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者日以疏

吾观天地间，一一皆是画与诗。

渝川有二罗，画得天地之英奇。

大罗诗名撼湖海，小罗天机勃郁不得已而水墨之。

摇毫造化已破碎，洒墨元气为淋漓。

嗟余老眼得一见，以手扪摸心然疑。

问君自古画有几，君今此画师者谁。

君言我以眼为手，天地万物皆吾师。

吾能得其意与理，貌取色相特其皮。

画成正未知似否，人人有眼谁可欺。

譬之禅宗要透脱，恋恋祖佛宁非痴。

作诗点出未来眼，一扫徐熙与郭熙。

一儿攀肩猿上枝，一儿接臂倒立之。

立者忽作踞地伏，攀者引头立其足。

飞跳倏忽何轻翾，怜尔骨节柔如绵。

少年屈折支体软，红锦缠头酒论碗。

此儿巧捷未足称，江南何限无骨人。

江南西风粳稻熟，网夫出门网妇哭。

天晴黄雀飞苦高，县吏椎门怒震屋。

哨声飞空健鹘过，迟速小误成蹉跎，君庖不充将奈何。

江南冬前虫未蛰，猎师篝火熏穴急。

山中玉面何处藏，供奉期程如束湿。

茅檐十日无炊米，蓬鬓鹑衣瘠如鬼。

但教得狸何顾尔，易牙奉君尚烹子。

采采山上葛，攀藤步岩幽。

上山逢虎狼，下山逢猕猴。

归来絺绤之，藕丝香且柔。

织成一片云，精绝鬼工愁。

入笥献君王，贡职民当修。

君王不自惜，持以奉仇雠。

西施被服之，俱是越国尤。

吴王抵掌笑，于越吾何忧。

飞书益封地，谓越吾诸侯。

嗟尔采葛伴，辛苦勿叹愁。

天道有乘除，苦极行当休。

吴王沉醉姑苏上，半夜不知吴国秋。

行行复行行，晴日端可爱。

全胜墙隈老，仅得暖肩背。

欣欣田间麦，亦与人意会。

乃知天地间，生意浩如海。

夜枕苦展转，午睡清且安。

万事有乘除，满意良独难。

贫居鲜来客，儿女自团圞。

书声杂纺响，聒耳亦足欢。

念我素心友，诗盟久已寒。

向来适邂逅，杯酒语夜阑。

如何同所舍，聚散如沙抟。

百年尽偶尔，弃置何足叹。

休休得一闲，杯酒聊从容。

晚凉过池亭，受用水上风。

默存即实境，身在莲花中。

何况青青盘，磊落堆莲蓬。

乍休吟风蝉，又起聒夜虫。

乃知天机动，衮衮无终穷。

如何二三子，不肯勤其躬。

无已思太康，明当励新功。

上岭或如兴，下岭复如拜。

是程多泥涂，拄杖端足赖。

脱屦去泥淖，停车观水械。

偶然得一笑，更以苦为快。

田水终夜鸣，江浪怒澎湃。

听之不能睡，摩足了诗债。

天公大恶处，妒我喜晴诗。

当与妻子别，急雨纷交驰。

小孙送我行，屡止不肯归。

老夫骨肉情，能不酸且悲。

日暮投历山，倦极不得栖。

故人情义重，杯酒煦妪之。

老友亦适至，良会非所期。

人生孰非梦，此梦亦已奇。

我倦欲先睡，径与主人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