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哉行

大海无端倪，师从何处写。

窅然空阔意，自写观海者。

灵气自卷舒，剡忽千变化。

在山作云海，落纸成斯画。

师画严子滩，不著严子庙。

神在山水间，土偶但其貌。

十里五里桃李花，东家蝴蝶飞西家。

春风引我信步起，青鞋踏遍溪边沙。

欣然一往忘远近，黄公垆外垂杨遮。

百钱偶尔未挂杖，村翁熟识犹容赊。

自斟自酌自吟啸，不知返照蒸红霞。

挑菜人归影散乱，骑牛童唱声呕呀。

小奴控蹇远相觅，兴尽我亦随昏鸦。

闲花野草相掩映，短衫破帽时欹斜。

痴儿未可嗔太醉，老子此乐真无涯。

行过浅水见蝌蚪，爱尔不作官虾蟆。

我家古瀛海，平地无寸山。

北行到京国，始见翠扫天。

往来咫尺地，不及穷跻攀。

友朋日相笑，俗病何由痊。

岂知阻登陟，不尽因痴顽。

清晖娱耳目，奇福天所悭。

苍松白石下，兹事皆前缘。

蜡屐约西迈，脂牵仍南还。

侧想九节杖，直上万仞巅。

俯视见百里，一气如浮烟。

豆人而寸马，蠕蠕相后先。

慨焉念故人，逐队行其间。

斜阳渡圣水，疲马不可鞭。

旷达非所能，牢骚亦未敢。

功名阻坎坷，兵火濒危险。

颓然盛年去，久矣壮心减。

同龛老弥勒，终日门双掩。

忽吟天问篇，戏语非讥贬。

譬如蚯蚓蛙，吟噪偶阴窞。

焉能执曲谱，细以宫商检。

劳公古谊深，规我客气敛。

宁知无文字，何处著嗤点。

公看水中月，流影忽冉冉。

月落水无痕，空色两不染。

万蚁酣战槐南枝，吾曹不辨谁雄雌。

苍苍下视皆蚁耳，得失安望天公知。

刘郎乃欲叫阊阖，问所不解何其痴。

昨夜北河鱼大上，村人提网纷纷驰。

鲂鱮多逢折柳贯，笭箵或亦空手持。

撇波一掷随所遇，其间宁有神灵司。

事无必得必不得，老夫所见皆如斯。

先生傥不焚笔研，偶然而中当有时。

已呼小竖市新酿，兼令老婢烹银鬐。

速来与尔浇垒块，酒酣且赋黄花诗。

伊昔游京华，怪我山林态。

今日返田园，怪我乡音改。

学步亦云劳，无益徒成悔。

所幸匍匐归，吾足故仍在。

看妇事机杼，呼僮课樵采。

惟赖皋与夔，努力营四海。

儒生困寒饿，侘傺恒嗟吁。

国家钟鼎养，岂以供尔娱。

艰难求俊彦，将使忧患纾。

假尔十万师，手握铜虎符。

风尘满河洛，自信能平无。

不如安尔分，从我持犁锄。

览镜照我颜，寒陋难为状。

一一视妻孥，亦非簪佩相。

桐柳不中梁，人生宜自量。

况有黍稌田，不乏鸡豚饷。

物无两大理，富贵宁兼望。

已矣吾何营，颓焉适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