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曲

赤风荡海宇，弱水群飞扬。

日月长丽天，中有蓬莱乡。

桓桓国虎臣，据图画封疆。

火生本必焚，害金自相戕。

屏藩既已撤，干戈及寝皇。

白日窜野马，黄昏号国殇！

贵贱同一骨，谁为送北邙！

清秋萧瑟井梧寒，在莒齐襄泪未干。

七十二城犹在望，却无举火是田单。

秦鹿横飞六国残，狐鸣篝火亦登坛。

留侯若也归强楚，更有何人解「报韩」？

猎火横江铁骑催，六朝锁钥一时开。

玉颜空作琵琶怨，谁教明妃出塞来！

天寒万木尽悲秋，谁殿群芳斗未休？

寄与黄花应努力，须知摇落有黄州。

项王怒、汉王畏，鸿门宴罢鸿沟溃。

汉人喜、楚人恚，玉玦谋空玉斗碎。

重瞳、隆准两英雄，天意有兴必有废。

成岂哙也一彘肩，败或亚父疽在背。

不杀沛公岂云误，此事却有霸王度。

当时长者号汉王，俎上老翁不相顾。

既无父子况君臣，三军缟素为何人！

国破已饮泣，家破复间关。

自君之出矣，妾嫠君亦鳏。

儿女虽有情，不在别离间。

上堂洁脯脡，下堂代斑襕。

知君驱汗马，岂敢怨红颜！

夷官张罗网，忠义委草菅。

奄忽大椿谢，君滞沧海湾。

兀然生死魂，并作鲛珠潸。

君行宝肤发，奔跣安所还。

妾自感百罹，飞蓬任双鬟。

衰门既零落，空闺谁贞艰？

哀哉井臼妇，终年困狴犴。

非不轻微生，将雏实且孱。

圜扉滋味恶，磷青碧血殷。

古称东海妇，严霜暑路班。

胡天尝梦梦，莫辨罹与环。

如何贯索星，独照望夫山！

视彼磨笄峰，高名良可攀。

难将妾巾帼，往佐君羽纶。

报君还祝君，旂常树人寰！

问马蹄，春风陌上走铜鞮。

误被秦皇驱入海，玉勒金鞍不敢嘶。

龙媒自是波间种，何用天闲锦障泥！

笑马蹄，骨亦千金志千里。

追风逐电何处来，却与鲸鲵斗江水。

安得飞腾去渥洼，依然负图献天子！

盛年不惜别，客久始怀惭。

我非蓬蒿人，江湖遂屡淹。

况复避豺虎，谁能解征衫！

孤雁自西来，仿佛堕书函。

书中寄珍重，书外泪重缄。

恍中秀，吞声写素缣。

卿今陷虎穴，双鱼何从探！

珊珊魂魄来，关河谅非谙。

棘林魑，骨肉各生嫌。

徲子亦囊头，狼狈形影兼。

忆我初行役，兵戈未戒严。

驱驰悲九折，辗转岁华添。

白云空缭绕，长此伤乌衔。

水鸥虽忘机，安得比鹣鹣！

名教自束躬，柔情非所耽。

怜卿持门户，鼎俎心已甘！

丰狱有埋剑，紫气若烟炎。

莫邪独掩抑，干将惨不铦。

神物庶终合，造化焉能歼！

生当挽鹿车，死当驾云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