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坐杂书寄舜卿其二

严风动城闉，夜久人马冻。

灯光有畦畛，背影压寒梦。

梦见洪塘江，葡萄泼新瓮。

故人意少悰，拿舟远相送。

雨声破梦境，乃是汤鼎哢。

日月奈老何，愁入海山空。

岂无览辉思，无竹泣饥凤。

北风不能南，望雪或为凇。

近局如博投，顷刻易市鬨。

君宁长忍之，肝肠郁深痛。

颇闻江南黎，叹息我言中。

楚粤氛来一万里，越茧无眠吴桑死。

几家缫得一絇丝，不敢持篮过蚕市。

富者蔽辜窭益贫，停梭贫女颜苦辛。

态秾意远纤纤手，恐是承平图画人。

密霰如催诗，诗作雪亦作。

室中饭箩空，天外琼糜落。

君勿憎诗声，未知饥雀乐。

驱车观圹埌，一洗意萧索。

世难如疾风，生事偃寒竹。

岂惟头抢地，心覆类入沐。

高轩晚相过，厚语异薄俗。

处穷固吾固，馀感到髀肉。

既无鲁连书，一发使倒韣。

敢耽忠恕酒，放语作谤讟。

此时对路岐，并为南北哭。

吴头信可念，梦见车系毂。

永怀楼居好，兼觉语音熟。

别来沦寇盗，烽火黯九牧。

书城老张先，亦成羁绁仆。

乱来如野烧，何止春申独。

作诗复何用，付与异代读。

不见太行山，长征松柏秃。

李侯忠谅人，坦劲若秋竹。

清风被气类，好我不饭沐。

相从习贞性，有守岂绝俗。

呼牟必成卢，每食不忘肉。

天道如张弓，下土纳之韣。

当其弸弛际，万姓惨怨讟。

我行江南归，悲听新鬼哭。

先生适何病，浩荡亦北毂。

偷闲干戈罅，邱貊视皆熟。

唯应缮吾内，澹食慎自牧。

胡为勇赴事，往返更仆仆。

临分教小住，叹惜余意独。

病中诗思涌，累纸许细读。

莫笑秃鬓翁，中书未尝秃。

渚宫事往细腰散，环佩空山姝且庄。

踠地虽馀可怜色，不失罗浮冰雪香。

年时学按霓裳曲，梅精杨婢盈登场。

化工何术合两美，使我侔揣成寻常。

永丰旧人漫相羡，零落已是汉宫嫱。

共君眠起有天幸，休漏春光玉照堂。

岁月箭脱笴，改火垂廿年。

事业安足说，坐看劫灰迁。

平生相知人，四海嘲霜颠。

举杯欲属君，翻遣感叹先。

操觚昔论国，远生殊我贤。

辩智周八区，俄以明自煎。

罗瘿作夷达，怨诽托歌弦。

病贫食其外，萧寺哀沈泉。

二子不同道，神识皆都全。

夭夺卒何意，所全盖非天。

德人独见君，穆若清风然。

未尝旷于官，闰位能辞愆。

未尝襮于学，渊默雷声传。

于诗胾东野，蜕骨疑风蝉。

于书熟稿诀，放手臻好娟。

旧者既邃密，新者弥精甄。

辋川好弟兄，学画通初禅。

意岂必千载，养足自眇绵。

横流卷天地，不溺惟虚船。

嗟我亦喻此，耆欲无繇蠲。

为君说眉寿，未老还自怜。

沸羹几时休，意在江湖边。

十年更相督，幸为角弓篇。

森森千亩竹，凛凛一代人。

风霜无情物，犹避不坏身。

哀哉疾走儿，恣臆为纤新。

岂知独立意，善画固为神。

淇澳为邱墟，秦人遍九有。

可怜干霄志，屈节赋梅柳。

胸次一华山，谁能负之走。

便当吞渭川，肯闲钓竿手。

汪侯老画师，顿顿俭齑粥。

夙闻梅格好，乃复擅风竹。

师曾亡已久，真赏混珠蓿。

吾诗何足重，末技恨画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