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行由·第二节

惠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

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

艰辛贫乏,于市卖柴。

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

客收去,惠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

惠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

遂问:"客诵何经?

"客曰:"《金刚经》。

"复问: "从何所来,持此经典?

"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

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

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

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

"惠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惠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我父亲祖籍范阳,被贬职流放到岭南,成了新州的老百姓。我很不幸,父亲早早去世,母亲年迈,带着我这个丧父孤儿迁来南海,生活艰辛贫苦匮乏,靠我打柴去市场卖度日。当时有个客户买柴,让我送到客店去,客户收了柴,我拿了钱,一出门,遇见一个人在念佛经。我一听他念的经文,心里就感到有所领悟。我就问那个人念的是什么经?那人回答说:“《金刚经》。”我又问他从哪儿来,怎么会修持这部经典。那人回答说:“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那个寺院是五祖弘忍大师在主持教化,门人有一千多,我到寺院中敬礼朝拜,听讲领受了这部经典。大师经常劝谕僧俗两众,只要修持《金刚经》,就能够发现自己的佛性,当下成佛。”我听他这样说,也是前世有缘,就有一个人拿出十两银子给我,让我拿去做老母的衣食赡养费,以便我前往黄梅参拜五祖。


注释

严父:古时候说父严母慈,故称严父。 本贯范阳:范阳在今北京市大兴、宛平一带。据敦煌本,本贯作本官,意谓慧能的父亲原在范阳做官,但从《神会语录》开始,范阳被写成慧能的籍贯。 左降:被贬官降职。左和右表示尊卑之义,在各个历史时期有所不同,这里是左卑右尊之意,故称左降。岭南:五岭以南,即今广东地区。 新州:今广东省西南部新兴地区。 父又早亡:据《景德传灯录》,慧能三岁时父亲去世。 南海:今广东省佛山市一带。 《金刚经》:一部印度佛经,汉语版《金刚经》历史上共有六个著名译本并传,最通行的是后秦鸠摩罗什于弘始四年(402年)译出本。 蕲州:今湖北省蕲州西北。 五祖忍大师:慧能之师弘忍被后世禅宗尊为五祖(602—675年),湖北黄梅人,一说江西浔阳(今九江市)人,本姓周。主化:(用佛教)主持教化。 取银十两:敦煌本无客赠银两事,是“惠能闻说,宿业有缘,便即辞亲”,这有违于传统孝道,从惠昕本开始就加上了客赠银十两安置老母的情节。


简介

《六祖坛经》,全称《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是佛教禅宗祖师惠能说,弟子法海等集录的一部经典。



六祖坛经·行由·第三节

〔慧能〕 〔唐〕

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

祖问曰:"汝何方人?

欲求何物?

"惠能对曰: "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

" 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

"惠能曰: "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

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五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

惠能曰:"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

未审和尚教作何务?

"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

汝更勿言,著槽厂去。

"惠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经八月余。

六祖坛经·行由·第四节

〔慧能〕 〔唐〕

祖一日忽见慧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

”慧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

自性若迷,福何可救?

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

火急速去,不得迟滞。

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

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

六祖坛经·行由·第五节

〔慧能〕 〔唐〕

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

有何所益?

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

我辈谩作偈颂,枉用心力。

”诸人闻语,总皆息心,成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

神秀思惟,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

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

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

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伽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

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

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书著,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

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

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执灯,书偈于南廊壁间,呈心所见。

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秀书偈了,便却归房,人总不知。

秀复思惟,五祖明日,见偈欢喜,即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

房中思想,坐卧不安,直至五更。

六祖坛经·行由·第六节

〔慧能〕 〔唐〕

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不见自性。

天明,祖唤卢供奉来,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忽见其偈。

报言:“供奉却不用画,劳尔远来。

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但留此偈,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

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

门人诵偈,皆叹善哉!

祖三更唤秀入堂,问曰:“偈是汝作否?

”秀言:“实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

”祖曰:“汝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

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

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

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

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

”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

六祖坛经·行由·第七节

〔慧能〕 〔唐〕

复两日,有一童子,于碓坊过,唱诵其偈,慧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

”童子曰:“尔这獦獠不知,大师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传付衣法,令门人作偈来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为第六祖。

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大师令人皆诵,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慧能曰:“我亦要诵此,结来生缘。

上人,我此踏碓八个馀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

”童子引至偈前礼拜。

慧能曰:“慧能不识字,请上人为读。

”时有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读。

慧能闻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别驾为书。

”别驾言:“汝亦作偈?

其事希有。

”慧能向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可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

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

”别驾言:“汝但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

”慧能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书此偈已,徒众总惊,无不嗟讶。

各相谓言:“奇哉!

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

”祖见众人惊怪,恐人损害,遂将鞋擦了偈,曰:“亦未见性。

”众以为然。

六祖坛经·行由·第一节

〔慧能〕 〔唐〕

时,大师至宝林,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于城中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法。

师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三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

大师告众曰:"善知识!

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善知识!

且听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

遣兴

〔杜牧〕 〔唐〕

镜弄白髭须,如何作老夫。

浮生长勿勿,儿小且呜呜。

忍过事堪喜,泰来忧胜无。

治平心径熟,不遣有穷途。

荐士

〔韩愈〕 〔唐〕

周诗三百篇,雅丽理训诰。

曾经圣人手,议论安敢到。

五言出汉时,苏李首更号。

东都渐弥漫,派别百川导。

建安能者七,卓荦变风操。

逶迤抵晋宋,气象日凋耗。

中间数鲍谢,比近最清奥。

齐梁及陈隋,众作等蝉噪。

搜春摘花卉,沿袭伤剽盗。

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

勃兴得李杜,万类困陵暴。

后来相继生,亦各臻阃奥。

有穷者孟郊,受材实雄骜。

冥观洞古今,象外逐幽好。

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

敷柔肆纡馀,奋猛卷海潦。

荣华肖天秀,捷疾逾响报。

行身践规矩,甘辱耻媚灶。

孟轲分邪正,眸子看瞭眊。

杳然粹而清,可以镇浮躁。

酸寒溧阳尉,五十几何耄。

孜孜营甘旨,辛苦久所冒。

俗流知者谁,指注竞嘲慠。

圣皇索遗逸,髦士日登造。

庙堂有贤相,爱遇均覆焘。

况承归与张,二公迭嗟悼。

青冥送吹嘘,强箭射鲁缟。

胡为久无成,使以归期告。

霜风破佳菊,嘉节迫吹帽。

念将决焉去,感物增恋嫪。

彼微水中荇,尚烦左右芼。

鲁侯国至小,庙鼎犹纳郜。

幸当择珉玉,宁有弃圭瑁。

悠悠我之思,扰扰风中纛。

上言愧无路,日夜惟心祷。

鹤翎不天生,变化在啄抱。

通波非难图,尺地易可漕。

善善不汲汲,后时徒悔懊。

救死具八珍,不如一箪犒。

微诗公勿诮,恺悌神所劳。

婵娟篇

〔孟郊〕 〔唐〕

花婵娟,泛春泉。

竹婵娟,笼晓烟。

妓婵娟,不长妍。

月婵娟,真可怜。

夜半姮娥朝太一,人间本自无灵匹。

汉宫承宠不多时,飞燕婕妤相妒嫉。

石榴歌

〔皮日休〕 〔唐〕

蝉噪秋枝槐叶黄,石榴香老愁寒霜。

流霞包染紫鹦粟,黄蜡纸裹红瓠房。

玉刻冰壶含露湿,斓斑似带湘娥泣。

萧娘初嫁嗜甘酸,嚼破水精千万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