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沈石田诗集后

散吏漫郎痴可怜，长安匏系数经年。

正平未解投书刺，司丛频来送酒钱。

寒树栖鸦风不定，空庭捣练月初圆。

一番秋水怀人梦，又到白蘋红蓼边。

我生四十有二年，忽忽不知老将至。

今朝对镜出面颜，局促衰颓谁所致。

世言高颡大腹儿，持粱刺肥决富贵。

怪我清癯病且顽，只合入山藏薜荔。

自是虞翻骨相屯，甘让蔡泽遭逢异。

执戟十载但为郎，帣韝一斗便成醉。

通籍厕名等赘疣，投刺畏人如缩猬。

作贾量无猗顿术，贪荣岂有灌夫势。

黄鹞觜爪差堪怜，蠹鱼脉望究何济。

负郭久荒二顷田，养身漫假五禽戏。

投老空门耻钝根，爱读《南华》亦强记。

四座勿喧进一觞，看我拂袖理归计。

吁嗟乎！

我生四十有二年，忽忽不知老将至。

弇州山人谱名画，唐之摩诘宋龙眠。

今观此卷叹奇绝，顾陆张吴难并肩。

当其下笔风雨作，鹅溪十丈何旁薄。

陂陀竹屿优昙花，苍梧洞庭生缭郭。

山口一佛将欲行，蛮君鬼伯群纵横。

幢璎冠玦诧变相，罗什卢女苍虬精。

其后诸佛坐且立，一捋长眉一盘膝。

亚松巨楂怪石伏，悟者扪腹趺者寂。

天魔赤脚鼋鼍游，阳侯逆走溟渤黑。

最后云气随飞龙，騞然直上蓬莱宫。

万顷波涛沸欲动，前山雷雨纷来从。

嗟哉异物世罕见，金题玉躞开生面。

平津邸第什袭藏，当年赐出明光殿。

我闻糸元庙壁笔有神，公孙之舞势绝伦。

杜老得此应大叫，嵩牛干马徒纷纷。

呜呼！

妙迹千年不易遇，丰城光焰为呵护。

翻愁雷电驱神丁，尽摄澄心堂纸去。

晚菊寒丛病有花，西风料峭雁行斜。

秋深时节辞官去，不待头网八饼茶。

椒房何例独无君，岂谓壶头未策勋。

村庙尚存香火地，五溪蛮不负将军。

松箄丝网架江头，丛绿新篁傍水楼。

一片风帆三十里，买鱼煮笋到真州。

飞云岩立翠千重，草草登临日下舂。

莫信人间惟五岳，须知天末有三峰。

秦灰汉垒群仙宅，云阵花幢古佛踪。

如此奇山谁领略，曾无七十二家封。

从前万事总荒唐，不饮狂泉定不狂。

遭鬼揶揄还老辣，与天执拗费商量。

读书烧蜡稽孙课，扫地垂帘上佛香。

自哂依然穷措大，避人如畏夜郎王。

豆架瓜棚短竹篱，菊花更有两三枝。

西风乍起鲈肥日，霜信频来雁叫时。

闲遣长须邀饮客，细春新米续晨炊。

前年记得江干路，树树黄橙绿橘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