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四

门人有言邵端峰论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以洒扫、应对之说。

先生曰:“洒扫、应对就是一件物。

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教去洒扫、应对,就是致他这一点良知了。

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长者,此亦是他良知处,故虽嬉戏中,见了先生长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师长之良知了。

童子自有童子的格物致知。

” 又曰:“我这里言格物,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工夫。

但圣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费力。

如此格物,虽卖柴人亦是做得,虽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有学生说邵端峰认为童子不能格物,只教他洒扫、应对之类的基本礼节知识。先生说:“洒扫、应对本身就是物。童子的良知只有这个程度,所以教他洒扫、应对好了,这就是致他这一点上的良知了。又譬如童子知道敬畏师长,这也是他的良知,因此童子虽然正在嬉戏但见到师长仍知道起身作揖表示恭敬,这是他能格物才达到了尊敬师长的良知。童子自有童子应有的格物致知。”又说:“我这里所说的格物,自童子至圣人,都是一个功夫。不过是圣人格物更为娴熟罢了,不需要费力。这样格物,即使是卖柴的人也是可以格物的,即使是公卿大夫、乃至天子,都是这样格物的。”


注释

邵端峰,情况不详。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五

〔王守仁〕 〔明〕

或疑知行不合一,以“知之匪艰”二句为问。

先生曰:“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

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艰,行之惟艰’。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六

〔王守仁〕 〔明〕

门人问曰:“知行如何得合一?

且如《中庸》言‘博学之’,又说个‘笃行之’,分明知行是两件。

” 先生曰:“博学只是事事学存此天理,笃行只是学之不已之意。

” 又问:“《易》‘学以聚之’,又言‘仁以行之’,此是如何?

” 先生曰:“也是如此。

事事去学存此天理,则此心更无放失时,故曰‘学以聚之’。

然常常学存此天理,更无私欲间断,此即是此心不息处,故曰‘仁以行之’。

” 又问:“孔子言‘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行却是两个了。

” 先生曰:“说‘及之’,已是行了,但不能常常行,已为私欲间断,便是‘仁不能守’。

” 又问:“心即理之说,程子云‘在物为理’,如何谓心即理?

” 先生曰:“‘在物为理’,‘在’字上当添一‘心’字。

此心在物则为理,如此心在事父则为孝,在事君则为忠之类。

” 先生因谓之曰:“诸君要识得我立言宗旨。

我如今说个心即理是如何,只为世人分心与理为二,故便有许多病痛。

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个私心,便不当理,人却说他做得当理,只心有未纯,往往悦慕其所为,要来外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

分心与理为二,其流至于伯道之伪而不自知,故我说个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个,便来心上做工夫,不去袭义于外,便是王道之真,此我立言宗旨。

” 又问:“圣贤言语许多,如何却要打做一个?

” 曰:“我不是要打做一个,如曰:‘夫道,一而已矣。

’又曰:‘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

’天地圣人皆是一个,如何二得?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七

〔王守仁〕 〔明〕

“心不是一块血肉,凡知觉处便是心。

如耳目之知视听,手足之知痛痒,此知觉便是心也。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三

〔王守仁〕 〔明〕

先生曰:“众人只说‘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去用?

我着实曾用来。

初年与钱友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这等大的力量?

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

钱子早夜去穷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致劳神成疾。

当初说他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穷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劳思致疾。

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无他大力量去格物了。

及在夷中三年,颇见得此意思,乃知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

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

决然以圣人为人人可到,便自有担当了。

这里意思,却要说与诸公知道。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以方录·二

〔王守仁〕 〔明〕

先生曰:“先儒解‘格物’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

且谓‘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如何去格?

纵格得草木来,如何反来诚得自家意?

我解‘格’作‘正’字义,‘物’作‘事’字义。

《大学》之所谓‘身’,即耳、目、口、鼻、四肢是也。

欲修身,便是要目非礼勿视,耳非礼勿听,口非礼勿言,四肢非礼勿动。

要修这个身,身上如何用得工夫?

心者身之主宰,目虽视,而所以视者心也。

耳虽听,而所以听者心也。

口与四肢虽言、动,而所以言、动者心也。

故欲修身在于体当自家心体,常令廓然大公,无有些子不正处。

主宰一正,则发窍于目,自无非礼之视。

发窍于耳,自无非礼之听。

发窍于口与四肢,自无非礼之言、动,此便是修身在正其心。

然至善者,心之本体也,心之本体那有不善?

如今要正心,本体上何处用得功?

必就心之发动处才可着力也。

心之发动不能无不善,故须就此处着力,便是在诚意。

如一念发在好善上,便实实落落去好善。

一念发在恶恶上,便实实落落去恶恶。

意之所发,既无不诚,则其本体如何有不正的?

故欲正其心在诚意。

工夫到诚意,始有着落处。

然诚意之本,又在于致知也。

所谓‘人虽不知而已所独知者’,此正是吾心良知处。

然知得善,却不依这个良知便做去。

知得不善,却不依这个良知便不去做,则这个良知便遮蔽了,是不能致知也。

吾心良知既不得扩充到底,则善虽知好,不能着实好了,恶虽知恶,不能着实恶了,如何得意诚?

故致知者,意诚之本也。

然亦不是悬空的致知,致知在实事上格。

如意在于为善,便就这件事上去为。

意在于去恶,便就这件事上去不为。

去恶固是格不正以归于正,为善则不善正了,亦是格不正以归于正也。

如此,则吾心良知无私欲蔽了,得以致其极,而意之所发,好善去恶,无有不诚矣。

诚意工夫实下手处在格物也,若如此格物,人人便做得,人皆可以为尧、舜,正在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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