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楼春·寻春服感念

裁春衫寻芳。

记金刀素手,同在晴窗。

几度因风残絮,照花斜阳。

谁念我,今无裳?

自少年、消磨疏狂。

但听雨挑灯,攲床病酒,多梦睡时妆。

飞花去,良宵长。

有丝阑旧曲,金谱新腔。

最恨湘云人散,楚兰魂伤。

身是客、愁为乡。

算玉箫、犹逢韦郎。

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苹藻香。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裁剪春天的衣衫,寻找芬芳的气息。记得当初那把金色的剪刀,素手持之,在晴朗的窗前。几度受风吹袭,飘落了残雪,照着花儿的斜阳。谁记起我,如今却是身无遮挡?自从年少时起,我就一直消磨着我的狂妄。只是听着雨声,点亮灯火,倚在床上饮酒,多梦中扮靓着容颜。 飞舞的花朵已离去,美好的夜晚却依然长久。有一曲古老的丝弦,配上新奏出的金曲。最令人懊恼的是,湘云已经离散,楚兰的灵魂受伤。我身为陌生的客人,心却沉溺在忧伤的故乡。算是遇到了令我心动的韦郎。在临近寒食的时候,去了一家寻常人家,相思之情却不曾忘记,苹果和藻香味。


简介

《寿楼春》是史达祖自度曲。双调,一百零一字,前后阕各六平韵。七处对仗。此词声情低抑,全作凄音,多句连用三至五个平声字,极拗,为词中仅有之调。这个词调节奏舒缓,声情低抑,凄切悠远,适于抒发缠绵哀怨的悼亡之情。史达祖这首词就很能体现这个特点。 这首词上阕忆旧,写于近“寒食”之际,正当莺啼燕语,百花争妍的时节,换上春衣到郊外踏青赏花,是古代文人的赏心乐事。此时“寻春服”,自然不难联想起当年妻子在日,每值清明寒食,总要为自己裁几件春衣。“裁春衫寻芳”便由此落笔。“记金刀素手,同在晴窗”。这两句用以一“记”字领起两个四字句。“金刀”,剪刀的美称。“素手”,洁白的手,《古诗十九首》谓“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素手”二字已暗示出其妻的贤慧温柔。旭日临窗,作者看着妻子为自己外出赏花准备衣裳。这是一幅极平常的家庭生活剪影,静谧、和谐、美满。“十年未始轻分”的夫妻终于拆散了。“几度因风残絮,照花斜阳”,前句化用谢道韫《咏雪》诗:“未若柳絮因风起。”这里将“柳絮”改作“残絮”并继之以“斜阳”,透露出一种萧瑟凄凉气象。残絮被风吹去,难以寻觅,暗示妻子的亡故。以“残絮”比其妻,也透露出词人对人生短促的感慨。妻子死后,已几度春风;柳照样绿,花照样开,而伊人一去不复返了。“谁念我,今无裳”二句,照应词题。显示出梅溪词结构之缜密,此情本是因寻春服而起,“今无裳”勾起愁肠,使作者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自少年、消磨疏狂”一句,出自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诗的“疏狂属年少,闲散为官卑”。中年丧妻,郁郁寡欢,少年豪气消磨殆尽。上结三句,又用领字格,以一“但”字领起三句,刻画梦境。试比较“听雨挑灯,攲床病酒”,与贺铸著名的悼亡词《鹧鸪天》中“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借用的痕迹十分明显。“多梦睡时妆”乃是写实情。他在《忆瑶姬》中也写道:“袖止说道凌虚,一夜相思玉样人。但起来,梅發窗前,硬咽疑是君。”上阕通过对亡妻琐碎往事的回忆,倾诉作者对她的一往情深。 下阕更是直抒胸臆,重在表达自己对死者绵厚炽热的深挚感情。换头是一个折腰六字句,“飞花”照应“残絮”,“良宵”照应“多梦”,使上下阕意脉紧紧相连。又有人去楼空意兴阑珊之味。“有丝阑旧曲,金谱新腔”,以“有”字领起两个四字句。“丝阑”、“金谱”都是对乐谱的美称。“新腔”:指新曲,新调。这两句互文见义,说明死者精于音乐。音乐虽美,则难与旧人共赏,岂不伤怀难已?睹物思人,自然引入下句:“最恨湘云人散,楚魂伤。”词人青年时期曾在江汉一带生活过,他写及爱情的许多作品也常常带上“楚”、“湘”等字眼。这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其结婚是在楚地,二是其妻名“湘云”之类。“楚兰”:楚地香草,代指美人。在这里,“湘云人散,楚兰魂伤”二句为对文,曲笔写妻子之死,自己之悲。冠以“最恨”二字,是极写词人的痛惜之情。“身是客,愁为乡”二句更推进了一层,表现了自己孤独凄苦的身世之感。“算玉箫、犹逢韦郎”句,用韦皋典。据《云溪友议》载:韦皋游江夏,与青衣玉箫有情,约七年再会,留玉指环。八年,不至,玉箫绝食而殁。后得一歌妓,真如玉箫,中指肉隐如玉环。玉箫生不能与韦皋再会,死后犹能化为歌妓与韦皋团圆。对照感叹自己妻子亡故以后,再也无缘与她重会了。后结“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苹藻香”二句,既点出此时节令,又暗举出与亡妻共同有过的美好往事。《诗经·召南·采蘋》:“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古时贵族少女出嫁前,要到宗庙受教为妇之道,教成之日就在宗庙里主持祭祖之礼,祭时陈设之物中有采来的蘋、藻。词所云“蘋藻香”,后来引申指新婚的温馨日子。词人寒食祭坟,见人家出游踏青,妇女采集芳草,不由想起往日新婚之乐来。以乐景写哀情,愈见其哀思之深切。 这首词可能作于词人任中书省堂吏,受韩侂胄重用以后。“寿楼”可能是其居所名。本来似乎是志得意满的心境,但车马轻裘,锦衣玉食,换不来佳人一盼,正是富贵景象,凄凉心境,两相对比,自然引发词人无限伤感。其艺术特点主要表现在韵律方面: 其一,此词冲破了一句之中“一声不许四用”的戒律,词中常出现四平声句和五平声句。如“消磨疏狂”,“犹逢韦郎”均为四平声,而起句“裁春衫寻芳”则是一个五平声句。这是对词律的大胆突破,这在婉约词人中更是极罕见的。这是史达祖对婉约词的发展。 其二,此词多用平声和拗句。全词一百零一字,平声字便占了六十四个。拗调平声使声音舒徐平缓,也直接影响到词的艺术风格。正如焦循《雕菰楼词话》所说:“词调愈平熟则其音急,愈生拗则其音缓。急则繁,其声易淫,缓则庶乎雅耳。如……吴梦窗、史梅溪等词,往往用长句……而其音以缓为顿挫。” 其三:运用双声叠韵。《蕙风词话》云:“前段‘因风飞絮,照花斜阳’,后段‘湘云人散,楚兰魂伤’,风、飞,花、斜,云、人,兰、魂,并用双声叠韵字,是声律极细处。”史达祖与其妻“十年未始轻分”的缠绵深厚的感情与词人独处异乡的孤寂之感揉合在一起,感人至深。



临江仙·庭院深深深几许

〔李清照〕 〔宋〕

庭院深深深几许?

云窗雾阁常扃。

柳梢梅萼渐分明。

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

谁怜憔悴更凋零。

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临江仙·梅

〔李清照〕 〔宋〕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踏莎行·柳絮风轻

〔谢逸〕 〔宋〕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

春阴院落帘垂地。

碧溪影里小桥横,青帘市上孤烟起。

镜约关情,琴心破睡。

轻寒漠漠侵鸳被。

酒醒霞散脸边红,梦回山蹙眉间翠。

陶者

〔梅尧臣〕 〔宋〕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百步洪二首·其一

〔苏轼〕 〔宋〕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

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千涡。

崄中得乐虽一快,何意水伯夸秋河。

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觉一念逾新罗。

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

觉来俯仰失千劫,回视此水殊委蛇。

君看岸边苍石上,古来篙眼如蜂窠。

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

回船上马各归去,多言譊譊师所呵。

春夜

〔王安石〕 〔宋〕

金炉香尽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鹧鸪天·一醉醒来春又残

〔晏几道〕 〔宋〕

一醉醒来春又残,野棠梨雨泪阑干。

玉笙声里鸾空怨,罗幕香中燕未还。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

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浣溪沙·徐州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其五)

〔苏轼〕 〔宋〕

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

何时收拾耦耕身。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

使君元是此中人。

浣溪沙·徐州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其二)

〔苏轼〕 〔宋〕

旋抹红妆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篱门。

相挨踏破蒨罗裙。

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

道逢醉叟卧黄昏。

浣溪沙·徐州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其一)

〔苏轼〕 〔宋〕

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溪暗绿晚藏乌。

黄童白叟聚睢盱。

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闻鼓不须呼。

归家说与采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