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四首其一

苍天厄文人，世乱遇尤酷。

每翻孝标序，深念步兵哭。

君身颀而温，妇子并如玉。

异时张长沙，好士屡推毂。

庶几彯天衢，乃有狼龁足。

夷然亦无忤，果蓏例剥辱。

造物意犹欿，长年贫为梏。

虽梏不自哀，舂容托歌曲。

极贫又予病，心肾重劙斸。

将身代鼠肝，亦不赦汝毒。

文章故憎命，何独盛博逐。

颇疑身非身，其魄早升屋。

伤哉病狂妇，焉识君鬼箓。

人间无乐土，决去傥自福。

魂兮归闲安，寺门粲秋菊。

穷秋复阻兵，兹世实可哀。

莫念四印斋，念之心骨摧。

我初读君诗，天目新归来。

我淑梁双涛，惟君良为媒。

可园禊再修，悯忠花屡开。

蜜脾暨潘麦，高楼欢衔杯。

中间几哀乐，离合千风埃。

一日过君饭，燔凫杂芋魁。

为言遘仙郎，亚作南枝陪。

北碑范细字，搦腕教亲裁。

我方侧帽游，君意搀嘲诙。

赠扇俨箧衍，旧欢今不回。

腾腾人海中，遂亡澹宕才。

幽士例悯秋，况乃哭逝者。

识君十五年，换此泪盈把。

君才殊坦荡，好客出儒雅。

曩同官邮厅，爱我诗自写。

国迁官亦黜，老屋守片瓦。

至人无怨恩，居易何取舍。

十年风月场，靡役不挥洒。

酬君九州名，媵以小史奼。

去年生恚嗔，不自緤意马。

固疑性反常，实兆心疾瘕。

遽云坐谤伤，恐非知言也。

及闻垂死语，圆脱信般若。

师曾垂死示我诗，反覆称君画梅好。

箑长以尺字如栗，犹有幽香射晴昊。

去年见君鬓毵毵，相逢仍在南枝南。

心知此士冰雪骨，岂止花光同一龛。

谷鸟噪暮碧，驶流有馀清。

退翁栖隐地，遗此莹与峥。

我来迷前躅，桥崩石髓横。

老蔓缠高屋，是中唯鹤声。

驾言漱寒石，鹤亦随我行。

苔气累百尺，上与夕景争。

归途念周侯，书巢无世情。

田成篡齐国，仁义盗一旦。

郦寄卖友生，北军遂归汉。

时危用乌头，钩注有不惮。

况承邺台教，黜忠当用叛。

虽然吾终疑，胡马屡绝绊。

朔方跛脚奴，反覆自憢悍。

世无贺六浑，绍宗孰遗算。

老公方佞佛，?觊合冰炭。

青丝白马谣，江表浩惊窜。

异时的脰乌，吹唇必生乱。

兴亡看镜事，跂踵待鱼烂。

天子闭门居，荧惑迫之走。

内园儿尽易，关门夜亡牡。

牙官蒋元晖，露刃谁指嗾。

遮罗收宝录，劫质命清酒。

多藏必厚亡，纲堕不复纽。

固知运靡常，天道在蒙垢。

千秋帝王家，孤寡落人手。

尔朱负拓跋，相习盖已久。

青衣虽仓皇，犹脱虎豹守。

何当戮共工，以次跐相柳。

大梁王铁枪，事主能全节。

斯人忽并世，万口叹勇决。

吾意殊未餍，欲拟邈佶烈。

代州有爱将，慷慨万人杰。

晋王试泉府，束帛取甚洁。

殿前李横冲，四方惮檛铁。

忽遭青山败，中矢股流血。

临敌能忘身，其语凛不灭。

后来入幽州，积耻或一雪。

丧乱哀未终，功名多瓦裂。

汤汤望江汉，歌哭肠内热。

薄酒不容醉，死灰更须溺。

嗟君虎头人，于我有戚戚。

我不能如何无忌，夜屏潜草檄。

君不能如薛孤延，按槊斗霹雳。

胡为乎伤刻意之春，对家居之壁。

伫藏鸦之柳，拟蔽牛之栎。

羡陈涉之沉沉，叹王融之寂寂。

君不见头曼好武，乃死于其子之鸣镝。

又不见六畜之葬，世方歆乎铜历。

仰皇天之昭回兮，必视卑而听逖。

春芊眠兮江之南，丛众哀兮非所堪。

花冥冥兮不能忘，吾安归兮一龛。

有雷填临岩，有雹助㨨土。

吁嗟山之阿，啜泣杂灵雨。

平生四海名，哀乐不相补。

坐令一抔地，徼惠及朋伍。

瞿然为君欢，一瞑孰汝侮。

别君岁才半，寂寞赴穷苦。

前归有馀慕，后死天所盬。

青山树圆碣，荒屋奉栗主。

千秋吾侪事，实胜万岁坞。

旅楼隔咫尺，传芭俨会舞。

墓门踞老杏，累实尤媚妩。

年时扫花人，腹痛从此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