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水仙子·杂咏
临行愁见整行李,几日无心扫黛眉。
不如饮的奴先醉,他行时我不记的,不强似眼睁睁两下分离?
但去着三年五岁,更隔着千山万水,知他甚日来的?
假石崇运能,能范丹命穷,总一枕南柯梦。
长歌咏楚词,细赓和杜诗,闲临写羲之字。
乱云堆里结茅茨,无意居朝市。
珠履三千,金钗十二,朝承恩暮赐死。
来商山紫芝,理桐江钓丝,毕罢了功名事。
住茅舍竹篱,穿芒鞋布衣,啖霍食藜羹味。
两轮日月走东西,搬今古兴和废。
蕙帐低垂,柴门深闭,大斋时犹未起。
叹苏卿牧羝,笑刘琨听鸡,睡不足三竿日。
任薰莸不分,尽玉石共焚,由人海鱼龙混。
长歌楚些吊湘魂,谁待看匡时论。
身重千金,舌缄三寸,坐时安行处稳。
醉看山倒樽,醒读书闭门,无半点尘俗闷。
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是非海波千丈。
马啼踏碎禁街霜,听几度头鸡唱。
尘土衣冠,江湖心量,出皇家麟凤网。
慕夷齐首阳,叹韩彭未央,早纳纸风魔状。
功名辞凤阙,浮生寄蚁穴,醉入黄鸡社。
取之无禁用无竭,江上风山间月。
基业隋唐,干戈吴越,付渔樵闲话说。
酒杯中影蛇,枕头上梦蝶,二十载花开谢。
繁华景已休,功名事莫求,算富贵难消受。
匡庐挂在屋西头,终日看云出岫。
瓜地深锄,茅庵新沟,醉翁意不在酒。
厌襟裾马牛,笑衣冠沐猴,拂破我归由袖。
朱颜去不回,白发来暗催,黄金尽将时背。
穷居野处保无危,俯仰心无愧。
秋菊宜餐,春兰堪佩,度流光如逝水。
高阳池举杯,灞陵桥探海,傲杀王侯贵。
身不出敝庐,脚不登仕途,名不上功劳簿。
窗前流水枕边书,深参透其中趣。
大泽诛蛇,中原逐鹿,任江山谁做主。
孟浩然跨驴,严子陵钓鱼,快快煞闲人物。
风俗变甚讹,人情较太薄,世事处真微末。
收拾琴剑入山阿,眼不见高轩过。
性本疏慵,才非王佐,守一丘并一壑。
算人生几何,惊头颅半皤,怕干惹萧墙祸。
云林远市朝,烟村绝吏曹,风景隔长安道。
淋漓醉墨湿宫袍,诗酒把王侯傲。
南亩躬耕,东皋舒啸,看青山终日饱。
携一琴一鹤,做半渔半樵,人不识予心乐。
色侵阶碧苔,荫当门绿槐,香满瓮黄齑。
青山招我赋归来,放浪形骸外。
汉室三杰,唐家十宰,数英雄如过客。
置轩车第宅,积子女玉帛,见多少成和败。
逐东风看花,锄明月种瓜,趁春雨耘苗稼。
堪嗟尘事手抟沙,较世味如嚼蜡。
杖屦梅边,琴樽松下,锁心猿拴意马。
鸱夷泛海槎,陶潜休县衙,入千古渔樵话。
意堤防若城,口缄守似瓶,心磨拭如明镜。
沧波照影鬓星星,莫行险图侥幸。
松菊幽怀,莼鲈高兴,乐桑榆淹暮景。
手执玉捧盈,足临深履冰,固君子知天命。
两眉舒不攒,一身闲尽拚,百事了无羁绊。
霜侵两鬓渐成斑,嗟暗里年光换。
小可杯盘,寻常烟爨,客来时随意款。
喜情欢量宽,乐心广体胖,生与死由天断。
结构就草庵,葺理下药篮,整顿挑诗担。
萧萧白发不胜簪,羞对青铜鉴。
绝念荣华,甘心恬淡,安乐窝分付俺。
饮壶觞半酣,共渔樵笑谈,乔公案无心勘。
白茅葺短檐,黄芦编细帘,红槿插疏篱堑。
诗成一笑写霜缣,诲不厌学不倦。
伴侣猿鹤,生涯琴剑,设柴门常自掩。
沽村醪价廉,挑野菜味甜,绝断了功名念。
百篇诗细吟,一壶酒自斟,半间屋和云赁。
粗衣淡饭且消任,得温饱思量甚。
世态团蜂,人心毒鸩,是和非都在恁。
枕床头素琴,坐门前绿阴,梦不入非熊魂。
访壶公洞天,谒卢仝玉川,住潘岳河阳县。
汉家陵寝草芊芊,叹世事云千变。
暮鼓晨钟,秋鸿春燕,随光阴闲过遣。
结茅庐数椽,和梅诗几篇,遂了俺平生愿。
染风霜鬓斑,际风云兴阑,耽风月心全慢。
天公容我老来间,且吃顿黄齑饭。
并处贤愚,同炉冰炭,怪先生归去晚。
拜韩侯上坛,放张良入山,谁身后无忧患。
天地阖辟,运乎鸿枢,而乾坤为之户。
日月出入,经乎黄道,而卯酉为之门。
是故建设琳宫,摹宪玄象,外则周垣之联属,灵星之横陈。
内则重闼之划开,阊阖之仿佛。
非崇严无以备制度,非巨丽无以竦视瞻。
惟是勾吴之邦,玄妙之观,赐额改矣,广殿新矣,而三门甚陋。
万目所观,辟之于人,神观不足,一身之内,强弱弗侔,非欠欤?
观之徒严焕文深念前功,是图是究。
时则有夫人胡氏妙能,捐其簪珥,给其资用。
爰壬辰之纪,岁亟先甲以庀徒。
曾几何时,悉更其旧。
翚飞丹栱,檐牙高矗于层霄。
兽啮铜环,铺首辉煌于朝日。
大庭中敞,峻殿周罗,可以树羽节,可以容鸾驭。
可以陟三成之坛,可以通九关之奏。
可以鸣千石之虡,受百灵之朝。
气象伟然,始与殿称矣。
于是吴兴赵孟頫复求记於陵阳牟巘。
土木云乎哉?
言语云乎哉?
惟帝降衷,惟皇建极,因人心固有,与天下为公,初无侧颇,无充塞然。
或者舍近而求诸远,既昧厥元。
欲入而闭之门,复迷所向。
孰与抽关启钥?
何异擿埴索涂?
是未知玄之又玄,户之不户也。
夫始乎冲漠者,造化之枢纽。
极乎高明者,中庸之阃奥。
盖所谓会归之极,所谓众妙之门。
庸作铭诗,具刊乐石,其词曰:「天之牗民,道若大路。
未有出入,不由于户。
而彼昧者,他岐是骛。
如面墙壁,惟弗瞩故。
脱扃剖鐍,孰发真悟?
乃崇珍馆,乃延飙驭。
閈闳洞启,端倪呈露。
四达民迷,有赫临顾。
咨尔羽襡,壹尔志虑。
阴阖阳辟,恪守常度。
」
妙严寺本名东际,距吴兴郡城七十里,而近曰徐林。
东接乌戌,南对涵山,西傍洪泽,北临洪城,映带清流而离绝嚣尘,诚一方胜境也。
先是宋嘉熙间,是庵信上人于焉创。
始结茅为庐舍,板行华严、法华、宗镜诸大部经。
适双径佛智偃溪,闻禅师飞锡至止,遂以妙严易东际之名,深有旨哉。
其徒古山、道安,同志合虑,募缘建前后殿堂,翼以两庑庄严佛像,置《大藏经》,琅函贝牒,布互森罗。
念里民之遗骨无所于藏,遂浚莲池以归之。
宝祐丁巳,是庵既化,安公继之,安素受知赵忠惠公维持翊助,给部符为甲乙流传,朱殿院应元实为之记中更世故劫火洞然。
安公乃聚凡砾,扫煨烬,一新旧观。
至元间,两诣阙廷,凡申陈皆为法门。
及刊大藏经板,悉满所愿。
安公之将北行也,以院事勤重付嘱如宁,后果示寂于燕之大延寿寺。
盖一念明了,洞视死生,不闲豪发。
宁履践真实,追述前志,再庋一大藏,命众繙阅。
创圆觉期,会建僧堂、圆通殿以安像,设备极殊。
壬辰,受法旨升院为寺,扁今额焉。
继宁者,如妙。
重辟三门、两庑庖湢等屋。
继如妙者,如渭,幻十八开士于后殿两厢,金碧眴耀,复增置良田,架洪钟。
继如渭者,明照,方将竭蹶,作兴未几而逝。
众以明伦继之。
乃能力承弘愿,大阐前规,重新佛殿。
建毗卢千佛阁,及方丈。
凡寺之诸役,皆汔于成。
顾未有以记也,都事明秀状其事,因余友文心之来求余记。
若夫檀施之名氏,创建之岁月,载于碑阴。
闻能仁氏集无边开士于七处,九会演唱杂花以世主。
妙严冠于品目之首者,良有以也。
余老于儒业,独未暇备,殚其蕴奥,以理约之。
世主即佛心也,妙严乃佛心中所现之事相也。
今重重邃宇,广博殊丽,苟非佛心所现,孰能有是哉?
使推广此心一切时中,饶益有情,大作佛事,则上邻日月,下绝空轮。
皆所谓妙庄严域者也。
不则,吾何取焉?
乃为说偈: 妙庄严域与世殊,非意所造离精粗。
佛心幻出真范模,清净宛若摩尼珠。
光明洞洞含十虚,殿堂楼阁并廊庑。
天人降下黄金都,地神捧出青芙蕖。
万善万德均开敷,广推祖道充寰区。
警发品类空泥途,曰福曰寿资皇图。
尚何尔佛并吾儒,世出世异惟道俱。
功侔造化超有无,其不尔者胡为乎?
相。
延佑乙卯,嘉平之月,东里翁卜居郑乡里之溪西。
平畴在其前,望极不得徼。
湖山在其后,若有若无,隐隐可见。
二溪双流在其左右,若抱珥然。
乃作堂三间以为燕闲之所。
梁柱桷榱,小大中度,不藻绘,不雕几,简如也,辉如也,豁如也。
浚陂池以亭清沚,缭垣墉以谨限防。
松篁桂桧梅橘蒲桃之属,绕屋扶疏。
又杂植兰菊众香草,荫可愒,华可玩,实可采。
明年三月既望,隆山牟应龙成甫扁曰「寿春」,会亲友以落之。
客或指其扁而问焉,曰:「翁垂希年,康强少疾,一身之寿也。
孝慈友弟,闺门肃雍,一家之春也,得非以是名乎?
」翁笑曰:「吾之意不特为是。
昔遭岁祲,身履忧虞,里闬萧条,吾馈三叹而寝十兴,危不自保,尝慨然谓里人曰:『吾侪何日庶几得见时清岁康乎?
』惟是数十年来,兵革不用,年穀屡丰,生齿日蕃,斯民皞皞然,熙熙然,如在寿域,如登春台,吾因得以暇日成吾堂,以供吾老,以长吾子孙而教之,时从父老饮酒于其上,得以遂有生之乐。
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其穑之成,慈母望其儿之长,朝夕徯之,幸酬愿,始为太平之幸民,喜当若何?
且身寿健而家春和,固人情所甚愿然,必与众皆安,而后可。
否则虽有此,岂能独乐哉?
此吾名堂以自贺之本意也。
」有少年疑焉,曰:「吾不知往事,翁之言无乃过与?
」予曰:「往事,吾所亲见,盖以实而言,非过也。
今夫波平如镜,锦缆徐牵,棹歌闲发,未知其可乐也,必尝值风涛之险,然后知之。
平常无事,起居饮食,与众不殊,未知其可乐也,必尝值疢疾之苦,然后知之。
向使翁生长太平之世,如邵尧夫未必知之若此其深、言之若此其切也。
夫冀时之无事,己得安居而暇食者,善人也。
冀时之多艰,己得行险以徼幸者,小人也。
今翁之言如是,且先天下而后其私家,非厥心臧者,孰能之?
吾以是知翁矣。
」翁姓郑氏,里在乌程县东,其乡曰常乐,时夏四月记。
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赵孟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