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赴谪诗。正德丁卯年赴谪贵阳龙场驿作）

王郎宋代中书孙，铸铁为笔书坚珉。

画沙每笑唐长史，拔毫未数秦将军。

高堂落笔神鬼怒，九万鸾笺碎如雾。

铅泪霏霏洒露盘，金声铮铮入秋树。

鸟迹微茫科斗变，柳薤凋伤悲籀篆。

鼓文已裂岐阳石，漆灯空照山阴茧。

王郎笔艺精莫传，几度索我东归篇。

毛锥不如铁锥利，吾方老钝君加鞭。

矢尔铁心磨铁砚，淬锋要比婆留箭。

太平天子封功臣，脱囊去写黄金券。

扁舟随地成淹泊，夜向矶头梦黄鹤。

黄鹤之楼高入云，下临风雨翔寥廓。

长江东来开禹凿，巫峡天边一丝络。

春阴水阔洞庭野，斜日帆收汉阳阁。

参差遥见九疑峰，中有嶭嶪重华宫。

苍梧云接黄陵雨，千年尚觉精诚通。

忽闻孤雁叫湖水，月明铁笛横天风。

丹霞闪映双玉童，醉拥白发非仙翁。

仙翁呼我金闺彦，尔骨癯然仙已半。

胡为尚局风尘中，不屑刀圭生羽翰。

觉来枕簟失烟霞，江上清风人不见。

故人仗钺镇湖襄，几岁书来思会面。

公馀登眺赋清词，醉墨频劳写缃练。

写情投报愧琼瑶，皓皓秋阳濯江汉。

两溪之间，桃花浪、漫空涨绿。

临望踌蹰搔首，舟维古木。

立极三山鳌竞峙，盘涡千丈龙新浴。

问垂虹、壮观似渠无，嗟神速。

潺潺溜，清如玉。

团团夜，光堪掬。

对嫦娥弄影，举杯相属。

休笑主人痴事了，几多行客云生足。

料他年、何以慰相思，云间屋。

简滞动罹咎，废幽得幸免。

夷居虽异俗，野朴意所眷。

思亲独疚心，疾忧庸自遣。

门生颇群集，樽单亦时展。

讲习性所乐，记问复怀腼。

林行或沿涧，洞游还陟巘。

月榭坐鸣琴，云窗卧披卷。

澹泊生道真，旷达匪荒宴。

岂必鹿门栖，自得乃高践。

营茅乘田隙，洽旬始苟完。

初心待风雨，落成还美观。

锄荒既开径，拓樊亦理园。

低檐避松偃，疏土行竹根。

勿剪墙下棘，束列因可藩。

莫撷林间萝，蒙笼覆云轩。

素缺农圃学，因兹得深论。

毋为轻鄙事，吾道固斯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