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言

坭漉漉，沙簇簇，卖却黄牛去买犊。

有田无力赁人耕，布谷布谷布布谷。

姑恶夫恶，红颜命薄。

新人入门，故人出阁。

新人笑，故人啼。

宁为恶姑妇，莫作恶夫妻。

观世尽虚假，痴人妄认真。

偶然拈一土，捏作大圣神。

金碧与丹艧，涂抹及污漫。

体魄俨然具，姿容眇若新。

观者诧奇绝，悲仰极欢欣。

回看一块土，丹垩众具陈。

土木何情者，胡然忽现身。

凭君双手眼，变幻殊绝伦。

千人千手眼，观者如一人。

君岂普眼佛，能摄众眼根。

君岂兜罗手，而转大法轮。

天地一幻师，万类属陶甄。

君巧侔造物，玄玄众妙门。

工技信无匹，风期亦可亲。

瘿钵樛藤杖，青袍白帻巾。

矫矫云中鹤，飘飘岭上云。

长揖归匡庐，五老斗嶙峋。

红尘市上纷相逐，挥汗霪霪如新沐。

陡觉门开景色幽，中有天然图一幅。

乍疑摩诘辋川居，致态不殊景差缩。

拈墨和烟粗点缀，脱尽蹊畦与甜俗。

闲斋窄窄澹生姿，虚牖茏茏映修竹。

石片萦阶龟壳文，瓦块叠屋鱼鳞簇。

墙如端木不遮肩，巷似柴桑讵容毂。

仄径才穿枝碍眉，荒畦移步莎霾足。

阶前贮月兼酿流，凿渠磬折盘三曲。

潮筋海眼何曾透，潴得天泉清可掬。

石床不斫亦不磨，移来尚带苔纹绿。

断处凭将一线通，波心石罅如蠹木。

墨沈时翻絮絮烟，镜光净抹澄澄谷。

平头童子置芳饵，跃出锦鳞鬐鬣秃。

擎来掌上不惊人，宛如荷叶龟儿宿。

须臾掷放撇波去，又似排风纵巨渎。

山间移药不知名，花底来禽不辨族。

绮石养蒲滴滴滋，陶鎗剪蕙旎旎郁。

疏姿疏韵大宜人，柔绿柔香饱心目。

尝恨山家篱落幽，好景不入村人腹。

城中半是富人居，拚金买埒犹嫌促。

石室藏身患不牢，铁关拄户囚如梏。

谁知澹远饶古趣，坳土芥舟随意覆。

睫里焦明隐置巢，头上蜗牛行戴屋。

闲诵南华齐物篇，更披叔夜养生牍。

笑我劳劳尘鞅人，问君有邻卜一卜。

陟彼高冈，松柏楚楚。

于日于朝，以风以雨。

日月之行，荡乎其中。

山川喷薄，不出其所。

根盘太古，苍鬣虬枝。

洗髓泬漻，濯魄玄夷。

白云在天，红日在地。

精灵出没，与之游戏。

二仪一象，四气唯春。

松耶柏耶，后众卉存。

坭滑滑，何时乾，行路千难与万难。

归去好，归去好。

在家起常迟，离家饭常早。

戴星骑秃驴，昏黑随山跑。

南山张缴北山罗，行不得哥哥。

东家树篱西家棘，哥哥行不得。

草，如烟，复浸潦。

如缕如丝，闲愁堆不扫。

十里平芜远青，断肠偏在章华道。

王孙一去兮归未归，河畔萋萋却讶霜华早。

月，如圭，又如玦。

河汉迢迢，关山不可越。

清光两地谁同，怀人空望瑶台阙。

难把寸心诉与嫦娥，相思一夜搔首迟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