀我立汝,汝自计孰若孝武邪。

可自为其所”遣左右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

景云至盆口,停不进,遣信使报长史邓琬。

琬等因奉子勋起兵,以废立为名。

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琬等不受命,传檄京邑。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勋为帝,即伪位于寻阳城,年号义嘉元年,备置百官,四方并响应,威震天下。

是岁四方贡计,并诣寻阳。

遣左卫将军孙冲之等下据赭圻,又遣豫州刺史刘胡率大众来屯鹊尾,又遣安北将军袁顗总统众军。

台军屯据前溪断顗等粮援,胡遣将攻之,大败,于是焚营遁走。

顗闻胡去,亦弃众南奔。

沈攸之诸军至寻阳,诛子勋及其母,同逆皆夷灭。

子勋死时,年十一,即葬寻阳庐山。

松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帝第六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寻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冠军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

五年,迁豫州刺史,将军、淮南太守如故。

六年,改领宣城太守。

七年,进号右将军,解宣城,余如故。

前废帝永光元年,迁东扬州刺史,将军如故。

景和元年,罢东扬州,子房以本号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

太宗即位,改督为都督,进号安东将军,太守如故。

又征为抚军,领太常。

长史孔觊不受命,举兵反,应晋安王。

子勋即伪位,进子房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三吴、晋陵并受命于觊。

太宗遣卫将军巴陵王休若督诸将吴喜等东讨,战无不捷,以次平定。

上虞令王晏起兵杀觊,囚子房,送还京都,上宥之,贬为松滋县侯,食邑千户。

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终为祸难,劝上除之。

乃下诏曰“不虞之衅,著自终古,情为法屈,圣达是遵。

朕扫秽定倾,再全宝业,远惟鸿基,猥当负荷。

思弘治道,务尽敦睦,而妖竖遘扇,妄造异图。

自西南阻兵,东夏侵斥,都邸群凶,密相唇齿。

路休之兄弟,专作谋主,规兴祸乱,令舍人严龙觇觎宫省,以羽林出讨,宿卫单罄,候隙伺间,将谋窃发。

刘只在蕃,规相应援,通言北寇,引令过淮。

顷休范济江,潜欲拒捍,赖卜祚灵长,奸回弗逞。

阴慝已露,宜尽宪辟,实以方难未夷,曲加遵养。

今王化帖泰,宜辨忠邪,涓流不壅,燎火难灭。

便可委之有司,肃正刑典。

松滋侯子房等沦陷逆徒,协同丑悖,遂与签帅群小,潜通南衅,连结祗等,还图朕躬。

虽咎戾已彰,在法无宥,犹子之情,良所未忍。

可废为庶人,徙付远郡”于是并杀之,房时年十一。

路休之等以崇宪太后既崩,自虑将来不立,不自安。

刘祗在南兖州,有志为逆。

严龙,太祖元嘉中,已为中书舍人、南台御史,世祖又以为舍人,甚见委信。

景和、泰始之际,至越骑校尉,右军将军。

至是怀异端,故及于诛。

临海王子顼,字孝列,孝武帝第七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历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

五年,改封临海王,户邑如先。

其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湘州之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未之镇,徙荆州刺史,将军如故。

八年,进号前将军。

前废帝即位,以本号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刺史如故。

明帝即位,解督雍州,以为镇军将军、丹阳尹。

寻留本任,进督雍州,又进号平西将军。

长史孔道存不受命,举兵反,以应晋安王子勋。

子勋即伪位,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鹊尾奔败,吴喜、张兴世等军至,子顼赐死,时年十一。

葬巴陵。

始平孝敬王子鸾,字孝羽,孝武帝第八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岁,封襄阳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东中郎将、吴郡太守。

其年,改封新安王,户邑如先。

五年,迁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领南琅邪太守。

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国。

及为南徐州,又割吴郡以属之。

六年,丁母忧。

追进淑仪为贵妃,班亚皇后,谥曰宣。

葬给辒辌车,虎贲、班剑,銮辂九旒,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

上自临南掖门,临过丧车,悲不自胜,左右莫不感动。

上痛爱不已,拟汉武《李夫人赋》,其词曰: 朕以亡事弃日,阅览前王词苑,见《李夫人赋》,凄其有怀,亦以嗟咏久之,因感而会焉。

巡灵周之残册,略鸿汉之遗篆。

吊新宫之奄映,喭璧台之芜践。

赋流波之谣思,诏河济以崇典。

虽媛德之有载,竟滞悲其何遣。

访物运之荣落,讯云霞之舒卷。

念桂枝之秋霣,惜瑶华之春剪。

桂枝折兮沿岁倾,瑶华碎兮思联情。

彤殿闭兮素尘积,翠所芜兮紫苔生。

宝罗曷兮春幌垂,珍簟空兮夏帱扃。

秋台恻兮碧烟凝,冬宫冽兮朱火清。

流律有终,深心无歇。

徙倚云日,裴回风月。

思玉步于凤墀,想金声于鸾阙。

竭方池而飞伤,损园渊而流咽。

端蚤朝之晨罢,泛辇路之晚清。

轥南陆,跸阊阖,轹北津,警承明。

面缟馆之酸素,造松帐之葱青。

俯众胤而恸兴,抚藐女而悲生。

虽哀终其已切,将何慰于尔灵。

存飞荣于景路,没申藻于服车。

垂葆旒于昭术,竦鸾剑于清都。

朝有俪于征准,礼无替于粹图。

閟瑶光之密陛,宫虚梁之余阴。

俟玉羊之晨照,正金鸡之夕临。

升云{鼓咎}以引思,锵鸿钟以节音。

文七星于霜野,旗二耀于寒林。

中云枝之夭秀,寓坎泉之曾岑。

屈封嬴之自古,申反周乎在今。

遣双灵兮达孝思,附孤魂兮展慈心。

伊鞠报之必至,谅显晦之同深。

予弃西楚之齐化,略东门之遥衤金。

沦涟两拍之伤,奄抑七萃之箴。

又讽有司曰“典礼云,天子有后,有夫人。

《檀弓》云,舜葬苍梧,二妃不从。

《昏义》云,后立六宫,有三夫人。

然则三妃则三夫人也。

后之有三妃,犹天子之有三公也。

按《周礼》,三公八命,诸侯七命。

三公既尊于列国诸侯,三妃亦贵于庶邦夫人。

据《春秋传》,仲子非鲁惠公之元嫡,尚得考彼别宫。

今贵妃盖天秩之崇班,理应创立新庙”尚书左丞徐爰之又议“宣贵妃既加殊命,礼绝五宫,考之古典,显有成据。

庙堂克构,宜选将作大匠卿” 葬毕,诏子鸾摄职,以本官兼司徒,进号抚军、司徒,给鼓吹一部,礼仪并依正公。

又加都督南徐州诸军事。

八年,加中书令,领司徒。

前废帝即位,解中书令,领司徒,加持节之镇。

帝素疾子鸾有宠,既诛群公,乃遣使赐死,时年十岁。

子鸾临死,谓左右曰“愿身不复生王家”同生弟妹并死,仍葬京口。

太宗即位,诏曰“夫纾冤申痛,虽往必追,缘情恻爱,感事弥远。

故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抚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夙表成器,蚤延殊宠,方树美业,克光蕃维。

而凶心肆忌,奄罗横祸,兴言永伤,有兼常怀,宜旍夭秀,以雪沈魂。

可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王如故。

第十二皇女、第二皇子子师,俱婴谬酷,有增酸悼。

皇女可赠县公主,子师复先封为南海王,并加徽谥”又曰“哀枉追远,仁道所弘,兴灭继绝,盛典斯贵。

朕务古思治,恩礼必敷,异族犹敦,况在近戚。

故新除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司徒、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鸾,年虽冲弱,性识早茂,钟慈世祖,冠宠列蕃。

值景和凶虐,横罗酷祸,国胤无主,冤祀莫寄,寻念痛悼,夙轸于怀。

可以建平王景素息延年为嗣”追改子鸾封为始平王,食邑千户,改葬秣陵县龙山。

延年,字德冲,泰始四年薨,时年四岁,谥曰冲王。

明年,复以长沙王纂子延之为始平王,绍子鸾后。

顺帝升明三年薨,国除。

永嘉王子仁,字孝和,孝武帝第九子也。

大明五年,年五岁,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永嘉王,食邑二千户。

仍迁东中郎将、吴郡太守。

六年,又迁丹阳尹。

七年,兼卫尉。

前废帝即位,加征虏将军,领卫尉,丹阳尹如故。

寻出为左将军、南兖州刺史。

景和元年,迁南徐州刺史,将军如故。

泰始元年,又迁中军将军,领太常。

未拜,徙护军将军。

四方平定,以为使持节、都督湘、广、交三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湘州刺史。

太宗遣主书赵扶公宣旨于子仁曰“汝一家门户不建,几覆社稷。

天未亡宋,景命集我。

上流迷愚相扇,四海同恶,若非我修德御天下,三祖基业,一朝坠地,汝辈便应沦于异族之手。

我昔兄弟近二十人,零落相继,存者无几。

唯司徒年长,令德作辅,皇家门户所凭,唯我与司徒二人而已,尚未能厌百姓奸心,余诸王亦未堪赞治。

我惟有太子一人,司徒世子,年又幼弱,桂阳、巴陵并未有继体,正赖汝辈兄弟,相倚为强,庶使天下不敢窥觇王室。

汝辈始十余岁,裁知俯仰,当今诸舍细弱,殆不免人轻陵。

若非我为主,刘氏不办今日。

汝诸兄弟冲眇,为群凶所逼误,遂与百姓还图骨肉,于汝在心,不得无愧。

即日四海就宁,恩化方始,方今处汝湘州。

汝年渐长,足知善恶,当每思刻厉,奉朝廷为心,爵秩自然与年俱进。

我垂犹子之情,著于万物。

汝亦当知好,忆我敕旨”时司徒建安王休仁南讨犹未还,既还,白上,以将来非社稷计,宜并为之所。

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始安王子真,字孝贞,孝武帝第十一子。

大明五年,年五岁,封始安王,食邑二千户。

仍为辅国将军、吴兴太守。

七年,迁使持节、监广交二州始兴、始安、临贺三郡诸军事、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将军如故,不之镇。

迁征虏将军、南彭城太守,领石头戍事。

景和元年,为丹阳尹,将军如故。

寻复为南兖州刺史,将军如故。

泰始二年,迁左将军、丹阳尹。

未拜,赐死,时年十岁。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帝第十三子也。

大明六年,年五岁,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户。

八年,以为度支校尉、秦、南沛二郡太守。

仍为冠军将军、南琅邪、泰山二郡太守。

景和元年,出为湘州刺史,将军如故,未之镇。

至寻阳,值晋安王子勋为逆,留不之镇。

进号抚军将军。

事平,赐死,时年九岁。

齐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帝第十四子也。

大明二年生,三年卒,追加封谥。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帝第十六子也。

大明七年,年五岁,封淮南王,食邑二千户。

时世祖改豫州之南梁郡为淮南国,罢南豫州之淮南郡并宣城。

前废帝即位,二郡并复旧,子孟仍国名度食淮南郡。

景和元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泰始二年,改封安成王,户邑如先。

未拜,赐死,时年八岁。

晋陵孝王子云,字孝举,孝武帝第十九子也。

大明六年,年四岁,封晋陵王,食邑二千户。

未拜,其年薨。

南海哀王子师,字孝友,孝武帝第二十二子也。

大明七年,年四岁,封南海王,食邑二千户。

未拜,景和元年,为前废帝所害,时年六岁。

太宗即位,追谥。

淮阳思王子霄,字孝云,孝武帝第二十三子也。

大明五年生,八年薨,追加封谥。

东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

大明七年生,仍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

继东平冲王休倩。

休倩母颜性理严酷,泰始二年,子嗣所生母景宁园昭容谢上表曰“故东平冲王休倩托荄璇极,岐嶷夙表,降年弗永,遗胤莫传。

孝武皇帝敕妾子臣子嗣出继为后,既承国祀,方奉烝荐,庶覃遐庆,式延于远。

而妾颜训养非恩,抚导乖理,情阙引进,义违负螟。

昔世祖平日,诡申慈爱。

崩背未几,真性便发,犹逼畏崇宪,少欲藏掩。

自兹以后,专纵严酷,实显布宗戚,宣灼宫闱,用伤人伦,爰恻行路。

妾天属冥至,感切实深,伏愿乾渥广临,曲垂照赐,复改命还依本属,则妾母子虽陨之辰,犹生之年”许之。

其年赐死,时年四岁。

武陵王赞,字仲敷,明帝第九子也。

泰始六年生。

其年,诏曰“世祖孝武皇帝虽恃尊堕惠,勋狭政弛,乐饮无餍,事因于宁泰,任威纵费,义缘于务寡。

故以积怨动天,流殃胤嗣,景和肇衅,义嘉成祸,世祖继体,陷宪无遗。

昔皇家中圮,含生惧灭,赖英孝感奋,扫雪冤耻,勋缵坠历,拯兹穷氓。

继绝追远,礼训攸尚,况既帝且兄,而缺斯典。

今以第九子智随奉世祖为子,武陵郡大明之世,事均代邦,可封智随武陵王,食邑五千户。

寻世祖一门女累不少,既无厘总,义须防闲,诸侯虽不得祖称天子,而事有一家之切。

且归宁有所,疹疾相营,得失是任,闺房有禀。

朕应天在位,恩深九族,庶此足申追睦之怀,敷爱之旨” 后废帝元徽四年,出为使持节、督南徐、兖、青、冀五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

顺帝升明元年,迁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

二年,为沈攸之所围,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

攸之平,乃之镇。

其年薨,时年九岁,国除。

史臣曰:晋安诸王,提挈群下,以成其衅乱,遂至九域沸腾,难结天下,而世祖之胤亦歼焉。

强不如弱,义在于此也。

宋书·卷八十一·列传第四十一·刘秀之顾琛顾觊之

〔沈约〕 〔南北朝〕

刘秀之,字道宝,东莞莒人,司徒刘穆之从兄子也,世居京口。

祖爽,尚书都官郎,山阴令。

父仲道,高祖克京城,以补建武参军,与孟昶留守,事定,以为余姚令,卒官。

秀子少孤贫,有志操。

十许岁时,与诸儿戏于前渚,忽有大蛇来,势甚猛,莫不颠沛惊呼,秀之独不动,众并异焉。

东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

兄钦之为朱龄石右军参军,随龄石败没,秀之哀戚,不欢宴者十年。

景平二年,除驸马都尉、奉朝请。

家贫,求为广陵郡丞。

仍除抚军江夏王义恭、平北彭城王义康行参军,出为无锡、阳羡、乌程令,并著能名。

元嘉十六年,迁建康令,除尚书中兵郎,重除建康。

性纤密,善纠摘微隐,政甚有声。

吏部尚书沈演之每称之于太祖。

世祖镇襄阳,以为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

襄阳有六门堰,良田数千顷,堰久决坏,公私废业。

世祖遣秀之修复,雍部由是大丰。

改领广平太守。

二十五年,除督梁、南北秦三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

时汉川饥俭,境内骚然,秀之善于为政,躬自俭约。

先是,汉川悉以绢为货,秀之限令用钱,百姓至今受其利。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遣辅国将军杨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弘宗受秀之节度,震荡汧、陇。

秀之遣建武将军锡千秋二千人向子午谷南口,府司马竺宗之三千人向骆谷南口,威远将军梁寻千人向斜谷南口。

氐贼杨高为寇,秀之讨之,斩高兄弟。

元凶弑逆,秀之闻问,即日起兵,求率众赴襄阳,司空南谯王义宣不许。

事宁,迁使持节、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宁朔将军、益州刺史。

折留俸禄二百八十万,付梁州镇库,此外萧然。

梁、益二州土境丰富,前后刺史,莫不营聚蓄,多者致万金。

所携宾僚,并京邑贫士,出为郡县,皆以苟得自资。

秀之为治整肃,以身率下,远近安悦焉。

南谯王义宣据荆州为逆,遣参军王曜征兵于秀之,秀之即日斩曜戒严。

遣中兵参军韦山松万人袭江陵,出峡。

竺超民遣将席天生逆之,山松一战,即枭其首。

进至江陵,为鲁爽所败,山松见杀。

其年,进号征虏将军,改督为监,持节、刺史如故,以起义功,封康乐县侯,食邑六百户。

明年,迁监郢州诸军事、郢州刺史,将军如故。

未就。

大明元年,征为右卫将军。

明年,迁丹阳尹。

先是,秀之从叔穆之为丹阳,与子弟于厅事上饮宴,秀之亦与焉。

厅事柱有一穿,穆之谓子弟及秀之曰“汝等试以栗遥掷此柱,若能入穿,后必得此郡”穆之诸子并不能中,唯秀之独入焉。

时赊市百姓物,不还钱,市道嗟怨,秀之以为非宜,陈之甚切,虽纳其言,竟不从用。

广陵王诞为逆,秀之入守东城。

其年,迁尚书右仆射。

四年,改定制令,疑民杀长史科,议者谓值赦宜加徙送,秀之以为“律文虽不显民杀官长之旨,若值赦但止徙送,便与悠悠杀人曾无一异。

民敬官长,比之父母,行害之身,虽遇赦,谓宜长付尚方,穷其天命,家口令补兵”从之。

明年,领太子右卫率。

五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反,为土人所诛,遣秀之以本官慰劳,分别善恶。

事毕还都,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上车驾幸新亭,视秀之发引,将征为左仆射,事未行,八年卒,时年六十八。

上甚痛惜之,诏曰“秀之识局明远,才应通畅,诚著蕃朝,绩宣累岳。

往岁逆臣交构,首义万里,及职司端尹,赞戎两宫,嘉谋征誉,实彰朝野。

汉南法繁民嗛,属伫良牧,故暂辍心膂,外弘风规,出未逾期,德庇西服。

详考古烈,旅观终始,淳心忠概,无以尚兹。

方式亮皇猷,入卫根本,奄至薨逝,震恸于朕心。

生荣之典,未穷宠数,哀终之礼,宜尽崇饰。

兼履谦守约,封社弗广,兴言悼往,益增痛恨。

可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校尉如故,并增封邑为千户。

谥为忠成公”秀之野率无风采,而心力坚正。

上以其莅官清洁,家无余财,赐钱二十万,布三百匹。

子景远嗣,官至前军将军。

景远卒,子俊,齐受禅,国除。

秀之弟粹之,晋陵太守。

顾琛,字弘玮,吴郡吴人也。

曾祖和,晋司空。

祖履之,父惔,并为司徒左西掾。

琛谨确不尚浮华,起家州从事,驸马都尉,奉朝请。

少帝景平中,太皇太后崩,除大匠丞。

彭城王义康右军骠骑参军,晋陵令,司徒参军,尚书库部郎,本邑中正。

元嘉七年,太祖遣到彦之经略河南,大败,悉委弃兵甲,武库为之空虚。

后太祖宴会,有荒外归化人在坐,上问琛“库中仗犹有几许”琛诡答“有十万人仗”旧武库仗秘不言多少,上既发问,追悔失言,及琛诡对,上甚喜。

尚书寺门有制,八座以下门生随入者各有差,不得杂以人士。

琛以宗人顾硕头寄尚书张茂度门名,而与硕头同席坐。

明年,坐遣出,免中正。

凡尚书官,大罪则免,小罪则遣出。

遣出者,百日无代人,听还本职。

琛仍为彭城王义康所请,补司徒录事参军,山阴令,复为司徒录事,迁少府。

十五年,出为义兴太守。

初,义康请琛入府,欲委以腹心,琛不能承事刘湛,故寻见斥外。

十九年,徙东阳太守,欲使琛防守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固辞忤旨,废黜还家积年。

二十七年,索虏南至瓜步,权假琛建威将军。

寻除东海王祎冠军司马,行会稽郡事。

随王诞代祎,复为诞安东司马。

元凶弑立,分会稽五郡置会州,以诞为刺史,即以琛为会稽太守,加五品将军,置将佐。

诞起义,加冠军将军。

事平,迁吴兴太守。

孝建元年,征为五兵尚书。

未拜,复为宁朔将军、吴郡太守。

以起义功,封永新县五等侯。

大明元年,吴县令张闿坐居母丧无礼,下廷尉。

钱唐令沈文秀判劾违谬,应坐被弹。

琛宣言于众“闿被劾之始,屡相申明”又云“当启文秀留县”世祖闻之大怒,谓琛卖恶归上,免官。

琛母老,仍停家。

琛及前西阳太守张牧,并司空竟陵王诞故佐,诞待琛等素厚。

三年,诞据广陵反,遣客陆延稔赍书板琛为征南将军,牧为安东将军,琛子前尚书郎宝素为谘议参军,宝素弟前司空参军宝先为从事中郎,牧兄前吴郡丞济为冠军将军,从弟前司空主簿晏为谘议参军。

时世祖以琛素结事诞,或有异志,遣使就吴郡太守王昙生诛琛父子。

会延稔先至,琛等即执斩之,遣二子送延稔首启世祖曰“刘诞猖狂,遂构衅逆,凡在含齿,莫不骇惋,臣等预荷国恩,特百常愤。

忽以今月二十四日中获贼诞疏,欲见邀诱。

臣即共执录伪使,并得诞与抚军长史沈怀文、扬州别驾孔道存、抚军中兵参军孔璪、前司兵参军孔桓之、前司空主簿张晏书,具列本郡太守王昙生。

臣即日便应星驰归骨辇毂,臣母年老,身在侍养,辄遣息宝素、宝先束骸诣阙”世祖所遣诛琛使其日亦至,仅而获免。

上嘉之,召琛出,以为西阳王子尚抚军司马,牧为抚军中兵参军。

琛母孔氏,时年百余岁。

晋安帝隆安初,琅邪王廞于吴中为乱,以女为贞烈将军,悉以女人为官属,以孔氏为司马。

及孙恩乱后,东土饥荒,人相食,孔氏散家粮以赈邑里,得活者甚众,生子皆以孔为名焉。

琛仍为吴兴太守。

明年,坐郡民多剪钱及盗铸,免官。

六年,起为大司农,都官尚书,新安王子鸾北中郎司马、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随府转抚军司马,太守如故。

前废帝即位,复为吴郡太守。

太宗泰始初,与四方同反,兵败,奉母奔会稽。

台军既至,归降。

宝素与琛相失,自杀。

琛寻丁母忧,服阕,起为员外常侍、中散大夫。

后废帝元徽三年,卒,时年八十六。

宝先大明中为尚书水部郎。

先是,琛为左丞荀万秋所劾,及宝先为郎,万秋犹在职,自陈不拜。

世祖诏曰“敕违纠慢,宪司之职,若理有不公,自当更有厘正。

而自顷刻无轻重,辄致私绝。

此风难长,主者严为其科。

宝先盖依附世准,不足问” 先是,宋世江东贵达者,会稽孔季恭,季恭子灵符,吴兴丘渊之及琛,吴音不变。

渊之字思玄,吴兴乌程人也。

太祖从高祖北伐,留彭城,为冠军将军、徐州刺史,渊之为长史。

太祖即位,以旧恩历显官,侍中,都官尚书,吴郡太守。

卒于太常,追赠光禄大夫。

顾觊之,字伟仁,吴郡吴人也。

高祖谦,字公让,晋平原内史陆机姊夫。

祖崇,大司农。

父黄老,司徒左西掾。

觊之初为郡主簿。

谢晦为荆州,以为南蛮功曹,仍为晦卫军参军。

晦爱其雅素,深相知待。

王弘辟为扬州主簿,仍为弘卫军参军,盐官令,衡阳王义季右军主簿,尚书都官郎,护军司马。

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秉权,殷、刘之隙已著,觊之不欲与殷景仁久接事,乃辞脚疾自免归。

在家每夜常于床上行脚,家人窃异之,而莫晓其意。

后义康徙废,朝廷多以异同受祸。

复为东迁、山阴令。

山阴民户三万,海内剧邑,前后官长,昼夜不得休,事犹不举。

觊之理繁以约,县用无事,昼日垂帘,门阶闲寂。

自宋世为山阴,务简而绩修,莫能尚也。

还为扬州治中从事史,广陵王诞、庐陵王绍北中郎左司马,扬州别驾从事史,尚书吏部郎。

尝于太祖坐论江左人物,言及顾荣,袁淑谓觊之曰“卿南人怯懦,岂办作贼”觊之正色曰“卿乃复以忠义笑人”淑有愧色。

元凶弑立,朝士无不移任,唯觊之不徙官。

世祖即位,迁御史中丞。

孝建元年,出为义阳王昶东中郎长史、宁朔将军、行会稽郡事。

寻征为右卫将军,领本邑中正。

明年,出为湘州刺史,善于莅民,治甚有绩。

大明元年,征守度支尚书,领本州中正。

二年,转吏部尚书。

四年,致仕,不许。

时沛郡相县唐赐往比村朱起母彭家饮酒还,因得病,吐蛊虫十余枚。

临死语妻张,死后刳腹出病。

后张手自破视,五藏悉糜碎。

郡县以张忍行刳剖,赐子副又不禁驻,事起赦前,法不能决。

律伤死人,四岁刑。

妻伤夫,五岁刑。

子不孝父母,弃市,并非科例。

三公郎刘勰议“赐妻痛往遵言,儿识谢及理,考事原心,非存忍害,谓宜哀矜”觊之议曰“法移路尸,犹为不道,况在妻子,而忍行凡人所不行。

不宜曲通小情,当以大理为断,谓副为不孝,张同不道”诏如觊之议。

加左军将军,出为吴郡太守。

八年,复为吏部尚书,加给事中,未拜,欲以为会稽,不果。

还为吴郡太守。

幸臣戴法兴权倾人主,而觊之未尝降意。

左光禄大夫蔡兴宗与觊之善,嫌其风节过峻。

觊之曰“辛毗有云: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及世祖晏驾,法兴遂以觊之为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太宗泰始初,四方同反,觊之家寻阳,寻阳王子房加以位号,觊之不受,曰“礼年六十不服戎,以其筋力衰谢,非复军旅之日,况年将八十,残生无几,守尽家门,不敢闻命”孔觊等不能夺。

时普天叛逆,莫或自免,唯觊之心迹清全,独无所与。

太宗甚嘉之,东土既平,以为左将军、吴郡太守,加散骑常侍。

泰始二年,复为湘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

三年卒,时年七十六。

追赠镇军将军,常侍、刺史如故。

谥曰简子。

觊之家门雍睦,为州乡所重。

五子:约、缉、绰、缜、绲。

绰私财甚丰,乡里士庶多负其责,觊之每禁之,不能止。

及后为吴郡,诱绰曰“我常不许汝出责,定思贫薄亦不可居。

民间与汝交关有几许不尽,及我在郡,为汝督之。

将来岂可得。

凡诸券书皆何在”绰大喜,悉出诸文券一大厨与觊之,觊之悉焚烧,宣语远近“负三郎责,皆不须还,凡券书悉烧之矣”绰懊叹弥日。

觊之常谓秉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而暗者不达,妄求侥幸,徒亏雅道,无关得丧。

乃以其意命弟子愿著《定命论》,其辞曰: 仲尼云“道之将行,命也。

道之将废,命也”丘明又称“天之所支不可坏,天之所坏不可支”卜商亦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孟轲则以不遇鲁侯为辞。

斯则运命奇偶,生数离合,有自来矣。

马迁、刘向、扬雄、班固之徒,著书立言,咸以为首,世之论者,多有不同。

尝试申之曰: 夫生之资气,清浊异原。

命之禀数,盈虚乖致。

是以心貌诡贸,性运舛殊,故有邪正昏明之差,修夭荣枯之序,皆理定于万古之前,事征于千代之外,冲神寂鉴,一以贯之。

至乃卜相末技,巫史贱术,犹能豫题兴亡,逆表成败。

祸福指期,识照不能徙。

吉凶素著,威卫不能防。

若夏氓宅生于帝宫,岂蠲残伤之祟。

汉臣衍货于天府,宁免喂毙之魂。

且又善恶之理虽详,而祸福之验常昧。

逆顺之体诚分,而吉凶之效常隐。

智络天地,犹罹沈牖之灾。

明照日月,必婴深匡之难。

增信积德,离患于长饥。

席义枕仁,徼祸于促算。

何则。

理运苟其必至,圣明其犹病诸。

况乃蕞迹流惑之徒,投心颛蒙之域,而欲役虑以揣利害,策情以算穷通,其为重伤,岂不惑甚。

是以通人君子,闲泰其神,冲缓其度,不矫俗以延声,不依世以期荣。

审乎无假,自求多福,荣辱修夭,夫何为哉。

问曰:夫《书》称惠迪贻吉,《易》载履信逢祐,前哲余议,亦以将迎有会,沦塞无兆,宣摄有方,夭阏无命。

善游销魂于深梁,工骑烬生于旷野,明珠招骇于暗至,蟠木取悦于先容。

是以罕、乐以阳施长世。

景、惠以阴德遐纪。

彭、窦以缮卫延命。

盈、忌以荒湎促龄。

陈、张称台鼎之崇。

严、辛衍宰司之盛。

若乃游恶蹈凶,处逆践祸,宣昭史策,易以研正。

至如神仙所序,天竺所书,事虽难征,理未易诘,留滞倾光,思闻通裁。

对曰:子可谓扶绳而辨,循刻而议。

若乃宣摄有方,岂非吉运所属。

将迎有会,实亦凶数自挻。

若夫阳施阴德,长世遐年,揆厥所原,孰往非命。

研复来旨,仇校往说,起予惟商,未识所异。

资生禀运,参差万殊,逆顺吉凶,理数不一。

原夫餐椒非养生之术,咀剑岂卫性之经。

命之所延,人肉其骨,而含嚼膏粱,时或婴患。

深涧乖徼宠之津,空谷绝探荣之辙,运之所集,物稊其枯,而俯仰竿牍,终然离沮。

尔乃趶、跖横行。

曾、原窘步。

汤、周延世,诩、邑绝绪。

吉凶征应,纠纆若兹。

毕万保躯,宓贱丧领,梁野之言,岂不或妄。

谷南、鲁北,甘此促生。

彭翁、窦叟,将以何术。

晋平、赵敬,淫放已该。

汉主、魏相,奚独伤夭。

同异若斯,是非孰正。

至如雷滨凝分,挫志远图。

棘津阴拱,振功高世。

樊生冲矫,镌旌善之文,华子高抗,铭惩非之策,皆士衡所云“同川而异归”者也。

殊涂均致,实繁有征。

即理易推,在言可略。

昔两都全盛,六合殷昌,雾集贵宠之闾,云动权豪之术,钧贸贻谈,岂唯陈、张而已。

观夫二子,才未越众,而此以藉荣挥价,彼独摈景沦声,通否之运,断可知矣。

严、辛不安时任命,而委罪亮直,亦地脉之徒欤。

若神仙所序,显明修习,齐强燕平,厥验未著,李覃董芬,其效安在。

乔、松之侣,云飞天居,夷、列之徒,风行水息,良由理数悬挺,实乃钟兹景命。

天竺遗文,星华方策,因造前定,果报指期,贫豪莫差,修夭无爽,有允琐辞,无愆鄙说,统而言之,孰往非命。

冥期前定,各从所归,善恶无所矫其趋,愚智焉能殊其理。

若乃得议其工,失嗤其拙,操之则栗,舍之则悲,斯固染情于近累,岂不贻诮于通识。

问曰:清论光心,英辩溢目,求诸鄙怀,良有未尽。

若动止皆运,险易自天,理定前期,靡非暗至。

玉门犁丘,睿识弗免。

岂非圣愚齐致,仁虐同功。

昏明之用,将何施而可。

对曰:夫圣人怀虚以涵育,凝明以洞照。

惟虚也,故无往而不通。

惟明也,故无来而不烛。

涸海流金,弗染温凉之岨。

严兵猛兕,无累爪刃之灾。

忘生而生愈全,遗神而神弥畅。

若玉门犁丘,盖同迹于人,故同人有患,然而均心于天,亦均天无害。

大贤则体备形器,虑尽藏假,静默以居否,深拱以违礥,皆数在清全,故钟兹妙识。

是以禀仲尼之道,不在奔车之上。

资伯夷之运,不处覆舟之下。

若乃越难趋险,逡巡弗获,履危践机,黾勉从事,愚之所司,圣亦何为。

及中下之流,驰心妄动,是非舛干,倚伏移贸,故北宫意逆而功顺,东门心晦而迹明。

宣应遗筮而逢吉,张松协数而遘祸。

且智防有纪,患累无方。

尔乃猘狗逐而华子奔,腐鼠遗而虞氏灭。

匣猿逸而林木残,椟珠亡而池水竭。

凡厥条流,曲难详备,摇形役思,其效安征。

岂若澡雪灵府,洗练神宅,据道为心,依德为虑,使迹穷则义斯畅,身泰则理兼通,岂不美哉。

何必遗此而取彼。

问曰:夫建极开化,树声贻则,典防之兴,由来尚矣。

必乃幽符悬兆,冥数指期,善恶前征,是非素定,名教之道,不亦几乎息哉。

对曰:天生蒸民,树之物则,教义所禀,岂非冥数。

何则。

形气之具,必有待而存。

颛蒙之伦,岂无因而立。

必假纤纨以安生,藉梁豢以延祀,资信礼以缮性,秉廉义以劾情。

圣人聪明深懿,履道测化,通体天地,同情日月,仰观俯察,抚运裁风。

于是乎昭日星之纪,正霜雨之度,张云霞之明,衍风露之渥,浮舟翼滞,腾驾振幽。

又乃甄理三才,辨综五德,弘铺七体之端,宣昭八经之绪。

是以时雍在运,群方自通,抱德炀和,全真保性。

故信食相资,代为唇齿。

富教相假,递成辅车。

今弛弃纤纨,损绝梁豢,必云徼生委命,岂不已晓其迷。

至乎湮斥廉义,屏黜信礼,责以祈存推数,遂乃未辨其惑。

连类若斯,乖妄滋甚。

然则教义之道,生运所资,宠辱荣枯,常由此作。

斯固命中之一物,非所以为难也。

问曰:循复前旨,既以理命县兆,生数冥期。

研覆后文,又云依杖名教,帅循训范。

若藉数任天,则放情荡思。

拘训驯范,则防虑检丧。

函矢殊用,矛戈异适,双美之谈,岂能两遂。

对曰:夫性运乖舛,心貌诡殊,请布末怀,略言其要。

若乃吉命所钟,纵情蹈道,训性而顺,因心则灵。

凶数所挻,率由践逆,闻言不信,长恶无悛。

此愚智不移,声训所遗者也。

其有见善如不及,从谏如顺流,是则命待教全,运须化立。

譬以良医之室,病者所存,至如澄神清魂,平心实气,无妄之疴,勿药有喜,所谓纵情蹈道,无假隐括。

若膏肓之疾,长桑不治,体府之病,阳庆弗理,此则率由践逆,自绝调御。

至乃赵储之命宜永,须扁鹊而后全,齐后之数必延,待文挚而后济。

亦犹运钟循奖,彝范所兴,善恶无主,唯运所集而异。

膏粱方丈,沈疾弗顾。

瑶碧盈尺,阽危弗存。

夫静躁之容,造次必于是。

曲直之性,颠沛不可移。

是以夷、惠均圣而异方。

遵、竦齐通而殊事。

虽复钳桎羿、帟,思服巢、许之情。

捶勒曾、史,言膺趶、跖之虑。

不然之事,断可知也。

必幽符钻仰,冥数修习,虽存陵惰,其可得乎。

故运属波流,势无防虑,命徼山立,理无放情。

用殊函矢,双美奚踬。

谈异矛戈,两济何伤。

问曰:夫君臣恩深,师资义固,所以沾荣涂施,提饰荷声。

故刳心流肠,捐生以亢节。

火妻灰子,霾名以偿义。

若幽期天兆,则明扬可遗。

冥数自宾,则感效宜绝。

岂其然乎。

对曰:论之所明,原本以为理,难之所疑,即末以为用。

盖阴闭之巧不传,萌渐之调长绝。

故知妄言赏理,古人所难。

吾所谓命,固以绵络古今,弥贯终始,爰及君臣父子,师友夫妻,皆天数冥合,神运玄至。

逮乎睽爱离会,既命之所甄,昏爽顺戾,亦运之所渐。

尔乃松柳异质,荠荼殊性,故疾风知劲草,严霜识贞木,何异忠孝之质,资行夙昭。

至于刻志酧生,题诚复施,殉节投命,驯义忘己。

亦由石虽可毁,坚不可销,丹虽可磨,赤不可灭。

因斯而言,君臣师资,既幽期自宾,心力感效,亦冥数天兆。

夫独何怪哉。

愿字子恭,父渊之,散骑侍郎。

愿好学,有文辞于世。

大明中,举秀才,对策称旨,擢为著作佐郎,太子舍人。

早卒。

史臣曰:孝建启基,西楚放命,难连淮、济,势盛江服。

朱修之著节汉南,刘秀之推锋万里,并诚载艰一,忠惟帝念。

而逾岘之锋,战有独克,出硖之师,舟无只反。

虽霜霰并时,而计功则异也。

及定终之命,等数相悬,盖由义结蕃朝,故恩有厚薄。

虽故旧不遗,闻之前训,隆名爽实,亦无取焉。

宋书·卷八十二·列传第四十二·周朗沈怀文

〔沈约〕 〔南北朝〕

周朗,字义利,汝南安城人也。

祖文,黄门侍郎。

父淳,宋初贵达,官至侍中,太常。

兄峤,尚高祖第四女宣城德公主。

二女适建平王宏、庐江王祎。

以贵戚显官,元嘉末,为吴兴太守。

贼劭弑立,随王诞举义于会稽,劭加峤冠军将军,诞檄又至。

峤素惧怯,回惑不知所从,为府司马丘珍孙所杀。

朝廷明其本心,国婚如故。

朗少而爱奇,雅有风气,与峤志趋不同,峤甚疾之。

初为南平王铄冠军行参军,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坐请急不待对,除名。

又为江夏王义恭太尉参军。

元嘉二十七年春,朝议当遣义恭出镇彭城,为北讨大统。

朗闻之解职。

及义恭出镇,府主簿羊希从行,与朗书戏之,劝令献奇进策。

朗报书曰: 羊生足下:岂当适使人进哉,何卿才之更茂也。

宅生结意,可复佳耳,属华比彩,何更工邪。

视己反覆,慰亦无已。

观诸纸上,方审卿复逢知己。

动以何术,而能每降恩明,岂不为足下欣邪,然更忧不知卿死所处耳。

夫匈奴之不诛有日,皇居之亡辱旧矣。

天下孰不愤心悲肠,以忿胡人之患,靡衣偷食,以望国家之师。

自智士钳口,雄人蓄气,不得议图边之事者,良淹岁纪。

今天子以炎、轩之德,冢辅以姬、吕之贤,故赫然发怒,将以匈奴衅旗,恻然动仁,欲使余氓被惠。

及取士之令朝发,宰士暮登英豪。

调兵之诏夕行,主公旦升雄俊。

延贤人者,固非一日,况复加此焉。

夫天下之士,砥行磨名,欲不辱其志气。

选奇蓄异,将进善于所天。

非但有建国之谋不及,安民之论不与,至反以孝洁生议于乡曲,忠烈起谤于君寀。

身不絓王臣之箓,名不厕通人之班。

颠倒国门,湮销丘里者,自数十年以往,岂一人哉。

若吾身无他伎,而出值明君,变官望主,岁增恩价,竟不能柔心饰带,取重左右。

校于向士,则荣已多。

料于今职,则笑亦广。

而足下方复广吾以驰志之时,求予以安边之术,何足下不知言也。

若以贤未登,则今之登贤如此。

以才应进,则吾之非才若是。

岂可欲以殒海之鬐,望鼓鳃于竖鳞之肆。

坠风之羽,觊振翮于轩毳之间。

其不能俱陪渌水,并负青天,可无待于明见。

若乃阙奇谋深智之术,无悦主狎俗之能,亦不可复稍为卿说。

但观以上国再毁之臣,望府一逐之吏,当复是天下才否,此皆足下所亲知。

吾虽疲冗,亦尝听君子之余论,岂敢忘之。

凡士之置身有三耳:一则云户岫寝,栾危桂荣,秣芝浮霜,剪松沈雪,怜肌蓄髓,宝气爱魂,非但土石侯卿,腐鸩梁锦,实乃伫意天后,睨目羽人。

次则刳心扫智,剖命驱生,横议于云台之下,切辞于宣室之上,衍王德而批民患,进贞白而鸩奸猾,委玉入而齐声礼,揭金出而烹勍寇,使车轨一风,甸道共德,令功日济而己无迹,道日富而君难名,致诸侯敛手,天子改观。

其末则餍台而出,望旃而入,结冤两宫之下,鼓袖六王之间,俯眉胁肩,言天下之道德,瞋目扼腕,陈从横于四海,理有泰则止而进,调觉迕则反而还,闲居违官,交造顿罢,捐慕遗忧,夷毁销誉,呼吸以补其气,缮嚼以辅其生。

凡此三者,皆志士仁人之所行,非吾之所能也。

若吾幸病不及死,役不至身,蓬藜既满,方杜长者之辙。

谷稼是谘,自绝世豪之顾。

尘生床帷,苔积阶月,又檐中山木,时华月深,池上海草,岁荣日蔓。

且室间轩左,幸有陈书十箧,席隅奥右,颇得宿酒数壶。

按弦拭徽,雠方校石,时复陈局露初,奠爵星晚,欢然不觉是羲、轩后也。

近春田三顷,秋园五畦,若此无灾,山装可具。

候振饮之罢,俟封勒之毕,当敬观邠、酆,萧寻伊、鄗,傍眺燕、陇,邪履辽、卫,覛我周之轸迹,吊他贤之忧天。

当其少涉,未休此欲,但理实诡固,物好交加,或征势而笑其言,或观谋而害其意。

夫杨朱以此,犹见嗤于梁人,况才减杨子之器,物甚魏君之意者哉。

若如汉宗之言李广,此固许天下之有才,又知天下之时非也。

岂若党巷闾里之间,忌见贞士之遭遇,便谓是臧获庸人之徒耳。

士固愿呈心于其主,露奇于所归。

卿相,末事也。

若广者,何用侯为。

至乃复有致谒于为乱之日,被讪于害正之徒,心奇而无由露,事直而变为枉,岂不痛哉。

岂不痛哉。

若足下可谓冠负日月,籍践渊海,心支身首,无不通照。

今复出入燕、河,交关姬、卫,整笏振豪,已议于帷筵之上,提鞭鸣剑,复呵于军场之间,身超每深恩之所集,心动必明主之所亮。

可不直议正身,辅人君之过误。

明目张胆,谋军家之得失,操志勇之将,荐俊正之士,此乃足下之所以报也。

不尔,便擐甲修戈,徘徊左右,卫君王之身,当马首之镝,关必固之垒,交死进之战,使身分而主豫,寇灭而兵全,此亦报之次也。

如是,则系匈奴于北阙无日矣。

亡但默默,窥宠而坐。

谓子有心,敢书薄意。

朗之辞意倜傥,类皆如此。

复起为通直郎。

世祖即位,除建平王宏中军录事参军。

时普责百官谠言,朗上书曰: 昔仲尼有言“治天下若寘诸掌”岂徒言哉。

方策之政,息举在人,盖当世之君不为之耳。

况乃运钟浇暮,世膺乱余,重以宫庙遭不更之酷,江服被未有之痛,千里连死,万井共泣。

而秦、汉余敝,尚行于今,魏、晋遗谬,犹布于民,是而望国安于今,化崇于古,却行及前之言,积薪待然之譬,臣不知所以方。

然陛下既基之以孝,又申之以仁,民所疾苦,敢不略荐。

凡治者何哉。

为教而已。

今教衰已久,民不知则,又随以刑逐之,岂为政之道欤。

欲为教者,宜二十五家选一长,百家置一师,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学经。

十八至二十,尽使修武。

训以书记图律,忠孝仁义之礼,廉让勤恭之则。

授以兵经战略,军部舟骑之容,挽强击刺之法。

官长皆月至学所,以课其能。

习经者五年有立,则言之司徒。

用武者三年善艺,亦升之司马。

若七年而经不明,五年而勇不达,则更求其言政置谋,迹其心术行履,复不足取者,虽公卿子孙,长归农亩,终身不得为吏。

其国学则宜详考占数,部定子史,令书不烦行,习无糜力。

凡学,虽凶荒不宜废也。

农桑者,实民之命,为国之本,有一不足,则礼节不兴。

若重之,宜罢金钱,以谷帛为赏罚。

然愚民不达其权,议者好增其异。

凡自淮以北,万匹为市。

从江以南,千斛为货,亦不患其难也。

今且听市至千钱以还者用钱,余皆用绢布及米,其不中度者坐之。

如此,则垦田自广,民资必繁,盗铸者罢,人死必息。

又田非疁水,皆播麦菽,地堪滋养,悉艺纻麻,荫巷缘藩,必树桑柘,列庭接宇,唯植竹栗。

若此令既行,而善其事者,庶民则叙之以爵,有司亦从而加赏。

若田在草间,木物不植,则挞之而伐其余树,在所以次坐之。

又取税之法,宜计人为输,不应以赀。

云何使富者不尽,贫者不蠲。

乃令桑长一尺,围以为价,田进一亩,度以为钱,屋不得瓦,皆责赀实。

民以此,树不敢种,土畏妄垦,栋焚榱露,不敢加泥。

岂有剥善害民,禁衣恶食,若此苦者。

方今若重斯农,则宜务削兹法。

凡为国,不患威之不立,患恩之不下。

不患土之不广,患民之不育。

自华、夷争杀,戎、夏竞威,破国则积尸竟邑,屠将则覆军满野,海内遗生,盖不余半。

重以急政严刑,天灾岁疫,贫者但供吏,死者弗望霾,鳏居有不愿娶,生子每不敢举。

又戍淹徭久,妻老嗣绝,及淫奔所孕,皆复不收。

是杀人之日有数途,生人之岁无一理,不知复百年间,将尽以草木为世邪。

此最是惊心悲魂恸哭太息者。

法虽有禁杀子之科,设蚤娶之令,然触刑罪,忍悼痛而为之,岂不有酷甚处邪。

今宜家宽其役,户减其税。

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

特雉可以娉妻妾,大布可以事舅姑,若待足而行,则有司加纠。

凡宫中女隶,必择不复字者。

庶家内役,皆令各有所配。

要使天下不得有终独之生,无子之老。

所谓十年存育,十年教训,如此,则二十年间,长户胜兵,必数倍矣。

又亡者乱郊,馑人盈甸,皆是不为其存计,而任之迁流,故饥寒一至,慈母不能保其子,欲其不为寇盗,岂可得邪。

既御之使然,复止之以杀,彼于有司,何酷至是。

且草树既死,皮叶皆枯,是其粱肉尽矣。

冰霜已厚,苫盖难资,是其衣裘败矣。

比至阳春,生其余几。

今自江以南,在所皆穰,有食之处,须官兴役,宜募远近能食五十口一年者,赏爵一级。

不过千家,故近食十万口矣。

使其受食者,悉令就佃淮南,多其长帅,给其粮种。

凡公私游手,岁发佐农,令堤湖尽修,原陆并起。

仍量家立社,计地设闾,检其出入,督其游惰。

须待大熟,可移之复旧。

淮以北悉使南过江,东旅客尽令西归。

故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函、渭灵区,阒为荒窟,伊、洛神基,蔚成茂草,岂可不怀欤。

历下、泗间,何足独恋。

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

若谓民之既徙,狄必就之,若其来从,我之愿也。

胡若能来,必非其种,不过山东杂汉,则是国家由来所欲覆育。

既华得坐实,戎空自远,其为来,利固善也。

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亦行见淮北必非境服有矣,不亦重辱丧哉。

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

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趶足而待也。

设使胡灭,则中州必有兴者,决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归国家矣。

诚如此,则徐、齐终逼,亦不可守。

且夫战守之法,当恃人之不敢攻。

顷年兵之所以败,皆反此也。

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

汉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马多也。

胡之后服汉者,亦以马少也。

既兵不可去,车骑应蓄。

今宜募天下使养马一匹者,蠲一人役。

三匹者,除一人为吏。

自此以进,阶赏有差,边亭徼驿,一无发动。

又将者,将求其死也。

自能执干戈,幸而不亡,筋力尽于戎役,其于望上者,固已深矣。

重有澄风扫雾之勤,驱波涤尘之力,此所自矜,尤复为甚。

近所功赏,人知其浓,然似颇谬虚实,怨怒实众。

垂臂而反唇者,往往为部,耦语而呼望者,处处成群。

凡武人意气,特易崩沮,设一旦有变,则向之怨者皆为敌也。

今宜国财与之共竭,府粟与之同罄,去者应遣,浓加宠爵,发所在禄之,将秩未充,余费宜阙,他事负辇,长不应与,唯可教以搜狩之礼,习以钲鼓之节。

若假勇以进,务黜其身。

老至而罢,赏延于嗣。

又缘淮城垒,皆宜兴复,使烽鼓相达,兵食相连。

若边民请师,皆宜莫许。

远夷贡至,止于报答,语以国家之未暇,示以何事而非君。

须内教既立,徐料寇形,办骑卒四十万,而国中不扰,取谷支二十岁,而远邑不惊,然后越淮穷河,跨陇出漠,亦何适而不可。

又教之不敦,一至于是。

今士大夫以下,父母在而兄弟异计,十家而七矣。

庶人父子殊产,亦八家而五矣。

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又嫉谤谗害,其间不可称数。

宜明其禁,以革其风,先有善于家者,即务其赏。

自今不改,则没其财。

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以其哀并衷出,故制同外兴。

日久均痛,故愈迟齐典。

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

云何使衰苴之容尽,鸣号之音息。

夫佩玉启旒,深情弗忍,冕珠视朝,不亦甚乎。

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

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何乃厚于恶,薄于善欤。

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

且朝享临御,当近自身始,妃主典制,宜渐加矫正。

凡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

或帝有集皂之陋,后有帛布之鄙,亦无取焉。

且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为椟带宝,笥着衣,空散国家之财,徒奔天下之货。

而主以此惰礼,妃以此傲家,是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

逮至婢竖,皆无定科,一婢之身,重婢以使,一竖之家,列竖以役。

瓦金皮绣,浆酒藿肉者,故不可称纪。

至有列軿以游遨,饰兵以驱叱,不亦重甚哉。

若禁行赐薄,不容致此。

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

如此,则迁也,非罢也。

凡天下得治者以实,而治天下者常虚,民之耳目,既不可诳,治之盈耗,立亦随之。

故凡厥庶民,制度日侈,商贩之室,饰等王侯,佣卖之身,制均妃后。

凡一袖之大,足断为两,一裾之长,可分为二。

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

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

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

侈丽之原,实先宫阃。

又妃主所赐,不限高卑,自今以去,宜为节目。

金魄翟玉,锦绣縠罗,奇色异章,小民既不得服,在上亦不得赐。

若工人复造奇伎淫器,则皆焚之,而重其罪。

又置官者,将以燮天平气,赞地成功,防奸御难,治烦理剧,使官称事立,人称官置,无空树散位,繁进冗人。

今高卑贸实,大小反称,名之不定,是谓官邪。

而世废姬公之制,俗传秦人之法,恶明君之典,好暗主之事,其憎圣爱愚,何其甚矣。

今则宜先省事,从而并官,置位以周典为式,变名以适时为用,秦、汉末制,何足取也。

当使德厚者位尊,位尊者禄重。

能薄者官贱,官贱者秩轻。

缨冕绂佩,称官以服。

车骑容卫,当职以施。

又寄土州郡,宜通废罢,旧地民户,应更置立。

岂吴邦而有徐邑,扬境而宅兖民,上淆辰纪,下乱畿甸。

其地如朱方者,不宜置州,土如江都者,应更建邑。

又民少者易理,君近者易归,凡吏皆宜每详其能,每厚其秩,为县不得复用恩家之贫,为郡不得复选势族之老。

又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须合冠而启封,能政而议爵。

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

但宜详置宾友,选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

又世有先后,业有难易,明帝能令其儿不匹光武之子,马贵人能使其家不比阴后之族。

盛矣哉,此于后世不可忘也。

至当舆抑碎首之忿,陛殿延辟戟之威,此亦复不可忘也。

内外之政,实不可杂。

若妃主为人请官者,其人宜终身不得为官。

若请罪者,亦终身不得赦罪。

凡天下所须者才,而才诚难知也。

有深居而言寡,则蕴学而无由知。

有卑处而事隔,则怀奇而无由进。

或复见忌于亲故,或亦遭谗于贵党,其欲致车右而动御席,语天下而辩治乱,焉可得哉。

漫言举贤,则斯人固未得矣。

宜使世之所称通经达史、辨词精数、吏能将谋、偏术小道者,使猎缨危膝,博求其用。

制内外官与官之远近及仕之类,令各以所能而造其室,降情以诱之,卑身以安之。

然后察其擢唇吻,树颊胲,动精神,发意气,语之所至,意之所执,不过数四间,不亦尽可知哉。

若忠孝廉清之比,强正惇柔之伦,难以检格立,不可须臾定。

宜使乡部求其行,守宰察其能,竟皆见之于选贵,呈之于相主,然后处其职宜,定其位用。

如此,故应愚鄙尽捐,贤明悉举矣。

又俗好以毁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毁。

以誉进人,不知测其所以致誉。

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

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

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

又既谓之才,则不宜以阶级限,不应以年齿齐。

凡贵者好疑人少,不知其少于人矣。

老者亦轻人少,不知其不及少矣。

自释氏流教,其来有源,渊检精测,固非深矣。

舒引容润,既亦广矣。

然习慧者日替其修,束诫者月繁其过,遂至糜散锦帛,侈饰车从。

复假精医术,托杂卜数,延妹满室,置酒浃堂,寄夫托妻者不无,杀子乞儿者继有。

而犹倚灵假像,背亲傲君,欺费疾老,震损宫邑,是乃外刑之所不容戮,内教之所不悔罪,而横天地之间,莫不纠察。

人不得然,岂其鬼欤。

今宜申严佛律,裨重国令,其疵恶显著者,悉皆罢遣,余则随其艺行,各为之条,使禅义经诵,人能其一,食不过蔬,衣不出布。

若应更度者,则令先习义行,本其神心,必能草腐人天,竦精以往者,虽侯王家子,亦不宜拘。

凡鬼道惑众,妖巫破俗,触木而言怪者不可数,寓采而称神者非可算。

其原本是乱男女,合饮食,因之而以祈祝,从之而以报请,是乱不诛,为害未息。

凡一苑始立,一神初兴,淫风辄以之而甚。

今修堤以北,置园百里,峻山以右,居灵十房,糜财败俗,其可称限。

又针药之术,世寡复修,诊脉之伎,人鲜能达。

民因是益征于鬼,遂弃于医,重令耗惑不反,死夭复半。

今太医宜男女习教,在所应遣吏受业。

如此,故当愈于媚神之愚,征正腠理之敝矣。

凡无世不有言事,未时不有令下,然而升平不至,昏危是继,何哉。

盖设令之本非实也。

又病言不出于谋臣,事不便于贵党,轻者抵訾呵骇,重者死压穷摈,故西京有方调之诛,东郡有党锢之戮。

陛下若欲申常令,循末典,则群臣在焉。

若欲改旧章,兴王道,则微臣存矣。

敢昧死以陈,唯陛下察之。

书奏,忤旨,自解去职。

又除太子中舍人,出为庐陵内史。

郡后荒芜,频有野兽,母薛氏欲见猎,朗乃合围纵火,令母观之。

火逸烧郡廨,朗悉以秩米起屋,偿所烧之限,称疾去官,遂为州司所纠。

还都谢世祖曰“州司举臣愆失,多有不允。

臣在郡,虎三食人,虫鼠犯稼,以此二事上负陛下”上变色曰“州司不允,或可有之。

虫虎之灾,宁关卿小物”朗寻丁母艰,有孝性,每哭必恸,其余颇不依居丧常节。

大明四年,上使有司奏其居丧无礼,请加收治。

诏曰“朗悖礼利口,宜令剪戮,微物不足乱典刑,特锁付边郡”于是传送宁州,于道杀之,时年三十六。

子仁昭,顺帝升明末,为南海太守。

沈怀文,字思明,吴兴武康人也。

祖寂,晋光禄勋。

父宣,新安太守。

怀文少好玄理,善为文章,尝为楚昭王二妃诗,见称于世。

初州辟从事,转西曹,江夏王义恭司空行参军,随府转司徒参军事,东阁祭酒。

丁父忧,新安郡送故丰厚,奉终礼毕,余悉班之亲戚,一无所留。

太祖闻而嘉之,赐奴婢六人。

服阕,除尚书殿中郎。

隐士雷次宗被征居钟山,后南还庐岳,何尚之设祖道,文义之士毕集,为连句诗,怀文所作尤美,辞高一座。

以公事例免,同辈皆失官,怀文乃独留。

随王诞镇襄阳,出为后军主簿,与谘议参军谢庄共掌辞令,领义成太守。

元嘉二十八年,诞当为广州,欲以怀文为南府记室,先除通直郎,怀文固辞南行,上不悦。

弟怀远纳东阳公主养女王鹦鹉为妾。

元凶行巫蛊,鹦鹉预之,事泄,怀文因此失调,为治书侍御史。

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侍郎。

世祖入讨,劭呼之使作符檄,怀文固辞,劭大怒,投笔于地曰“当今艰难,卿欲避事邪”旨色甚切。

值殷冲在坐,申救得免。

托疾落马,间行奔新亭。

以为竟陵王诞卫军记室参军、新兴太守。

又为诞骠骑录事参军、淮南太守。

时国哀未释,诞欲起内斋,怀文以为不可,乃止。

寻转扬州治中从事史。

时议省录尚书,怀文以为非宜,上议曰“昔天官正纪,六典序职,载师掌均,七府成务,所以翼平辰衡,经赞邦极。

故总属之原,著夫官典,和统之要,昭于国言。

夏因虞礼,有深冢司之则。

周承殷法,无损掌邦之仪。

用乃调佐王均,缉亮帝度。

而式宪之轨,弘正汉庭。

述章之范,崇明魏室。

虽条录之名,立称于中代,总厘之实,不愆于自古,比代相沿,历朝罔贰。

及乎爵以事变,级以时改,皆兴替之道,无害国章,八统元任,靡或省革。

按台辅之职,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

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

郑康成云冢宰之于庶僚,无所不总也。

考于兹义,备于典文,详古准今,不宜虚废”不从。

迁别驾从事史,江夏王义恭迁,西阳王子尚为扬州,居职如故。

时荧惑守南斗,上乃废西州旧馆,使子尚移居东城以厌之。

怀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

今虽空西州,恐无益也”不从,而西州竟废矣。

大明二年,迁尚书吏部郎。

时朝议欲依古制置王畿,扬州移治会稽,犹以星变故也。

怀文曰“周制封畿,汉置司隶,各因时宜,非存相反,安民宁国,其揆一也。

苟民心所安,天亦从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

神州旧壤,历代相承,异于边州,或罢或置,既物情不说,容亏化本”又不从。

三年,子尚移镇会稽,迁抚军长史,行府州事。

时囚系甚多,动经年月,怀文到任,讯五郡九百三十六狱,众咸称平。

入为侍中,宠待隆密,将以为会稽,其事不行。

竟陵王诞据广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裸身鞭面,然后加刑,聚所杀人首于石头南岸,谓之髑髅山。

怀文陈其不可,上不纳。

扬州移会稽,上忿浙江东人情不和,欲贬其劳禄,唯西州旧人不改。

怀文曰“扬州徒治,既乖民情,一州两格,尤失大体。

臣谓不宜有异”上又不从。

怀文与颜竣、周朗素善,竣以失旨见诛,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谓怀文曰“竣若知我杀之,亦当不敢如此”怀文默然。

尝以岁夕与谢庄、王景文、颜师伯被敕入省,未及进,景文因言次称竣、朗人才之美,怀文与相酧和,师伯后因语次白上,叙景文等此言。

怀文屡经犯忤,至此上倍不说。

上又坏诸郡士族,以充将吏,并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严制不能禁。

乃改用军法,得便斩之,莫不奔窜山湖,聚为盗贼。

怀文又以为言。

斋库上绢,年调钜万匹,绵亦称此。

期限严峻,民间买绢一匹,至二三千,绵一两亦三四百,贫者卖妻儿,甚者或自缢死。

怀文具陈民困,由是绵绢薄有所减,俄复旧。

子尚诸皇子皆置邸舍,逐什一之利,为患遍天下。

怀文又言之曰“列肆贩卖,古人所非,故卜式明不雨之由,弘羊受致旱之责。

若以用度不充,顿止为难者,故宜量加减省”不听。

孝建以来,抑黜诸弟,广陵平后,复欲更峻其科。

怀文曰“汉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为美谈。

陛下既明管、蔡之诛,愿崇唐、卫之寄”及海陵王休茂诛,欲遂前议,太宰江夏王义恭探得密旨,先发议端,怀文固谓不可,由是得息。

时游幸无度,太后及六宫常乘副车在后,怀文与王景文每陈不宜亟出。

后同从坐松树下,风雨甚骤。

景文曰“卿可以言矣”怀文曰“独言无系,宜相与陈之”江智渊卧草侧,亦谓言之为善。

俄而被召俱入雉场,怀文曰“风雨如此,非圣躬所宜冒”景文又曰“怀文所启宜从”智渊未及有言,上方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颜竣邪。

何以恒知人事”又曰“颜竣小子,恨不得鞭其面”上每宴集,在坐者咸令沉醉,怀文素不饮酒,又不好戏调,上谓故欲异己。

谢庄尝诫怀文曰“卿每与人异,亦何可久”怀文曰“吾少来如此,岂可一朝而变。

非欲异物,性所得耳” 五年,乃出为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广陵太守。

明年,坐朝正,事毕,被遣还北,以女病求申。

临辞,又乞停三日,讫犹不去。

为有司所纠,免官,禁锢十年,既被免,买宅欲还东。

上大怒,收付廷尉,赐死,时年五十四。

三子:淡、渊、冲。

弟怀远,为始兴王浚征北长流参军,深见亲待。

坐纳王鹦鹉为妾,世祖徙之广州,使广州刺史宗悫于南杀之。

会南郡王义宣反,怀远颇闲文笔,悫起义,使造檄书,并衔命至始兴,与始兴相沈法系论起义事。

事平,悫具为陈请,由此见原。

终世祖世不得还。

怀文虽亲要,屡请终不许。

前废帝世,流徙者并听归本,官至武康令。

撰《南越志》及怀文文集,并传于世。

史臣曰:昔娄敬戍卒,委辂而迁帝都。

冯唐老贱,片词以悟明主。

素无王公卿士之贵,非有积誉取信之资,徒以一言合旨,仰感万乘。

自此山壑草莱之人,布衣韦带之士,莫不踵阙县书,烟霏雾集。

自汉至魏,此风未爽。

暨于晋氏,浮伪成俗,人怀独善,仕贵遗务。

降及宋祖,思反前失,虽革薄捐华,抑扬名教,而辟聪之路未启,采言之制不弘。

至于贱隶卑臣,义合朝算,徒以事非己出,知允莫从。

昔之开之若彼,今之塞之若此,非为徐乐、严安,偏富汉世,东方、主父,独阙宋时,盖由用与不用也。

徒置乞言之旨,空下不讳之令,慕古饰情,义非侧席,文士因斯,各存炫藻。

周朗辩博之言,多切治要,而意在摛词,文实忤主。

文词之为累,一至此乎。

宋书·卷八十三·列传第四十三·宗越吴喜黄回

〔沈约〕 〔南北朝〕

宗越,南阳叶人也。

本河南人,晋乱,徙南阳宛县,又土断属叶。

本为南阳次门,安北将军赵伦之镇襄阳,襄阳多杂姓,伦之使长史范觊之条次氏族,辨其高卑,觊之点越为役门。

出身补郡吏。

父为蛮所杀,杀其父者尝出郡,越于市中刺杀之,太守夏侯穆嘉其意,擢为队主。

蛮有为寇盗者,常使越讨伐,往辄有功。

家贫无以市马,常刀楯步出,单身挺战,众莫能当。

每一捷,郡将辄赏钱五千,因此得市马。

后被召,出州为队主。

世祖镇襄阳,以为扬武将军,领台队。

元嘉二十四年,启太祖求复次门,移户属冠军县,许之。

二十七年,随柳元景北伐,领马幢,隶柳元怙,有战功,事在元景传。

还补后军参军督护,随王诞戏之曰“汝何人,遂得我府四字”越答曰“佛狸未死,不忧不得谘议参军”诞大笑。

随元景伐西阳蛮,因值建义,转南中郎长兼行参军,新亭有战功。

世祖即位,以为江夏王义恭大司马行参军,济阳太守,寻加龙骧将军。

臧质、鲁爽反,越率军据历阳。

爽遣将军郑德玄前据大岘,德玄分遣偏师杨胡兴、刘蜀马步三千,进攻历阳。

越以步骑五百于城西十余里拒战,大破斩胡兴、蜀等。

爽平,又率所领进梁山拒质,质败走,越战功居多。

因追奔至江陵。

时荆州刺史朱修之未至,越多所诛戮。

又逼略南郡王义宣子女,坐免官系尚方。

寻被宥,复本官,追论前功,封筑阳县子,食邑四百户。

迁西阳王子尚抚军中兵参军,将军如故。

大明三年,转长水校尉。

竟陵王诞据广陵反,越领马军隶沈庆之攻诞。

及城陷,世祖使悉杀城内男丁,越受旨行诛,躬临其事,莫不先加捶挞,或有鞭其面者,欣欣然若有所得,所杀凡数千人。

四年,改封始安县子,户邑如先。

八年,迁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

其年,督司州、豫州之汝南、新蔡、汝阳、颍川四郡诸军事、宁朔将军、司州刺史,寻领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前废帝景和元年,召为游击将军,直閤。

顷之,领南济阴太守,进爵为侯,增邑二百户。

又加冠军将军,改领南东海太守,游击如故。

帝凶暴无道,而越及谭金、童太壹并为之用命,诛戮群公及何迈等,莫不尽心竭力。

故帝凭其爪牙,无所忌惮。

赐与越等美女金帛,充牜刃其家。

越等武人,粗强识不及远,咸一往意气,皆无复二心。

帝将欲南巡,明旦便发,其夕悉听越等出外宿,太宗因此定乱。

明晨,越等并入,上抚接甚厚,越改领南济阴太守,本官如故。

越等既为废帝尽力,虑太宗不能容之,上接待虽厚,内并怀惧。

上亦不欲使其居中,从容谓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劳日久,苦乐宜更,应得自养之地。

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越等素已自疑,及闻此旨,皆相顾失色,因谋作难。

以告沈攸之,攸之具白太宗,即日收越等下狱死。

越时年五十八。

越善立营阵,每数万人止顿,越自骑马前行,使军人随其后,马止营合,未尝参差。

及沈攸之代殷孝祖为南讨前锋,时孝祖新死,众并惧,攸之叹曰“宗公可惜,故有胜人处”而御众严酷,好行刑诛,睚眦之间,动用军法。

时王玄谟御下亦少恩,将士为之语曰“宁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谟。

玄谟尚可,宗越杀我” 谭金,荒中伧人也。

在荒中时,与薛安都有旧,后出新野,居牛门村。

及安都归国,金常随征讨。

自北入崤陕,及巴口建义,恒副安都,排坚陷阵,气力兼人,平元凶及梁山破臧质,每有战功。

稍至建平王宏中军参军事,加建武将军,寻转龙骧将军、南下邳太守,参军如故。

孝建三年,迁屯骑校尉、直閤,领南清河太守。

景和元年,前废帝诛群公,金等并为之用。

帝下诏曰“屯骑校尉南清河太守谭金、强弩将军童太壹、车骑中兵参军沈攸之,诚略沈果,忠干勇鸷,消荡氛翳,首制鲸凶,宜裂河山,以酧勋义。

金可封平都县男,太壹宜阳县男,攸之东兴县男,食邑各三百户”金迁骁骑将军,增邑百户。

太壹,东莞人也。

自强弩迁左军将军,增邑百户。

金、太壹并与宗越俱死。

越州里刘胡、武念、佼长生、蔡那、曹欣之,并以将帅显。

刘胡事在《邓琬传》。

武念,新野人也。

本三五门,出身郡将。

萧思话为雍州,遣土人庞道符统六门田,念为道符随身队主。

后大府以念有健名,且家富有马,召出为将。

世祖临雍州,念领队奉迎。

时沔中蛮反,世祖之镇,缘道讨伐,部伍至大堤岩洲,蛮数千人忽至,乘高矢射雨下。

念驰赴奋击,应时摧退,即擢为参军督护。

其后每军旅,常有战功。

世祖孝建中,为建威将军、桂阳太守。

竟陵王诞反,念以江夏王义恭太宰参军、龙骧将军,隶沈庆之攻广陵城。

诞出城走,既而复还,念追之不及,坐免官。

复以为冗从仆射,出为龙骧将军、南阳太守。

前废帝景和中,为右军将军,直閤,封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遣念乘驿还雍州,绥慰西土,因以为南阳太守。

念既至,人情并向之,刘胡遣腹心数骑诈诣念降,于坐缚念,袁顗斩之,送首诣晋安王子勋。

念党袁处珍逃亡至寿阳,为逆党刘顺所得,考楚备至,秉义不移,后得叛奔刘勔。

太宗嘉之,以为奉朝请。

追赠念冠军将军、南阳、新野二郡太守,封绥安县侯,食邑四百户。

泰始四年,绥安县省,改封邵陵县。

佼长生,广平人也。

出身为县将,大府以其有膂力,召为府将。

朱修之拒鲁秀于岘南,长生有战功,稍见任使。

太宗初,为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参军,加宁朔将军。

南讨有功,封迁陵县侯,食邑八百户。

后为张悦宁远司马,宁蛮校尉。

泰始五年,卒,追赠征虏将军、雍州刺史。

蔡那,南阳冠军人也。

家素富,而那兄局善接待宾客,客至无少多,皆资给之,以此为郡县所优异,蠲其调役。

那始为建福戍主,渐至大府将佐。

太宗初,为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参军,南讨。

那子弟皆在襄阳,为刘胡所执,胡每战辄悬之城外,那进战愈猛。

以功封平阳县侯,食邑五百户。

稍至刘韫抚军司马、宁蛮校尉,加宁朔将军。

泰豫元年,以本号为益州刺史、宋宁太守。

未拜,卒,追赠辅师将军,余如故,谥曰平侯。

曹欣之,新野人也。

积勤劳,后废帝元徽初,为军主。

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新市县子,食邑五百户。

为左军骁骑将军,加辅国将军。

元徽四年,以本号为徐州刺史、钟离太守,进号冠军将军。

顺帝升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骁骑将军。

三年,卒。

吴喜,吴兴临安人也。

本名喜公,太宗减为喜。

初出身为领军府白衣吏。

少知书,领军将军沈演之使写起居注,所写既毕,暗诵略皆上口。

演之尝作让表,未奏,失本,喜经一见,即便写赴,无所漏脱,演之甚知之。

因此涉猎《史》、《汉》,颇见古今。

演之门生朱重民入为主书,荐喜为主书书史,进为主图令史。

太祖尝求图书,喜开卷倒进之,太祖怒,遣出。

会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征蛮,启太祖请喜自随,使命去来,为世祖所知赏。

世祖于巴口建义,喜遇病,不堪随庆之下。

事平,世祖以喜为主书,稍见亲遇,擢为诸王学官令,左右尚方令,河东太守,殿中御史。

大明中,黟、歙二县有亡命数千人,攻破县邑,杀害官长。

豫章王子尚为扬州,在会稽,再遣主帅,领三千人水陆讨伐。

遂再往,失利。

世祖遣喜将数十人至二县,诱说群贼,贼即日归降。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东兵尤急。

喜请得精兵三百,致死于东,上大说,即假建武将军,简羽林勇士配之。

议者以喜刀笔主者,不尝为将,不可遣。

中书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随沈庆之,屡经军旅,性既勇决,又习战陈,若能任之,必有成绩。

诸人纷纷,皆是不别才耳”喜乃率员外散骑侍郎竺超之、殿中将军杜敬真马步东讨。

既至永世,得庾业、刘延熙书,送寻阳王子房檄文。

与喜书曰“知统戎旅,已次近路,卿所在著名,今日何为立忠于彼邪。

想便倒戈,共受河、山之赏”喜报书曰“前驱之人,忽获来翰,披寻狂惑,良深怅骇。

圣主以神武拨乱,德盛勋高,群逆交扇,灭在晷刻。

君等勋义之烈,世荷国恩,事愧鸣鸮,不怀食椹。

今练勒所部,星言进迈,相见在近,不复多陈”喜,孝武世见驱使,常充使命,性宽厚,所至人并怀之。

及东讨,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降散,故喜所至克捷,事在《孔觊传》。

迁步兵校尉,将军如故。

封竟陵县侯,食邑千户。

东土平定,又率所领南讨,迁辅国将军、寻阳太守。

南贼退走,喜追讨平定荆州,迁前军将军,增邑三百户。

泰始四年,改封东兴县侯,户邑如先。

仍除使持节、督交州、广州之郁林、宁浦二郡诸军事、辅国将军、交州刺史。

不行,又除右军将军、淮陵太守,假辅师将军,兼太子左卫率。

五年,转骁骑将军,假号、太守、兼率如故。

其年,虏寇豫州,喜统诸军出讨,大破虏于荆亭,伪长社公遁走,戍主帛乞奴归降。

军还,复以本位兼左卫将军。

六年,又率军向豫州拒索虏,加节、督豫州诸军事,假冠军将军,骁骑、太守如故。

明年,还京都。

初,喜东征,白太宗得寻阳王子房及诸贼帅,即于东枭斩。

东土既平,喜见南贼方炽,虑后翻覆受祸,乃生送子房还都。

凡诸大主帅顾琛、王昙生之徒,皆被全活。

上以喜新立大功,不问也,而内密衔之。

及平荆州,恣意剽虏,赃私万计。

又尝对宾客言汉高、魏武本是何人,上闻之,益不说。

其后诛寿寂之,喜内惧,因启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骇。

至是会上有疾,为身后之虑,以喜素得人情,疑其将来不能事幼主,乃赐死,时年四十五。

喜将死之日,上召入内殿与共言谑,酧接甚款。

既出,赐以名馔,并金银御器,敕将命者勿使食器宿喜家。

上素多忌讳,不欲令食器停凶祸之室故也。

喜未死一日,上与刘勔、张兴世、齐王诏曰: 吴喜出自卑寒,少被驱使,利口任诈,轻狡万端。

自元嘉以来,便充刀笔小役,卖弄威恩,苟取物情,处处交结,皆为党与,众中常以正直为词,而内实阿媚。

每仗计数,运其佞巧,甘言说色,曲以事人,不忠不平,彰于触事。

从来作诸署,主意所不协者,觅罪委顿之,以示清直。

而余人恣意为非,一不检问,故甚得物情。

昔大明中,黟、歙二县有亡命数千人,攻破县邑,杀害官长。

刘子尚在会稽,再遣为主帅,领三千精甲水陆讨伐,再往失利。

孝武以喜将数十人至二县说诱群贼,贼即归降。

诡数幻惑,乃能如此,故每豫驱驰,穷诸狡慝。

及泰始初东讨,正有三百人,直造三吴,凡再经薄战,而自破冈以东至海十郡,无不清荡。

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自退,若非积取三吴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

其统军宽慢无章,放恣诸将,无所裁检,故部曲为之致力。

观其意趣,止在贼平之后,应力为国计。

喜初东征发都,指天画地,云得刘子房即当屏除,袁标等皆加斩戮,使略无生口。

既平之后,缓兵施恩,纳罪人之货,诱诸贼帅,令各逃藏,受赂得物,不可称纪。

听诸贼帅假称为降,而拥卫子房遂得生归朝廷。

收罗群逆,皆作爪牙,抚接优密,过于义士。

推此意,正是闻南贼大盛,殷孝祖战亡,人情大恶,虑逆徒得志,规以自免。

喜善为奸变,每以计数自将,于朝廷则三吴首献庆捷,于南贼则不杀其党,颇著阴诚。

当云东人恇怯,望风自散,皆是彼无处分,非其苦相逼迫,保全子房及顾琛等,足表丹诚,进退二涂,可以无患。

南贼未平,唯以军粮为急,西南及北道断不通,东土新平,商运稀简,朝廷乃至鬻官卖爵,以救灾困,斗斛收敛,犹有不充。

喜在赭圻,军主者顿偷一百三十斛米,初不问罪。

诸军主皆云宜治,喜不获已,止与三十鞭,又不责备,凡所曲意,类皆如此。

喜至荆州,公私殷富,钱物无复孑遗。

喜乘兵威之盛,诛求推检,凡所课责,既无定科,又严令驱蹙,皆使立办。

所使之人,莫非奸猾。

因公行私,迫胁在所。

入官之物,侵窃过半。

纳资请托,不知厌已。

西难既殄,便应还朝,而解故盘停,托云捍蜀。

实由货易交关,事未回展。

又遣人入蛮,矫诏慰劳,赕伐所得,一以入私。

又遣部下将吏,兼因土地富人,往襄阳或蜀、汉,属托郡县,侵官害民,兴生求利,千端万绪。

从西还,大艑小艒,爰及草舫,钱米布绢,无船不满。

自喜以下,迨至小将,人人重载,莫不兼资。

喜本小人,多被使役,经由水陆,州郡殆遍。

所至之处,辄结物情,妄窃善称。

声满天下,密怀奸恶,人莫之知。

喜军中诸将,非劫便贼,唯云“贼何须杀,但取之,必得其用”虽复羸弱,亦言“健儿可惜,天下未平,但令以功赎罪”处遇料理,反胜劳人,此辈所感唯喜,莫云恩由朝廷。

凶恶不革,恒出丑声,劳人义士,相与叹息,并云“我等不爱性命,击擒此贼,朝廷不肯杀去,反与我齐。

今天下若更有贼,我不复能击也”此等既随喜行,多无功效,或隐在众后,或在幔屋中眠。

贼即破散,与劳人同受爵赏。

既被诘问,辞白百端,云“此辈既见原宥,击贼有功,那得不依例加赏”褚渊往南选诸将卒,喜为军中经为贼者,就渊求官,倍于义士。

渊以喜最前献捷,名位已通,又为统副,难相违拒,是以得官受赏,反多义人。

义人虽忿喜不平,又怀其宽弛。

往岁竺超之闻四方反叛,人情畏贼,无敢求为朝廷行者,乃慨然攘步,随喜出征,为其军副。

身经临敌,自东还,失喜意。

说超之多酒,不堪驱使,遂相委弃。

高敬祖年虽少宿,气力实健,其有处分,为军中所称,喜薄其衰老,云无所施。

正以二人忠清,与己异行。

超之为人,乃多饮酒,计喜军中主帅,岂无饮酒者。

特是不利超之,故以酒致言耳。

敬祖既无余事,直云年老,托为乞郡,潜相遣斥。

其余主帅,并贪浊诌媚之流,皆提携东西,不相离舍。

喜闻天壤间有罪人死或应系者,必启以入军,皆得官爵,厚被处遇。

应入死之人,缘己得活,非唯得活,又复如意。

人非木石,何能不感。

设令吾攻喜门,此辈谁不致力,但是喜不敢生心耳。

喜军中人皆是喜身爪牙,岂关于国。

喜自得军号以来,多置吏佐,是人加板,无复限极。

为兄弟子侄及其同堂群从,乞东名县,连城四五,皆灼然巧盗,侵官夺私。

亡命罪人,州郡不得讨。

崎岖蔽匿,必也党护。

台州符旨,殆不复行。

船车牛犊,应为公家所假借者,托之于喜,吏司便不敢问。

它县奴婢,入界便略。

百姓牛犊,辄索杀啖。

州郡应及役者,并入喜家。

喜兄茹公等悉下取钱,盈村满里。

诸吴姻亲,就人间征求,无复纪极,百姓嗷然,人人悉苦。

喜具知此,初不禁呵。

索惠子罪不甚江悆,既已被恩,得免宪辟,小小忤意,辄加刑斩。

张悦贼中大帅,逼迫归降,沈攸之录付喜,云“杀活当由朝廷”将帅征伐,既有常体,自应执归之有司。

喜即便打锁,解襦与著,对膝围棋,仍造重义,私惠招物,触事如斯。

张灵度凶愚小人,背叛之首,喜在西辄恕其罪,私将下都,与之周旋,情若同体。

狼子野心,独怀毒性,遂与柳欣慰等谋立刘祎。

吾使喜录之,而喜密报令去,去未得远,为建康所录。

喜背国亲恶,乃至于是。

初从西反,图兼右丞,贪因事物,以行私诈。

吾患其谄曲,抑而不许,从此怨怼,意用不平。

喜西救汝阴,纵肆兵将,掠暴居民,奸人妇女,逼夺鸡犬,虏略纵横,缘路官长,莫敢呵问。

脱误有缚录一人,喜辄大怒。

百姓呼嗟,人人失望。

近段佛荣求还,乃欲用喜代之。

西人闻其当来,皆欲叛走,云“吴军中人皆是生劫,若作刺史,吾等岂有活路。

既无他计,正当叛投虏耳”夫伐罪吊民,用清国道。

岂有残虐无辜,剥夺为务,害政妨国,罔上附下,罪衅若此,而可久容。

臧文仲有云“见有善于其君,如孝子之养父母。

见有恶于君,若鹰鹯之逐鸟雀”。

耿弇不以贼遗君父,前史以为美谈。

而喜军中五千人,皆亲经反逆,携养左右,岂有奉上之心。

喜意志张大,每称汉高、魏武,本是何人。

近忽通启,求解军任,乞中散大夫。

喜是何人,乃敢作此举止。

且当今边疆未宁,正是喜输蹄领之日,若以自处之宜,当节俭廉慎,静扫闭门,不兴外物交关。

专心奉上,何得以其蜼螭,高自比拟。

当是自顾愆衅,事宣遐迩,又见寿寂之流徙,施修林被击,物恶伤类,内怀忧恐,故兴此计,图欲自安。

朝廷之士及大臣藩镇,喜殆无所畏者,畏者唯吾一人耳。

人生修短,不可豫量,若吾寿百年,世间无喜,何所亏损。

若使吾四月中疾患不得治力,天下岂可有喜一人。

寻喜心迹,不可奉守文之主,岂可遭国家间隙,有可乘之会邪。

世人多云,“时可畏,国政严”。

历观有天下,御亿兆,仗威齐众,何代不然。

故上古象刑,民淳不犯。

后圣征伪,易以剠墨。

唐尧至仁,不赦四凶之罪。

汉高大度,而急三杰之诛。

且太公为治,先华士之刑。

宣尼作宰,肆少正之戮。

自昔力安社稷,功济苍生,班剑引前,笳鼓陪后,不能保此者,历代无数。

养之以福,十分有一耳。

至若喜之深罪,其得免乎。

夫富之与贵,虽以功绩致之,必由道德守之。

故善始者未足称奇,令终者乃可重耳。

凡置官养士,本在利国,当其为利,爱之如赤子。

及其为害,畏之若仇雠,岂暇远寻初功,而应忍受终敝耳。

将之为用,譬如饵药,当人羸冷,资散石以全身。

及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

岂忆始时之益,不计后日之损。

存前者之赏,抑当今之罚。

非忘其功,势不获已耳。

喜罪衅山积,志意难容,虽有功效,不足自补,交为国患,焉得不除。

且欲防微杜渐,忧在未萌,不欲方幅露其罪恶,明当严诏切之,令自为其所。

卿诸人将相大臣,股肱所寄,赏罚事重,应与卿等论之,卿意并谓云何。

及喜死,发诏赙赐。

子徽民,袭爵。

齐受禅,国除。

黄回,竟陵郡军人也。

出身充郡府杂役,稍至传教。

臧质为郡,转斋帅,及去职,将回自随。

质为雍州,回复为斋帅。

质讨元凶,回随从有功,免军户。

质在江州,擢领白直队主。

随质于梁山败走向豫章,为台军主谢承祖所录,付江州作部,遇赦得原。

回因下都,于宣阳门与人相打,诈称江夏王义恭马客,鞭二百,付右尚方。

会中书舍人戴明宝被系,差回为户伯,性便辟勤紧,奉事明宝,竭尽心力。

明宝寻得原赦,委任如初,启免回,以领随身队,统知宅及江西墅事。

性有功艺,触类多能,明宝甚宠任之。

回拳捷果劲,勇力兼人,在江西与诸楚子相结,屡为劫盗。

会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明宝启太宗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射手八百,假回宁朔将军、军主,隶刘勔西讨。

于死虎破杜叔宝军,除山阴王休祐骠骑行参军、龙骧将军。

攻合肥,破之,累迁至将校,以功封葛阳县男,食邑二百户。

后废帝元徽初,桂阳王休范为逆,回以屯骑校尉领军隶齐王,于新亭创诈降之计,事在《休范传》。

回见休范可乘,谓张敬儿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杀诸王”敬儿即日斩休范。

事平,转回骁骑将军,加辅师将军,进爵为侯,改封闻喜县,增邑千户。

四年,迁冠军将军、南琅邪、济阳二郡太守。

建平王景素反,回又率军前讨,假节。

城平之日,回军先入,又以景素让张倪奴,回增邑五百户,进号征虏将军,加散骑常侍,太守如故。

明年,迁右卫将军,常侍如故。

沈攸之反,以回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给鼓吹一部,率众出新亭为前锋。

未发,而袁粲据石头为乱,回与新亭诸将帅任候伯、彭文之、王宜兴、孙昙瓘等谋应粲。

粲事发,候伯等并乘船赴石头,唯昙瓘先至得入,候伯等至,而粲已平。

回本期诘旦率所领从御道直向台门,攻齐王于朝堂,事既不果,齐王抚之如旧。

回与宜兴素不协,虑或反告,因其不从处分,斩之。

宜兴,吴兴人也。

形状短小,而果劲有胆力。

少年时为劫,不须伴,郡讨逐围绕数十重,终莫能擒。

太宗泰始中,为将,在寿阳间击索虏,每以少制多,挺身深入,无所畏惮,虏众值宜兴,皆引避不敢当。

稍至宁朔将军,羽林监。

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封长寿县男,食邑三百户。

至是,为屯骑校尉,加辅国将军。

回进军未至郢州,而沈攸之败走。

回至镇,进号镇西将军,改督为都督。

回不乐停郢州,固求南兖,遂率部曲辄还。

改封安陆郡公,增邑二千户,并前三千七百户。

改都督南兖、徐、兖、青、冀五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持节如故。

齐王以回终为祸乱,乃上表曰“黄回出自厮伍,本无信行,仰值泰始,谬被驱驰,阶藉风云,累叨显伍。

及沈攸之作逆,事切戎机,臣暗于知人,冀其搏噬,遣统前锋,竟不接刃。

军至郢城,乘威迫胁,陵掠所加,必先尊贵。

武陵王马器服咸被虏夺,城内文武,剥剔靡遗。

及至还都,纵恣弥甚,先朝御服,犹有二舆,弓剑遗思,尚在车府。

回遂启求,以拟私用,僭侮无厌,罔顾天极。

又广纳逋亡,多受劫盗,亲信此等,并为爪牙。

观其凶狡,忧在不测,恶积罪著,非可含忍,应加铲除,以明国宪。

寻其衅状,实宜极法,但尝经将帅,微有尘露,罪疑从轻,事炳前策,请在降减,特原余嗣。

臣过荷隆寄,言必罄诚,谨陈管穴,式遵弘典,伏愿圣明,特垂允鉴。

臣思不出位,诚昧甄才,追言既往,伏增惭恧”诏曰“黄回擢自凡竖,夙负疵衅,贳以宪纲,收基搏噬。

虽勤效累著,而屡怀干纪。

新亭背叛,投拜寇场,异规既扇,庙律几殆,幸得张敬儿提戈直奋,元恶受戮。

及景素结逆,履霜岁久,乃密通音译,潜送器杖,氛沴克霁,狡谋方显。

每存容掩,冀能悛革,故裂茅升爵,均荣勋宠。

凶诐有本,险慝滋深,构诱敬儿,志相攻陷,悖图未遂,很戾弥甚。

近军次郢镇,劫逼府主,兼挟私计,多所征索,主局咨疑,便加捶楚,专肆暴慢,罔顾彝则。

膺牧西蕃,徽贲惟厚,曾不知感,犹怀忿怨。

李安民述任河、济,星管未周,贪据襟要,苦祈回夺。

黩谒弗已,叨侈无度,遂请求御舆,僭拟私饰。

又招萃贼党,初不启闻,伤风蠹化,莫此之甚。

宜明绳裁,肃正刑书,便收付廷尉,依法穷治” 回死时,年五十二。

子僧念,尚书左民郎,竟陵相,未发,从诛。

回既贵,祗事戴明宝甚谨,言必自名。

每至明宝许,屏人独进,未尝敢坐。

躬至帐下及入内,料检有无,随乏供送,以此为常。

先是,王蕴为湘州,颍川庾佩玉为蕴宁朔府长史、长沙内史。

蕴去职,南中郎将、湘州刺史南阳王翙未之任,权以佩玉行府州事。

先遣中兵参军、临湘令韩幼宗领军戍防湘州,与佩玉共事,不美。

及沈攸之为逆,佩玉、幼宗各不相信,幼宗密图,佩玉知其谋,袭杀幼宗。

回至郢州,遣辅国将军任候伯行湘州事,候伯以佩玉两端,辄杀之。

湘州刺史吕安国之镇,齐王使安国诛候伯。

彭文之,泰山人也。

以军功稍至龙骧将军。

讨建平王景素功,封葛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顺帝初,为辅国将军、左军将军、南濮阳太守、直閤,领右细杖荡主。

沈攸之平后,齐王收之下狱,赐死。

孙昙瓘,吴郡富阳人也。

骁果有气力,以军功稍进,至是为宁朔将军、越州刺史。

于石头叛走,逃窜经时,后于秣陵县禽获,伏诛。

回同时为将者,临淮任农夫,沛郡周宁民,南郡高道庆,并以武用顾。

农夫稍至强弩将军。

太宗初,以东讨功,封广晋县子,食邑五百户。

东土平定,仍又南讨,增邑二百户。

历射声校尉,左军将军。

时桂阳王休范在江州,有异志,朝廷虑其下,以农夫为辅师将军、淮南太守,戍姑孰以防之。

休范寻率众向京邑,奄至近道,农夫弃戍还都。

休范平,以战功改封孱陵县侯,增邑千户,并前千七百户。

出为辅师将军、豫州刺史,寻进号冠军将军。

明年,入为骁骑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

前世加官,唯散骑常侍,无通直员外之文。

太宗以来,多因军功至大位,资轻加常侍者,往往通直员外焉。

五年,加征虏将军,改通直为散骑常侍,骁骑如故。

其年卒,追赠左将军,常侍如故,谥曰贞肃。

候伯,即农夫弟也。

周宁民于乡里起义讨薛安都,亦以军功至军校。

泰始初,封赣县男,食邑三百户。

官至宁朔将军、徐州刺史,钟离太守。

高道庆亦至军校骁游,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乐安县男,食邑三百户。

建平王景素反,道庆领军北讨,而与景素通谋。

及事平,自启求增邑五百户,诏加二百,并前五百户。

道庆凶险暴横,求欲无已,有失其意,辄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如虎狼。

齐王与袁粲等议,收付廷尉,赐死。

史臣曰:夫竖人匹夫,济其身业,非世乱莫由也。

以乱世之情,用于治日,其得不亡,亦为幸矣。

宋书·卷八十四·列传第四十四·邓琬等

〔沈约〕 〔南北朝〕

邓琬,字元琬,豫章南昌人也。

高祖混,曾祖玄,并为晋尚书吏部郎。

祖潜之,镇南长史。

父胤之,世祖征虏长史,吏部郎,彭城王义康大将军长史、豫章太守,光禄勋。

琬初为州西曹主簿,南谯王义宣征北行参军,转参军事,又随府转车骑参军,仍转府主簿,江州治中从事史。

世祖起义,版琬为辅国将军、南海太守,率军伐萧简于广州,攻围逾年,乃克。

以臧质反,为江州刺史宗悫所执,值赦原。

琬弟璩,与臧质同逆,质败从诛。

琬弟环亦坐诛。

琬在远,又有功,免死远徙,仍停广州。

久之,得还,除给事中,尚书库部郎,都水使者,丹阳丞,本州大中正。

大明七年,车驾幸历阳,追思在藩之旧,下诏曰“故光禄勋、前征虏长史邓胤之体局沈隐,累任著绩。

朕昔当藩重,首先佐务,心力款尽,弗忘于怀。

往岁息璩凶悖,自取诛剪,沿恩及琬,特免衅戮。

今可擢为给事黄门侍郎,以旌胤之宿诚” 明年,出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

前废帝狂悖无道,以太祖、世祖并第数居三以登极位,子勋次第既同,深构嫌隙,因何迈之谋,乃遣使赍药赐子勋死。

使至,子勋典签谢道遇、斋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等驰以告琬,泣涕请计。

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其当以死报效。

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

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景和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称子勋教,即日戒严。

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曰“少主昏狂悖戾,并是诸君所见闻。

顾命重臣,悉皆诛戮。

驱逼王公,幽辱太后。

不逞之徒,共成其衅。

京师诸王,并见囚逼,委厄虎口,思奋莫因。

身义兼家国,岂可坐视横流。

今便欲举九江之众,驰檄近远,以谋王室。

于诸君何如”四座未答,录事参军陶亮曰“少主昏狂,丑毒已积。

伊、霍行之于古,殿下当之于今。

鄙州士子,世习忠节,况属千载之会,请效死前驱”众并奉旨。

文武普进位一阶。

转亮为谘议参军事,领中兵,加宁朔将军,总统军事。

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

参军事顾昭之、沈伯玉、荀道林等参管书记。

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之郡,始至寻阳,与新蔡太守韦希直并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及彭泽令陈绍宗并为将帅。

初,废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下至盆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梏,迎以所乘之车,以为司马,加征虏将军。

加琬冠军将军,二人共掌内外众事。

遣将军俞伯奇率五百人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

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

十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

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之郡,始至孤石,琬以冲之为子勋谘议参军,领中兵,加辅国将军,与陶亮并统前军。

使记室参军荀道林造檄文,驰告远近。

会太宗定乱,进子勋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令书至,诸佐吏并喜,造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阁,实为公私大庆”琬以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有符世祖,理必万克。

乃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阁是吾徒事耳”众并骇愕。

琬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

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萧惠开、广州刺史袁昙远、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晋陵太守袁标、义兴太守刘延熙并同叛逆。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

至鹊头,闻寻阳兵起,停住,白太宗进止之宜。

太宗以子勋起兵,本在幼主,虽疑其不即解甲,不欲先彰同异,敕令进道。

信未报,琬闻子元停鹊头不进,遣数百人劫迎之。

乃建牙于桑尾,传檄京师曰: 阳六数艰,云雷相袭。

高皇受历,时乘云辔,顿于促路。

文祖定祥,系昭睿化,剪于中年。

二凶纵祸,三纲理灭,宗王俯首,姑息逆朝,枕戈无闻,偷荣有秩。

孝武皇帝释位泣血,纠义入讨,投袂戎首,亲戮鲸鲵,九服还辉,两仪更造。

而穹旻不惠,弃离万国,皇运重替,嗣王荒淫。

孤以不才,任居藩长,大惧宗稷,歼覆待日。

故招徒楚郢,飞檄京甸,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庶七庙复安,海昏有绍。

岂图宋未悔祸,弑乱奄臻,遂矫害明茂,篡窃天宝,反道效尤,蔑我皇德,干我昭穆,寡我兄弟,恣鸱鸮之心,蹈伦、颖之志,覆移鼎祚,诬罔天人。

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灵何辜,而当乏飨。

昔隆周弛御,晋、郑是依。

盛汉中陵,居、章抗节。

支苗轻属,犹或忘驱,况孤忝惟臣子,情地兼切,号感一隅,心与事痛。

是用饮血衽金,誓复宗祀。

今遣辅国将军谘议领中直兵孙冲之、龙骧将军陈绍宗,率螭虎之士,组甲二万,沿流电发,径取白下。

龙骧将军领中直兵薛常宝、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沈怀宝,长戟万刃,羽骑千群,径出南州,直造朱雀。

宁朔将军谘议领中直兵陶亮、龙骧将军焦度,总中黄之旅,枭雄三万,风掩江介,云临石头。

建威将军张冽,龙骧将军何休明,提育、获之徒,劲悍之卒,邪趋金陵,北指阊阖。

龙骧将军张系伯、龙骧将军陈庆,勒轻锐五千,强弩一万,飞锋班渎,齐会西明。

冠军将军、寻阳内史邓琬,撮湘、雍之兵,勇敢四万,授律总威,飙集京邑。

征虏将军领府司马张悦,苍兕千艘,水军五万,大董群校,络绎继道。

冠军将军豫章内史刘衍、宁朔将军武昌太守刘弼、宁朔将军西阳太守谢稚、建威将军领中直兵晋熙太守阎湛之,皆扫境胜兵,荐诚请效。

后将军、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怀恩缠慕,鞠旅先辰。

冠军将军、湘州刺史邵陵王子元席颿陵波,整众遄至。

前将军、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练甲陕西,献徒万数。

辅国将军、冠军长史、长沙内史何惠文,见拔先皇,诚深投袂。

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袁顗,不谋同契,雷发汉南。

建武将军、顺阳太守刘道宪,怀忠抱慨,不远三千。

梁、益、青、徐、兖、豫、吴、会,皆密介归诚,誓为表里。

孤亲总烝徒,十有余万,白羽咽川,霜锋照野,金声振谷,鸣鼙聒天。

凡诸将帅,皆忠无匿情,智无遗计,果干刚鸷,谲略多奇。

水陆长驱,数道并进,发舟逾险,背水争先。

以此众战,孰能斯御,推此义锐,沧海可垔。

诸君或荷宠前朝,感恩旧日。

或弈世贞淳,见危授命。

而逼迫寇手,效节莫由。

今大军密迩,形援已接,见几而作,岂俟终日。

便宜转祸趣福,因变立功。

夫旦、奭与三监并时,金、霍与上官共主,邪正粈杂,何世无之。

但绩亮则名播,奸骋则道消耳。

纪季入齐,陈平归汉,身尊誉远,明誓是裒,成范全规,殷监匪远。

若玩咎惟休,告舍罔悟,则诛及五族,有殄无遗。

军科爵赏,信如皦日,巫山既燎,芝艾共烟,幸遵良涂,无守毁辙。

檄到宣告,咸使闻知。

购太宗万户侯,布绢二万匹,金银五百斤,其馀各有差。

太宗遣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经过襄阳,袁顗驰书报琬,劝勿解甲,并奉表劝子勋即位。

郢州承子勋初檄,及闻太宗定大事,即解甲下标。

继闻寻阳不息,而顗又响应,郢府行事录事参军荀卞之大惧,虑为琬所咎责,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军驰下,并送军粮。

琬乃称说符瑞,造乘舆御服,云松滋县生豹自来,柴桑县送竹有“来奉天子”字,又云青龙见东淮,白鹿出西冈。

令顾昭之撰为《瑞命记》。

立宗庙,设坛场,矫作崇宪太后玺,令群僚上伪号于子勋。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于寻阳城,改景和二年为义嘉元年。

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车骑将军,临海王子顼卫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邵陵王子元抚军将军。

其日云雨晦合,行礼忘称万岁。

取子勋所乘车,除脚以为辇,置伪殿之西。

其夕,有鸠栖其中,鸮鸟集其幰。

又有秃鹙集城上。

子绥拜司徒日,雷电晦冥,震其黄阁柱,鸱尾堕地。

又有鸱栖其帐上。

以邓琬为左将军、尚书右仆射,张悦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征虏将军如故。

进袁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

临川内史张淹为侍中。

府主簿顾昭之、武昌太守刘弼并为黄门侍郎。

庐江太守王子仲委郡奔寻阳,亦为黄门侍郎。

鄱阳内史丘景先、庐陵内史殷损、西阳太守谢稚、后军府记室参军孙诜、长沙内史孔灵产、参军事沈伯玉、荀道林并为中书侍郎。

荀卞之为尚书左丞,府主簿江乂为右丞,府主簿萧宝欣为通直郎。

琬大息粹、悦息洵并正员郎,粹领卫尉,洵弟洌司徒主簿。

建武将军、领军主、晋熙太守阎湛之加宁朔将军。

庐陵内史王僧胤为秘书丞。

桂阳太守刘卷为尚书殿中郎。

褚灵嗣、潘欣之、沈光祖,中书通事舍人。

余诸州郡,并加爵号。

琬性鄙暗,贪吝过甚,财货酒食,皆身自量校。

至是父子并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奕,日夜不休。

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

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士庶忿怨,内外离心矣。

太宗遣散骑常侍、领军将军王玄谟领水军南讨,吴兴太守张永为其后继。

又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率众屯虎槛。

时东贼甚急,张永、江方兴回军东讨。

尚书下符曰: 夫晦明递运,崇替相沿,帝宋之基,懋业维永,圣祖重光,氤氲上业。

狂昏承祀,国维以紊,毒流九县,衅秽三灵,搢绅戮辱,黔庶涂炭,人神同愤,朝野泣血。

圣上明睿在躬,膺符握曜,眷怀家国,夙夜劬劳,惧社稷湮芜,彝伦左衽。

天威雷发,氛沴冰消,殄凶谯门,不俟鸣条之旅。

歼虐牧野,无劳孟津之钺。

华、夷即晏,晷纬还光,铿锵闻于管弦,趋翔被于冠冕,同轨仰化,异域怀风。

刘子勋昏世称兵,义同剪恶,明朝不戟,罔识邪正。

窥窬畿甸,逼遏两江,陵上无君,暴于遐迩。

王赫斯怒,兴言讨违,命彼上将,治兵薄伐。

今遣宁朔将军、寻阳内史沈攸之,轻锐七千,飞舟先迈。

龙骧将军刘灵遗,羽林虎旅,连锋继造。

假节、督南讨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兖州刺史殷孝祖,驱济、河劲卒,电击雷动。

使持节、车骑将军、江州刺史曲江县开国侯王玄谟,烝徒五万,董统前师。

使持节、侍中、司徒、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拥神州之众,总督群帅。

龙骧将军刘勔、宁朔将军刘怀珍,步骑五千,直指大雷。

宁朔将军柳伦、司州刺史庞孟虬,淮、颍突骑,邪趣西阳。

使持节、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祐,总勒步师,连旗百万,河舟代马,遄鹜江氵贲,越棘吴钩,交曜畿服,笳鼓动坤维,金甲震云汉,掎角相望,水陆俱发。

冠军将军武念,率雍、司之锐,已据樊、沔。

徐州刺史申令孙,提彭、宋剽勇,陆涂焱奋。

皇上当亲驭六师,降临江服,旌旆掩云,舳舻咽海。

昔吴、楚连衡,燕、淮劲悍,尘扰区内,声沸秦中,雾散埃灭,岂非先鉴。

而婴彼孤城,以待该天之网,迫此乌合,以抗络宇之师。

云罗四掩,霜锋交集,犹劲飙之拂细草,烈火之扫寒原,燋卷之形,昭然已著。

朝廷恻愍我僚吏,哀矜我士民,并亦何辜,拘误迷党。

故加宣示,令得自新。

如其沦惑不改,抵冒王威,同焚既至,虽悔奚补。

奉诏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难,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损,诛剪无贷。

左右主帅,严相卫奉,诖误之罪,一无所问。

琬遣孙冲之率陈绍宗、胡灵秀、薛常宝、张继伯、焦度等前锋一万,来据赭圻。

冲之于道与子勋书曰“舟楫已办,器械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颿,直取白下。

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乃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诸州兵俱下。

郢州军主郑景玄、荆州军主刘亮、湘州军主何昌、梁州军主柳登、雍州军主宗庶等合二万人,一时俱下。

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洲。

时琬遣阎湛之来寇庐江,台军主、龙骧将军段佛荣受命讨之。

更使佛荣领铁骑一千,回军南讨。

三月三日,水陆攻赭圻,亮等率众来救,殷孝祖为流矢所中死,军主朱辅之、申谦之、张灵符并失利,辅之副正员将军皇甫仲远、谦之副虎贲中郎将徐稚宾并没。

孝祖支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亮。

时东军已捷,江方兴复还虎槛,建安王休仁遣方兴、刘灵遗各领三千人助赭圻,以方兴领孝祖军,沈攸之代孝祖为前锋都督。

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

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

太宗遣员外散骑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战。

孝祖死之明日,建安王休仁又遣军主郭季之马步三千就攸之,攸之乃率季之及辅国将军步兵校尉杜幼文、宁朔将军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朱辅之、员外散骑侍郎高遵世、马军主龙骧将军顿生、段佛荣等三万人,诘旦进战,奋击,大破之,斩获数千,追奔至姥山而反。

冲之等于湖、白口筑二城,为军主张兴世所拔。

陶亮闻湖、白二城陷没,大惧,急呼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代冲之守赭圻。

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悉败还,共保浓湖。

浓湖即在鹊尾。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米二百斛,钱五万,杂谷五百斛,同赐荒县除。

上米三百斛,钱八万,杂谷千斛,同赐四品正令史。

满报,若欲署四品在家,亦听。

上米四百斛,钱十二万,杂谷一千三百斛,同赐四品正令史。

满报,若欲署三品在家,亦听。

上米五百斛,钱十五万,杂谷一千五百斛,同赐三品令史。

满报,若欲署内监在家,亦听。

上米七百斛,钱二十万,杂谷二千斛,同赐荒郡除。

若欲署诸王国三令在家,亦听。

琬又遣辅国将军、豫州刺史刘胡率众三万,铁骑二千,来屯鹊尾。

胡宿将,屡有战功,素多狡诈,为众推伏,攸之等甚惮之。

时胡乡人蔡那、佼长生、张敬儿各领军隶攸之在赭圻,胡以书招之,那等并拒绝。

胡因要那等共语,陈说平生,那等诘诮,说令归顺。

胡回军入鹊尾,无他权略。

辅国将军吴喜平定三吴,率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于战鸟山筑垒,分遣千人,乘轻舸二百,与佼长生为游军。

薛常宝粮尽,告胡求援。

三月二十九日,胡率步卒一万,夜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来饷赭圻。

平旦至城下,犹隔小堑,未能得入。

沈攸之率众军攻之,军主郭季之、荀僧韶、幢主韩欣宗等,率众三千,为攸之势援。

胡发所由桥道,僧韶等接楯行战,复桥得渡。

军主刘沙弥轻骑深入,至胡麾下,遂见杀。

攸之策马陷陈,回还,为追骑所刺。

马军主段佛荣、武保救之得免。

并殊死战,多所伤杀。

胡众大败,舍粮弃甲,缘山遁走,乘胜追之,斩获甚众。

胡被创,仅得还营。

常宝惶惧无计,遣信告胡,欲突围奔出。

四月四日,胡自率数千人迎之,常宝等开城突围走。

攸之率辅国将军沈怀明、军主周普孙、江方兴、申谦之等诸军悉力击之。

吴喜率众来赴,为胡别军所围,甚急。

有人来捉喜马,将蔡保以刀斫之,断手,然后得免。

正员将军幢主卜伯宗、江夏国侍郎幢主张涣力战没陈。

伯宗,益州刺史天与子也。

攸之、喜等苦战移日,常宝、张继伯、胡灵秀、焦度等皆被重创,走还胡军。

赭圻城陷,斩伪宁朔将军南阳太守沈怀宝、伪奉朝请领中舍人督战谢道遇,纳降数千。

陈绍宗单舸奔西岸,与其部曲俱还鹊尾。

建安王休仁自虎槛进据赭圻。

刘胡遣陈绍宗、陈庆率轻艓二百,大舰五十,出鹊外挑战。

吴喜、张兴世、佼长生等击之。

喜支军主吴献之飞舸冲突,所向摧陷,斩获及投水死甚多,追至鹊里而还。

太宗虑胡等或于步路向京邑,使宁朔将军、广德令王蕴千人防鲁显。

时胡等兵众强盛,远近疑惑。

太宗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渊至虎槛选用将帅以下,申谦之、杜幼文因此求黄门郎,沈怀明、刘亮求中书郎。

建安王休仁即使褚渊拟选,上不许,曰“忠臣殉国,不谋其报,临难以干朝典,岂臣下之节邪” 始安内史王职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安成太守刘袭,并举郡奉顺。

琬遣龙骧将军廖琰率数千人,并发庐陵白丁攻袭。

袭与郡丞檀玢拒战,大败,玢临陈见杀,袭弃郡走,据险自守。

琰虏掠而退,袭复出据郡。

时齐王率众东北征讨,而齐王世子为南康赣令,琬遣使收世子。

世子腹心萧欣祖、桓康等数十人,奉世子长子奔窜草泽,召募得百余人,攻郡出世子。

世子自号宁朔将军,与南康相沈用之、前南海太守何昙直、晋康太守刘绍祖、北地傅浩、东莞童禽等,据郡起义。

琬征始兴相殷孚为御史中丞,并令率郡人俱下。

孚众盛,世子避之于揭阳山。

琬遣武昌戴凯之为南康相,世子率众攻之,凯之战败遁走。

世子遣幢主檀文起千人戍西昌,与袭相应。

琬又遣廖琰与其中兵参军胡昭等筑垒于西昌,坚壁相守。

琬召豫章太守刘衍以为右将军、中护军,殷孚代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衡阳内史王应之率郡文武五百许人,起义兵袭何慧文于长沙,径至城下。

慧文率左右出城与战,应之勇气奋发,击杀数人,遂与慧文交手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遂杀之。

时湘东国侍郎虞洽为太宗督国秩,在湘东,劝太守颜跃发兵应朝廷,跃不从。

洽乃投桂阳,收募得数百人,还欲攻跃,跃惧求和,许之。

有众二千。

时琬征慧文率众下寻阳,发长沙,已行数百里,闻洽起兵,乃回还攻洽,洽寻战败奔走。

殷孚既去始兴,以郡五官掾谭伯初留知郡事。

士人刘嗣祖等斩伯初,据郡起义。

琬遣始兴太守韦希真、鹰扬将军杨弘之领众一千讨嗣祖。

嗣祖亦遣众出南康,与齐王世子合。

希真等以义徒强盛,住庐陵不敢进。

广州刺史袁昙远闻始兴起义,遣将李万周、陈伯绍率众讨嗣祖。

嗣祖遣兵戍浈阳,万周亦筑垒相守。

嗣祖遣人诳万周曰“寻阳已平,台遣刘勔为广州,垂至”万周信之,便回还袭番禺,夜以长梯入城。

昙远怯弱无防,闻万周反,便徒跣出奔,万周追斩之于城内。

交州刺史檀翼被代还至广州,资货钜万,万周诬以为逆,袭而杀之。

遂劫掠公私银帛,藉略袁、檀珍宝,悉以自入。

袁顗悉雍州之众,来赴寻阳。

时孔道存为卫军长史,行荆州事。

琬以黄门侍郎刘道宪代之,以道存为侍中,行雍州事。

柳元景之诛也,元景弟子世隆为上庸太守,民吏共藏匿之。

顗起兵,召世隆,不至。

顗既下,世隆乃合率蛮、宋二千余人,起义于上庸,来袭襄阳。

道存遣将王式民、康元隆等迎击于万山,世隆大败,还郡自守。

沈攸之等与刘胡相持久不决,上又遣强弩将军任农夫、振武将军武会仓、冗从仆射全景文、军主刘伯符等领兵继至。

攸之缮治船舸,材板不周,计无所出。

会琬送五千片榜供胡军用,俄而风潮奔迅,榜捍突栅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自撞船舰,杀没数十人,赴流而下,来泊攸之等营,于是材板大足。

琬进袁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

六月十八日,顗率楼船千艘,来入鹊尾,张兴世建议越鹊尾上据钱溪,断其粮道。

胡累攻之,不能克,事在《兴世传》。

刘亮率所领至胡寨下,胡遣其副孙犀及张灵、焦度铁骑五匹,越磵取亮,不能得,犀回马去,亮使左右善射者夹身之,坠马,斩犀首。

张继伯副马可率所领来降。

刘亮营寨,深入贼地,袁顗畏惮之,曰“贼入我肝脏里,何由得活”刘胡率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钱溪。

既而谓其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

若步战,恒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取,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

遣龙骧将军陈庆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武会仓,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不敢攻。

越钱溪,于梅根立寨。

胡别遣将王起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大破之。

胡率其余舸驰还,谓顗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卒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

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顗怒胡不战,谓曰“粮运梗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顗更使胡率步卒二万,铁马一千,往攻兴世。

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吴喜、佼长生、刘灵遗、刘伯符等进攻浓湖,造皮舰十乘,拔其营栅,苦战移日,大破之。

顗被攻既急,驰信召胡令还。

张兴世既据钱溪,江路岨断,胡军乏食,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下。

胡遣将迎之,为钱溪所破,资实覆没都尽,烧米三十万斛,胡众骇惧。

胡副张喜来降,说胡欲叛。

八月二十四日,胡诳顗云“更率步骑二万,上取兴世,兼下大雷余餫”令顗悉度马配之,其夜,委顗奔走,径趣梅根。

先令薛常宝办船舸,悉拨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

顗闻胡走,亦弃众西奔,至青林见杀。

胡率数百舸二万人向寻阳,报子勋诈云“袁顗已降,军皆散,唯己率所领独反。

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当停据盆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取沔口。

琬闻胡去,惶扰无复计,呼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唯云更集兵力,加赏五阶,或云三阶者。

张悦始发兄子浩丧,乃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慑不能应。

第二子洵提刀走出,余人续至,即斩琬。

琬死时,年六十。

时中护军刘顺在座,惊起抱悦,左右人欲杀之,悦顾曰“无关护军”乃止。

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即已枭戮”欣之乃回还,取琬儿并杀之。

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

蔡那子道渊,以父为太宗效力,被系作部,因乱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

沈攸之诸军至江州,斩子勋于桑尾牙下,传首京都。

刘顺及余同逆,并伏诛。

吴喜、张兴世进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张敬儿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沉思仁、任农夫向豫章,所至皆平定。

刘胡走入沔,众稍散,比至石城,裁馀数骑。

竟陵郡丞陈怀真,宪子也,闻胡经过,率数十人断道邀之。

胡人马既疲,自度不免,因随怀真入城,告渴,与之酒,胡饮酒毕,引佩刀自刺,不死,斩首送京邑。

张兴世弟僧产追胡,未至石城数十里,逢送胡首信,将还竟陵,杀怀真,窃有其功。

郢州行事张沈、伪竟陵太守丘景先闻败,变形为沙门逃走,追擒伏诛。

荆州闻浓湖平,议欲更遣军与郢州合势,又欲断据巴陵,经日不决。

乃遣将赵道始于江津筑垒,任演戍沙桥,诸门津要,皆有屯兵。

人情转离,将士渐逃散。

更议奉子顼奔益州,就萧惠开,典签阮道预、邵宰不同,曰“近奉别诏,诸藩若改迷归顺者,悉复本爵。

且任叔儿已断白帝,杨僧嗣据梁州,虽复欲西,岂可得至”道预、邵宰即与刘道宪解遣白丁,遣使归罪。

荆州治中宗景、土人姚俭等勒兵入城,杀道宪、预、记室参军鲍照,劫掠府库,无复孑遗,执子顼以降。

初,邓琬征兵巴东,巴东太守罗宝称辞以郡接凶蛮,兵力不足分。

巴东人任叔儿聚徒起义,遣信要宝称,宝称持疑未决,暴疾死。

叔儿乃自号辅国将军,引兵据白帝,杀宝称二子,阻守三陕。

萧惠开遣费欣寿等五千人攻叔儿,叔儿与战,大破之,斩欣寿。

子顼又遣中兵参军何康之领宜都太守,讨叔儿。

军至陕口,为夷帅向子通所破,挺身走还。

叔儿遂固白帝。

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归顺。

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众悉奔逃,道存及三子同时自杀。

何慧文始谋同逆,其母禁之不从,母乃携女归江陵,遽嫁之。

慧文才兼将吏,干略有施,虽害王应之,上特加原宥,吴喜宣旨赦之。

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天网虽复恢恢,何面目以见天下之士”和药将饮,门生覆之,乃不食而死。

颜跃虑虞洽还都,说其始时同逆,密使人杀之。

初,淮南定陵人贾袭宗本县已为刘胡所得,率二十人投沈攸之。

攸之言之建安王休仁,休仁版为司徒参军督护,使还乡里招集,为胡所禽,以火炙之,问台军消息,一无所言,瞋目谓胡曰“君称兵内侮,窥觎神器,未闻奇谋远略,而为炮烙之刑。

仆本以身奉义,死亦何有”胡乃斩之。

前军典签范道兴志不同逆,为琬所诛,其余奉顺见害者,并为上所愍。

诏曰“前镇军参军督护范道兴,朕之旧隶,经从北藩,徒役南畿,遭离命会,抱恩固节,受害群凶,言念纯诚,良有悯怆。

可赠员外散骑侍郎。

南城令鲍法度、后军典签冯次民、永新令应生、新建令库延宝、上饶令黄难等,违逆识顺,同被诛灭,言念既往,宜在追荣。

可赠生奉朝请,法度南台御史,次民、延宝、难并员外将军” 有司奏“宁朔将军、督豫州之梁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南梁郡太守竟陵张兴世,都统水军,屡战克捷,仍进断贼上流钱溪,贵口苦战,平定凶逆,今封南平郡作唐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宁朔将军、参司徒中直兵军事广平佼长生,同统水军屡战,及兴世上据钱溪,长生独距贼冲要,功次兴世,今封武陵郡迁陵县开国侯,食邑八百户。

宁朔将军试守西阳太守吴兴全景文、尚书比部郎吴县孙超之、假辅国将军右卫将军南彭城刘亮等三人,并经晋陵苦战,景文、超之仍又北讨破釜,水军断贼粮运,及经葛冢、石梁二处破贼,亮南伐经大战,又最处险剧。

景文今封西阳郡孝宁县,超之封长沙郡罗县,亮封顺阳县,并开国侯,食邑各六百户。

假辅国将军骠骑司马刘灵遗、宁朔将军右军蔡那、宁朔将军屯骑校尉段佛荣等三人,统治攻道,并经苦战,灵遗今封新野郡新野县,那封始平郡平阳县,佛荣封湘东郡临蒸县,并开国伯,食邑各五百户。

假辅国将军左军吴兴沈怀明、龙骧将军积射将军东平周盘龙、司徒参军南彭城李安民等三人,怀明经晋陵破贼,又水军南伐,统治攻道,盘龙虽不统军,并经大战,先登陷陈,安民又随张兴世遏断钱溪,别统军贵口破贼,今封怀明建安郡吴兴县,盘龙封晋安郡晋安县,安民封建安郡邵武县,并开国子,食邑各四百户。

假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彭城杜幼文、龙骧将军羽林监太原王穆之、龙骧将军羽林监济北顿生、龙骧将军羽林监沛郡周普孙、员外散骑侍郎朱重恩等五人,幼文经晋陵破贼,在军统攻道,南伐浓湖,普孙副沈攸之都统众军,穆之、生、重恩并南伐有功。

今封幼文邵陵郡邵阳县,穆之封衡阳郡衡山县,生封始平郡武功县,普孙封顺阳郡清水县,重恩封南海郡龙川县,并开国男,食邑各三百户” 江方兴以战功为太子左卫率,贼未平,病卒,追封武当县侯,食邑五百户。

方兴,济阳考城人,衣冠之旧也。

龙骧将军、虎贲中郎将董凯之,随张兴世破胡、白城,先登,封河隆县子,食邑四百户。

军主张灵符,东南征讨有功,封上饶县男,食邑三百户。

前征北长兼行参军杨覆,以贵口有功,封绥城县男,食邑二百户。

追赠虞洽、檀玢给事中。

以李万周为步兵校尉。

陈怀真以斩刘胡功,追封永丰县男,食邑三百户。

刘胡,南阳涅阳人也,本名坳胡,以其颜面坳黑似胡,故以为名。

及长,以坳胡难道,单呼为胡。

出身郡将,捷口,善处分,稍至队主,讨伐诸蛮,往无不捷,蛮甚畏惮之。

太祖元嘉二十八年,为振威将军,率步骑三千,讨上如、南山就溪蛮,大破之。

孝建元年,朱修之为雍州,以胡为西外兵参军、宁朔将军、建昌太守。

击鲁秀有功,除建武将军、东平阳平二郡太守。

入为江夏王义恭太宰参军,加龙骧将军。

前废帝景和中,建安王休仁尝为雍州,以胡为休仁安西中兵参军、冯翊太守,将军如故,仍转谘议参军。

太宗即位,除越骑校尉。

蛮至今畏之,小儿啼,语之云“刘胡来”便止。

段佛荣,京兆人也。

泰始五年,自游击将军为辅师将军、豫州刺史,莅任清谨,为西土所安。

后废帝元徽二年,征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

明年,迁卫尉,领右军将军,未拜,复出为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

四年,卒,追赠前将军,改封云杜县,谥曰烈侯。

刘灵遗,襄阳人也。

元徽元年,自辅师将军、淮南太守,为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将军如故。

明年,征为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南兰陵太守。

病卒,谥曰壮侯。

袁顗,字景章,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洵,吴郡太守。

顗初为豫州主簿,举秀才,不行。

后补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著作佐郎,庐陵王绍南中郎主簿,世祖征虏、抚军主簿,庐江太守,尚书都官郎,江夏王义恭骠骑记室参军,汝阴王文学,太子洗马。

时顗父为吴郡,顗随父在官。

值元凶弑立,安东将军随王诞举兵入讨,板顗为谘议参军。

事宁,除正员郎,晋陵太守。

遭父忧,服阕,为中书侍郎,又除晋陵太守,袭南昌县五等子。

大明二年,除东海王祎平南司马、寻阳太守,行江州事。

复为义阳王昶前军司马,太守如故。

昶寻罢府,司马职解,加宁朔将军,改太守为内史。

复为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将军如故,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五年,召为太子中庶子,御史中丞,领本州大中正。

七年,迁侍中。

明年,除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襄阳太守,加辅国将军。

未行,复为永嘉王子仁左军长史、广陵太守,将军如故。

未拜,复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大明末,新安王子鸾以母嬖有盛宠,太子在东宫多过失,上微有废太子立子鸾之意,从容颇言之。

顗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

世祖又以沈庆之才用不多,言论颇相蚩毁,顗又陈庆之忠勤有干略,堪当重任。

由是前废帝深感顗,庆之亦怀其德。

景和元年,诛群公,欲引进顗,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

又下诏曰“宗社多故,衅因冢司,景命未沦,神祚再乂,自非忠谋密契,岂伊克殄。

侍中祭酒、领前军将军、新除吏部尚书顗,游击将军、领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徐爰,诚心内款,参闻嘉策,匡赞之效,实监朕怀。

宜甄茅社,以奖义概。

顗可封新隆县子,爰可封吴平县子,食邑各五百户”俄而意趣乖异,宠待顿衰。

始令顗与沈庆之、徐爰参知选事,寻复反以为罪,使有司纠奏,坐白衣领职。

从幸湖熟,往反数日,不被唤召。

顗虑及祸,诡辞求出,沈庆之为顗固陈,乃见许。

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长史、襄阳太守,加冠军将军。

休仁不行,即以顗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

顗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岂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缓急故也。

今者之行,本愿生出虎口。

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如其有征,当修德以禳之耳”于是狼狈上路,恒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与邓琬款狎相过,常请间,必尽日穷夜。

顗与琬人地本殊,众知其有异志矣。

既至襄阳,便与刘胡缮修兵械,纂集士卒。

会太宗定大事,进顗号右将军。

以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道由襄阳。

顗反意已定,而粮仗未足,且欲奉表于太宗。

顗子秘书丞戬曰“一奉表疏,便为彼臣,以臣伐君,于义不可”顗从之。

顗诈云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

便建牙驰檄,奉表劝晋安王子勋即大位,与琬书,使勿解甲。

子勋即位,进顗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

太宗使朝士与顗书曰: 夫夷陂相因,兴革递数,或多难而固其国,或殷忧而启圣明,此既著于前史,亦彰于闻见。

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将沦,宗稷几泯,幸天未亡宋,乾历有归。

主上体自圣文,继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逾夏台。

既天地俱愤,义勇同奋,克殄鲸鲵,三灵更造,应天顺民,爰集宝命,四海属息肩之欢,华戎见来苏之泰。

吾等获免刀锯,仅全首领,复身奉惟新,命承亨运,缓带谈笑,击壤圣世。

汝虽劬劳于外,迹阻京师,然心期所寄,江、汉何远。

自九江告变,皆谓邓氏狂惑,比日国言藉藉,颇尘吾子。

道路之议,岂其或然,闻此之日,能无骇惋。

凶人反道败德,日夜滋深,昵近狡慝,取谋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恶积中朝,乃欲毁陵邑,虐崇宪,烧宗庙,卤御物,然后荡覆京都,必使兰莸俱尽。

自非圣上庙算灵图,俯眉逊避,维持内外,拥卫臣下,则赤县为戎,百姓其鱼矣。

此事此理,宁可孰念。

既天道辅顺,讴歌有奉,高祖之孙,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贯三曜,匡拯家国,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将使神器何归。

而群小构慝,妄生窥觊,成轸惑燕,贯高乱赵,谗人罔极,自古有之。

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袭,多见前载,县鉴忠邪,何远遗郎中之清轨,近忘太尉之纯概。

相与,或群从舅甥,或姻娅周款,一旦胡、越,能无怅恨。

若疑诳所至,邪诐无穷,汝当誓众奋戈,剪此朝食。

若自延过听,迷途未远,圣上临物以仁,接下以爱,岂直雍齿先封,乃当射钩见相矣。

当由力窘迹屈,丹诚未亮邪。

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归诚凤阙,锡珪开宇,非尔而谁。

吾等并过荷曲慈,俱叨非服,纡金拖玉,改观蓬门,入奉舜、禹之渥,出见羲、唐之化,雍容揄扬,信白驹空谷之时也。

奈何毁掷先基,自蹈凶戾,山门萧瑟,松庭谁扫,言念楚路,岂不思父母之邦。

幸纳恶石,以蠲美疹。

裁书表意,尔其图之。

时尚书右仆射蔡兴宗是顗舅,领军将军袁粲是顗从父弟,故旧云群从舅甥也。

子勋征顗下寻阳,遣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

顗乃率众驰下,使子戬领家累俱还。

时刘胡屯鹊尾,久不决。

泰始二年夏,加顗都督征讨诸军事,给鼓吹一部,率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

顗本无将略,性又怯挠,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

不能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酧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

胡以南运未至,军士匮乏,就顗换襄阳之资。

顗答曰“都下两宅未成,亦应经理,不可损彻”又信往来之言,京师米贵,斗至数百,以为不劳攻伐,行自离散,于是拥甲以待之。

太宗使顗旧门生徐硕奉手诏譬顗曰“卿历观古今,崄之与强,何尝可恃。

自朕践阼,涂路梗塞,卿无由奉表,未经为臣。

今追踪窦融,犹未为晚也” 及刘胡叛走,不告顗,顗至夜方知,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出追之”因又遁走。

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领数千人步取青林,欲向寻阳。

夜止山间宿,杀马劳将士,顗顾谓伯珍曰“我举八州以谋王室,未一战而散,岂非天邪。

非不能死,岂欲草间求活,望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

及旦,伯珍请以间言,乃斩顗首诣钱溪马军主襄阳俞湛之。

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己功。

顗死时年四十七。

太宗忿顗违叛,流尸于江,弟子彖微服求访,四十一日乃得,密致丧瘗于石头后冈,与一旧奴,躬共负土。

后废帝即位,方得改葬。

顗子戬为伪黄门侍郎,加辅国将军,戍盆城。

寻阳败,戬弃城走,讨禽伏诛。

孔觊,字思远,会稽山阴人,太常琳之孙也。

父邈,扬州治中。

觊少骨梗有风力,以是非为己任。

口吃,好读书,早知名。

初举扬州秀才,补主簿,长沙王义欣镇军功曹,衡阳王义季安西主簿,户曹参军,领南义阳太守,转署记室,奉笺固辞,曰“记室之局,实惟华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

觊逊业之举,无闻于乡部。

惰游之贬,有编于疲农。

直山渊藏引,用不遐弃,故得抃风舞润,凭附弥年。

今日之命,非所敢冒。

昔之学优艺富,犹尚斯难,况觊能薄质鲁,亦何容易。

觊闻居方辨物,君人所以官才。

陈力就列,自下所以奉上。

觊虽不敏,常服斯言。

今宠藉惟旧,举非尚德,恐无以提衡一隅,佥允视听者也。

伏愿天明照其心请,乞改今局,授以闲曹,则凫鹤从方,所忧去矣”又曰“夫以记室之要,宜须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

觊学不综贯,性又疏惰,何可以属知秘记,秉笔文闺。

假吹之尤,方斯非滥。

觊少沦常检,本无远植,荣进之愿,何能忘怀。

若实有萤爝,增晖光景,固其腾声之日,飞藻之辰也,岂敢自求从容,保其淡逸。

伏愿矜其鲁拙,业之有地,则曲成之施,终始优渥”义季不能夺,遂得免。

召为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秘书丞,中书侍郎,随王诞安东谘议参军,领记室,黄门侍郎,建平王宏中军长史。

复为黄门,临海太守。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

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选,诏曰“散骑职为近侍,事居规纳,置任之本,实惟亲要,而顷选常侍,陵迟未允,宜简授时良,永置清辙”于是吏部尚书颜竣奏曰“常侍华选,职任俟才,新除临海太守孔觊意业闲素,司徒左长史王彧怀尚清理,并任为散骑常侍”世祖不欲威权在下,其后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轻其任。

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

觊领本州大中正。

大明元年,改太子中庶子,领翊军校尉,转秘书监。

欲以为吏部郎,不果。

迁廷尉卿,御史中丞,坐鞭令史,为有司所纠,原不问。

六年,除义兴太守,未之任,为寻阳王子房冠军长史,加宁朔将军,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其年,复除安陆王子绥冠军长史、江夏内史,复随府转后军长史如故。

为人使酒仗气,每醉辄弥日不醒,僚类之间,多所凌忽,尤不能曲意权幸,莫不畏而疾之。

不治产业,居常贫罄,有无丰约,未尝关怀。

为二府长史,典签谘事,不呼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

虽醉日居多,而明晓政事,醒时判决,未尝有壅。

众咸云“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胜他人二十九日醒也”世祖每欲引见,先遣人觇其醉醒。

性真素,不尚矫饰,遇得宝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败,终不改易。

时吴郡顾觊之亦尚俭素,衣裘器服,皆择其陋者。

宋世言清约,称此二人。

觊弟道存,从弟徽,颇营产业。

二弟请假东还,觊出渚迎之,辎重十余船,皆是绵绢纸席之属。

觊见之,伪喜,谓曰“我比困乏,得此甚要”因命上置岸侧,既而正色谓道存等曰“汝辈忝预士流,何至还东作贾客邪”命左右取火烧之,烧尽乃去。

先是,庾徽之为御史中丞,性豪丽,服玩甚华,觊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

兰台令史并三吴富人,咸有轻之之意,觊蓬首缓带,风貌清严,皆重迹屏气,莫敢欺犯。

庾徽之,字景猷,颍川鄢陵人也。

自中丞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卒官。

八年,觊自郢州行真,征为右卫将军,未拜,徙司徒左长史。

道存代觊为后军长史、江夏内史。

时东土大旱,都邑米贵,一斗将百钱。

道存虑觊甚乏,遣吏载五百斛米饷之。

觊呼吏谓之曰“我在彼三载,去官之日,不办有路粮。

二郎至彼未几,那能便得此米邪。

可载米还彼”吏曰“自古以来,无有载米上水者,都下米贵,乞于此货之”不听,吏乃载米而去。

永光元年,迁侍中,未拜,复为江夏王义恭太宰长史,复出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加辅国将军,行会稽郡事。

太宗即位,召觊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马庾业为右军司马,代觊行会稽郡事。

时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东慰劳。

璪至,说觊以“废帝侈费,仓储耗尽,都下罄匮,资用已竭。

今南北并起,远近离叛,若拥五郡之锐,招动三吴,事无不克”觊然其言,遂发兵驰檄。

觊子长公、璪二子淹、玄并在都,驰信密报。

泰始二年正月,并叛逃东归。

遣书要吴郡太守顾琛,琛以母年笃老,又密迩京邑,与长子宝素谋议,未叛。

少子宝先时为山阴令,驰书报琛,以南师已近,朝廷孤弱,不时顺从,必有覆灭之祸。

觊前锋军已渡浙江,琛遂据郡同反。

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一时响应。

庾业既东,太宗即以代延熙为义兴,加建威将军,以延熙为巴陵王休若镇东长史。

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太宗遣建威将军沈怀明东讨,尚书张永系进,镇东将军巴陵王休若董统东讨诸军事。

移檄东土曰: 盖闻衅集有兆,祸至无门,倚伏之来,实惟人致。

故嚣、述贪乱,终殄宗祀。

昌、宪构氛,旋润斧钺。

斯则昭章记牒,炯戒今古者也。

自国步时艰,三纲道尽,神歇灵绎,璇业缀旒。

皇上仁雄集瑞,英睿应历,凤仪熛升,龙辉电举。

荡秽紫枢,不俟鸣条之誓,凝政中宇,不肆漂杵之威。

是以坠维再造,亏天重构,幽明裁纪,标配斯光。

而群凶恣虐,协扇童孺,蕞尔东垂,复沦丑迹,邪回从慝,蜂动蚁附。

圣图霆发,神威四临,羽驲所届,义旅云属,欃钺所麾,逆徒冰泮,胜负之效,皎然已显。

司徒建安王英猷冠世,董率元戎。

骠骑山阳王风略夙昭,抚厉中陈。

或振霜江、蠡,或腾焱荆、河,金甲烛天庭,嚣声震海浦。

前将军、吴兴太守张永,东南标秀,协赞戎机。

建威将军沈怀明、镇东中兵参军刘亮、武卫将军寿寂之,霜锐五千,熊腾虎步。

龙骧将军王穆之、龙骧将军顿生,铁骑连群,风驱电迈。

右军将军齐王、射声校尉姚道和,楼舰千艘,覆川盖汜。

左军垣恭祖、步兵校尉杜幼文、冗从仆射全景文、员外散骑侍郎孙超之,并率虎旅,骆驿云赴。

殿中将军杜敬真、殿中将军陆攸之、建武将军吴喜,甲楯一万,分趣义兴。

予猥承人乏,总司戎统,耸剑东驰,申愤海曲。

喷气则白日尽晦,刷马则清江倒流。

以此伐叛,何勍不剿,以此柔服,何顺不怀。

愍彼群迷,弗辨尧、桀,螳黾微命,拟雷霆之冲。

已枯之叶,当霜飙之队。

尺竖所为寒心,匹妇所为叹息。

夫因祸致庆,资败为成,前监不忘,后事明筮。

若能相率归顺,投兵效款,则福钟当年,祉覃来裔,孰如身轘宗屠,鬼喂魂泣者哉。

详镜安危,自求多福。

购生禽觊千五百户开国县侯。

生擒琛千户开国县侯。

斩送者半赏。

时将士多是东人,父兄子弟皆已附逆,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四罪不相及,助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

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

觊所遣孙昙瓘等军,顿晋陵九里,部陈甚盛。

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

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将士咸欲离散。

永退还延陵,就休若。

诸将帅咸劝退保破冈。

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

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

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

军主刘亮又继至,兵力转加,人情乃安。

时永世令孔景宣复反,栅县西江岘山,断遏津径,刘延熙加其宁朔将军。

杜敬真、陆攸之、溧阳令刘休文攻景宣别寨,斩其中兵参军史览之等十五人。

永世人徐崇之率乡里起义,攻县斩景宣。

吴喜至,板崇之领县事。

太宗嘉休文等诚效,除休文宁朔将军,县如故。

崇之殿中将军,行永世县事,并赐侯爵。

喜、敬真及员外散骑侍郎竺超之等至国山县界,遇东军于虎槛村,击大破之。

自国山进吴城,去义兴十五里。

刘延熙遣杨玄、孙矫之、沈灵秀、黄泰四军拒喜。

喜等兵力甚弱,众寡势悬,交战尽日,临陈斩杨玄、孙矫之、黄泰,余众一时奔走,因进义兴南郭外。

延熙屯军南射堂,喜遣步骑击之,即退还水北,乃栅断长桥,保郡自守。

喜筑垒与之相持。

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余人,器甲甚盛,与延熙遥相掎角。

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

太宗每遣军,辄多所求须,不时上道。

外监朱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果有胆力,性又简率,资给甚易,乃以千人配之,使助东讨。

时庾业兵盛,农夫于延陵出长塘,虽云千兵,至者裁四百。

未至数十里,遣人参候,云“贼筑城犹未合”农夫率广武将军高志之、永兴令徐崇之驰往攻之。

因其城垒未立,农夫亲持刀楯,赴城入陈,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

先是,龙骧将军阮佃夫募得蜀人数百,多壮勇便战,皆著犀皮铠,执短兵。

本应就佃夫向晋陵,未发,会农夫须人,分以配之。

及战,每先登,东人并畏惮,又怪其形饰殊异,旧传狐獠食人,每见之,辄奔走。

农夫收其船杖,与高志之进义兴援吴喜。

二月一日,喜乃度水攻郡,分兵击诸垒栅。

农夫虽至,众力尚少,兵势不敌。

喜乃与数骑登高东西指麾,若招引四面俱进者。

东军大骇,诸营一时奔散,唯龙骧将军孔睿一栅未拔。

喜以杀伤者多,乃开围缓之。

其夜,庾业、孔睿相率奔走,义兴平。

刘延熙投水死,有人告之,乃斩尸,传首京邑。

义兴诸县唯绥安令巢邃秉节不移,不受伪爵。

时齐王率军东讨,与张永、刘亮、杜幼文、沈怀明等于晋陵九里西结营,与东军相持。

义兴军既为吴喜等所破,奔散者多投晋陵,东军震恐。

上又遣积射将军江方兴、南台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贼形势。

贼帅孙昙瓘、程捍宗、陈景远凡有五城,互相连带。

捍宗城犹未固。

其月三日,道隆与齐王、张永共议“捍宗城既未立,可以籍手。

上副圣旨,下成众气”道隆便率所领急攻之,俄顷城陷,斩捍宗首。

刘亮果劲便刀楯,朝士先不相悉,上亦弗闻,唯尚书左丞徐爰知之,白太宗,称其骁敢。

至是,每战以刀楯直荡,往辄陷决,张永嫌其过锐,不令居前。

贼连栅周亘,塘道迫狭,将士力不得展,亮乃负楯而进,直入重栅,众军因之,即皆摧破。

袁标遣千人继至,齐王与永等乘胜驰击,又大破之,屠其两城。

昙瓘率众数百,鼓噪而至,标又遣千人继之,众军骇惧,将欲散矣。

江方兴率勇士迎射之,应弦倒者相继,昙瓘因此败走。

吴喜军至义乡,伪辅国将军、车骑司马孔璪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璪计事,会信还,云“台军已近”璪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禽”左右闻之,并各散走。

璪与昙生焚烧仓库,东奔钱塘。

喜至吴兴,顿置郡城,仓廪遇雨不然,无所损失。

初,昙生遣宁朔将军沈灵宠率八千人向黄鹄峤,欲从候道出芜湖,迎接南军。

广德令王蕴发兵据崄,灵宠不得进,屯住故鄣。

昙生既走,灵宠乃与弟灵昭、军副姚天覆率偏裨以下十七军归顺。

太宗嘉之,擢为镇东参军事,因率所领东讨。

喜分遣军主沉思仁、吴系公追蹑璪等。

陆攸之、任农夫自东迁进向吴郡,台遣军主张灵符即晋陵。

其月四日,齐王急攻之。

其夜,孙昙瓘、陈景远一时奔溃。

诸军至晋陵,袁标弃郡东走。

晋陵既平,吴中震动。

吴兴军又将至,顾琛与子宝素携其老母泛海奔会稽,海盐令王孚邀讨不及。

太宗以四郡平定,留吴喜统全景文、沈怀明、刘亮、孙超之、寿寂之等东平会稽,追齐王、张永、姚道和、杜幼文、垣恭祖、张灵符北讨,王穆之、顿生、江方兴南伐。

其月九日,喜等至钱唐,钱唐令顾昱及孔璪、王昙生等奔渡江东。

喜仍进军柳浦,诸暨令傅琰将家归顺。

喜遣镇北参军沉思仁、强弩将军任农夫、龙骧将军高志之、南台御史阮佃夫、扬武将军卢僧泽等率军向黄山浦。

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攻破之,乘风举帆,直趣定山,破其大帅孙会之,于陈斩首。

自定山进向渔浦,戍主孔睿率千余人据垒拒战。

佃夫使队主阙法炬射杀楼上弩手,睿众惊骇,思仁纵兵攻之,斩其军主孔奴,于是败散。

其月十九日,吴喜使刘亮由盐官海渡,直指同浦。

寿寂之济自渔浦,邪趣永兴。

喜自柳浦渡,趣西陵。

西陵诸军皆悉散溃,斩庾业、顾法直、吴恭,传首京都。

东军主卜道济、督战许天赐请降。

庾业,新野人也。

父彦达,以干局为太祖所知,为益州刺史。

世祖世,官至豫章太守,太常卿。

刘亮、全景文、孙超之进次永兴同市,遇觊所遣陆孝伯、孔豫两军,与战破之,斩孝伯、豫首。

会稽闻西军稍近,将士多奔亡,觊不能复制。

二十日,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以东西交逼,忧遽不知所为。

其夕,率千余人声云东讨,实趣石瀃。

先已具船海浦,值潮涸不得去,众叛都尽,门生载以小船,窜于嵴山村。

伪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先遣人于钱唐诣喜归诚,及觊走,绥闭封仓库,以待王师。

二十一日,晏至郡,入自北门,囚绥付作部,其夜杀之。

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纵兵大掠,府库空尽。

若邪村民录送伪龙骧将军、车骑中兵参军军主孔睿,将斩之。

睿曰“吾年已过立,未沾官伍,蒙知己之顾,以身许之。

今日就死,亦何所恨”含笑就戮。

孔璪叛投门生陆林夫,林夫斩首送之。

二十二日,嵴山民缚觊送诣晏,晏谓之曰“此事孔璪所为,无豫卿事。

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东阁外。

临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时年五十一。

顾琛、王昙生、袁标等并诣喜归罪,喜皆宥之。

琛子宝素与父相失,自缢死。

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于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

初,遣庾业向会稽,追使奉朝请孙长度送仗与之,并令召募。

行达晋陵,袁标就其求仗,长度不与,为标所杀。

追赠给事中。

先是,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南路出东阳,淹遣龙骧将军桂遑、征西行参军刘越绪屯据定阳县。

巴陵王休若遣沉思仁讨之,思仁遣军主崔公烈攻其营,斩幢主朱伯符首,桂遑、刘越绪诸军并奔逸。

晋安太守刘瞻据郡同逆,建安内史赵道生起义讨之,聚徒未合。

七月,思仁遣军主姚宏祖、鲍伯奋、应寄生等讨破瞻,斩之于罗江县。

邓琬先遣新安太守阳伯子及军主任献子袭黟县,县令吴茹公固守,力不敌,弃城走,伯子等屯据县城。

茹公与台军主丘敬文、李灵赐、萧柏寿等攻围弥时,八月乃克,斩伯子、献子首。

张淹屯军上饶县,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昙欲图之,诈云“得邓琬信,急宜谘论”欲因此斩淹。

淹素事佛,方礼佛,不得时进。

昙复诳云捕虎,借大鼓及仗士二百人,淹信而与之。

昙因率众入山,飨士约誓,扬言虎走城西,鸣鼓大呼,直来趣城。

城门守卫,悉委仗观之,昙率众突入,淹正礼佛,闻难走出,因斩首。

史臣曰:自江左以来,举干戈以图宗国,十有一焉,其能克振者,四而已矣。

元皇外守虚器,政由王氏。

苏峻事虽暂申,旋受屠磔。

桓玄宣武之子,运属横流。

世祖仗顺入讨,民无异望。

其余皆漆颡夷宗,作戒于后,何哉。

夫胜败之数,实由众心,社庙尊严,民情所系,安以义动,犹或称难,况长戟指阙,志在陵暴者乎。

泰始交争,逆顺未辨,太宗身劋悖乱,事惟拯溺,国道屯诐,宜立长君,太祖之昭,义无不可。

子勋体自世祖,家运已绝,当璧之命,属有所归。

曲直二途,未知攸适。

徒以据有神甸,擅资天府,宗稷之重,威临四方,以中制外,故能式清区宇。

夫帝王所居,目以众大之号,名曰京师,其义趣远有以也。

宋书·卷七十八·列传第三十八·萧思话刘延孙

〔沈约〕 〔南北朝〕

萧思话,南兰陵人,孝懿皇后弟子也。

父源之,字君流,历中书黄门郎,徐、兖二州刺史,冠军将军、南琅邪太守。

永初元年卒,追赠前将军。

思话年十许岁,未知书,以博诞游遨为事,好骑屋栋,打细腰鼓,侵暴邻曲,莫不患毒之。

自此折节,数年中,遂有令誉。

好书史,善弹琴,能骑射。

高祖一见,便以国器许之。

年十八,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相国参军,父忧去职。

服阕,拜羽林监,领石头戍事,袭爵封阳县侯,转宣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

涉猎书传,颇能隶书,解音律,便弓马。

元嘉元年,谢晦为荆州,欲请为司马,思话拒之。

五年,迁中书侍郎,仍督青州、徐州之东莞诸军事、振武将军、青州刺史,时年二十七。

亡命司马朗之、元之、可之兄弟,聚党于东莞发干县,谋为寇乱。

思话遣北海太守萧汪之讨斩之,余党悉平。

八年,除竟陵王义宣左军司马、南沛郡太守。

未及就征,索虏南寇,檀道济北伐,既而回师,思话惧虏大至,乃弃镇奔平昌。

思话先使参军刘振之戍下邳,闻思话奔,亦委城走。

虏定不至,而东阳积聚,已为百姓所焚,由是征下廷尉,仍系尚方。

初在青州,常所用铜斗,覆在药厨下,得二死雀,思话曰“斗覆而双雀殒,其不祥乎”既而被系。

九年,仇池大饥,益、梁州丰稔,梁州刺史甄法护在任失和,氐帅杨难当因此寇汉中。

乃自徒中起思话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横野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

既行,闻法护已委镇北奔西城,遣司马、建威将军、南汉中太守萧讳五百人前进。

又遣西戎长史萧汪之系之。

讳缘路收合士众,得精兵千人。

十年正月,进据磝头。

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其辅国将军、梁秦二州刺史赵温守梁州,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

讳进屯磝头,遣阴平太守萧坦赴黄金,薛健副姜宝据铁城,铁城与黄金相对,去一里,斫树塞道。

坦进攻二戍,拔之。

二月,赵温又率薛健及其宁朔将军、冯翼太守蒲早子来攻坦营,坦奋击,大破之。

坦被创,贼退保西水。

讳司马锡文祖进据黄金,萧汪之步骑五百相继而至。

平西将军临川王义庆遣龙骧将军裴方明三千人赴,讳等进黄金,早子、健等退保下桃。

思话先遣行参军王灵济率偏军出洋川,因向南城。

伪陵江将军赵英坚守险,灵济击破之,生禽英。

南城空虚,因资无所,复引军还与讳合。

三月,讳率众军进据峨公固。

难当遣其子和率赵温、蒲早子及左卫将军吕平、宁朔将军司马飞龙,步骑万余,跨汉津结柴,其间立浮桥,悉力攻讳,合围数十重,短兵接战,弓矢无复用。

贼悉衣犀革,戈矛所不能加。

讳乃截槊长数尺,以大斧椎之,一槊辄贯十余贼。

贼不能当,因大败,烧柴奔走,退据大桃。

闰月,讳及方明台军至,龙骧将军杨平兴、幢主殿中将军梁坦直入角弩追之,贼又败走,杀伤虏获甚多。

汉中平,悉收没地,置戍葭萌水。

先是,桓玄篡晋,以桓希为梁州。

布败走,氐杨盛据有汉中,刺史范元之、傅歆悉治魏兴,唯得魏兴、上庸、新城三郡。

其后索邈为刺史,乃治南城。

为贼所焚烧不可固,即思话迁镇南域,加节,进号宁朔将军,征讳为太子屯骑校尉。

法护,中山无极人,过江寓居南郡。

弟法崇,元嘉十年,自少府为益州刺史。

法护委镇之罪,统府所收,于狱赐死。

太祖以法崇受任一方,令狱官言法护病卒。

太祖使思话上平定汉中本末,下之史官。

十四年,迁使持节、临川王义庆平西长史、南蛮校尉。

太祖赐以弓琴,手敕曰“丈人顷何所作。

事务之暇,故以琴书为娱耳,所得不曰义邪。

眷想常不忘情,想亦同之。

前得此琴,云是旧物,亦有名京邑,今以相借。

因是戴颙意于弹抚,响韵殊胜,直尔嘉也。

并往桑弓一张,材理乃快,先所常用,既久废射,又多病,略不能制之,便成老公,令人叹息。

良材美器,宜在尽用之地,丈人真无所与让也” 十六年,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除安西长史,余如故。

十九年,征为侍中,领前军将军,未就征,复先职。

明年,迁持节、监雍州、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

二十二年,除侍中,领太子右率。

二十四年,改领左卫将军。

尝从太祖登钟山北岭,中道有磐石清泉,上使于石上弹琴,因赐以银钟酒,谓曰“相赏有松石间意”又领南徐州大中正。

明年,复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右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如故。

二十六年,征为吏部尚书。

诏思话曰“沈尚书暴病不救,其体业贞审,立朝尽公,年时尚可,方相委任,奄忽不永,痛惋特深。

铨管要机,通塞所寄,丈人才用体国,二三惟允”思话以去州无复事力,倩府军身九人,太祖戏之曰“丈人终不为田父于里闾,何应无人使邪”未拜,二十七年,迁护军将军。

是年春,虏攻悬瓠,太祖将大举北讨,朝士佥同,莫或异议。

思话固谏,不从。

乃领精甲三千,助镇彭城。

虏退,即代世祖为持节、监徐、兖、青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抚军将军、兖徐二州刺史。

二十九年,统扬武将军、冀州刺史张永众军围碻磝。

初,镇军谘议参军申坦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

青州刺史萧斌板坦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守历城,令任仲仁又为坦副,并前锋入河。

五月,发沿口,永司马崔训、建武将军齐郡太守胡景世率青州军来会。

七月,思话及众军并至碻磝,治三攻道。

太祖遣员外散骑侍郎徐爰宣旨督战。

张永、胡景世当东攻道,申坦、任仲仁西攻道,崔训南攻道。

贼夜地道出,烧崔训楼及蟆车,又烧胡景世楼及攻具,寻又毁崔训攻道,城不可拔。

思话驰来,退师。

攻城凡十八日,解围还历下。

崔训以楼见烧,又不能固攻道,被诛于碻磝。

永、坦并系狱。

诏曰“得抚军将军思话启事,碻磝不拔,士卒疲劳,且班师清济,更图进讨。

此镇山川严阻,控临河朔,形胜之要,擅名自古,宜除其授,以允望实。

思话可解徐州为冀州,余如故。

彭城文武,复量分配,即镇历城”寻为江夏王义恭所奏,免官。

元凶弑立,以为使持节、监徐、青兖、冀四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将军如故。

思话即率部曲还彭城,起义以应世祖。

遣使奉笺曰“下官近在历下,始奉国讳,所承使人,不知阔狭,既还在路,渐有所闻,犹谓人伦无容有此,私怀感慨,未敢在言。

奉被今教,果出虑表,重增哀惋,不能自胜。

此实天地所不覆载,人神所不容忍,率土民氓,莫不愤咽,况下官蒙荷荣渥,义兼常志。

此月五日,被驿使追命骑还朝,切齿拊心,辄已钟疾,虽百口在都,一非所顾。

正欲遣启受规略,会奉今旨,悲惧兼情。

伏承司徒英图电发,殿下神武霜断,臧质忠义并到,不谋同时,仗顺沿流,席卷江甸,前驱风迈,已应在近。

下官复练始集,遣辅国将军申坦、龙骧将军梁坦二军,分配精甲五千,申坦为统,便以即日水陆齐下。

下官悉率文武,骆驿继发。

凭威策懦,势同振朽,开泰有期,悲欣交集”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口。

上即位,征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固辞,不受拜。

改为中书令、丹阳尹,常侍如故。

时京邑多有劫掠,二旬中十七发,引咎陈逊,不许。

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鼓吹一部。

未行而江州刺史臧质反,复以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江州刺史。

事平,分荆、江、豫三州置郢州,复都督郢湘二州诸军事、镇西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镇夏口。

孝建二年卒,时年五十。

追赠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刺史如故,谥曰穆侯。

思话宗戚令望,蚤见任待,凡历州十二,杖节监都督九焉。

所至虽无皦皦清节,亦无秽黩之累。

爱才好士,人多归之。

长子惠开嗣,别有传。

次子惠明,亦有世誉,历黄门郎,御史中丞,司徒左长史,吴兴太守。

后废帝元徽末,卒官。

第四子惠基,顺帝升明末,为侍中。

源之从父弟摹之,丹阳尹,追赠征虏将军。

子斌,亦为太祖所遇。

彭城王义康镇豫章,以为大将军谘议参军、豫章太守。

历南蛮校尉,侍中,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元嘉二十七年,统王玄谟等众军北伐。

斌遣将军崔猛攻虏青州刺史张淮之于乐安,淮之弃城走。

先是,猛与斌参军傅融分取乐安及碻磝,乐安水道不通,先并定碻磝,至是又克乐安。

既而攻围滑台,不拔。

斌追还历下,事在《王玄谟传》。

二十八年,亡命司马顺则诈称晋室近属,自号齐王,聚众据梁邹城。

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号安定王,亡命秦凯之、祖元明等各据村屯以应顺则。

初,梁邹戍主、宣威将军、乐安、渤海二郡太守崔勋之出州,故顺则因虚窃据。

勋之司马曹敬会拒战不敌,出走。

斌即遣勋之率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申坦、长流参军罗文昌等诸军讨顺则,攻之不克。

勋之等始谓城内出于逼附,军至即应奔逃,而并为贼坚守,杀伤官军甚多。

斌又遣府司马、建武将军、齐郡太守庞秀之总诸军。

祖元明又据安丘城,斌更遣振武将军刘武之及军主刘回精兵千人,讨司马百年,斩之。

顺则既失据,众稍离阻。

文昌遣道连伪投贼,贼信纳之,潜以官赏格示众,城内贼党李继叔等并有归顺心。

道连谋泄,为贼所杀,继叔逾城出降,贼党于是大离。

乃四面进攻,冲车所冲,辄三五丈崩落。

时南门楼上掷下一级,并垂绳钓取外人,外人上,贼并放仗,云向已斩顺则,所投首是也。

秦凯之走河北。

斌坐滑台退败,免官。

久之,复起为南平王铄右军长史。

其后事迹在《二凶传》。

斌弟简,历位长沙内史。

广陵王诞为广州,未之镇,以简为安南谘议参军、南海太守,行府州事。

东海王祎代诞,简仍为前军谘议,太守如故。

世祖入讨元凶,遣辅国将军、南海太守刘琬讨简,固守经时,城陷伏诛。

斌、简诸子并诛灭。

庞秀之,河南人也。

以斌故吏,贼劭甚加信委,以为游击将军。

奔世祖于新亭。

时劭诸将未有降者,唯秀之先至,事平,以为梁州刺史。

秀之子弟为劭所杀者将十人,而酣燕不废,坐免官。

后又为徐州刺史,太子右卫率。

孝建元年,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

子弥之,顺帝升明末,广兴公相。

秀之弟况之,太宗世,亦为始兴相。

刘延孙,彭城吕人,雍州刺史道产子也。

初为徐州主簿,举秀才,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尚书都官郎,为钱唐令,世祖抚军、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南清河太守。

世祖为徐州,补治中从事史。

时索虏围县瓠,分军送所掠民口在汝阳,太祖诏世祖遣军袭之,议者举延孙为元帅,固辞无将用,举刘泰之自代。

泰之既行,太祖大怒,免延孙官。

为世祖镇军北中郎中兵参军,南中郎谘议参军,领录事。

世祖伐逆,府缺上佐,转补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

世祖即位,以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下诏曰“朕藉群能之力,雪莫大之耻,以眇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思所以策勋树良,永宁世烈。

新除侍中、领前军将军延孙率怀忠敏,器局沈正,协赞义初,诚力俱尽。

左卫将军竣立志开亮,理思清要,茂策忠谟,经纶惟始,俾积基更造,咸有勤焉。

宜显授龟社,大启邦家。

延孙可封东昌县侯,竣建城县侯,食邑各二千户”其年,侍中改领卫尉。

孝建元年,迁丹阳尹。

臧质反叛,上深以东土为忧,出为冠军将军、吴兴太守,置佐史。

事平,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徐州大中正。

遣至江陵,分判枉直,行其诛赏。

三年,又出为南兖州刺史,加散骑常侍。

仍徙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镇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以疾不行。

留为侍中、护军,又领徐州大中正。

素有劳患,其年增笃,诏遣黄门侍郎宣旨问疾。

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中正如故。

其年,又出为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

先是,高祖遗诏,京口要地,去都邑密迩,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

延孙与帝室虽同是彭城人,别属吕县。

刘氏居彭城县者,又分为三里,帝室居绥舆里,左将军刘怀肃居安上里,豫州刺史刘怀武居丛亭里,及吕县凡四刘。

虽同出楚元王,由来不序昭穆。

延孙于帝室本非同宗,不应有此授。

时司空竟陵王诞为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迁之于广陵。

广陵与京口对岸,欲使腹心为徐州,据京口以防诞,故以南徐授延孙,而与之合族,使诸王序亲。

三年,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诞有罪,不受征,延孙驰遣中兵参军杜幼文率兵起讨。

既至,诞已闭城自守,乃还。

诞遣使刘公泰赍书要之,延孙斩公泰,送首京邑。

复遣幼文率军渡江,受沈庆之节度。

其年,进号车骑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

五年,诏延孙曰“旧京树亲,由来常准。

卿前出所有别议,今此防久弭,当以还授小儿”征延孙为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

延孙疾病,不任拜起,上使于五城受封版,乘船自青溪至平昌门,仍入尚书下舍。

又欲以代朱修之为荆州,事未行,明年,卒,时年五十二。

上甚惜之,下诏曰“故侍中尚书左仆射、领护军将军东昌县开国侯延孙,风局简正,体识沈明,绸缪心膂,自蕃升朝,契阔唯旧,几将二纪。

灵业中圮,则首赞宏图。

义令既举,则任均萧、寇。

器允栋干,勋实佐时。

及累司马两官,出内尹牧,惠政茂课,著自民听,忠谟令节,简乎朕心。

方燮和台阶,永毗国道,奄至薨殒,震恸兼深。

考终定典,宜尽哀敬。

可赠司徒,给班剑二十人,侍中、仆射、侯如故”有司奏谥忠穆,诏为文穆。

又诏曰“故司徒文穆公延孙,居身寡约,家素贫虚,每念清美,良深凄叹。

葬送资调,固当阙乏,可赐钱三十万,米千斛” 子质嗣,太宗泰始中,有罪,国除。

延孙弟延熙,义兴太守,在《孔觊传》。

史臣曰:延孙接款蕃日,固出颜、袁矣。

风飙局力,又无等级可言,而隆名盛宠,必择而后授,何哉。

良以休运甫开,沈疾方被,虽宿恩内积,而安私外简。

夫侮因事狎,敬由近疏,疏必相思,狎必相厌,厌思一殊,荣礼自隔,遂得为一世宗臣,盖由此也。

子曰“事君数,斯疏矣”然乎。

然乎。

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三十七·柳元景等

〔沈约〕 〔南北朝〕

柳元景,字孝仁,河东解人也。

曾祖卓,自本郡迁于襄阳,官至汝南太守。

祖恬,西河太守。

几凭,冯翊太守。

元景少便弓马,数随父伐蛮,以勇称。

寡言有器质。

荆州刺史谢晦闻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败。

雍州刺史刘道产深爱其能,元景时居父忧,未得加命。

会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召之,道产谓曰“久规相屈。

今贵王有召,难辄相留,乖意以为惘惘”服阕,补江夏王国中军将军,迁殿中将军。

复为义恭司空行参军,随府转司徒太尉城局参军,太祖见又嘉之。

先是,刘道产在雍州有惠化,远蛮悉归怀,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

及道产死,群蛮大为寇暴。

世祖西镇襄阳,义恭以元景为将帅,即以为广威将军、随郡太守。

既至,而蛮断驿道,欲来攻郡。

郡内少粮,器杖又乏,元景设方略,得六七百人,分五百人屯驿道。

或曰“蛮将逼城,不宜分众”元景曰“蛮闻郡遣重戍,岂悟城内兵少。

且表里合攻,于计为长”会蛮垂至,乃使驿道为备,潜出其后,戒曰“火举驰进”前后俱发,蛮众惊扰,投郧水死者千余人,斩获数百,郡境肃然,无复寇抄。

朱修之讨蛮,元景又与之俱,后又副沈庆之征郧山,进克太阳。

除世祖安北府中兵参军。

随王诞镇襄阳,为后军中兵参军。

及朝廷大举北讨,使诸镇各出军。

二十七年八月,诞遣振威将军尹显祖出赀谷,奋武将军鲁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入卢氏,广威将军田义仁入鲁阳,加元景建威将军,总统群帅。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已七十三,秦之冠族,羌人多附之,求入长安,招怀关、陕。

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人赵难纳之,弘农强门先有内附意,故委季明投之。

十月,鲁方平、薛安都、庞法起进次白亭,时元景犹未发。

法起率方平、安都诸军前入,自修阳亭出熊耳山。

季明进达高门木城,值永昌王入弘农,乃回,还卢氏,据险自固。

顷之,招卢氏少年进入宜阳苟公谷,以扇动义心。

元景以其月率军继进。

闰月,法起、安都、方平诸军入卢氏,斩县令李封,以赵难为卢氏令,加奋武将军。

难驱率义徒,以为众军乡导。

法起等度铁岭山,次开方口,季明出自木城,与法起相会。

元景大军次臼口,以前锋深入,悬军无继,驰遣尹显祖入卢氏,以为军援。

元景以军食不足,难可旷日相持,乃束马悬车,引军上百丈崖,出温谷,以入卢氏。

法起诸军进次方伯堆,去弘农城五里。

贼遣兵二千余人觇候,法起纵兵夹射之,贼骑退走。

诸军造攻具,进兵城下,伪弘农太守李初古拔婴城自固,法起、安都、方平诸军鼓噪以陵城,季明、赵难并率义徒相继而进,冲车四临,数道俱攻,士皆殊死战,莫不奋勇争先。

时初古拔父子据南门,督其处距战,弘农人之在城内者三千余人,于北楼竖白幡,或射无金箭。

安都军副谭金、薛系孝率众先登,生禽李初古拔父子二人,鲁方平入南门,生禽伪郡丞,百姓皆安堵。

元景引军度熊耳山,安都顿军弘农,法起进据潼关,季明率方平、赵难军向陕西七里谷。

殿中将军邓盛、幢主刘骖乱使人入荒田,招宜阳人刘宽纠率合义徒二千余人,共攻金门邬,屠之。

杀戍主李买得,古拔子也,为虏永昌王长史,勇冠戎类。

永昌闻其死,若失左右手。

诞又遣长流行参军姚范领三千人向弘农,受元景节度。

十一月,元景率众至弘农,营于开方口。

仍以元景为弘农太守,置吏佐。

初,安都留住弘农,而诸军已进陕,元景既到,谓安都曰“无为坐守空城,而令庞公深入,此非计也。

宜急进军,可与显祖并兵就之。

吾须督租毕,寻后引也”众并造陕下,即入郭城,列营于城内以逼之,并大造攻具。

贼城临河为固,恃险自守,季明、安都、方平、显祖、赵难诸军,频三攻未拔。

虏洛州刺史地河公张是连提众二万,度崤来救,安都、方平各列阵城南以待之,显祖勒精卒以为后柱。

季明率高明、宜阳义兵当南门而阵,赵难领卢氏乐从少年,与季明为掎角。

贼兵大合,轻骑挑战。

安都瞋目横矛,单骑突阵,四向奋击,左右皆辟易不能当,杀伤不可胜数,于是众军并鼓噪俱前,士皆殊死战。

虏初纵突骑,众军患之。

安都怒甚,乃脱兜鍪,解所带铠,唯著绛衲两当衫,马亦去具装,驰奔以入贼阵,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

贼忿之,夹射不能中,如是者数四,每一入,众无不披靡。

初,元景令将鲁元保守函谷关,贼众既盛,元保不能自固,乃率所领作函箱阵,多列旗帜,缘险而还。

正会安都诸军与贼交战,虏三郎将见元保军从山下,以为元景大众至,日且暮,贼于是奔退,骑多得入城。

贼之将至也,方平遣驿骑告元景,时诸军粮尽,各馀数日食。

元景方督义租,并上驴马,以为运粮之计。

而方平信至,元景遣军副柳元怙简步骑二千,以赴陕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

诘朝,贼众又出,列阵于城外。

方平诸军并成列,安都并领马军,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余诸义军并于城西南列陈。

方平谓安都曰“今勍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

卿若不进,我当斩卿。

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

我岂惜身命乎”遂合战。

时元怙方至,悉偃旗鼓,士马皆衔枚,潜师伏甲而进,贼未之觉也。

方平等方与虏交锋,而元怙勒众从城南门函道直出,北向结陈,旌旗甚盛,彭噪而前,出贼不意,虏众大骇。

元怙与幢主宗越,率手下猛骑,以冲贼陈,一军皆驰之。

安都、方平等督诸军一时齐奋,士卒无不用命。

安都不堪其愤,横矛直前,出入贼陈,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

军副谭金率骑从而奔之。

自诘旦而战,至于日昃,虏众大溃,斩张是提,又斩三千余级,投河赴堑死者甚众,面缚军门者二千余人。

元景轻骑晨至,虏兵之面缚者多河内人,元景诘之曰“汝等怨王泽不浃,请命无所,今并为虏尽力,便是本无善心。

顺附者存拯,从恶者诛灭,欲知王师正如此尔”皆曰“虐虏见驱,后出赤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亲将军所见,非敢背中国也”诸将欲尽杀之,元景以为不可,曰“今王旗北扫,当令仁声先路”乃悉释而遣之,家在关里者,符守关诸军听出,皆称万岁而去。

诞以崤、陕既定,其地宜抚,以弘农刘宽虬行东弘农太守。

给元景鼓吹一部。

法起率众次于潼关,先是,建义将军华山太守刘槐纠合义兵攻关城,拔之,力少不固。

顷之,又集众以应王师,法起次潼关,槐亦至。

贼关城戍主娄须望旗奔溃,虏众溺于河者甚众。

法起与槐即据潼关。

虏蒲城镇主遣伪帅何难于封陵堆列三营以拟法起。

法起长驱入关,行王、檀故垒。

虏谓直向长安,何难率众欲济河以截军后,法起回军临河,纵兵射之,贼退散。

关中诸义徒并处处锋起,四山羌、胡咸皆请奋。

诞又遣扬武将军康元抚领二千人出上洛,受元景节度,援方平于函谷。

元景去,贼众向关。

时军中食尽,元景回据白杨岭,贼定未至,更下山进弘农,入湖关口,虏蒲阪戍主沃州刺史杜道生率众二万至阌乡水,去湖关一百二十里。

元景募精勇一千人,夜斫贼营,迷失道,天晓而反。

道生率手下骁锐纵兵射之,锋刃既交,虏又奔散。

时北讨诸军王玄谟等败退,虏遂深入。

太祖以元景不宜独进,且令班师。

元景乃率诸将自湖关度白杨岭,出于长洲,安都断后,宗越副之。

法起自潼关向商城,与元景会。

季明亦从胡谷南归,并有功而入,士马旌旗甚盛。

诞登城望之,以鞍下马迎元景。

除宁朔将军、京兆、广平二郡太守,于樊城立府舍,率所领居之,统行北蛮事。

庞季明为定蛮长,薛安都为后军行参军,鲁方平为宁蛮参军。

臧质为雍州,除元景为冠军司马、襄阳太守,将军如故。

鲁爽向虎牢,复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至关城,关城弃戍走,即据之。

元景至洪关,欲进与安都济河攻杜道生于蒲阪,会爽退,复还。

再出北讨,威信着于境外。

又使率所领进西阳,会伐五水蛮。

世祖入讨元凶,以为谘议参军,领中兵,加冠军将军,太守如故。

配万人为前锋,宗悫、薛安都等十三军皆隶焉。

元景与朝士书曰“国祸冤深,凶人肆逆,民神崩愤,若无天地。

南中郎亲率义师,剪讨元恶,司徒、臧冠军并同大举,舳舻千里,购赏之利备之。

元景不武,忝任行间,总勒精勇,先锋道路,势乘上流,众兼百倍。

诸贤弈世忠义,身为国良,皆受遇先朝,荷荣日久,而拘逼寇廷,莫由申效,想闻今问,悲庆兼常。

大行届道,廓清惟始,企迟面对,展雪哀情” 时义军船率小陋,虑水战不敌,至芜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闻石头出战舰,乃于江宁步上,于板桥立栅以自固。

进据阴山,遣薛安都率马军至南岸,元景潜至新亭,依山建垒,东西据险。

世祖复遣龙骧将军、行参军程天祚率众赴之。

天祚又于东南据高丘,屯寨栅。

凡归顺来奔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

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当倚我之不可胜,岂幸寇之不攻哉”元景垒营未立,为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之,劝劭出战,不许。

经日,乃水陆出军,劭自登朱雀门督战。

军至瓦官寺,与义军游逻相逢,游逻退走,贼遂薄垒。

劭以元景垒堑未立,可得平地决战,既至,柴栅已坚,仓卒无攻具,便使肉薄攻之。

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

但各衔枚疾战,一听吾营鼓音”贼步将鲁秀、王罗汉、刘简之、骑将常伯与等及其士卒,皆殊死战。

刘简之先攻西南,频得烧草舫,略渡人。

程天祚柴未立,亦为所摧。

王罗汉等攻垒北门,贼舰亦至。

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战,左右唯留数人宣传。

分军助程天祚,天祚还得固柴,因此破贼。

元景察贼衰竭,乃命开垒,鼓噪以奔之,贼众大溃,透淮死者甚多。

劭更率余众自来攻垒,复大破之,其所杀伤,过于前战。

劭手斩退者不能禁,奔还宫,仅以身免,萧斌被创。

简之收兵而止,陈犹未散。

元景复出薄之,乃走,竞投死马涧,涧为之满,斩简之及军主姚叔艺、王江宝、朱明智、诸葛邈之等,水军主褚湛之、副刘道存并来归顺。

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为侍中,领左卫将军,转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前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上在巴口,问元景“事平,何所欲”对曰“若有过恩,愿还乡里”故有此授。

初,臧质起义,以南谯王义宣暗弱易制,欲相推奉,潜报元景,使率所领西还。

元景即以质书呈世祖,语其使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尔。

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

及元景为雍州刺史,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爪牙不宜远出。

上重违其言,更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不拜。

徙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曲江县公,食邑三千户。

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加元景抚军,假节置佐,后玄谟。

复以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抚军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如故。

臧质、义宣并反,玄谟南据梁山,夹江为垒,垣护之、薛安都渡据历阳,元景出屯采石。

玄谟闻贼盛,遣司马管法济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

元景使将武念前进,质遣将庞法起袭姑孰,值念至,击破之,法起单船走。

质攻陷玄谟西垒,玄谟使垣护之告元景曰“今余东岸万人,贼军数倍,强弱不敌,谓宜还就节下协力当之”元景谓护之曰“师有常刑,不可先退。

贼众虽多,猜而不整,今当卷甲赴之”护之曰“逆徒皆云南州有三万人,而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贼,虚实立见,则贼气成矣”元景纳其言,悉遣精兵助玄谟,以羸弱居守。

所遣军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曰“京师兵悉至”于是克捷。

上遣丹阳尹颜竣宣旨慰劳,与沈庆之俱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封晋安郡公,邑如故。

固让开府仪同,复为领军、太子詹事,加侍中。

寻转骠骑将军、本州大中正,领军、侍中如故。

大明二年,复加开府仪同三司,又固让。

明年,迁尚书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

以封在岭南,秋输艰远,改封巴东郡公。

五年,又命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

又让开府,乃与沈庆之俱依晋密陵侯郑袤不受司空故事,事在《庆之传》。

六年,进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让,乃授侍中、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留卫京师。

世祖晏驾,与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仆射颜师伯并受遗诏辅幼主。

迁尚书令,领丹阳尹,侍中、将军如故,给班剑二十人,固辞班剑。

元景起自将帅,及当朝理务,虽非所长,而有弘雅之美。

时在朝勋要,多事产业,唯元景独无所营。

南岸有数十亩菜园,守园人卖得钱二万送还宅,元景曰“我立此园种菜,以供家中啖尔。

乃复卖菜以取钱,夺百姓之利邪”以钱乞守园人。

世祖严暴异常,元景虽荷宠遇,恒虑及祸。

太宰江夏王义恭及诸大臣,莫不重足屏气,未尝敢私往来。

世祖崩,义恭、元景等并相谓曰“今日始免横死”义恭与义阳等诸王,元景与颜师伯等,常相驰逐,声乐酣酒,以夜继昼。

前废帝少有凶德,内不能平,杀戴法兴后,悖情转露。

义恭、元景等忧惧无计,乃与师伯等谋废帝立义恭,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速决。

永光年夏,元景迁使持节、督南豫之宣城诸军事、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侍中、令如故。

未拜,发觉,帝亲率宿卫兵自出讨之。

先称诏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整朝服,乘车应召。

出门逢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率左右壮士数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

既出巷,军士大至,下车受戮,容色恬然,时年六十。

长子庆宗,有干力,而情性不伦,世祖使元景送还襄阳,于道中赐死。

次子嗣宗,豫章王子尚车骑从事中郎。

嗣宗弟绍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

叔仁弟卫军谘议参军僧珍等诸弟侄在京邑及襄阳从死者数十人。

元景少子承宗,及嗣宗子纂,并在孕获全。

太宗即位,令曰“故侍中、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巴东郡开国公、新除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元景,风度弘简,体局深沉,正义亮时,恭素范物。

幽明道尽,则首赞孝图,盛运开历,则毗燮皇化。

方任孚汉辅,业懋殷衡,而蜂豺肆滥,显加祸毒,冤动勋烈,悲深朝贯。

朕承七庙之灵,纂临宝业,情典既申,痛悼弥轸,宜崇贲徽册,以旌忠懿。

可追赠使持节、都督南豫、江二州诸军事、太尉、侍中、刺史、国公如故。

给班剑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谥曰忠烈公” 叔仁为梁州刺史,黄门郎。

以破臧质功,封宜阳侯,食邑八百户。

元景从兄元怙,大明末,代叔仁为梁州,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事败,归降。

元景从父弟先宗,大明初,为竟陵王诞司空参军,诞作乱,杀之,追赠黄门侍郎。

元景从祖弟光世,先留乡里,索虏以为折冲将军、河北太守,封西陵男。

光世姊夫伪司徒崔浩,虏之相也。

元嘉二十七年,虏主拓跋焘南寇汝、颍,浩密有异图,光世要河北义士为浩应。

浩谋泄被诛,河东大姓坐连谋夷灭者甚众,光世南奔得免。

太祖以为振武将军。

前废帝景和中,左将军,直閤。

太宗定乱,光世参谋,以为右卫将军,封开国县侯,食邑千户。

既而四方反叛,同阁宗越、谭金又诛,光世乃北奔薛安都,安都使守下邳城。

及安都招引索虏,光世率众归降,太宗宥之,以为顺阳太守。

子欣慰谋反,光世赐死。

颜师伯,字长渊,琅邪临沂人,东扬州刺史竣族兄也。

父邵,刚正有局力,为谢晦所知。

晦为领军,以为司马,废立之际,与之参谋。

晦镇江陵,请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军府之务悉委焉。

邵虑晦将有祸,求为竟陵太守,未及之郡,值晦见讨,晦与邵谋起兵距朝廷,邵饮药死。

师伯少孤贫,涉猎书传,颇解声乐。

刘道产为雍州,以为辅国行参军。

弟师仲,妻臧质女也。

质为徐州,辟师伯为主簿。

衡阳王义季代质为徐州,质荐师伯于义季,义季即命为征西行参军。

兴安侯义宾代义季,世祖代义宾,仍为辅国、安北行参军。

王景文时为谘议参军,爱其谐敏,进之世祖。

师伯因求杖节,乃以为徐州主簿。

善于附会,大被知遇。

及去镇,师伯以主簿送故。

世祖镇寻阳,启太祖请为南中郎府主簿。

太祖不许,谓典签曰“中郎府主簿那得用颜师伯”世祖启为长流正佐,太祖又曰“朝廷不能除之,郎可自板,亦不宜署长流”世祖乃板为参军事,署刑狱。

及入讨元凶,转主簿。

世祖践阼,以为黄门侍郎,随王诞骠骑长史、南郡太守。

改为骠骑大将军长史、南濮阳太守,御史中丞。

臧质反,出为宁远将军、东阳太守,领兵置佐,以备东道。

事宁,复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改领前军将军,徙御史中丞,迁侍中。

上以伐逆宁乱,事资群谋,大明元年,下诏曰“昔岁国难方结,疑懦者众,故散骑常侍、太子右率庞秀之履崄能贞,首畅义节,用使狡状先闻,军备夙固,丑逆时殄,颇有力焉。

追念厥诚,无忘于怀。

侍中祭酒颜师伯、侍中领射声校尉袁愍孙、豫章太守王谦之、太子前中庶子领右卫率张淹,爰始入讨,预参义谋,契阔大难,宜蒙殊报。

秀之可封乐安县伯,食邑六百户,师伯平都县子,愍孙兴平县子,谦之石阳县子,淹广晋县子,食邑各五百户” 师伯迁右卫将军,母忧去职。

二年,起为持节、督青冀二州、徐州之东安、东莞、兖州之济北三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其年,索虏拓跋浚遣伪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天水公拾贲敕文率众寇清口,清口戍主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前员外将军周盘龙等击大破之。

世祖遣虎贲主庞孟虬、积射将军殷孝祖等赴讨,受师伯节度。

师伯遣中兵参军苟思达与孟虬合力。

行达沙沟,虏窟环公、五军公等马步数万,迎军拒战。

孟虬等奋击尽日,孟虬手斩五军公,虏于是大奔。

孝祖又斩窟环公,赴水死者千计。

虏又遣河南公、黑水公、济州公、青州刺史张怀之等屯据济岸,师伯又遣中兵参军江方兴就傅乾爱击破之,斩河南公树兰等。

虏别帅它门又遣万余人攻清口戍城,乾爱、方兴出城拒战,即斩它门,余众奔走。

虏天水公又率二万人复来逼城,乾爱等出战,又破之,追奔至赤龙门,杀贼甚众。

上嘉其功,诏曰“虏驱率犬羊,规暴边塞,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师伯宣略命师,合变应机,济戍奋怒,一月四捷,支军异部,骋勇齐效,频枭名王,大歼群丑。

朕用嘉叹,良深于怀。

可遣使慰劳,并符辅国府详考功最,以时言上” 苟思达、庞孟虬等又追虏至杜梁,虏众多,四面俱合,平南参军童太一及苟思达等并单骑出荡,应手披靡。

孟虬等继至,虏乃散走,透河死者甚多。

既而虏更合众大至,孟虬等又破之。

世祖又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助师伯。

张怀之据縻沟城,师伯遣天生等破之,怀之出城逆战,天生率军主刘怀珍、白衣客朱士义、殿中将军孟继祖等击之。

怀之败走入城,仅以身免。

继祖于阵遇害,追赠郡守。

又虏陇西王等屯据申城,背济向河,三面险固,天生又率众攻之,朱士义等贯甲先登,贼赴河死者无算,即日陷城。

虏天水公又攻乐安城,建威将军、平原乐安二郡太守分武都与卜天生等拒击,大破之,虏乃奔退,追战克捷,直至清口。

虏攻围傅乾爱,乾爱随方拒对,孝祖等既至,虏彻围遁走。

师伯进号征虏将军。

三年,竟陵王诞反,师伯遣长史嵇玄敬率五千人赴难。

四年,征为侍中,领右军将军,亲幸隆密,群臣莫二。

迁吏部尚书,右军如故。

上不欲威柄在人,亲览庶务,前后领选者,唯奉行文书,师伯专情独断,奏无不可。

迁侍中,领右卫将军。

七年,补尚书右仆射。

时分置二选,陈郡谢庄、琅邪王昙生并为吏部尚书。

师伯子举周旋寒人张奇为公车令,上以奇资品不当,使兼市买丞,以蔡道惠代之。

令史潘道栖、褚道惠、颜祎之、元从夫、任澹之、石道儿、黄难、周公选等抑道惠敕,使奇先到公车,不施行奇兼市买丞事。

师伯坐以子预职,庄、昙生免官,道栖、道惠弃市。

祎之等六人鞭杖一百。

师伯寻领太子中庶子,虽被黜挫,受任如初。

世祖临崩,师伯受遗诏辅幼主,尚书中事,专以委之。

废帝即位,复还即真,领卫尉。

师伯居权日久,天下辐辏,游其门者,爵位莫不逾分。

多纳货贿,家产丰积,伎妾声乐,尽天下之选,园池第宅,冠绝当时,骄奢淫恣,为衣冠所嫉。

又迁尚书仆射,领丹阳尹。

废帝欲亲朝政,发诏转师伯为左仆射,加散骑常侍,以吏部尚书王景文为右仆射。

夺其京尹,又分台任,师伯至是始惧。

寻与太宰江夏王义恭、柳元景同诛,时年四十七。

六子并幼,皆见杀。

弟师仲,中书郎,晋陵太守。

师叔,司徒主簿,南康相。

太宗即位,诏曰“故散骑常侍、仆射、领丹阳尹、平都县子师伯,昔逢代运,豫班荣赏。

遭罹厄会,陨命淫刑,宗嗣殄绝,良用矜悼。

但其心渎货,宜贬赠典,可绍封社,以慰冤魂。

谥曰荒子”师仲子干继封。

齐受禅,国除。

沈庆之,字弘先,吴兴武康人也。

兄敞之,为赵伦之征虏参军、监南阳郡,击蛮有功,遂即真。

庆之少有志力。

孙恩之乱也,遣人寇武康,庆之未冠,随乡族击之,由是以勇闻。

荒扰之后,乡邑流散,庆之躬耕垄亩,勤苦自立。

年三十,未知名,往襄阳省兄,伦之见而赏之。

伦之子伯符时为竟陵太守,伦之命伯符版为宁远中兵参军。

竟陵蛮屡为寇,庆之为设规略,每击破之,伯符由此致将帅之称。

伯符去郡,又别讨西陵蛮,不与庆之相随,无功而反。

永初二年,庆之除殿中员外将军,又随伯符隶到彦之北伐。

伯符病归,仍隶檀道济。

道济还白太祖,称庆之忠谨晓兵,上使领队防东掖门,稍得引接,出入禁省。

出戍钱唐新城,及还,领淮陵太守。

领军将军刘湛知之,欲相引接,谓之曰“卿在省年月久,比当相论”庆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应得转,不复以此仰累”寻转正员将军。

及湛被收之夕,上开门召庆之,庆之戎服履袜缚绔入。

上见而惊曰“卿何意乃尔急装”庆之曰“夜半唤队主,不容缓服”遣收吴郡太守刘斌,杀之。

迁始兴王浚后军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

元嘉十九年,雍州刺史刘道产卒,群蛮大动,征西司马朱修之讨蛮失利,以庆之为建威将军,率众助修之。

修之失律下狱,庆之专军进讨,大破缘沔诸蛮,禽生口七千人。

进征湖阳,又获万余口。

迁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领南东平太守,又为世祖抚军中兵参军。

世祖以本号为雍州,随府西上。

时蛮寇大甚,水陆梗碍,世祖停大堤不得进。

分军遣庆之掩讨,大破之,降者二万口。

世祖至镇,而驿道蛮反杀深式,还庆之又讨之。

王玄谟领荆州,王方回领台军并会,平定诸山,获七万余口。

郧山蛮最强盛,鲁宗之屡讨不能克,庆之剪定之,禽三万余口。

还京师,复为广陵王诞北中郎中兵参军,加建威将军、南济阴太守。

雍州蛮又为寇,庆之以将军、太守复与随王诞入沔。

既至襄阳,率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振威将军刘颙、司空参军鲁尚期、安北参军顾彬、马文恭、左军中兵参军萧景嗣、前青州别驾崔目连、安蛮参军刘雍之、奋威将军王景式等二万余人伐沔北诸山蛮,宗悫自新安道入太洪山,元景从均水据五水岭,文恭出蔡阳口取赤系邬,景式由延山下向赤圻阪,目连、尚期诸军八道俱进,庆之取五渠,顿破邬以为众军节度。

前后伐蛮,皆山下安营以迫之,故蛮得据山为阻,于矢石有用,以是屡无功。

庆之乃会诸军于茹丘山下,谓众曰“今若缘山列旆以攻之,则士马必损。

去岁蛮田大稔,积谷重岩,未有饥弊,卒难禽剪。

今令诸军各率所领以营于山上,出其不意,诸蛮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战而获也”于是诸军并斩山开道,不与蛮战,鼓噪上山,冲其腹心,先据险要,诸蛮震扰,因其惧而围之,莫不奔溃。

自冬至春,因粮蛮谷。

顷之,南新郡蛮帅田彦生率部曲十封六千余人反叛,攻围郡城,庆之遣元景率五千人赴之。

军未至,郡已被破,焚烧城内仓储及廨舍荡尽,并驱略降户,屯据白杨山。

元景追之至山下,众军悉集,围山数重。

宗悫率其所领先登,众军齐力急攻,大破,威震诸山,群蛮皆稽颡。

庆之患头风,好著狐皮帽,群蛮恶之,号曰“苍头公”。

每见庆之军,辄畏惧曰“苍头公已复来矣”庆之引军自茹丘山出检城,大破诸山,斩首三千级,虏生蛮二万八千余口,降蛮二万五千口,牛马七百余头,米粟九万余斛。

随王诞筑纳降、受俘二城于白楚。

庆之复率众军讨幸诸山犬羊蛮,缘险筑重城,施门橹,甚峻。

山多木石,积以为垒。

立部曲,建旌旗,树长帅,铁马成群。

庆之连营山中,开门相通。

又命诸军各穿池于营内,朝夕不外汲,兼以防蛮之火。

顷之风甚,蛮夜下山,人提一炬以烧营。

营内多幔屋及草庵,火至辄以池水灌灭,诸军多出弓弩夹射之,蛮散走。

庆之令诸军斩山开道攻之,而山高路险,暑雨方盛,乃置东冈、蜀山、宜民、西柴、黄徼、上夌六戍而还。

蛮被围守日久,并饥乏,自后稍出归降。

庆之前后所获蛮,并移京邑,以为营户。

二十七年,迁太子步兵校尉。

其年,太祖将北讨,庆之谏曰“马步不敌,为日已久矣。

请舍远事,且以檀、到言之。

道济再行无功,彦之失利而返。

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六军之盛,不过往时。

将恐重辱王师,难以得志”上曰“小丑窃据,河南修复,王师再屈,自别有以。

亦由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涂疾动。

虏所恃唯马,夏水浩汗,河水流通,泛舟北指,则碻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

克此二戍,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

比及冬间,城守相接,虏马过河,便成禽也”庆之又固陈不可。

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并在坐,上使湛之等难庆之。

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

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上大笑。

及北讨,庆之副玄谟向碻磝,戍主弃城走。

玄谟围滑台,庆之与萧斌留确磝,仍领斌辅国司马。

玄谟攻滑台,积旬不拔。

虏主拓跋焘率大众南向,斌遣庆之率五千人救玄谟。

庆之曰“玄谟兵疲众老,虏寇已逼,各军营万人,乃可进耳。

少军轻往,必无益也”斌固遣令去,会玄谟退,斌将斩之,庆之固谏乃止。

太祖后问“何故谏斌杀玄谟”对曰“诸将奔退,莫不惧罪,自归而死,将至逃散。

且大兵至,未宜自弱,故以攻为便耳” 萧斌以前驱败绩,欲死固碻磝。

庆之曰“夫深入寇境,规求所欲,退败如此,何可久住。

今青、冀虚弱,而坐守穷城,若虏众东过,青东非国家有也。

碻磝孤绝,复作朱修之滑台耳”会诏使至,不许退,诸将并谓宜留,斌复问计于庆之。

庆之曰“阃外之事,将所得专,诏从远来,事势已异。

节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空议何施”斌及坐者并笑曰“沈公乃更学问”庆之厉声曰“众人虽见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玄谟自以退败,求戍碻磝,斌乃还历城,申坦、垣护之共据清口。

庆之乘驿驰归,未至,上驿诏止之,使还救玄谟。

会虏已至彭城,不得向北,太尉江夏王义恭留领府中兵参军。

拓跋焘至卯山,义恭遣庆之率三千拒之,庆之以为虏众强,往必见禽,不肯行。

太祖后谓之曰“河上处分,皆合事宜,惟恨不弃碻磝耳。

卿在左右久,偏解我意,正复违诏济事,亦无嫌也” 二十七年,使庆之自彭城徙流民数千家于瓜步,征北参军程天祚徙江西流民于南州,亦如之。

二十九年,复更北伐,庆之固谏不从,以立议不同,不使北出。

是时亡命司马黑石、庐江叛吏夏侯方进在西阳五水,诳动群蛮,自淮、汝至于江沔,咸罹其患。

十月,遣庆之督诸将讨之,诏豫、荆、雍并遣军,受庆之节度。

三十年正月,世祖出次五洲,总统群帅,庆之从巴水出至五洲,谘受军略。

会世祖典签董元嗣自京师还,陈元凶弑逆,世祖遣庆之还山引诸军。

庆之谓腹心曰“萧斌妇人不足数,其余将帅,并是所悉,皆易与耳。

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力。

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也”众军既集,假庆之征虏将军、武昌内史,领府司马。

世祖还至寻阳,庆之及柳元景等并以天下无主,劝世祖即大位,不许。

贼劭遣庆之门生钱无忌赍书说庆之解甲,庆之执无忌白世祖。

世祖践阼,以庆之为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寻出为使持节、督南兖、豫、徐、兖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常侍如故,镇盱眙。

上伐逆定乱,思将帅之功,下诏曰“朕以不天,有生罔二,泣血千里,志复深逆,鞠旅伐罪,义气云踊,群帅仗节,指难如归。

故曾未积旬,宗社载穆,遂以眇身,猥纂大统。

永念茂庸,思崇徽锡。

新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兖、豫、徐、兖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新除散骑常侍、领军将军柳元景,新除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宗悫,督兖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兖州刺史徐遗宝,宁朔将军、始兴太守沈法系,骠骑谘议参军顾彬之,或尽诚谋初,宣综戎略。

或受命元帅,一战宁乱。

或禀奇军统,协规效捷,偏师奉律,势振东南。

皆忠国忘身,义高前烈,功载民听,诚简朕心。

定赏策勋,兹焉攸在,宜列土开邑,永蕃皇家。

庆之可封南昌县公,元景曲江县公,并食邑三千户。

悫洮阳县侯,食邑二千户。

遗宝益阳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法系平固县侯,彬之阳新县侯,并食邑千户”又特临轩召拜。

又使庆之自盱眙还镇广陵。

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上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军溯淮向寿阳,总统诸将。

寻闻荆、江二州并反,征庆之入朝,率所领屯武帐岗,甲仗五十人入六门。

鲁爽先遣弟瑜进据蒙茏,历阳太守张幼绪率军讨瑜,值爽至,众散而反。

乃遣庆之济江讨爽。

爽闻庆之至,连营稍退,自留断后。

庆之与薛安都等进与爽战,安都临阵斩爽。

进庆之号镇北大将军,进督青、冀、幽三州,给鼓吹一部。

前军破贼,转位等后至追蹑一阶。

寻与柳元景俱开府仪同三司,辞。

改封始兴郡公,户邑如故。

庆之以年满七十,固请辞事,上嘉其意,许之。

以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又固让,上不许。

表疏数十上,又面陈曰“张良名贤,汉高犹许其退。

臣有何用,必为圣朝所须”乃至稽颡自陈,言辄泣涕。

上不能夺,听以郡公罢就第,月给钱十万,米百斛,卫史五十人。

大明元年,又申前命,复固辞。

三年,司空竟陵王诞据广陵反,复以庆之为使持节、都督南兖、徐、兖三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率众讨之。

至欧阳,诞遣客庆之宗人沈道愍赍书说庆之,饷以玉钚刀,庆之遣道愍反,数以罪恶。

庆之至城下,诞登楼谓之曰“沈君白首之年,何为来”庆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劳少壮,故使仆来耳”上虑诞北奔,使庆之断其走路。

庆之移营白土,去城十八里。

夕进新亭,诞果出走,不得去,还城,事在《诞传》。

庆之进营洛桥西,焚其东门,值雨不克。

庆之兄子僧荣,时为兖州刺史,镇瑕丘,遣子怀明率数百骑诣受庆之节度。

庆之塞渐,造攻道,立行楼土山,并诸攻具。

时夏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庆之官以激之,诏无所问。

诞饷庆之食,提挈者百余人,出自北门,庆之不问,悉焚之。

诞于城上授函表,倩庆之为送,庆之曰“我奉诏讨贼,不得为汝送表。

汝必欲归死朝廷,自应开门遣使,吾为汝送护之”每攻城,辄身先士卒。

上戒之曰“卿为统任,当令处分有方,何蒙楯城下,身受矢石邪。

脱有伤挫,为损不少”自四月至于七月,乃屠城斩诞。

进庆之司空,又固让。

于是与柳元景并依晋密陵侯郑袤故事,朝会庆之位次司空,元景在从公之上,给恤吏五十人,门施行马。

四年,西阳五水蛮复为寇,庆之以郡公统诸军讨之,攻战经年,皆悉平定,获生口数万人。

居清明门外,有宅四所,室宇甚丽。

又有园舍在娄湖,庆之一夜携子孙徙居之,以宅还官。

悉移亲戚中表于娄湖,列门同闬焉。

广开田园之业,每指地示人曰“钱尽在此中”身享大国,家素富厚,产业累万金,奴僮千计。

再献钱千万,谷万斛。

以始兴优近,求改封南海郡,不许。

妓妾数十人,并美容工艺。

庆之优游无事,尽意欢愉,非朝贺不出门。

每从游幸及校猎,据鞍陵厉,不异少壮。

太子妃上世祖金镂匕箸及棜杓,上以赐庆之,曰“卿辛勤匪殊,欢宴宜等,且觞酌之赐,宜以大夫为先也”上尝欢饮,普令群臣赋诗,庆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师伯”上即令颜师伯执笔,庆之口授之曰“微命值多幸,得逢时运昌。

朽老筋力尽,徒步还南岗。

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上甚悦,众坐称其辞意之美。

世祖晏驾,庆之与柳元景等并受顾命,遗诏若有大军旅及征讨,悉使委庆之。

前废帝即位,加庆之几杖,给三望车一乘。

庆之每朝贺,常乘猪鼻无幰车,左右从者不过三五人。

骑马履行园田,政一人视马而已。

每农桑剧月,或时无人,遇之者不知三公也。

及加三望车,谓人曰“我每游履田园,有人时与马成三,无人则与马成二。

今乘此车,安所之乎”及赐几杖,并固让。

废帝狂悖无道,众并劝庆之废立,及柳元景等连谋,以告庆之。

庆之与江夏王义恭素不厚,发其事,帝诛义恭、元景等,以庆之为侍中、太尉,封次子中书郎文季建安县侯,食邑千户。

义阳王昶反,庆之从帝度江,总统众军。

少子文耀,年十余岁,善骑射,帝爱之。

又封永阳县侯,食邑千户。

帝凶暴日甚,庆之犹尽言谏争,帝意稍不说。

及诛何迈,虑庆之不同,量其必至,乃闭清溪诸桥以绝之。

庆之果往,不得度而还。

帝乃遣庆之从子攸之赍药赐庆之死,时年八十。

是年初,庆之梦有人以两匹绢与之,谓曰“此绢足度”谓人曰“老子今年不免。

两匹,八十尺也。

足度,无盈余矣”及死,赐与甚厚,追赠侍中,太尉如故,给鸾辂辒辌车,前后羽葆、鼓吹,谥曰忠武公。

未及葬,帝败。

太宗即位,追赠侍中、司空,谥曰襄公。

长子文叔,历中书黄门郎,景和末,为侍中。

庆之之死也,不肯饮药,攸之以被掩杀之。

文叔密取药藏录。

或劝文叔逃避,文叔见帝断截江夏王义恭支体,虑奔亡之日,帝怒,容致义恭之变,乃饮药自杀。

子秘书郎昭明,亦自缢死。

泰始七年,改封苍梧郡公。

元年,还复先封。

时改始兴为广兴,昭明子昙亮,袭广兴郡公。

齐受禅,国除。

庆之弟劭之,元嘉中,为庐陵王绍南中郎行参军,讨建安、揭阳诸贼,病卒。

兄子僧荣,敞之之子也。

孝建初,为安成相。

荆、江反叛,发兵拒臧质,质遣其安成相臧眇之讨僧荣,击破之。

大明中,为兖州刺史。

景和中,征为黄门郎,未还,卒。

子怀明,太宗泰始初,居父忧,起为建威将军,东征南讨有功,封吴兴县子,食邑四百户。

历位黄门侍郎,再为南兖州刺史。

元徽初,丁母艰,去职。

桂阳王休范为逆,起为冠军将军,统水军防固石头,朱雀失守,怀明委军奔走,顷之忧卒。

庆之从弟法系,字体先,亦有将用。

初为赵伯符将佐,后随庆之征五水蛮。

世祖伐逆,以为南中郎参军,加宁朔将军,领三千人前发,与柳元景旦至新亭。

元景居中营,宗悫居西营,法系居东营。

东营据岗,贼攻元景,法系临射之,所杀甚众。

法系堑外树悉伐之令倒,贼劭来攻,缘树以进,彭棑多开隙,选善射手,的发无不中,死者交横。

事平,以为宁朔将军、始兴太守,讨萧简于广州。

闻台军将至,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并信之。

前征北参军顾迈被贼徙在城内,善天文,云“荆、江有大兵”城内由此固守。

初,世祖先遣邓琬围简,唯治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虑功不在己,不从。

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尽又不克,乃从之。

八道俱攻,一日即拔,斩萧简,广州平。

封库藏付邓琬而还。

官至骁骑将军、寻阳太守,新安王子鸾北中郎司马。

劭之子文秀,别有传。

庆之群从姻戚,由之在列位者数十人。

史臣曰:张释之云,用法一偏,天下狱皆随轻重。

县衡于上,四海共禀其平,法乱于朝,民无所措手足。

师伯藉宠代臣,势震朝野,倾意厮台,情以货结,自选部至于局曹,莫不从风而靡。

曲徇私请,因停诏敕,天震霣怒,仆者相望,师伯任用无改,而王、谢免职。

君子谓是举也,岂徒失政刑而已哉。

宋书·卷七十六·列传第三十六·朱修之宗悫王玄谟

〔沈约〕 〔南北朝〕

朱修之,字恭祖,义兴平氏人也。

曾祖焘,晋平西将军。

祖序,豫州刺史。

父谌,益州刺史。

修之自州主簿迁司徒从事中郎,文帝谓曰“卿曾祖昔为王导丞相中郎,卿今又为王弘中郎,可谓不忝尔祖矣”后随到彦之北伐。

彦之自河南回,留修之戍滑台,为虏所围,数月粮尽,将士熏鼠食之,遂陷于虏。

初,修之母闻其被围既久,常忧之,忽一旦乳汁惊出,母号泣告家人曰“吾今已老,忽复有乳汁,斯不祥矣。

吾儿其不利乎”后问至,修之果以此日陷没。

托跋焘嘉其守节,以为侍中,妻以宗室女。

修之潜谋南归,妻疑之,每流涕问其意,修之深嘉其义,竟不告也。

后鲜卑冯弘称燕王,治黄龙城,托跋焘伐之,修之与同没人邢怀明并从。

又有徐卓者,复欲率南人窃发,事泄被诛。

修之、怀明惧奔冯弘,弘不礼。

留一年,会宋使传诏至,修之名位素显,传诏见即拜之。

彼国敬传诏,谓为“天子边人”,见其致敬于修之,乃始加礼。

时魏屡伐弘,或说弘遣人修之归求救,遂遣之。

泛海至东莱,遇猛风柁折,垂以长索,船乃复正。

海师望见飞鸟,知其近岸,须臾至东莱。

元嘉九年,至京邑,以为黄门侍郎,累迁江夏内史。

雍州刺史刘道产卒,群蛮大动,修之为征西司马讨蛮,失利。

孝武初,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修之在政宽简,士众悦附。

及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反,檄修之举兵。

修之伪与之同,而遣使陈诚于帝。

帝嘉之,以为荆州刺史,加都督。

义宣闻修之不与己同,乃以鲁秀为雍州刺史,击襄阳。

修之命断马鞍山道,秀不得前,乃退。

及义宣败于梁山,单舟南走,修之率众南定遗寇。

时竺超民执义宣,修之至,乃杀之,以功封南昌县侯。

修之治身清约,凡所赠贶,一无所受。

有饷,或受之,而旋与佐吏赌之,终不入己,唯以抚纳群蛮为务。

征为左民尚书,转领军将军。

去镇,秋毫不犯,计在州然油及牛马谷草,以私钱十六万偿之。

然性俭克少恩情,姊在乡里,饥寒不立,修之未尝供赡。

尝往视姊,姊欲激之,为设菜羹粗饭,修之曰“此乃贫家好食”致饱而去。

先是,新野庾彦达为益州刺史,携姊之镇,分禄秩之半以供赡之,西土称焉。

修之后坠车折脚,辞尚书,领崇宪太仆,仍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

以脚疾不堪独行,特给扶侍。

卒,赠侍中,特进如故。

谥贞侯。

宗悫,字元干,南阳人也。

叔父炳,高尚不仕。

悫年少时,炳问其志,悫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炳曰“汝不富贵,即破我家矣”兄泌娶妻,始入门,夜被劫。

悫年十四,挺身拒贼,贼十余人皆披散,不得入室。

时天下无事,士人并以文义为业,炳素高节,诸子群从皆好学,而悫独任气好武,故不为乡曲所称。

江夏王义恭为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悫随镇广陵。

时从兄绮为征北府主簿,绮尝入直,而给吏牛泰与绮妾私通,悫杀泰,绮壮其意,不责也。

元嘉二十二年,伐林邑,悫自奋请行。

义恭举悫有胆勇,乃除振武将军,为安西参军萧景宪军副,随交州刺史檀和之围区粟城。

林邑遣将范毗沙达来救区粟,和之遣偏军拒之,为贼所败。

又遣悫,悫乃分军为数道,偃旗潜进,讨破之,拔区粟,入象浦。

林邑王范阳迈倾国来拒,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士卒不能当。

悫曰“吾闻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众因溃散,遂克林邑。

收其异宝杂物,不可胜计。

悫一无所取,衣栉萧然,文帝甚嘉之。

后为随郡太守,雍州蛮屡为寇,建威将军沈庆之率悫及柳元景等诸将,分道攻之,群蛮大溃。

又南新郡蛮帅田彦生率部曲反叛,焚烧郡城,屯据白杨山。

元景攻之未能下,悫率其所领先登,众军随之,群蛮由是畏服。

二十年,孝武伐元凶,以悫为南中郎谘议参军,领中兵。

孝武即位,以为左卫将军,封洮阳侯,功次柳元景。

孝建中,累迁豫州刺史,监五州诸军事。

先是,乡人庾业,家甚富豪,方丈之膳,以待宾客。

而悫至,设以菜菹粟饭,谓客曰“宗军人,惯啖粗食”悫致饱而去。

至是业为悫长史,带梁郡,悫待之甚厚,不以前事为嫌。

大明三年,竟陵王诞据广陵反,悫表求赴讨,乘驿诣都,面受节度。

上停舆慰勉,悫耸跃数十,左右顾盻,上壮之。

及行,隶车骑大将军沈庆之。

初,诞诳其众云“宗悫助我”及悫至,跃马绕城呼曰“我宗悫也”事平,入为左卫将军。

五年,从猎堕马,脚折不堪朝直,以为光禄大夫,加金紫。

悫有佳牛堪进御,官买不肯卖,坐免官。

明年,复职。

废帝即位,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卒,赠征西将军,谥曰肃侯。

泰始二年,诏以悫配食孝武庙。

子罗云,卒,子元宝嗣。

王玄谟,字彦德,太原祁人也。

六世祖宏,河东太守,绵竹侯,以从叔司徒允之难,弃官北居新兴,仍为新兴、雁门太守,其自叙云尔。

祖牢,仕慕容氏为上谷太守,陷慕容德,居青州。

父秀,早卒。

玄谟幼而不群,世父蕤有知人鉴,常笑曰“此儿气概高亮,有太尉彦云之风”武帝临徐州,辟为从事史,与语异之。

少帝末,谢晦为荆州,请为南蛮行参军、武昌太守。

晦败,以非大帅见原。

元嘉中,补长沙王义欣镇军中兵将军,领汝阴太守。

时虏攻陷滑台,执朱修之以归。

玄谟上疏曰“王途始开,随复沦塞,非惟天时,抑亦人事。

虎牢、滑台,岂惟将之不良,抑亦本之不固。

本之不固,皆由民惮远役。

臣请以西阳之鲁阳,襄阳之南乡,发甲卒,分为两道,直趣淆、渑,征士无远徭之思,吏士有屡休之歌。

若欲以东国之众,经营牢、洛,道途既远,独克实难”玄谟每陈北侵之策,上谓殷景仁曰“闻王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意”后为兴安侯义宾辅国司马、彭城太守。

义宾薨,玄谟上表,以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乃以孝武出镇。

及大举北征,以玄谟为宁朔将军,前锋入河,受辅国将军萧斌节度。

玄谟向碻磝,戍主奔走,遂围滑台,积旬不克。

虏主拓跋焘率大众号百万,鞞鼓之声,震动天地。

玄谟军众亦盛,器械甚精,而玄谟专依所见,多行杀戮。

初围城,城内多茅屋,众求以火箭烧之,玄谟恐损亡军实,不从。

城中即撤坏之,空地以为窟室。

及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又不从。

将士多离怨,又营货利,一匹布责人八百梨,以此倍失人心。

及拓跋焘军至,乃奔退,麾下散亡略尽。

萧斌将斩之,沈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

且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

初,玄谟始将见杀,梦人告曰“诵《观音经》千遍,则免”既觉,诵之得千遍,明日将刑,诵之不辍,忽传呼停刑。

遣代守碻磝,江夏王义恭为征讨都督,以为碻磝不可守,召令还,为魏军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

二十八年正月,还至历城,义恭与玄谟书曰“闻因败为成,臂上金疮,得非金印之征也” 元凶弑立,玄谟为益州刺史。

孝武伐逆,玄谟遣济南太守垣护之将兵赴义。

事平,除徐州刺史,加都督。

及南郡王义宣与江州刺史臧质反,朝廷假玄谟辅国将军,拜豫州刺史,与柳元景南讨。

军屯梁山,夹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

义宣遣刘谌之就臧质,陈军城南,玄谟留老弱守城,悉精兵接战,贼遂大溃。

加都督、前将军,封曲江县侯。

中军司马刘冲之白孝武,言“玄谟在梁山,与义宣通谋”上意不能明,使有司奏玄谟多取宝货,虚张战簿,与徐州刺史垣护之并免官。

寻复为豫州刺史。

淮上亡命司马黑石推立夏侯方进为主,改姓李名弘,以惑众,玄谟讨斩之。

迁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雍土多侨寓,玄谟请土断流民,当时百姓不愿属籍,罢之。

其年,玄谟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贫富相通,境内莫不嗟怨。

民间讹言玄谟欲反,时柳元景当权,元景弟僧景为新城太守,以元景之势,制令南阳、顺阳、上庸、新城诸郡并发兵讨玄谟。

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启孝武,具陈本末。

帝知其虚,驰遣主书吴喜公抚慰之,又答曰“梁山风尘,初不介意,君臣之际,过足相保,聊复为笑,伸卿眉头”玄谟性严,未尝妄笑,时人言玄谟眉头未曾伸,故帝以此戏之。

后为金紫光禄大夫,领太常。

及建明堂,以本官领起部尚书,又领北选。

孝武狎侮群臣,随其状貌,各有比类,多须者谓之羊。

颜师伯缺齿,号之曰齴。

刘秀之俭吝,呼为老慳。

黄门侍郎宗灵秀体肥,拜起不便,每至集会,多所赐与,欲其瞻谢倾踣,以为欢笑。

又刻木作灵秀父光禄勋叔献像,送其家厅事。

柳元景、垣护之并北人,而玄谟独受“老伧”之目。

凡所称谓,四方书疏亦如之。

尝为玄谟作四时诗曰“堇荼供春膳,粟浆充夏飧。

瓟酱调秋菜,白醝解冬寒”又宠一昆仑奴子,名曰主。

常在左右,令以杖击群臣,自柳元景以下,皆罹其毒。

玄谟寻迁平北将军、徐州刺史,加都督。

时北土饥馑,乃散私谷十万斛、牛千头以振之。

转领军将军。

孝武崩,与柳元景等俱受顾命,以外监事委玄谟。

时朝政多门,玄谟以严直不容,徙青、冀二州刺史,加都督。

少帝既诛颜师伯、柳元景等,狂悖益甚,以领军征玄谟。

子侄咸劝称疾,玄谟曰“吾受先帝厚恩,岂可畏祸苟免”遂行。

及至,屡表谏诤,又流涕请缓刑去杀,以安元元。

少帝大怒。

明帝即位,礼遇甚优。

时四方反叛,以玄谟为大统,领水军南讨,以脚疾,听乘舆出入。

寻除车骑将军、江州刺史,副司徒建安王于赭圻,赐以诸葛亮筒袖铠。

顷之,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护军。

迁南豫州刺史,加都督。

玄谟性严克少恩,而将军宗越御下更苛酷,军士谓之语曰“宁作五年徒,不逢王玄谟。

玄谟犹自可,宗越更杀我”年八十一薨,谥曰庄公。

子深早卒,深子缋嗣。

史臣曰:修之、宗悫,皆以将帅之材,怀廉洁之操,有足称焉。

玄谟虽苛克少恩,然观其大节,亦足为美。

当少帝失道,多所杀戮,而能冒履不测,倾心辅弼,斯可谓忘身徇国者欤。

宋书·卷七十五·列传第三十五·王僧达颜竣

〔沈约〕 〔南北朝〕

王僧达,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少子。

兄锡,质讷乏风采。

太祖闻僧达蚤慧,召见于德阳殿,问其书学及家事,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

年未二十,以为始兴王浚后军参军,迁太子舍人。

坐属疾,于杨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纠,原不问。

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牛。

义庆闻如此,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

僧达陈书满席,与论文义,慧观酧答不暇,深相称美。

与锡不协,诉家贫,求郡,太祖欲以为秦郡,吏部郎庾炳之曰“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民”乃止。

寻迁太子洗马,母忧去职。

兄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复所余。

服阕,为宣城太守。

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三五日不归,受辞讼多在猎所。

民或相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曰“近在后”元嘉二十八年春,索虏寇逼,都邑危惧,僧达求入卫京师,见许。

贼退,又除宣城太守,顷之,徙任义兴。

三十年,元凶弑立,世祖入讨,普檄诸州郡。

又符郡发兵,僧达未知所从。

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使工言之士,明示祸福,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策上也。

如其不能,可躬率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世祖于鹊头,即命为长史,加征虏将军。

初,世祖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上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寻出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加征虏将军。

时南郡王义宣求留江陵,南蛮不解,不成行。

仍补护军将军。

僧达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

上初践阼,即居端右,一二年间,便望宰相。

及为护军,不得志,乃启求徐州,曰: 臣衰索余生,逢辰藉业,先帝追念功臣,眷及遗贱,饰短捐陋,布策稠采,从官委褐,十有一载。

早凭庆泰,脱亲盛明,而有志于学,无独见之敏,有务在身,无偏鉴之识,固不足建言世治,备辨时宜。

窃以天恩不可终报,尸素难可久处,故猖狂芜谬,每陈所怀。

陛下孝诚发衷,义顺动物,自龙飞以来,实应九服同欢,三光再朗。

而臣假视巷里,借听民谣,黎氓囗囗,未缔其感,远近风议,不获稍进,臣所用夙宵疾首,寤寐疚心者也。

臣取之前载,譬之于今。

当汉文之时,可谓藉已成之业,据既安之运,重以布衣菲食,忧勤治道,而贾谊披露乃诚,犹有叹哭之谏。

况今承颠沛,万机惟始,恩未及普,信未遑周。

臣又闻前达有言,天下,重器也,一安不可卒危,一危亦不可卒安。

陛下神思渊通,亦当鉴之圣虑。

窃谓当今之务,惟在万有为己,家国同忧,允彼庶心,从民之欲。

民有咨瘼之声,君表纳隍之志。

下有愆弊之苦,上无侈豫之情。

又应官酌其才,爵畴其望,与失不赏,宁失不刑。

至若枢任重司,藩捍要镇,治乱攸寄,动静所归,百度惟新,或可因而弗革,事在适宜,无或定其出处。

天下多才,在所用之。

臣非惟寄观世路,谬识其难,即之于身,详见其弊。

何者。

臣虽得免墙面,书不入于学伍,行无愆戾,自无近于才能,直以荫托门世,夙列荣齿。

且近虽奔迸江路,归命南阙,竟何功效,可以书赏。

而频出内宠,陛下绸缪数旬之中,累发明诏。

自非才略有素,声实相任,岂可闻而弗惊,履而无惧。

固宜退省身分,识恩之厚,不知报答,当在何期。

夫见危致命,死而后已,皆殷勤前诰,重其忘生。

臣感先圣格言,思在必效之地,使生获其志,死得其所。

如使臣享厚禄,居重荣,衣狐坐熊,而无事于世者,固所不能安也。

今四夷犹警,国未忘战,辫发凶诡,尤宜裁防。

间者天兵未获,已肆其轻汉之心,恐戎狄贪惏,犹怀匪逊。

脱以神州暂扰,中夏兵饥,容或游魂塞内,重窥边垒。

且高秋在节,胡马兴威,宜图其易,蚤为之所。

臣每一日三省,志在报效,远近小大,顾其所安,受效偏方,得司者则虑之所办,情有不疑。

若首统军政,董勒天兵,既才所不周,实诚亦非愿。

陛下矜谅已厚,愿复曲体此心。

护军之任,臣不敢处,彭城军府,即时过立。

且臣本在驱驰,非希崇显,轻智小号,足以自安。

愿垂鉴恕,特赐申奖,则内外荣荷,存没铭分。

上不许。

僧达三启固陈,上甚不说。

以为征虏将军、吴郡太守。

期岁五迁,僧达弥不得意。

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内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

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十队,队八十人。

又立宅于吴,多役公力。

坐免官。

初,僧达为太子洗马,在东宫,爱念军人朱灵宝,及出为宣城,灵宝已长,僧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为己子,改名元序,启太祖以为武陵国典卫令,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

孝建元年春,事发,又加禁锢。

上表陈谢云“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

僧达族子确年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

确叔父休为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复往。

僧达大怒,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因杀而埋之。

从弟僧虔知其谋,禁呵乃止。

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治,上不许。

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悦。

顷之,上表解职,曰: 臣自审庸短,少阙宦情,兼宿抱重疾,年月稍甚,生平素念,愿闲衡庐。

先朝追远之恩,早见荣齿。

曩者以亲贫须养,黾勉从禄,解褐后府,十有余旬。

俄迁舍人,殆不朝直。

实无缘坐阅宸宠,尸爵家庭,情计二三,屡经闻启,终获允亮,赐反初服。

还私未用,又擢为洗马,意旨优隆,其令且拜,许有郡缺,当务处置。

会琅邪迁改,即蒙敕往反神翰,慈诱殷勤,令装成即自随。

灵宝往年沦覆长溪,因彼散失,仰感沉恩,俯铭浮宠。

臣衅积祸并,仍丁艰罚,聊及视息,即蒙逮问,具启以奉营情事,负举猥多。

赐莅宣城,极其穷踬。

仲春移任,方冬便值虏南侵。

臣忝同肺腑,情为义动,苦求还都,侍卫辇毂。

至止之日,戎旗已搴。

在郡虽浅,而贪得分了,方拂农衣,还事耕牧,宣城民庶,诣阙见请。

尔时敕亡从兄僧绰宣见留之旨。

暗疾寡任,野心素积,仍附启苦乞且旋任。

还务未期,亡兄臣锡奄见弃背,启解奔赴,赐带郡还都,曾未淹积,复除义兴。

臣自天飞海泳,岂假鳞翼,徒思横施,与日而深。

自处官以来,未尝有涓毫之积,羸疾暗疚,又无人一诺。

而性狎林水,偏爱禽鱼,议其所托,动乖治要。

故收崖敛分,无忘俄顷,实由有待难供,上装未立,东郡奉轻,西陕禄重。

具陈蕲恳,备执初愿,气置江、湘远郡,一二年中,庶反耕之日,粮药有寄。

即蒙亮许,当赐矜擢。

遭逢厄运,天地崩离,世蒙圣朝门情之顾,及在臣身,复荷殊识,义虽君臣,恩犹父子。

臣诚庸蔽,心过草木,奉讳之日,不觉捐身。

单躯弱嗣,千里共气,继罹凶涂,动临危尽,生微朝露,不察如丝,信顺所扶,得获全济,再见天地,重睹三光。

于时兄子僧亮等幽窘丑逆,尽室狱户,山川险阻,吉凶路塞,悠远之思,谁能勿劳。

尝胆濡足,是其公愿,分心挂腹,实亦私苦。

幸属圣武,克复大业,宇宙廓清,四表靖晏。

臣父子叔侄,同获泰辰,造情追寻,归骨之本,欲以死明心,误有余辰。

情愿已展,避逆向顺,终古常节,智力无效,有何勋庸,而频烦恩荣,动逾分次。

但忽病之日,不敢固辞,故吞诉于鹊渚,饮愧于新亭。

及元凶既殄,人神获乂,端右之授,即具陈请。

天慈优渥,每越常伦,南蛮、护军,旬月私授。

臣三省非分,必致孤负,居常轻任,尚惧网墨,况参要内职,承宠外畿,其取覆折,不假识见。

故披诚启诉,表疏相属,或乞轻高就卑,或愿以闲易要,言誓致苦,播于辞牍,诚知固陋,当触明科。

去岁往年,累犯刑禁,理无申可,罪有恒典,虚秽朝序,惭累家业,臣甘其终,物议其尽。

陛下弃其身瑕,矜其贵戚,迂略法宪,曲相全养。

臣一至之感,口此何忘。

利伊恩升,加以今位,当时震惊,收足失所,本忘闲情,不敢闻命。

内虑于己,外访于亲,以为天地之仁,施不期报,再造之恩,不可妄属。

故洗拂灰壤,登沐膏露,上处圣泽,下更生辰,合芳离蜕,遐迩改观。

但偷荣托幸,忽移此岁,自见妨长,转不可宁,宜其沈放,志事俱尽。

伏愿陛下承太始之德,加成物之恩,及臣狂蔽未至,得于荣次自引,圣朝厚终始之惠,孤臣保不泯之泽。

夫让功为高,臣无功而让。

专素为美,臣荣采已积。

以是求退,诚亦可愍。

又妻子为居,更无余累,婢仆十余,粗有田入,岁时是课,足继朝昏。

兼比日眩瞀更甚,风虚渐剧,凑理合闭,荣卫惛底,心气忡弱,神志衰散,念此根疵,不支岁月。

公私诚愿,宜蒙谅许,乞徇余辰,以终琐运。

白水皎日,不足为譬,愿垂矜鉴,哀申此请。

僧达文旨抑扬,诏付门下。

侍中何偃以其词不逊,启付南台,又坐免官。

顷之,除江夏王义恭太傅长史、临淮太守,又徙太宰长史,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迁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

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

二年,迁中书令。

先是,南彭城蕃县民高阇、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民蓝宏期等谋为乱。

又要结殿中将军苗允、员外散骑侍郎严欣之、司空参军阚千纂、太宰府将程农、王恬等,谋克二年八月一日夜起兵攻宫门,晨掩太宰江夏王义恭,分兵袭杀诸大臣,以阇为天子。

事发觉,凡党与死者数十人。

僧达屡经狂逆,上以其终无悛心,因高阇事陷之,下诏曰“王僧达余庆所钟,早登荣观,轻险无行,暴于世谈。

值国道中艰,尽室愿效,甄其薄诚,贳其鸿慝,爵遍外内,身穷荣宠。

曾无在泮,食椹怀音,乃协规西楚,志扰东区,公行剽掠,显夺凶党,倚结群恶,诬乱视听。

朕每容隐,思加荡雪,曾无犬马感恩之志,而炎火成燎原之势,涓流兆江河之形,遂唇齿高阇,契规苏宝,搜详妖图,觇察象纬。

逮贼长临枭,余党就鞫,咸布辞狱牒,宣言虚市,犹欲隐忍,法为情屈。

小丑纷纭,人扇方甚,矫构风尘,志希非觊,固已达诸公卿,彰于朝野。

朕焉得轻宗社之重,行匹夫之仁。

殛山诛邪,圣典所同,戮讽剪律,汉法攸尚。

便可收付延尉,肃正刑书。

故太保华容文昭公弘契阔历朝,绸缪眷遇,岂容忘兹勋德,忽其世祀,门爵国姻,一不贬绝”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

子道琰,徙新安郡。

前废帝即位,得还京邑。

后废帝元徽中,为庐陵国内史,未至郡,卒。

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

元嘉中立国子学,为《毛诗》助教,为太祖所知,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

坐知高阇反不即启闻,与阇共伏诛。

颜竣,字士逊,琅邪临沂人,光禄大夫延之子也。

太祖问延之“卿诸子谁有卿风”对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得臣义,跃得臣酒” 竣初为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出为世祖抚军主簿,甚被爱遇,竣亦尽心补益。

元嘉中,上不欲诸王各立朋党,将召竣补尚书郎。

吏部尚书江湛以为竣在府有称,不宜回改,上乃止。

遂随府转安北、镇军、北中郎府主簿。

二十八年,虏自彭城北归,复求互市,竣议曰“愚以为与虏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

何以言其然。

夷狄之欲侵暴,正苦力之不足耳。

未尝拘制信义,用辍其谋。

昔年江上之役,乃是和亲之所招。

历稔交聘,遂求国婚,朝廷羁縻之义,依违不绝,既积岁月,渐不可诬,兽心无厌,重以忿怒,故至于深入。

幸今因兵交之后,华、戎隔判,若言互市,则复开曩敝之萌。

议者不过言互市之利在得马,今弃此所重,得彼下驷,千匹以上,尚不足言,况所得之数,裁不十百邪。

一相交关,卒难闭绝。

寇负力玩胜,骄黠已甚,虽云互市,实觇国情,多赡其求,则桀慠罔已,通而为节,则必生边虞。

不如塞其端渐,杜其觖望,内修德化,外经边事,保境以观其衅,于是为长” 初,沙门释僧含粗有学义,谓竣曰“贫道粗见谶记,当有真人应符,名称次第,属在殿下”竣在彭城尝向亲人叙之,言遂宣布,闻于太祖。

时元凶巫蛊事已发,故上不加推治。

世祖镇寻阳,迁南中郎记室参军。

三十年春,以父延之致仕,固求解职,不许。

赐假未发,而太祖崩问至,世祖举兵入讨。

转谘议参军,领录事,任总外内,并造檄书。

世祖发寻阳,便有疾,领录事自沉庆之以下,并不堪相见,唯竣出入卧内,断决军机。

时世祖屡经危笃,不任咨禀,凡厥众事,竣皆专断施行。

世祖践阼,以为侍中,俄迁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辞常侍,见许。

封建城县侯,食邑二千户。

孝建元年,转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留心选举,自强不息,任遇既隆,奏无不可。

其后谢庄代竣领选,意多不行。

竣容貌严毅,庄风姿甚美,宾客喧诉,常欢笑答之。

时人为之语曰“颜竣嗔而与人官,谢庄笑而不与人官” 南郡王义宣、臧质等反,以竣普领军。

义宣、质诸子藏匿建康、秣陵、湖熟、江宁县界,世祖大怒,免丹阳尹褚湛之官,收四县官长,以竣为丹阳尹,加散骑常侍。

先是,竣未有子,而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子为元凶所杀,至是并各产男,上自为制名,名义恭子为伯禽,以比鲁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

名竣子为辟强,以比汉侍中张良之子。

先是,元嘉中,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损,无利,故百姓不盗铸。

及世祖即位,又铸孝建四铢。

三年,尚书右丞徐爰议曰“贵货利民,载自五政,开铸流圜,法成九府,民富国实,教立化光。

及时移俗易,则通变适用,是以周、汉俶迁,随世轻重。

降及后代,财丰用足,因条前宝,无复改创。

年历既远,丧乱屡经,堙焚剪毁,日月销减,货薄民贫,公私俱困,不有革造,将至大乏。

谓应式遵古典,收铜缮铸,纳赎刊刑,著在往策,今宜以铜赎刑,随罚为品”诏可。

铸钱形式薄小,轮廓不成。

于是民间盗铸者云起,杂以铅锡,并不牢固。

又剪凿古钱,以取其铜,钱转薄小,稍违官式。

虽重制严刑,民吏官长坐死免者相系,而盗铸弥甚,百物踊贵,民人患苦之。

乃立品格,薄小无轮郭者,悉加禁断。

始兴郡公沈庆之立议曰“昔秦币过重,高祖是患,普令民铸,改造榆荚,而货轻物重,又复乖时。

太宗放铸,贾谊致讥,诚以采山术存,铜多利重,耕战之器,曩时所用,四民竞造,为害或多。

而孝文弗纳,民铸遂行,故能朽贯盈府,天下殷富。

况今耕战不用,采铸废久,熔冶所资,多因成器,功艰利薄,绝吴、邓之资,农民不习,无释耒之患。

方今中兴开运,圣化惟新,虽复偃甲销戈,而仓库未实,公私所乏,唯钱而已。

愚谓宜听民铸钱,郡县开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内,平其杂式,去其杂伪,官敛轮郭,藏之以为永宝。

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依此格。

万税三千,严检盗铸,并禁剪凿。

数年之间,公私丰赡,铜尽事息,奸伪自止。

且禁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器化为财,剪华利用,于事为益” 上下其事公卿,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伏见沈庆之议,听民私铸,乐铸之室,皆入署居。

平其准式,去其杂伪。

愚谓百姓不乐与官相关,由来甚久。

又多是人士,盖不愿入署。

凡盗铸为利,利在伪杂,伪杂既禁,乐入必寡。

云敛取轮郭,藏为永宝。

愚谓上之所贵,下必从之,百姓闻官敛轮郭,轮郭之价百倍,大小对易,谁肯为之。

强制使换,则状似逼夺。

又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

愚谓此条在可开许。

又云今铸宜依此格,万税三千。

又云严检盗铸,不得更造。

愚谓禁制之设,非惟一旦,昧利犯宪,群庶常情,不患制轻,患在冒犯。

今入署必万输三千,私铸无十三之税,逐利犯禁,居然不断。

又云铜尽事息,奸伪自禁。

愚谓赤县内铜,非可卒尽,比及铜尽,奸伪已积。

又云禁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器化为财。

然顷所患,患于形式不均,加以剪凿,囗铅锡众诉越耳。

若止于盗铸铜者,亦无须苦禁” 竣议曰“泉货利用,近古所同,轻重之议,定于汉世,魏、晋以降,未之能改。

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

世代渐久,弊运顿至,因革之道,宜有其术。

今云开署放铸,诚所欣同。

但虑采山事绝,器用日耗,铜既转少,器亦弥贵。

设器直一千,则铸之减半,为之无利,虽令不行。

又云去春所禁,一时施用。

是欲使天下丰财。

若细物必行,而不从公铸,利己既深,情伪无极,私铸剪凿,尽不可禁。

五铢半两之属,不盈一年,必至于尽。

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岁之间,悉为尘土,岂可令取弊之道,基于皇代。

今百姓之货,虽为转少,而市井之民,未有嗟怨,此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须臾自止,不足以垂圣虑。

唯府藏空匮,实为重忧。

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

唯简费去华,设在节俭,求赡之道,莫此为贵。

然钱有定限,而消失无方。

剪铸虽息,终致穷尽者。

亡应官开取铜之署,绝器用之涂,定其品式,日月渐铸,岁久之后,不为世益耳” 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

竣又议曰“议者将为官藏空虚,宜更改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纾民。

愚以为不然。

今铸二铢,恣行新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靡碎至尽。

空立严禁,而利深难绝,不过一二年间,其弊不可复救。

其甚不可一也。

今熔铸有顿得一二亿理,纵复得此,必待弥年。

岁暮税登,财币暂革,日用之费,不赡数月。

虽权征助,何解乏邪。

徒使奸民意骋,而贻厥愆谋。

此又甚不可二也。

民征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间,必生喧扰。

远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

此又甚不可三也。

若使交益深重,尚不可行,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失算当时,取诮百代乎” 前废帝即位,铸二铢钱,形式转细。

官钱每出,民间即模效之,而大小厚薄,皆不及也。

无轮郭,不磨鑢,如今之剪凿者,谓之耒子。

景和元年,沈庆之启通私铸,由是钱货乱败,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

劣于此者,谓之綖环钱。

入水不沉,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不行。

太宗初,唯禁鹅眼、綖环,其余皆通用。

复禁民铸,官署亦废工,寻复并断,唯用古钱。

竣自散骑常侍、丹阳尹,加中书令,丹阳尹如故。

表让中书令曰“虚窃国灵,坐招禁要,闻命惭惶,形魂震越。

臣东州凡鄙,生微于时,长自闾阎,不窥官辙,门无富贵,志绝华伍。

直以委身垄亩,饥寒交切,先朝陶均庶品,不遗愚贱,得免耕税之勤,厕仕进之末。

陛下盛德居蕃,总揽英异,越以不才,超尘清轨,奉躬历稔,劳效莫书,仰恃曲成之仁,毕愿守宰之秩。

岂期天地中阕,殷忧启圣,倚附兴运,擢景神涂,云飞海泳,冠绝伦等,曾未三期,殊命八萃。

详料赏典,则臣不应科。

瞻言勤良,则臣与侔贵。

方欲诉款皇朝,降阶盛序,微已国言,少彻身谤,而制书猥下,爵树弥隆。

臣小人也,不及远谋,宠利之来,何能居约,徒以上渎天明,下汨彝议,灾谪之兴,惧必在迩。

今之过授,以先微身,苟曰非据,危辱将及,十手所指,谕等膏肓,所以寤寐兢遽,维萦苦疾者也。

伏愿陛下察其丹诚,矜其疾愿,绝会收恩,以全愚分,则造化之施,方兹为薄”见许。

时岁旱民饥,竣上言禁餳一月,息米近万斛。

复代谢庄为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未拜,丁忧。

起为右将军,丹阳尹如故。

竣藉蕃朝之旧,极陈得失。

上自即吉之后,多所兴造,竣谏争恳切,无所回避,上意甚不说,多不见从。

竣自谓才足干时,恩旧莫比,当赞务居中,永执朝政,而所陈多不被纳,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时旨。

大明元年,以为东扬州刺史,将军如故。

所求既许,便忧惧无计。

至州,又丁母艰,不许去职,听送丧还都,恩待犹厚,竣弥不自安。

每对亲故,颇怀怨愤,又言朝事违谬,人主得失。

及王僧达被诛,谓为竣所谗构,临死陈竣前后忿怼,每恨言不见从。

僧达所言,颇有相符据。

上乃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之曰: 臣闻人臣之奉主,毁家光国,竭情无私。

若乃无礼陵人,怙富卑上,是以王叔作戒,子晰为戮。

未有背本塞原,好利忘义,而得自容盛世,溷乱清流者也。

右将军、东扬州刺史建城县开国侯颜竣,因附风云,谬蒙翼长,天地更造,拔以非次。

圣朝亲揽,万务一归,而窥觇国柄,潜图秉执。

受任选曹,驱扇滋甚。

出尹京辇,形势弥放。

传诏犯宪,旧须启闻,而竣以通诉忤己,辄加鞭辱,罔顾威灵,莫此为甚。

严诏屡发,当官责效,竣权恣不行,怨怼弥起,怀挟奸数,苞藏阴慝。

预闻中旨,罔不宣露,罚则委上,恩必归己,荷遇之门,即加谤辱,受谴之室,曲相哀抚。

翻戾朝纪,狡惑视听,肋惧上宰,激动闾阎。

末上虑闻,内怀猜惧,伪请东牧,以卜天旨。

既获出蕃,怨詈方肆,反唇腹诽,方之已轻。

且时有启奏,必协奸私,宣示亲朋,动作群小。

前冬母亡,诏赐还葬,事毕不去,盘桓经时。

方构间勋贵,造立同异。

又表示危惧,深营身观,曲访大臣,虑不全立,遂以己被斥外,国道将颠,衅积怀抱,恶穷辞色。

兼行阙于家,早负世议,逮身居崇宠,奉兼万金,荣以夸亲,禄不充养。

宿憾母弟,恃贵辄戮,天伦怨毒,亲交震骇。

凡所莅任,皆阙政刑,辄开丹阳库物,贷借吏下。

多假资礼,解为门生,充朝满野,殆将千计。

骄放自下,妨公害私,取监解见钱,以供帐下。

宾旅酣歌,不异平日,街谈道说,非复风声。

竣代都文吏,特荷天私,弃瑕录用,豫参要重,劳无汗马,赏班河、山,出内宠灵,逾越伦伍。

山川之性,日月弥滋,溪壑之心,在盈弥奢,虎冠狼贪,未足为譬。

今皇明开耀,品物咸亨,伤俗点化,实唯害焉,宜加显戮,以彰盛化。

请以见事免竣所居官,下太常削爵土,须事御收付廷尉法狱罪。

上未欲便加大戮,且止免官。

竣频启谢罪,并乞性命。

上愈怒,诏答曰“宪司所奏,非宿昔所以相期。

卿受荣遇,故当极此,讪讦怨愤,已孤本望,乃复过烦思虑,惧不自全,岂为下事上诚节之至邪”及竟陵王诞为逆,因此陷之。

召御史中丞庾徽之于前为奏,奏成,诏曰“竣孤负恩养,乃可至此。

于狱赐死,妻息宥之以远”子辟强徙送交州,又于道杀之。

竣文集行于世。

史臣曰:世祖弱岁监蕃,涵道未广,披胸解带,义止宾僚。

及运钟倾陂,身危虑切,擢胆抽肝,犹患言未尽也。

至于冯玉负扆,威行万物,欲有必从,事无暂失。

既而忧欢异日,甘苦变心,主挟今情,臣追昔款,宋昌之报,上赏已行。

同舟之虑,下望愈结。

嫌怨既萌,诛责自起。

竣之取衅于世,盖由此乎。

为人臣者,若能事主而捐其私,立功而忘其报,虽求颠陷,不可得也。

宋书·卷七十四·列传第三十四·臧质鲁爽沈攸之

〔沈约〕 〔南北朝〕

臧质,字含文,东莞莒人。

父熹,字义和,武敬皇后弟也。

与兄焘并好经籍。

隆安初,兵革屡起,熹乃习骑射,志在立功。

尝至溧阳,溧阳令阮崇与熹共猎,值虎突围,猎徒并奔散,熹直前射之,应弦而倒。

高祖入京城,熹族子穆斩桓修。

进至京邑,桓玄奔走,高祖使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

有金饰乐器,高祖问熹“卿得无欲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

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

虽复不肖,无情于乐”高祖笑曰“聊以戏卿尔”行参高祖镇军事,员外散骑侍郎,重参镇军军事,领东海太守。

以建义功封始兴县五等侯。

又参高祖车骑、中军军事。

高祖将征广固,议者多不同。

熹从容言曰“公若凌威北境,拯其涂炭,宁一六合,未为无期”高祖曰“卿言是也”及行,熹求从,不许,以为建威将军、临海太守。

郡经兵寇,百不存一,熹绥缉纲纪,招聚流散,归之者千余家。

孙季高海道袭广州,路由临海,熹资给发遣,得以无乏。

征拜散骑常侍,母忧去职。

顷之,讨刘毅,起为宁朔将军,从征。

事平,高祖遣朱龄石统大众伐蜀,命熹奇兵出中水,以本号领建平、巴东二郡太守。

蜀主谯纵遣大将谯抚之万余人屯牛脾,又遣谯小苟重兵塞打鼻。

熹至牛脾,抚之战败退走,追斩之。

小苟闻抚之死,即便奔散。

成都既平,熹遇疾。

义熙九年,卒于蜀郡牛脾县,时年三十九。

追赠光禄勋。

质少好鹰犬,善蒱博意钱之戏。

长六尺七寸,出面露口,秃顶拳发。

年未二十,高祖以为世子中军行参军。

永初元年,为员外散骑侍郎,从班例也。

母忧去职。

服阕,为江夏王义恭抚军,以轻薄无检,为太祖所知,徙为给事中。

会稽宣长公主每为之言,乃出为建平太守,甚得蛮楚心。

南蛮校尉刘湛还朝,称为良守。

迁宁远将军、历阳太守。

仍迁竟陵、江夏内史,复为建武将军、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吏民便之。

质年始出三十,屡居名郡,涉猎史籍,尺牍便敏,既有气干,好言兵权。

太祖谓可大任,欲以为益州事,未行,征为使持节、都督徐兖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徐兖二州刺史。

在镇奢费,爵命无章,为有司所纠,遇赦。

与范晔、徐湛之等厚善,晔谋反,量质必与之同,会事发,复为建威将军、义兴太守。

元嘉二十六年,太祖谒京陵,质朝丹徒,与何勖、檀和之并功臣子,时共上礼。

太祖设燕尽欢,赐布千匹。

二十七年春,迁南谯王义宣司马、宁朔将军、南平内史。

未之职,会索虏大帅拓跋焘围汝南,汝南戍主陈宪固守告急。

太祖遣质轻往寿阳,即统彼军,与安蛮司马刘康祖等救宪。

虏退走,因使质伐汝南西境刀壁等山蛮,大破之,获万余口,迁太子左卫率。

坐前伐蛮,枉杀队主严祖,又纳面首生口,不以送台,免官。

是时上大举北讨,质白衣与骠骑司马王方回等率军出许、洛,安北司马王玄谟攻滑台,不拔,质请乘驿代将,太祖不许。

虏侵徐、豫,拓跋焘率大众数十万遂向彭城,以质为辅国将军、假节、置佐,率万人北救。

始至盱眙,焘已过淮,冗从仆射胡崇之领质府司马,崇之副太子积弩将军毛熙祚亦受统于质。

盱眙城东有高山,质虑虏据之,使崇之、澄之二军营于山上,质营城南。

虏攻崇之、澄之二营,崇之等力战不敌,众散,并为虏所杀。

虏又攻熙祚,熙祚所领悉北府精兵,幢主李灌率厉将士,杀贼甚多。

队主周胤之、外监杨方生又率射贼,贼垂退,会熙祚被创死,军遂散乱。

其日质案兵不敢救,故二营一时覆没。

初,仇池之平也,以崇之为龙骧将军、北秦州刺史,宋百顷,行至浊水,为索虏所克,举军败散。

崇之及将佐以下,皆为虏所执,后得叛还,至是又为虏所败焉。

熙祚,司州刺史修之兄子也。

崇之、熙祚并赠正员郎。

澄之事在祖父焘传。

三营既败,其夕质军亦奔散,弃辎重器甲,单七百人投盱眙。

盱眙太守沈璞完为守战之备,城内有实力三千,质大喜,因共守。

虏初南出,后无资粮,唯以百姓为命。

及过淮,食平越、石鳖二屯谷,至是抄掠无所,人马饥困,闻盱眙有积粟,欲以为归路之资。

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便引众南向。

城内增修守备,莫不完严。

二十八年正月初,焘自广陵北返,便悉力攻盱眙,就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

焘怒甚,筑长围,一夜便合,开攻道,趣城东北,运东山土石填之。

虏又恐城内水路遁走,乃引大船,欲于君山作浮桥,以绝淮道。

城内乘舰逆战,大破之。

明旦,贼更方舫为桁,桁上各严兵自卫。

城内更击不能禁,遂于军山立桁,水陆路并断。

焘与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三秦氐、羌。

设使丁零死者,正可减常山、赵郡贼。

胡死,正减并州贼。

氐、羌死,正减关中贼。

卿若杀丁零、胡,无不利”质答书曰“省示,具悉奸怀。

尔自恃四脚,屡犯国疆,诸如此事,不可具说。

王玄谟退于东,梁坦散于西,尔谓何以不闻童谣言邪: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

此期未至,以二军开饮江之径尔,冥期使然,非复人事。

寡人受命相灭,期之白登,师行未远,尔自送死,岂容复令生全,飨有桑干哉。

但尔往攻此城,假令寡人不能杀尔,尔由我而死。

尔若有幸,得为乱兵所杀。

尔若不幸,则生相剿缚,载以一驴,直送都市。

我本不图全,若天地无灵,力屈于尔,齑之粉之,屠之裂之,如此未足谢本朝。

尔识智及众力,岂能胜苻坚邪。

顷年展尔陆梁者,是尔未饮江,太岁未卯年故尔。

斛兰昔深入彭城,值少日雨,只马不返,尔岂忆邪。

即时春雨已降,四方大众,始就云集,尔但安意攻城莫走。

粮食阙乏者告之,当出廪相饴。

得所送剑刀,欲令我挥之尔身邪。

甚苦,人附反,各自努力,无烦多云”是时虏中童谣曰“轺车北来如穿雉,不意虏马饮江水。

虏主北归石济死,虏欲渡江天不徙”故质答引之。

焘大怒,乃作铁床,于其上施铁镵,云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

质又与虏众书曰“示诏虏中诸士庶:狸伐见与书如别,等正朔之民,何为力自取如此。

大丈夫岂可不知转祸为福邪。

今写台格如别书,自思之”时购斩焘封开国县侯,食邑一万户,赐布绢各万匹。

虏以钩车钩垣楼,城内系以驱縆,数百人叫唤引之,车不能退。

既夜,以木桶盛人,悬出城外,截其钩获之。

明日,又以冲车攻城,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不过数升。

虏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虏死者与城平。

又射杀高梁王。

如此三旬,死者过半。

焘闻彭城断其归路,京邑遣水军自海入淮,且疾疫死者甚众。

二月二日,乃解围遁走。

上嘉质功,以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明年,太祖又北伐,使质率所统见力向潼关,质顿兵近郊,不肯时发,独遣司马柳元景屯兵境上,不时进军。

质又顾恋嬖妾,弃营单马还城,散用台库见钱六七百万,为有司所纠,上不问也。

元凶弑立,以质为丹阳尹,加征虏将军。

质家遣门生师顗报质,具太祖崩问。

质疏顗所言,驰告司空义宣,又遣州祭酒从事田颖起衔命报世祖,率众五千,驰下讨逆,自阳口进江陵义宣。

质诸子在都邑,闻质举义,并逃亡。

劭欲相慰悦,乃下书曰“臧敦等无因自骇,急便窜逸,迷昧过甚,良可怪叹。

质国戚勋臣,忠诚笃亮,方当显位,赞翼京辇,而子弟波迸,伤其乃怀。

可遣宣譬令还,咸复本位”劭寻录得敦,使大将军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之。

义宣得质报,即日举兵,驰信报世祖,板进质号征北将军。

质径赴寻阳,与世祖同下。

世祖至新亭即位,以质为都督江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持节如故。

使质率所领自白下步上,直至广莫门,门者不守。

薛安都、程天祚等亦自南掖门入,与质同会太极殿,生禽元凶。

仍使质留守朝堂,甲仗百人自防。

封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

之镇,舫千余乘,部伍前后百余里,六平乘并施龙子幡。

时世祖自揽威柄,而质以少主遇之,是事专行,多所求欲。

及至寻阳,刑政庆赏,不复谘禀朝廷。

盆口、钩圻米,辄散用之,台符屡加检诘,质渐猜惧。

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杰,始闻国祸,便有异图,以义宣凡暗,易可制勒,欲外相推奉,以成其志。

及至江陵,便致拜称名。

质于义宣虽为兄弟,而年大近十岁,义宣惊曰“君何意拜弟”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推崇世祖,故其计不行。

质每虑事泄,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义恭愕然,问质所以。

质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前在荆州,亦拜司空”会义宣有憾于世祖,事在《义宣传》。

质因此密信说诱,陈朝廷得失。

又谓“震主之威,不可持久,主相势均,事不两立。

今专据阃外,地胜兵强,持疑不决,则后机致祸”质女为义宣子采妻,谓质无复异同,纳其说。

且义宣腹心将佐蔡超民之徒,咸有富贵之情,愿义宣得,欲倚质威名,以成其业,又劝奖义宣。

义宣时未受丞相,质子敦为黄门侍郎,奉诏敦劝,道经寻阳,质令敦具更譬说,并言世祖短长,义宣乃意定。

驰报豫州刺史鲁爽,期孝建元年秋同举。

爽失旨,即便起兵。

遣人至京邑报弟瑜,瑜席卷奔叛。

瑜弟弘为质府佐,世祖遣报质,质于是执台使,狼狈举兵。

上表曰: 臣闻执药随亲,非情谬于甘苦。

挥斤斩毒,岂忘痛于肌肤。

盖以先疑后顺,忠焉必往。

忍小存大,虽爱必从。

丞相臣义宣,育哲台铉,拊声联服,定主勤王之业,勋越乎齐、晋。

宗戚懿亲之寄,望崇于鲁、卫。

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党,或染凶作伪,疾害元功。

或藉劳挟宠,乘威纵戾。

自知愆深衅重,必贻剿戮,乃成紫毁朱,交间忠辅。

崇树私徒,招聚群恶,念旧爱老,无一而存,岂不由凶丑相扇,志肆谗惑。

陛下垂慈狎达,不稍惟疑,遂令负扆席图,蔽于流议,投杼市虎,成于十夫。

鉴古揆今,实怀危逼,故投袂樊、叶,立节于本朝。

挥戈晋阳,务清于君侧。

臣诚庸懦,奉教前朝,虽恧《缁衣》好贤之美,敢希《巷伯》恶恶之情,固已藉风听而宵愤,抚短策而驰念。

况乃宏命爰格,诚系宗社,今奉旨前迈,星言启行。

臣本凡琐,少无远概,因缘际会,遂班槐鼎,素望既盈,惬心实足,岂应徼功非冀,更希异宠,直以蔓草难除,去恶宜速,是以无顾夷险,虑不及身。

仰恃天眷,察亮丹款,苟血诚不照,甘心罪戮。

伏愿陛下先鉴元辅匪躬茂节,末录庸琐奉国微诚,不遂淟涊之情,以失四海之望,昭戮马剑,显肆市朝,则结旌向国,全锋凯归,九流凝序,三光并耀,斯则仰说宗庙,俯惬兆民。

裁表感慨,涕言无已。

加鲁弘辅国将军,下戍大雷。

驰报义宣,义宣遣谘议参军刘谌之万人就弘。

世祖遣抚军将军柳元景统豫州刺史王玄谟等水军,屯梁山洲内,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

殿中将军沈灵赐领百舸,破其前军于南陵,生禽军主徐庆安、军副王僧,质至梁山,亦夹阵两岸。

元景檄书宣告曰: 夫革道应运,基命之洪符。

嗣业兴邦,绍历之明算。

自非瑞积神衷,德充民极,孰能升临宝位,景属天居。

大宋启期,理高中世,皇根帝叶,永流无疆。

夷陂递来,遘兹凶难,国祸冤深,人纲郁灭。

主上圣略聪武,孝感通神,义变草木,哀动精纬,躬幸南郢,亲扫大逆,道援横流,德模灵造,三光重照,七庙载兴。

臧质少负疵衅,衣冠不齿,昧利诬天,著于触事。

受任述职,不以宣效为心。

专方莅民,惟以侵剥为务。

官自贿至,族以货倾。

是以康周陀覆命屠宗,冤达苍昊。

郭伯、西门遗出自皂隶,宠越州朝。

往莅东守,鬻爵三千。

率卒西讨,窃俘取黜。

荷恩彭、泗,贪虐以逞,坑戮边氓,忽若草芥,倾渴仓庾,割没军粮。

作牧汉南,公盗府蓄,矫易文簿,专行欺妄。

及受命北伐,惮役缓期,师出有辰,顾怀私爱,匹马弃众,宵行独返,遂复携嫔拥姬,淫宴军幕。

孔、范之变,显于逆辞。

凡此诸衅,皆彰著于宪简,振曝于观听。

去岁义举,虽豫诚款,而淹留西楚,私相崇戴,奉书致命,形于心迹。

新亭之捷,大难已夷,凶命假存,悬在晷刻,广莫之军,曾无遗矢,重关自开,伪众已溃,质犹复盘桓衢巷,后骑陈师。

劳不足甄,定于朝议,而虚张功伐,扇动怨辞,自谓斯举,勋莫己若。

初践殿守,忘犬马之情,奔趣帑藏,顿倾天府。

山海弘量,苞荒藏疾,录其一介之心,掩其不逞之衅。

遂爵首元等,职班盛级,优荣溢宠,莫与为畴。

自恣丑薄,罔知涯涘,干谒陈闻,曾无纪极,请乐穷太子之英,求器尽官府之选。

徐司空匪躬王室,遭罹凶祸,质与之少长,亲交兼常,曾无抚孤之仁,惟闻陵侮之酷,尺田寸宝,靡有孑遗。

及受命南徂,临路滋甚,逼夺妻嫔,略市金帛,怨动京邑,丑闻都鄙。

弃逐旧故,委蔑忠勤,鲁尚期、尹周之徒,心腹所倚,泣诉于御筵。

袁同、连子敬之畴,爪牙所杖,一逝而不反。

虽上旨频烦,屡求劳牒,质但称伐在己,不逮僚隶,托咎朝廷,归罪有司,国士解心,有识莫附。

何文敬趋走厮养,天性愚狡,质迷其奸谄,寘怀委仗,遂外擅威刑,内游房室。

质生与衅俱,不可详究,擢发数罪,曾何足言。

丞相威重位尊,任居分陕,宗国倚赖,实兼恒情,而不及谦冲之涂,弗见逆顺之训,蔽同郤至,理乖范燮。

遂乃远忽世祀,近受欺构,杖纳奸疏,还谋社稷。

日者宴安上流,坐观成败,示遣疲卒,众裁三千,戎马不供,军粮靡献。

皇朝直以亲秩之重,酧宠兼极,近渐别子,礼越常均,苟识无所守,功弗由己,必为义不全,终于败德。

今兹放命,恨心于本,推诸昔岁,迹是诚非矣。

且家国夷险,情事异常,豫是臣子,孰不星赴,而玩寇忘哀,曾无奔拽。

面蕃十稔,惠政蔑闻,重赃深掠,纵欲已甚,姬妾百房,尼僧千计,败道伤俗,悖乱人神,民怨盈涂,国谤弥岁。

又贼劭未禽,凶威犹强,将毁其私坟,戮其诸子,图成骇机,垂赖义举,捷期云速,不日告平,释怨毒之心,解倒悬之急,论恩叙德,造育为重。

援人自助,弃人快谗,怙乱疑功,未闻其比。

仆以不肖,过蒙荣私,荷佩升越,光绝伦伍。

家本北边,志存慷慨,常甘投生,以殉艰棘,惟恩思难,激气冲襟,故以眺三湘而永慨,望九江而遐愤。

若使身死国康,誓在殒命,况仰禀圣略,俯鞠义徒,万全之形,愚夫所照。

夫薛竟陵控率突骑,陆道步驰。

檀右卫、申右率、垣游击整勒锐师,飞轮构路。

王豫州方舟缮甲,久已前驱。

仆训卒利兵,凌波电进。

沈镇军、萧安南接舳连旌,首尾风合。

骠骑竟陵王懿亲令誉,问望攸归,大司马江夏王道略明远,徽猷茂世,并旄钺临涂,云驱齐引。

群兵竞迈,秘驾徐启。

八銮摇响,五牛舒旆。

千乘雷动,万舳云回。

腾威发号,星流汉转。

以上临下,易于转圆。

加以三谋协从,七纬告庆,幽显同心,昭然易睹。

诸君或世荷恩幸,或身闻教义,当知君臣大节,誓不可犯,冠屦至诲,难用倒设。

履安奉顺,声泰事全,孰与附逆居危,身害名丑,慈亲垂白受戮,弱子婴孩就诛。

所以有诏迟回,未震雷霆者,正为诸君身拘寇手,或怀乃心。

吉凶由人,无谓为远,今而不变,后悔何及。

授檄之日,心驰贼庭。

义宣亦相次系至。

江夏王与义宣书曰“昔桓玄借兵于仲堪,有似今日”义宣由此与质相疑。

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玄谟,必不敢动。

质浮舟外江,直向石头,此上略也”义宣将从之,腹心刘谌之曰“质求前驰,此志难测。

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万安之计也”质遣将尹周之攻胡子反、柳叔政于西垒,时子反渡东岸就玄谟计事,闻贼至,驰归。

周之攻垒甚急,刘季之水军殊死战,贼势盛,求救于玄谟。

玄谟不遣,崔勋之固争,乃遣勋之救之。

比至,城已陷,勋之战死,季之收众而退。

子反、叔政奔还东岸,玄谟斩子反军副李文仲。

质欲仍攻东城,义宣党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拔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

宜遣麾下自行”义宣遣刘谌之就质,陈军城南。

玄谟留羸弱守城,悉精兵出战,薛安都骑军前出,垣护之督诸将继之。

战良久,贼阵小拔,骑得入。

刘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众军乘之,乃大溃。

因风放火,船舰悉见焚烧,延及西岸。

质求义宣欲一计事,密已出走矣。

质不知所为,亦走,众悉降散。

质至寻阳,焚烧府舍,载妓妾西奔。

使所宠何文敬领兵居前,至西阳。

西阳太守鲁方平,质之党也,至是怀贰,诳文敬曰“传诏宣敕,唯捕元恶一人,余并无所问”文敬弃众而走。

质先以妹夫羊冲为武昌郡,质往投之。

既至,冲已为郡丞胡庇之所杀。

无所归,乃入南湖逃窜,无食,摘莲啖之。

追兵至,窘急,以荷覆头,自沉于水,出鼻。

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肠胃缠萦水草,队主裘应斩质首,传京都,时年五十五。

录尚书江夏王臣义恭、左仆射臣宏等奏曰“臧质底弃下才,而藉遇深重,穷愚悖常,构煽凶逆,变至滔天,志图泯夏,违恩叛德,罪过恒科。

枭首之宪,有国通典,惩戾思永,去恶宜深。

臣等参议,须辜日限意,使依汉王莽事例,漆其头首,藏于武库。

庶为鉴戒,昭示将来”诏可。

质初下,义宣以质子敦为征虏将军、雍州刺史。

质留子敞为监军,将敦自随,至是并为武昌郡所执送。

敦官至黄门郎。

敦弟敷,司徒属。

敷弟敞,太子洗马。

敞弟斁,敦子仲璋,质之二子二孙未有名,同诛。

质之起兵也,豫章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并为尽力,发遣郡丁,并送粮运,伏诛。

任荟之,字处茂,乐安人也。

历世祖、南平王铄抚军右军司马、长史行事。

太祖称之曰“望虽不足,才能有余”杜仲儒,杜骥兄子也。

豫章望蔡子相孙冲之起义拒质,质遣将郭会肤、史山夫讨之,为冲之所破。

世祖发诏,以为尚书都官曹郎中。

冲之,太原中都人,晋秘书监盛曾孙也。

官至右军将军,巴东太守。

后事在《刘琬传》。

沈灵赐以破质前军于南陵功,封南平县男,食邑三百户。

赠崔勋之通直郎。

大司马参军刘天赐亦梁山战亡,追赠给事中。

鲁爽,小名女生,扶风郿人也。

祖宗之,字彦仁,晋孝武太元末,自乡里出襄阳,历官至南郡太守。

义熙元年起义,袭伪雍州刺史桓蔚,进向江陵。

以功为辅国将军、雍州刺史,封霄城县侯,食邑千五百户。

桓谦、荀林逼江陵,宗之率众驰赴,事在《临川烈武王道规传》。

进号平北将军。

高祖讨刘毅,与宗之同会江陵,进号镇北将军,封南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

子轨,一名象齿,爽之父也。

便弓马,筋力绝人,为竟陵太守。

宗之自以非高祖旧隶,屡建大功,有自疑之心。

会司马休之见讨,猜惧,遂与休之北奔。

善于抚御,士民皆为尽力,卫送出境,尽室入羌,顷之病卒。

高祖定长安,轨为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

世祖镇襄阳,轨遣亲人程整奉书,规欲归顺,自拔致诚,以昔杀刘康祖、徐湛之父,故不归。

太祖累遣招纳,许以为司州刺史。

爽少有武艺,虏主拓跋焘知之,常置左右。

元嘉二十六年,轨死,爽为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

幼染殊俗,无复华风。

粗中使酒,数有过失,焘将诛之。

爽有七弟秀,小字天念,颇有意略,才力过爽。

焘以充宿卫,甚知待之。

伪高梁王阿叔泥为芮芮所围甚急,使秀往救,焘自率大众继其后。

焘未及至,秀已击破之,拔阿叔泥而反。

焘壮其功,以为中书郎,封广陵侯。

或告焘,邺民欲据城反,复遣检察,并烧石虎残宫殿。

秀常乘驿往反,是时病还迟,为焘所诘让,秀复恐惧。

焘寻南寇,因从渡河。

先是,程天祚为虏所没,焘引置左右,与秀囗宽,劝令归降,秀纳之。

天祚,广平人,为殿中将军,有武力。

元嘉二十七年,助戍彭城,会世祖遣府刘泰之轻军袭虏于汝阳,天祚督战,战败被创,为虏所获。

天祚妙善针术,焘深加爱赏,或与同舆,常不离于侧,封为南安公。

焘北还蕃,天祚因其沉醉,伪若受使督切后军者,所至轻罚。

天祚为焘所爱,群虏并畏之,莫敢问,因得逃归,后为山阳太守。

太宗初,与四方同反,事在《薛安都传》。

焘始南行,遣爽随永昌王库仁真向焘阳,与弟瑜共破刘祖于尉武,仍至瓜步,始得与秀定归南之谋。

焘还至湖陆,爽等请曰“奴与南有仇,每兵来,常虑祸及坟墓,乞共迎丧,还葬国都”虏群下于其主称奴,犹中国称臣也。

焘许之。

长社戍虏有六七百人,爽谲之曰“南更有军,可遣三百骑往界上参听”骑去,爽率腹心夜击余虏,尽杀之,驰入虎牢。

爽唯第三弟在北,余家属悉自随,率部曲及愿从合千余家奔汝南。

遣秀从许昌还寿阳,奉辞于南平王铄曰“爽、秀得罪晋朝,负衅三世,生长绝域,远身胡虏,兄弟阖门,沦点伪授,殒命不可,还国无因。

近系南云,倾属东日,盖犹痿人思步,盲者愿明。

嵩、霍咫尺,江、河匪远,夷庚壅塞,隔同天地,痛心疾首,书慨宵悲。

虏主猖狂,豺豕其志,虐遍华、戎,怨结幽显。

自盱眙旋军,亡殪过半,昏酣沈湎,恣性肆身。

爽、秀等因民之愤,藉将旅之愿,齐契义奋,枭馘丑徒,冯恃皇威,肃清逋秽,牢、洛诸城,指期克定。

规以涓尘,微雪夙负,方当束骸北阙,待戮司寇,懦节未申,伏心边表。

明大王殿下以睿茂居蕃,文武兼姿,远迩钦倾,承风闻德,愿垂援拯,以慰虔望。

老弱百口,先遣归庇。

逼逼丹心,仰希怀远。

谨遣同义颍川聂元初奉词陈闻”铄驰驿以闻,上大说,下诏曰“伪宁南将军鲁爽、中书郎鲁秀,志干列到,忠诚久著,抚兹福先,阖门效款,招集义锐,枭剪獯丑,肃定边城,献馘象魏。

虽宣孟之去翟归晋,颓当之出胡入汉,方之此日,曾何足云。

朕实嘉之,宜即授任,逞其忠略。

爽可督司州、陈留、东郡、济阴、濮阳五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司州刺史。

秀可辅国将军、荥阳、颍川二郡太守。

其诸子弟及同契士庶,委征虏府以时申言,详加酧叙”爽至汝南,加督豫州之义阳、宋安二郡军事,领义阳内史,将军、刺史如故。

秀参右将军南平王铄军事、汝阴内史,将军如故。

余弟侄并授官爵,赏赐资给甚厚。

爽北镇义阳。

北来部曲凡六千八百八十三人,是岁二十八年也。

虏毁其坟墓。

明年四月入朝,时焘已死,上更谋经略。

五月,遣爽、秀、程天祚等率步骑并荆州军甲士四万,出许、洛。

八月,虏长社戍主永平公秃发幡乃同弃城走。

进向大索戍,戍主伪豫州刺史跋仆兰曰“爽勇而无防,我今出城,必轻来据之,设伏檀山,必可禽也”爽果夜进,秀谏不止,驰往继之。

比晓,虏骑夹发,赖秀纵兵力战,虏乃退还虎牢。

爽因进攻之,本期舟师入河,断其水门。

王玄谟攻碻磝不拔,败退,水军不至,爽亦收众南还。

转斗数百里,至曲强,虏候其饥疲,尽锐来攻,爽身自奋击,虏乃退走。

三十年,元凶弑逆,南谯王义宣起兵入讨,爽即受命,率部曲至襄阳,与雍州刺史臧质俱诣江陵。

义宣进爽号平北将军,领巴陵太守,度支校尉,本官如故。

留爽停江陵,事平,以爽为使持节、督豫、司、雍、秦、并五州诸军事、左将军、豫州刺史。

爽至寿阳,便曲意宾客,爵命士人,蓄仗聚马,如寇将至。

元凶之为逆也,秀在京师,谓秀曰“我为卿诛徐湛之矣,方相委任”以为右军将军,配精兵五千,使攻新亭垒。

将战,秀命打退军鼓,因此归顺。

世祖即位,以为左军将军,出督司州豫州之新蔡、汝南、汝阳、颍川、义阳、弋阳六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司州刺史,领汝南太守。

爽与义宣及质相结已久,义宣亦欲资其勇力,情契甚至。

孝建元年二月,义宣报爽,秋当同举。

爽狂酒乖谬,即日便起兵,驰信报弟瑜,将家奔叛,皆得西归。

爽使其众载黄标,称建平元年,窃造法服,登坛自号。

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己同,杀之。

义宣、质闻爽已处分,便狼狈反,进爽号征北将军。

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版义宣及臧质等并起。

征北府户曹版文曰“丞相刘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名质,平西朱今补车骑,名修之,皆版到奉行”义宣骇愕。

爽所送法物,并留竟陵县不听进。

爽直出历阳,自采石济军,与质水陆俱下。

爽遣弟瑜守蒙茏,历阳太守张幼绪请击瑜,世祖配以兵力。

遣左军将薛安都步骑为前驱,别遣水军入渊,分路并会。

安都进次大岘,爽已立营。

世祖以贼强垒固,未可轻拔,使量宜进止。

幼绪便引军退还,下狱。

更遣骁骑将军垣护之代幼绪据历阳。

镇军将军沈庆之系安都进军,与爽相遇于小岘。

爽亲自前,将战,而饮酒过醉,安都刺爽倒马,左右范双斩首,传送京都。

瑜亦为部下所斩送,进平寿阳,子弟并伏诛。

义宣初举兵,召秀加节,进号征虏将军,当继谌之俱下。

雍州刺史朱修之起兵奉顺,更遣秀击修之。

王玄谟闻之,喜曰“鲁秀不来,臧质易与耳”秀至襄阳,大败而反。

会益州刺史刘秀之遣军袭江陵,秀击破之。

义宣还江陵,秀与共北走,众叛且尽。

秀向城,上射之,中箭,赴水死,军人宗敬叔、康僧念斩首,传京邑。

赠韦处穆、杨元驹给事中,庾腾之员外散骑侍郎。

爽初南归,秀以爽武人,不闲吏职,白太祖请处穆为长史以辅爽,太祖以补司马,后转长史云。

沈攸之,字仲达,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从父兄子也。

父叔仁,为衡阳王义季征西长史,兼行参军,领队,又随义季镇彭城,度征北府。

攸之少孤贫,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寇,发三吴民丁,攸之亦被发。

既至京都,诣领军将军刘遵考,求补白丁队主。

遵考谓之曰“君形陋,不堪队主”因随庆之征讨。

二十九年,征西阳蛮,始补队主。

巴口建义,南中郎府板长史,兼行参军。

新亭之战,身被重创,事宁,为太尉行参军,封平洛县五等侯。

随府转大司马行参军。

晋世京邑二岸,扬州旧置都部从事,分掌二县非违,永初以后罢省,孝建三年,复置其职。

攸之掌北岸,会稽孔璨掌南岸,后又罢。

攸之迁员外散骑侍郎。

又随庆之征广陵,屡有功,被箭破骨。

世祖以其善战,配以仇池步槊。

事平,当加厚赏,为庆之所抑,迁太子旅贲中郎,攸之甚恨之。

七年,遭母忧,葬毕,起为龙骧将军、武康令。

前废帝景和元年,除豫章王子尚车骑中兵参军,直閤,与宗越、谭金等并为废帝所宠,诛戮群公,攸之等皆为之用命。

封东兴县侯,食邑五百户。

寻迁右军将军,增邑百户。

太宗即位,以例削封。

宗越、谭金等谋反,攸之复召入直閤,除东海太守。

未拜,会四方反叛,南贼已次近道,以攸之为宁朔将军、寻阳太守,率军据虎槛。

时王玄谟为大统,未发。

前锋有五军在虎槛,五军后又络驿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

攸之谓军吏曰“今众军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乱,取败之道也”乃就一军请号,众咸从之。

殷孝祖为前锋都督,而大失人情,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众并倚赖之。

时南贼前锋钟冲之、薛常宝等屯据赭圻,殷孝祖率众军攻之,为流矢所中死,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贼,人情震骇,并谓攸之宜代孝祖为统。

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总统众军,闻孝祖死,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各率三千人赴赭圻。

攸之以为孝祖既死,贼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

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一,致败之由。

乃率诸军主诣方兴,谓之曰“四方并反,国家所保,无复百里之地。

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锋镝裁交,舆尸而反,文武丧气,朝野危心。

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不捷,则大事去矣。

诘朝之事,诸人咸谓吾应统之,自卜懦薄,干略不办及卿,今辄相推为统。

但当相与戮力尔”方兴甚悦。

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卿忘廉、蔺、寇、贾之事邪。

吾本以济国活家,岂计彼此之升降。

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共济艰难,岂可自厝同异”明旦进战,自寅讫午,大破贼于赭圻城外,追奔至姥山,分遣水军乘势进讨。

又破其水军,拔胡白二城。

寻假攸之节,进号辅国将军,代孝祖督前锋诸军事。

薛常宝在赭圻食尽,南贼大帅刘胡屯浓湖,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赭圻。

攸之疑其有异,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

攸之从子怀宝,为贼将帅,在赭圻,遣亲人杨公赞赍密书招诱攸之,攸之斩公赞,封怀宝书呈太宗。

寻克赭圻,迁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诸军事、冠军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袁顗复率大众来入鹊尾,相持既久,军主张兴世越鹊尾上据钱溪,刘胡自攻之。

攸之率诸将攻浓湖,顗遣人传唱钱溪已平,众并惧。

攸之曰“不然。

若钱溪实败,万人中应有逃亡得还者。

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妄动。

钱溪信寻至,果大破贼。

攸之悉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之,顗骇惧,急追胡还。

攸之诸军悉力进攻,多所斩获,日暮引归。

鹊尾食尽,遣千人往南陵迎米,为台军所破,烧其资实,胡于是弃众而奔,顗亦叛走。

赭圻、浓湖之平也,贼军委弃资财,珍货殷积,诸军各竞收敛,以强弱为少多。

唯攸之、张兴世约勒所部,不犯秋毫,诸将以此多之。

攸之进平寻阳,徙临郢州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如故。

不拜,迁中领军,封贞阳县公,食邑二千户。

时四方皆已平定,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请降,上虽相酧许,而辞旨简略。

攸之前将军,置佐吏,假节,与镇军将军张永以重兵征安都。

安都惧,要引索虏。

索虏引大众援之。

攸之等米船在吕梁,又遣军主王穆之上民口。

穆之为虏攻覆米船,又破运车于武原,攸之等引退,为虏所乘,又值寒雪,士众堕指十二三。

留长水校尉王玄载守下邳,积射将军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阳亦置戍,攸之还淮阴。

免官,以公领职。

复求进讨,上不听,入朝面陈,又不许,复归淮阴。

三年六月,自率运送米下邳,并凿四周深堑,遣龙骧将军垣护之领民口还淮阴。

时军主陈显达当领千兵守下邳,攸之留待显达至,虏遣清泗间人诈告攸之云“安都欲降,求军迎接”攸之副吴喜纳其说,咸谓宜遣千人参之,既而来者转多,喜所执弥固。

攸之乃集来者告之,语曰“薛徐州早宜还朝,今能尔,深副本望。

但遣子弟一人来,便当遣大军相接。

君诸人既有志心,若能与薛子弟俱来者,皆即假君以本乡县,唯意所欲。

如其不尔,无为空劳往还”自此一去不反。

其年秋,太宗复令攸之进围彭城。

攸之以清泗既干,粮运不继,固执以为非宜,往反者七。

上大怒,诏攸之曰“卿春中求伐彭城,吾恐军士疲劳,且去冬奔散,人心未宜复用,不许卿所启。

今便不肯为吾行邪。

卿若不行,便可使吴喜独去”攸之惧,乃奉旨进军。

行至迟墟,上悔,追军令反。

攸之还至下邳,而陈显达于睢口为虏所破,龙骧将军姜产之、司徒参军高遵世战没。

虏追攸之甚急,因交战,被槊创,会暮,引军入显达垒,夕众散,八月十八日也。

攸之弃众南奔。

初,吴兴丘幼弼、丘隆先、沈诞、沈荣守、吴陆道量,并以文记之才随攸之,及张永北讨,永一奔,攸之再败,幼弼等并皆陷没。

攸之之还淮阴,以为持节、假冠军将军、行南兖州刺史。

追赠姜产之左军将军,高遵世屯骑校尉。

四年,征攸之为吴兴太守,辞不拜。

乃除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

五年,出为持节、监郢州诸军、郢州刺史。

为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辄面加詈辱。

将吏一人亡叛,同籍符伍充代者十余人。

而晓达吏事,自强不息,士民畏惮,人莫敢欺。

闻有虎,辄自围捕,往无不得,一日或得两三。

若逼暮不获禽,则宿昔围守,须晓自出。

赋敛严苦,征发无度,缮治船舸,营造器甲。

自至夏口,便有异图。

六年,进监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军事,进号镇军将军。

泰豫元年,太宗崩,攸之与蔡兴宗在外蕃,同豫顾命,进号安西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

未拜,会巴西民李承明反,执太守张澹,蜀土骚扰。

时荆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新除荆州刺史蔡兴宗未之镇,乃遣攸之权行荆州事。

攸之既至,会承明已平,乃以攸之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镇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

至荆州,政治如在夏口,营造舟甲,常如敌至。

时幼主在位,群公当朝,攸之渐怀不臣之迹,朝廷制度,无所遵奉。

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密有异志,以微旨动攸之,使道士陈公昭作天公书一函,题云“沈丞相”,送付攸之门者。

攸之不开书,推得公昭,送之朝廷。

后废帝元徽二年,休范举兵袭京邑,攸之谓僚佐曰“桂阳今反朝廷,必声云与攸之同。

若不颠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于是遣军主孙同、沈怀奥兴军驰下,受郢州刺史晋熙王燮节度。

同等始过夏口,会休范平,还。

进攸之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开府。

攸之自擅阃外,朝廷疑惮之,累欲征入,虑不受命,乃止。

群公称皇太后令,遣中使问攸之曰“久劳于外,宜还京辇,然任寄之重,换代殊为未易,还止之宜,一以相委”欲以观察其意。

攸之答曰“荷国重恩,名器至此,自惟凡陋,本无廊庙之姿。

至如戍防一蕃,扑讨蛮、蜒,可强充斯任。

虽自上如此,岂敢厝心去留,归还之事,伏听朝旨”朝廷逾慑惮,征议遂息。

四年,建平王景素据京城反,攸之复应朝廷。

景素寻平。

初元嘉中,巴东、建平二郡,军府富实,与江夏、竟陵、武陵并为名郡。

世祖于江夏置郢州,郡罢军府,竟陵、武陵亦并残坏,巴东、建平为峡中蛮所破,至是民人流散,存者无几。

其年春,攸之遣军入峡讨蛮帅田五郡等。

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峡中军,巴东太守刘攘兵、建平太守刘道欣并疑攸之自有异志,阻兵断峡,不听军下。

时攘兵元子天赐为荆州西曹,攸之遣天赐譬说之,令其解甲,一无所问。

攘兵见天赐,知景素实反,乃释甲谢愆,攸之待之如故,后以攘兵为府司马。

刘道欣坚守建平,攘兵譬说不回,乃与伐蛮军攻之,破建平,斩道欣。

台直閤高道庆家在江陵,攸之初至州,道庆时在家,牒其亲戚十余人,求州从事西曹,攸之为用三人。

道庆大怒,自入州取教,毁之而去。

及还都,不诣攸之别。

道庆至都,云“攸之聚众缮甲,奸逆不久”杨运长等常相疑畏,乃与道庆密遣刺客,赍废帝手诏,以金饼赐攸之州府佐吏,进其阶级。

时有象三头至江陵城北数里,攸之自出格杀之,忽有流矢集攸之马障泥,其后刺客事发。

废帝既殒,顺帝即位,进攸之号东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班剑二十人。

遣攸之长子司徒左长史元琰赍废帝刳剒之具以示攸之。

元琰既至江陵,攸之便有异志,腹心议有不同,故其事不果。

其年十一月,乃发兵反叛。

攸之素蓄士马,资用丰积,至是战士十万,铁马二千。

遣使要雍州刺史张敬儿、梁州刺史范伯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等。

敬儿、文和斩其使,驰表以闻。

伯年、道和、佩玉怀两端,密相应和。

十二月十二日,攸之遣其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督前锋军事孙同,率宁朔将军中兵参军武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朱君拔、宁朔将军沈慧真、龙骧将军中兵参军王道起。

又遣司马、冠军将军刘攘兵,率宁朔将军外兵参军公孙方平、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朱灵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沈僧敬、龙骧将军高茂。

又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王灵秀、辅国将军中兵参军丁珍东,率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王珍之、宁朔将军外兵参军杨景穆,相继俱下。

攸之自率辅国将军录事参军兼司马武茂宗、辅国将军中兵参军沈韶、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皇甫贤、宁朔将军中兵参军胡钦之、龙骧将军中兵参军东门道顺,闰十二月四日至夏口。

攸之将发江陵,使沙门释僧桀筮之,曰“不至京邑,当自郢州回还”意甚不悦。

初,江津有云气,状如尘雾,从西北来,正盖军上。

至沌口,云“当问讯安西,暂泊黄金浦”既登岸,郢城出军击之。

攸之闻齐王世子据盆口,震慑不敢下,因攻郢城。

时齐王辅政,遣众军西讨。

尚书符征西府曰: 尊冠贱屦,君臣之位,奉顺忌逆,成败斯兆,未有凭陵我郊圻,侵轶我河县,而不焚师殪甲,靡旗乱辙者也。

沈攸之少长庸贱,擢自阎伍,邀百战之运,乘一捷之功,镌山裂地,腰金拖紫,穷贵于国,极富于家。

拥旄蕃伯,便无北面之礼。

受督志屏,即有专征之衅。

橘柚不荐,璆罝罕入,箕赋深敛,毒被南郢,枉绳矫墨,害著西荆,饕餮其心,溪壑其性,从始至终,沿壮得老。

今遂驱迫妖党,缮集尫卒,结衅外城,送死中甸,是而可忍,孰不要怀。

今遣新除使持节督郢州之义阳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闻喜县开国侯黄回、员外散骑常侍冠军骁骑将军南临淮太守重安县开国子军主王敬则、辅国将军屯骑校尉长寿县开国男王宜与、辅国将军南高平太守军主陈承叔、辅国将军左军将军南濮阳太守葛阳县开国男军主彭文之、龙骧将军骠骑行参军军主召宰,精甲二万,前锋云腾。

又遣散骑常侍领游击将军湘南县开国男新除使持节督湘州诸军事征虏将军湘州刺史军主吕安国、屯骑校尉宁朔将军崔慧景、辅国将军军主任候伯、辅国将军骁骑将军军主萧顺之、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军主垣崇祖、宁朔将军虎贲中郎将军主尹略、屯骑校尉南城令曹虎头,舳舻二万,骆驿继迈。

又遣辅国将军后军将军右军中兵参军事军主苟元宾、宁朔将军抚军中兵参军事军主郭文孝、龙骧将军抚军中兵参军事军主程隐隽,轻艓一万,截其津要。

新除持节督广交越宁湘州之广兴诸军事领平越中郎将征虏将军广州刺史统马军主沌阳县开国子周盘龙、辅国将军后军统马军主张文憘、龙骧将军军主薛道渊、冠军将军游击将军并州刺史南清河太守太原公军主王敕勤、龙骧将军射声校尉王洪范、龙骧将军冗从仆射军主成置等,铁马五千,龙骧后陈。

凡此诸帅,莫不勇力动天,劲志驾日,接冲拔距,鹰瞵鹗视,顾盼则前后风生,喑呜则左右电起,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赴敌,何陈能坚。

然后銮戎薄临,龙虎百万,六军齐轨,五辂舒旆,丹槛发照,素甲生波,楼烦白羽,投鞍成岳,渔阳墨骑,浴铁为群,芝艾同焚,悔将何及。

符到之日,幸加三省。

其锋陈营壁之主,驱逼寇手之人,若有投命军门,一无所问。

或能因罪立绩,终不尔欺,斩裾射玦,唯功是与。

能斩送攸之首,封三千户县公,赐布绢各五千匹。

信如河海,皎然无贰。

飞火军摄文书,千里驿行。

齐王出顿新亭,驰檄数攸之罪恶,曰: 夫弯弓射天,未见能至。

挥戈击地,多力安施。

何则。

逆顺之势定殊,祸福之验易原也。

是以违乎天者,鬼神不能使其成。

会乎人者,圣哲不能令其毁。

故刘濞赖七国连兵之势,隗嚣恃跨河据陇之资,毌丘俭伐其逾海越岛之功,诸葛诞矜其待士爱民之德,彼四子者,皆当世雄杰,以犯顺取祸,覆窟倾巢,为竖子笑。

况乎行陈凡才,斗筲小器,而怀问鼎之志,敢构无君之逆哉。

逆贼沈攸之,出自莱亩,寂寥累世,故司空沈公以从父宗荫,爱之若子,卵翼吹嘘,得升官秩。

废帝昏悖,猜畏柱臣,攸之贪竞乘机,凶忍趋利,躬行反噬,请衔诛旨。

又攸之与谭金、童太壹等并受宠任,朝为牙爪,同功共体,世号三侯,当时亲昵,情过管、鲍。

遭仰革运,凶党惧戮,攸之狡猾用数,图全卖祸,既杀从父,又害良朋。

虽吕布贩君,郦寄卖友,方之斯人,未足为酷。

此其不信不义,言诈翻覆,诸夏之所未有,夷狄之所不为也。

泰始开辟,网漏吞舟,略其凶险,取其搏噬,故得阶乱获全,因祸保福。

攸之空浅,躁而无谋,浓湖崩挫,本非己力。

及北伐彭泗,望贼宵奔。

重讨下邳,一鼓而遁。

再鄙王师,又应肆法。

先帝英圣,量深河海,宥其回溪之败,冀收曲崤之捷,故得推迁幸会,顿升崇显,内端戎禁,外临方牧。

圣灵鼎湖,远颁顾命,托寄崇深,义感金石。

而攸之始奉国讳,喜见于容,普天同哀,己以为庆。

此其乐祸幸灾,大逆之罪一也。

又攸之累登蕃兵,自郢迁荆,晋熙殿下以皇弟代镇,地尊望重,攸之肆情陵侮,断割候迎,料择士马,简算器甲,精器锐士,并取自随,郢城所留,十不遗一,专擅略虏,罔顾国典。

此其苞藏祸志,不恭不虔,大逆之罪二也。

又攸之践荆以来,恒用奸数,既欲发兵,宜有因假,遂乃蹙迫群蛮,骚扰山谷,扬声讨伐,尽户发上,蚁聚郭邑,伺国盛衰,从来积年,永不解甲。

遂使四野百县,路无男人。

耕田载租,皆驱女弱。

自古酷虐,未闻有此。

其侮蔑朝廷,大逆之罪三也。

去昔桂阳奇兵囗起,京师内奰,宗庙阽危。

攸之任居上流,兵强地广,救援颠沛,实宜悉力。

国家倒悬,方思身虑,威遣弱卒三千,并皆羸老,使就郢州,禀受节度,欲令判否之日,委罪晋熙。

何其平日辀张,实轻周、邵,尔时恭谨,虚重皇戚。

此其伏慝藏诈,持疑两端,大逆之罪四也。

又攸之累据方州,跋扈滋甚,招诱轻狡,往者咸纳。

羁绊行侣,过境必留。

仕子穷困,不得归其乡。

商人毕命,无由还其土。

叛亡入境,辄加拥护。

逋逃出界,必遣穷追。

此其大逆之罪五也。

又攸之自任专恣,恃行惨酷,视吏若仇,遇民如草。

峻太半之赋,暴参夷之刑。

鞭捶国士,全用虏法。

一人逃亡,阖宗补代。

毒遍婴孩,虐加斑白。

狱囚恒满,市血常流。

男不得耕,女不得织。

奔驰道路,号哭动天。

皇朝赦令,初不遵奉,欲杀欲击,故旷荡之泽,长隔彼州。

此其无君陵上,大逆之罪六也。

苍梧狂凶,衅深桀、纣,猜贰外蕃,鸮目西顾。

留其长息元琰,以为交质。

父子分张,弥积年稔。

赖社稷灵长,独夫遄戮,攸之豫禀心灵,宜同欢幸。

遂迷惑颠倒,深相嗟惜。

举言哀桀,扬声吠尧。

此其不辨是非,罔识善恶,违情背理,大逆之罪七也。

废昏立明,先代盛典,交、广先到,梁、秦蚤及,而攸之密迩内畿,川涂弗远,驿书至止,晏若不闻,末遣章表,奄积旬朔。

防风后至,夏典所诛,此其大逆之罪八也。

升明肇历,恩深泽远,申其父子之情,矜其骨肉之恩,驰遣元琰,衔使西归,并加崇授,宠贵重叠。

元琰达西,便应反命,攸之得此集聚,蒙谁之恩。

不荷盛德,反生仇衅,此其大逆之罪九也。

攸之以溪壑之性,含枭鸩之肠,直置天壤,已称丑秽。

况乃举兵内侮,逞肆奸回,斯实恶熟罪成之辰,决痈溃疽之日。

幕府过荷朝寄,义百常愤,董司元戎,龚行天罚。

今皇上圣明,将相仁厚,约法三章,轻刑缓赋,年登岁阜,家给人足,上有惠和之泽,下无乐乱之心。

攸之不识天时,妄图奸逆,举无名之师,驱怨仇之党。

是以朝野审其易取,含识判其成禽。

熊罴厉爪,蓄攫裂之心。

虎豹摩牙,起吞噬之愤。

鼓怒则冰原激电,奋发则霜野奔雷,以此定乱,岂移晷刻。

虽复众徒梗陆,举郡阻川,何足以抗沸海之涛,当烧山之焰。

彼土士民,罹毒日久,逃窜无路,常所悯然。

今复相逼,起接锋刃,交战之日,兰艾难分。

土崩倒戈,宜为蚤计,无使一人迷昧,而九族就祸也。

弘宥之典,有如皎日。

攸之尽锐攻郢州,行事柳世隆随宜距应,屡摧破之。

攸之与武陵王赞笺曰“江陵一总八州,地居形胜,镇抚之重,宜以上归。

本欲仰移节盖,改临荆部,所以未具上闻者,欲待至止,面自咨申。

不图重关击柝,觐接莫由。

若使匡朝之诚,终蔽于圣察,袭远之举,近拥于郢都,则无以谢烈士之心,何用塞义夫之志,便不犯关陵汉,期一接奉。

若夫斩蛟陷石之卒,裂骼卷铁之将,烟腾飙迅,容或惊动左右,苟不获已,敢不先布下情”又曰“下官位重分陕,富兼金穴,子弟胜衣,爵命已及,亲党辨菽,抽序便加,耳倦弦歌,口厌粱肉,布衣若此,复欲何求。

岂不知俯眉苟安,保养余齿,何为不计百口,甘冒危难。

诚感历朝之遇,欲报之于皇家尔。

昧理之徒,谓下官怀无厌之愿,既贯诚于白日,不复明心于殿下。

若使天必丧道,忠节不立,政复阖门碎灭,百死无恨。

但高祖王业艰难,太祖劬劳日昃,卜世不尽七百之期,宗社已成他人之有。

家国之事,未审于圣心何如” 攸之遣中兵参军公孙方平马步三千向武昌,太守臧涣弃郡投西阳太守王毓,奔于盆口,方平因据西阳。

建宁太守张谟率二守千人攻之,方平破走。

攸之攻郢城久不决,众心离沮。

升明二年正月十九日夜,刘攘兵烧营入降郢城,众于是离散,不可复制。

将晓,攸之斩刘天赐,率大众过江,至鲁山,诸军因此散走。

还向江陵,未百余里,闻城已为雍州刺史张敬儿所据,无所归,乃与第三子中书侍郎文和至华容界,为封人所斩送。

攸之初下,留元琰守江陵,张敬儿克城,元琰逃走。

第五子幼和、幼和弟灵和、元琰子法先、懿子囗囗、文和子法征、幼和子法茂,并为敬儿所禽,伏诛。

初,文和尚齐王女义兴宪公主,公主早薨,有二女,至是齐王迎还第内。

今皇帝即位,听攸之及诸子丧还葬墓。

攸之第二子懿,太子洗马,先攸之卒。

攸之弟登之,新安太守,去职在家,为吴兴太守沈文季所收斩。

登之弟雍之,鄱阳太守,先攸之卒。

诏以雍之孙僧照为义兴公主后。

雍之与攸之异生,诸弟中最和谨,尤见亲爱。

攸之性俭吝,子弟不得妄用财物,唯恣雍之所须,辄取斋中服饰,分与亲旧,以此为常。

雍之弟荣之,尚书库部郎,亦先攸之卒。

攸之晚好读书,手不释卷,《史》、《汉》事多所谙忆,常叹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及攻郢城,夜遇风浪,米船沉没,仓曹参军崔灵凤女幼适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谓曰“当今军粮要急,而卿不以在意,将由与城内婚姻邪”灵凤答曰“乐广有言,下官岂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欢然意解。

初,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随郡人双泰真有干力,召不肯来。

后泰真至江陵卖买,有以告攸之者,攸之因留之,补队副,厚加料理。

泰真无停志,少日叛走,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逐讨甚急。

泰真杀数人,余者不敢近。

欲过家将母去,事迫不获,单身走入蛮。

追者既失之,录其母而去。

泰真既失母,乃出自归,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赐钱一万,转补队主,其矫情任算皆如此。

初,攸之贱时,与吴郡孙超之、全景文共乘小船出京都,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当至方伯”攸之曰“岂有三人俱有此相”相者曰“骨法如此,若有不验,便是相书误耳”其后攸之为郢、荆二州,超之广州,景文豫州刺史。

攸之初至郢州,有顺流之志。

府主簿宗俨之劝攻郢城,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势异,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

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则郢城岂能自固”攸之不从,既败,诸将帅皆奔散,惟寅曰“我委质事人,岂可苟免。

我之不负公,犹公之不负朝廷也”乃投水死。

寅,字士若,东莞莒人也。

先是,攸之在郢州,州从事辄与府录事鞭,攸之免从事官,而更鞭录事五十。

谓人曰“州官鞭府职,诚非体要,由小人凌侮士大夫”仓曹参军事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自为荣鞭杀录事。

攸之自江陵下,以荣为留府司马,守城。

张敬儿将至,人或说之使诣敬儿降,荣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缓急,便改易本心,不能行也”城败,见敬儿,敬儿问曰“边公何不早来”荣曰“沈公见留守城,而委城求活,所不忍也。

本不蕲生,何须见问”敬儿曰“死何难得”命斩之,欢笑而去,容无异色。

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随荣,至是抱持荣曰“与边公周游,不忍见边公前死,乞见杀”兵不得行戮,以告敬儿,敬儿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

三军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杀二义士”比之臧洪及陈容。

荣,金城人也。

废帝之殒也,攸之欲起兵,问其知星人葛珂之。

珂之曰“自古起兵,皆候太白。

太白见则成,伏则败。

昔桂阳以太白伏时举兵,一战授首,此近世明验。

今萧公废昏立明,政值太白伏时,此与天合也。

且太白寻出东方,东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反。

及后举兵,珂之又曰“今岁星守南斗,其国不可伐”攸之不从。

凡同逆丁珍东、孙同、裴茂仲、武、宗俨之并伏诛。

攸之表檄文疏,皆俨之词也。

臧涣诣盆城自归,今皇帝命斩之。

余同恶或为乱军所杀,或遇赦得原。

史臣曰:臧质虽贪虐夙树,问望多阙,奉义治流,本无吞噬之志也。

徒欲以幼君弱政,期之于世祖,据有中流,嗣桓、庾之业。

既主异穆、哀,臣皆代党,虽礼秩外厚,而疑防内深,功高位重,终非自安之地,至於陵天犯顺,其出于此乎。

攸之伺隙西郢,年逾十载,擅命专威,无君已积。

及天厌宋道,鼎运将离,不识代德之纪,独迷乐推之数,公休既覆其族,攸之亦屠厥身。

夫以衅乱自终,固异代如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